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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着迷——茶暖不思【完结+番外】

时间:2024-10-21 17:32:25  作者:茶暖不思【完结+番外】
  “航班延误了,闺女呢?”
  “早睡了,你也休息吧,明天再见好了……”
  门外很快又恢复了一片静谧,困意强行将许织夏绷紧的神经一点点拉扯松,她才不知不觉睡过去。
  翌日几丝微渺的亮光透进窗帘缝,门被慢慢推开,许织夏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走到她床边,很小心地把她的被子往上掖了掖。
  “太太,早餐……”
  “嘘——”
  床边的脚步和声音又轻轻离远。
  “明廷今天公司忙,我也得在学校,白天你多照顾着点。”
  “您放心。”
  一切声响都被门再度隔绝。
  许织夏习惯了儿童院的作息,没过多久就自然清醒了,当时这栋大房子里只有她和陈妈。她不愿意出去,陈妈就把餐食端上楼,照顾得十分尽心。
  日暮时分,许织夏闭眼要睡,陈妈才离开房间,下楼去备晚餐。
  许织夏压根没睡着,她爬下床,赤脚蜷到了卧室的角落里。
  她还在京市时,那套五进四合院里住着好多人,她就是和现在这样,一个人被留在某个深院的一间大屋子里,也是只有个阿嬷照顾她。
  妈妈偶尔在,悄悄过来的。
  而爸爸一出现就是踹椅子摔瓷器,怒妈妈违背他规矩。
  男人总是西装革履,周身难攀的贵公子气质,见到他,许织夏会胆颤,但也会小声地叫他爸爸。
  只不过男人并不爱听,每回都反感地喝止她闭嘴。
  渐渐地,她就不敢讲话了。
  往日的生活是混合进空气里的氢气,纵使具体的事许织夏已经记不清了,但一遇明火,噩梦的感觉就会被迫引爆,在她脑海里蔓延重演。
  许织夏抱着双腿背贴墙,没有那人在的空间,她越来越感到不安和煎熬。
  ——还想不想跟哥哥回家?
  天又黑了。
  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阒静的院子出现一丝骚动,车灯光闪过两下,许织夏抬头,窗外已然恢复寂静,但楼下隐约有人说话。
  不多时,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清晰,锁匙声响,门把手压落。
  许织夏缩成一团,敏感地吊起了根神经。
  门被人从外面慢慢推开。
  卧室没开灯,陷在晦暗里,过道射灯的光照进门隙,明暗的交界出现成年男人高大的身影。
  他穿着脱去西装外套后的白衬衫和配套深棕马甲,条纹领带系得板正,虽然脸是模糊的,但清贵的气质和光同时直达人眼底。
  画面和许织夏印象里那个男人的样子几乎重合。
  爸爸……
  许织夏瞬间变成一只应激的猫,因恐惧而带上攻击性,戒备地紧盯着门的方向。
  -
  傍晚时分开始下雨,棠里镇今夜早早便静了。
  水阁朝南临河,墙瓦都有些年代了,二楼的古旧木质长桌靠窗,雕花木格窗完全打开。
  房间没有光源,窗外水上的夜幕比屋里要亮。
  桌前不见人,屋子里也没两件家具,占地的只有两只纸板箱,一只正常大小,寄件时的打包胶都还封着。
  另一只接近人的半身高,有拆过的痕迹。
  昏暗的角落里,纪淮周曲着一条腿,身形颓唐,席地在大纸箱和墙角围出的逼仄空间。
  他垂着脑袋,狼尾发没扎,散乱在脸前,形象和这破败的老房子倒是有几分和谐。
  他腿边有一坛白酒,坛子已经空了。
  白天随手买的,这小镇子又偏又荒,连个烟酒行都没有,只能买到这种陶土坛子的酒。
  好就好在,他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打扰。
  湿润空气由夜风带进房间,稀释了呼吸里的酒精味,扔纸箱上已久的手机亮屏,响起震动声。
  纪淮周一动不动,没想管,由着它震了静,静了震,但这通电话似乎不等到他接就永不休止。
  反复几回后,纪淮周才终于烦了,一把捞过手机,语气因醉意而情绪化,嗓子也被酒精麻痹得低哑。
  “说。”
  “阿玦。”周清梧声音有些着急,没了平日的冷静:“你回来一趟吧?宝宝出了点状况。”
  纪淮周没回应,下意识皱眉。
  周清梧在电话里解释说,许织夏应激反应,把明廷的手咬到出血,她原本就有心理障碍,何况是新环境,轻易会受到刺激。
  “你姨夫倒没事,就是宝宝应激了,一直发抖,躲在窗帘后面不愿意出来。”
  “问过医生,宝宝太小,不建议直接注射镇静剂,尽量让她自己把情绪稳定下来,但我们不好做什么,怕再刺激她。”
  纪淮周听着,缓缓睁开发丝后闭合的眼。
  周清梧接着说:“后来我问她想不想见你,她才平静一点……怪我今天都在学校忙,没有好好陪她。”
  “小姨也是没别的办法了,阿玦,你就当再帮帮小姨,我叫陈伯开去棠里接你,好不好?”
