“尊夫人大义，下官之前就多有耳闻，此次亲身体会到了。”
沐晟听见他夸云汐，心里高兴得很，便将云汐的分析说了出来：“内子分析，案犯仇视妇女，想必平日在家和家中女眷关系不睦，可能地位居于女眷之下，亦或者觉得自己受了妇人的羞辱，又不敢得罪自家人，所以才会出去欺辱那些没有依靠的妇人。”
“她觉得，游徼这个身份，具备作案和逃脱追捕的能力。敢问温大人，永丰乡的游徼是何身份背景，有没有作案动机？如果他有动机，又具备作案和逃脱追捕的能力，那他的嫌疑很大啊！”
温大人：“……”
沐晟来之前，他正在查看案卷，重点查的就是永丰乡的乡大夫、游徼、三老、啬夫以及下辖各里的里正，安业县令是个做事的人，而且行动力也挺强的，交上来的案卷里对这些人都做了详细的介绍。
但是大概，他弄这些只是想证明这些人对村里的了解程度，以及他们真的有在认真办案。这些能人凑在一起都没查出结果，不是他没尽力，实在是敌人太狡诈！
沐晟说的游徼，他看案卷的时候没看出有什么问题，相反还赞赏有加。他虽然是入赘的，但是尊敬岳父岳母，和妻子相处融洽，脾气温和，从不发火，人缘好得不得了，做事还特别认真负责。
按理说，一个游徼，混混日子就差不多了，偏偏这位是个特别认真的人，经常下乡去巡查，对各村情况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温大人冷汗都快下来了。
看案卷的时候不觉得，但是结合沐夫人的分析，就感觉这个罪犯没别人了，肯定是他啊。入赘，地位比妻子低，在岳父家里不敢造次，夹着尾巴做人，在同僚面前可能也抬不起头来，担心别人在背后瞧不起他，时间长了，心理可不得出问题吗？有火不敢冲妻子发，就去找那些没有依靠的妇人出气！
老天爷啊，这人还和大家一起办案呢，说不定还经常出主意把人往岔路上引！
温大人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拱手道：“多谢大将军和夫人指点。”
事不宜迟，温大人也顾不上宵禁了，直接点齐了人，连夜快马出城，务必要防止罪犯再一次作案。不管是不是这个人，先把他盯住了再说。
第155章 落网
将军府。
系统吐槽云汐：“你这是办案大忌，先入为主，如果那人是清白的，那不是被你害了吗？”
“你在说什么屁话？你的调查结论是假的吗？”
“那当然不是。”
“而且，这种刑事大案，肯定要找出嫌疑人啊，调查清楚了，无罪的就洗清嫌疑，有罪的直接判，大部分案子都不会一下子就找出真凶吧？都得有几个嫌犯吧？我的分析也不过是在嫌犯名单上加了一个人而已，又没有直接给他定罪。再说了，我也是因为有你的调查做底牌，知道冤枉不了他才说的。”
系统翘了翘嘴角，最后一句话表明了宿主对他的信任，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高兴。
他说道：“那个游徼是目前唯一的嫌犯，他们只要盯住他，就能破案了。”
“希望他们动作快点，不要再有人受害了。”
“嗯嗯嗯，温大人连夜派人出城了。”
他们系统出厂设置是有原则有三观的，对于这种罪犯也是深恶痛绝。
过了一会，系统又开口了，说道：“宿主，抽时间你也可以去趟安业县。我去调查的时候顺手采集了环境信息，从京都到安业县，要翻过光山，那座山有煤，而且埋的比较浅，容易开采。”
云汐很兴奋，但她想了想，还是说道：“等案子破完再说。现在去肯定不行。别说沐晟不能同意，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去添乱的。”
没想到查个案子还能查出煤矿来。
煤矿不像盐铁，必须由朝廷专营，私人开采也是可以的。
而且煤炭算得上是一种紧俏商品，尤其是冬天。
云汐和系统一起研究了一下本朝的“薪碳问题”。
日常烧火做饭就不说了，专门说说冬季取暖的事。
本朝取暖用的主要是木柴、木炭和煤炭，前两种占了大头，京都附近此前没有煤矿，仅有的煤炭还是从外地运输过来的，量很少。
一到了冬天，这些取暖物资的价格就会攀升，京郊农民纷纷砍柴烧炭，进城售卖，甚至在京城南边有个村子，村民长年累月的烧炭卖，直接被编成了炭户。
京城老百姓从市场上购买木柴和木炭，价格随着气温状况和供给情况起伏。官宦之家的薪炭则是由朝廷统一发放的，按照官职，设定了不同的供应级别。
司农寺下面有一个钩盾署，专管京城官员薪炭供应的事情。在冬季特别寒冷的时候，还会设一个兼职的“木炭使”，这个职位经常由京兆尹担任。
别看事不大，但是并不好办，冬天薪炭紧缺是一种常态。要是赶上大降温，情况就会更难办。
云汐也不知道今年冬天会不会大降温，虽然她获得了原主上辈子的完整记忆，但是也跟没有差不多。原主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诸事不管，她的记忆里只有沉沉的压抑，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没有色彩，对外面的世界更是一无所知。
“系统，今年冬天会下大雪吗？”
“会啊。现在是小冰期啊，冬天不好过的。”
云汐：“……”
沐晟回来的时候，发现云汐还是没有睡，而且目光明亮，毫无睡意。
他洗完澡躺到床上，伸手搂住云汐，安慰她：“别担心了，温大人有了怀疑对象，追查起来就会方便很多。现在，我倒是希望罪犯真的就是那个游徼，这样的话，抓住他案子也就破了。”
“嗯。希望尽快吧。等案子办完了，我想去安业县看看。”
“嗯？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安业县离这里很远的，还要翻山越岭。”
“我还没翻过山越过岭呢，想去试试。而且，我长这么大，也没出过远门，没出嫁之前就在村里待着，嫁了人之后就在府上待着，顶多再往庄园里跑一跑，我想出门看看嘛。”
沐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觉得她可能是被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影响到了心情，也怕继续劝阻会惹她不开心，便说道：“那等到罪犯归案了，我陪你走一趟吧。”
“谢谢！夫君，你真好！”
云汐亲了他一下，说了声“晚安”，就火速入睡了。
沐晟想了想去安业县要走的路，决定明天催一催沐轩，让工部赶紧把修路这事安排上。虽然这次出门可能赶不上了，但说不定下次就赶上了呢。就云汐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说不定以后还会想出远门玩，路修好了，玩起来方便点。
五天后，温大人到兵部拜访沐晟，通报了这起案件的最终结果：游徼在实施犯罪时被当场抓获。
有了怀疑对象之后，大家回过头去想之前调查的情况，就分析出很多蛛丝马迹，对游徼实施了紧密盯防。
这个人可能是有点有恃无恐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还敢顶风作案。
“初步审讯也证实了尊夫人的猜测，他就是因为入赘一事对妻子怀恨在心，又不敢跟妻子发作，所以，每次在家里觉得不痛快了，就出去找人发泄。”
沐晟不理解入赘和恨妻子有什么因果关系，温大人解释道：“这个人家里穷，兄弟五个都娶不上媳妇，他父母就把他送出去了，说是入赘，但是跟卖了差不多。和父母断绝关系，还改了妻姓。他觉得自尊受损，抬不起头来。虽然大家对他都挺和善的，他却觉得人家都是虚情假意，背地里指不定怎么骂他呢。”
“这回犯事，仅仅是因为他在外面忙完回到家，小丫鬟端茶倒水不及时，他就觉得妻子家人看不起他，连丫鬟都敢怠慢他，进而又觉得妇人没一个好东西，当天晚上就去了村里一户妇人家里。”
沐晟：“……”
他是真的理解不了这种人的脑子。
卖你的是爹娘，你恨人家买主干什么？人家买了你，给了你爹娘钱财，你家人因此改善了生活，倒是人家的错了？过上好日子还不知足，还得处处挑毛病，小丫鬟伺候不及时可能有很多原因，也不见得就是慢待。要是慢待你，人家天天慢待你，还能偶尔来这么一次吗？
真是脑子不清醒。
“抓住了就好，以后也就不会再有人受害了，他妻子也解脱了。”
“他妻子对他做的事情一无所知，他被抓了之后，他妻子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完全不相信自己相公能干出这种事，据说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唉，谁说不是呢。他那妻子也是可怜，俩人成亲四年多，孩子都两岁多了。据他说，这个孩子的出生就是他犯事的直接原因，因为孩子不跟他姓，上的是妻子家的族谱，所以他当时就忍不下去了。”
“都是借口！自己懦弱无能，就把责任都怪到别人头上。”
温大人频频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一个人真的强大了，心理就不可能脆弱成这个熊样。只有自己没本事的窝囊废，才会有这种想法。
第156章 永宁郡主
这个案子是在京兆府审理的，不公开审理，只提审了罪犯，没有让受害者到庭，主要是为了保护受害者，其次也是为了保护罪犯家属。
因为说到底，这名罪犯的妻儿并没有从他的犯罪活动中获益，恰恰相反，他们的未来可能都会因此而蒙上一层阴影，他们也是受害者。
父母犯罪会累及子女，这种情况自古有之，有制度设计的原因，有社会引导的因素。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减少犯罪行为的有效措施，寄希望于犯罪分子还有点人性：哪怕是为了亲人和子孙后代，也尽可能不要让自己违法犯罪。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要鼓励家人互相监督，不要让自己家里出犯罪分子，毕竟，一人犯罪，全家倒霉。
这种思想要是宣传好了，能起到非常好的效果。
就好像王阳明在江西剿匪时发明的“十家牌法”，就非常有效，为了不被连坐，人人都成了王大人的间谍，举报土匪十分积极，大义灭亲的也不在少数。
安业县的这个案子，受害者全是妇人，温大人颇有恻隐之心，尽最大努力保护了她们的隐私。在这个封建社会，算得上是一位颇为开明仁义的好官。
罪犯落网了，云汐就开始着手准备出行的事宜。
所谓安业县离京都很远，其实也不过一百多里地，放到后世，这点距离算什么呀？但是在这个时代，还真算得上远。之前京兆府捕快们去办案，都是骑快马，半天可达。要是乘马车的话，得花两天的时间。
倒是无需露宿，距京七十里外，就是青云驿，是官方驿站，完全可以在那里休息，第二日再继续出发。
即便如此，要准备的东西还是也不少，预计当天需要出动三辆马车。
因为八月节临近，两口子商量好，过完节再出发。
八月节，即中秋节，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大家一起赏月、拜月。
云汐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月饼制作，竟然还有模具，做出来的月饼花样挺好看，但就是一种好看的实心面饼，加了糖，吃起来是甜味的，不难吃，但是，在云汐眼里，这真的不算月饼啊。
她怀念后世的月饼了。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她指挥工匠垒起了一个改良版的土烤炉，并且让钟大娘准备了枣泥、红豆泥、绿豆泥，还有肉，既然动一次手，甜的咸的就都来点。
做好了以后，她回了一趟娘家，给云爹送了一些，剩下的都留着自己吃。
八月节的时候，亲朋好友之间有互相赠送月饼的习俗，月饼都是自己家做的。沐家今年送出去的月饼，就换成了厨房按照云汐的方法制作出来的，手艺比不上已经经过了系统认证的“中级厨师”云汐，但是也比之前的好吃太多了。
是的，云汐平时也没闲着，在系统空间里继续学习，各项技能都有进步，基本上都从初级刷到了中级。
沐晟跟她建议，可以开一间点心铺子，用做月饼的内核来做点心，但是外观可以有很多花样。
云汐跟系统说：“这是要弄个古代稻香村啊。”
系统：“也不是不行啊。你老公是尝到了做生意的甜头了，他们兵部主导的‘退伍士兵再就业计划’进展的特别好，以前除了打仗啥也不精通的大将军，现在也开始搞民生了，他挺与时俱进的。”
云汐：“他又不笨。只要头脑好使，人又懂得变通，不是老古板，那还不是干啥啥都行。不过，包子铺都已经上升到‘退伍士兵再就业计划’的高度了吗？”
“对啊，意思是这个意思，但是不叫这个名字。除了连锁小吃店，兵部还开始在各地给士兵们搞培训了呢，教给他们一技之长。”
云汐：“……这不就是技校吗？”
系统哈哈大笑：“对对对，可以这么说。所以说，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只需要给他们一点点启发，他们自己就会举一反三了。这个技校都下沉到县了。而且，因为兵部重视，退伍兵的社会地位整体都提高了。大家都知道，这些人为保卫国家做出了贡献，朝廷没有忘记他们。退伍兵们都感动坏了。”
“那他们效率还挺高的。”
“当兵的嘛，讲究的就是雷厉风行。”
“可是兵部虽然叫兵部，但其实是文官机构啊。”
“现在不一样了啊，兵部的大领导是个武官出身的，整体的行事风格就变了。跟着什么人干什么事。对于一个机构来说，一把手的作用是不可小觑的。”
云汐看了看沐晟，眼神里带着欣赏。
“有道理哎，只是点心的成本比较高，得好好考虑一下经营方式。店铺装饰做的好一点，价格定高一点，搞个限量发售好了。”
古代版奢侈品√
沐晟想了想，很快就点了点头，赞同了这个观点。
“等我们从安业县回来再做这件事。冬天能吃的新鲜东西少，你这个点心一推出来，肯定会大受欢迎的。”
云汐对此也很有信心，美食的诱惑力大到难以想象。
中秋当天，皇帝正式颁下旨意，将云汐认为义妹，封为郡主，封号永宁，以表彰她在寻找良方、良种方面做出的贡献。
郡主，从一品，虽然没有封地，但是有俸禄，她现在已经是领两份工资的人了，加起来比沐晟领的还多。
沐家上上下下都很高兴，为了庆祝，沐老夫人给府里所有人都多发了一个月俸禄，云汐也给大家都发了赏银，自己院里伺候的人又额外多发了一份。
今年，沐家的中秋节也过得格外喜庆。
云汐被封为郡主这件事，在京城里也引起了很大波澜。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村姑，竟然会有这样的造化。
当初她嫁给沐晟，所有人都觉得是她高攀了，替沐晟觉得惋惜，现在，所有人都在惊叹她的好运道，更惊叹沐家的眼光和运气。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门当户对的，偶尔也有人坚持追求爱情，或者阴差阳错结了亲，成就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但是这些姻缘无不反过来证明了门当户对的正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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