  纪淮周没立刻回答,回想起离开别墅前,他坐进车里,和那小姑娘对视的那一眼。
  静默片刻,他又阖了双眼,不咸不淡拒绝:“不去。”
  “那……我带她去找你,好吗?”
  -
  雨停了,水珠顺着屋檐滴滴答答。
  纪淮周依旧那个姿势靠着纸箱和墙,放任自己的精神颓靡消沉,一个多小时过去,他身上和屋里的酒气几乎都散了。
  一通来电震动,他从醉生梦死中抽离。
  起身时碰倒了酒坛,坛子在木地板上滚了一圈,不知道最后滚到哪里去了。
  纪淮周视若无睹,不紧不慢下楼,拉开院子的木门,周清梧领着许织夏,就站在门外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许织夏身上的长袖棉睡裙都没换下,肩颈瑟缩着,模样提防,还处在应激后敏感的状态。
  门一开,纪淮周出现眼前。
  那个瞬间她暗如死灰的双眼跟着一下子泛出了情绪。
  许织夏飞快冲过去,撞到他腿上,紧紧揪住他卫衣,在他背后躲着,似乎很害怕。
  周清梧环顾四周。
  这里到处都是僻静的弄堂和桥,路面不是水泥,不是沥青,更不是柏油,而是大小不规则的一块块青石板,车子都开不进来,民居因年代久远白墙表面还有了一片片返潮发霉的黑斑。
  她难免担忧。
  “不放心就带回去。”纪淮周倦懒地说。
  此刻天大的问题都不如许织夏的情绪要紧,何况纪淮周不着调也只是自己不着调,从不亏欠人的。
  他说出口的人情,就一定会还得干干净净。
  周清梧晓得他是靠谱的,眼下也不该优柔寡断:“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电话。”
  “嗯。”
  纪淮周回身进屋,许织夏跟住他,牢牢黏在他身上。
  他一如在港区那栋大厦前,没同意,也没拒绝。
  这套青瓦白墙的二层民居比别墅要残破得多,木楼梯年久失修,踩上去会有“嘎吱嘎吱”让人心慌的声音,好像随时要塌掉。
  许织夏反而逐渐感到安全,因为他在。
  但是走至二楼房间了,许织夏还是拽着他衣摆不放。
  小孩子心思再简单,到此刻,她也慢慢意识到,他不是出个门而已,而是把她丢下了。
  明明他们说好的……
  许织夏心里冒出一点不敢表露的委屈,或许她自己都未察觉。
  屋里依旧一盏灯都没开。
  踢到坛子,纪淮周就此止步。
  他回头,见许织夏低着脑袋,非要见他,见到了又没个笑脸,闷沉沉地有点小别扭。
  纪淮周一下子就猜中了她心思。
  他在圣约罗问她,还想不想跟他回家,结果自己走了。
  纪淮周垂眼瞅着她,戏谑淡笑一声:“怎么了,觉得哥哥骗了你?”
  酒差不多完全醒了,只是泡软了他的筋骨,他慢慢悠悠走到桌前,四肢一卸劲,人摔坐进木椅里,阖着眼,脖颈失重后仰,一身懒态。
  “哥哥是骗了你。”他拖着尾音,懒洋洋承认。
  许织夏在原地抬起脸,周围黢黑,但临河的水光让屋子有了一丁点儿如夜雾朦胧的亮度。
  少年靠躺在木交椅里,影影绰绰的暗光虚笼着他脸廓,和他颓唐的身影。
  他睡着了吗?
  许织夏望着他,内心一片空旷。
  寂静了好几秒,他呢喃了句什么,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哥哥也没有家……”
第08章 故人不在
  小镇的夜晚格外宁静,静得能听见窗外临河的水流,里外都没有灯光,雨后的月亮就更通透了。
  月色斜下一道光影,落在木桌那一堆手绘图纸上。
  少年就那么塌腰仰在交椅里,没了动静,应该是睡过去了。
  许织夏小心地走过去,到他旁边慢慢坐下来,后背对向他,靠着椅子腿,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她埋下脸,抱住自己,也闭上眼睛。
  这么个凋残又黑灯瞎火的空间,听着他的呼吸,她的情绪也安定下来,像找到了容身之地。
  “我讨厌平庸,我想出人头地想高人一等,阿玦,回纪家的只能是我。”
  “这算什么心狠,你就是现在死了哥哥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纪淮周倏地睁眼。
  窗外的月光撞进他蓝黑色的眼瞳,他迅速清醒过来,望着黑漆漆的房梁,喉结颤动凸起,颈静脉怒张,呼吸压得沉且急促。
  平复一两分钟,他有意识地松开了攥住的拳头,一垂眼,就瞧见许织夏蜷坐地面,挨他腿边上。
  这么小一团黑影,跟他养的猫似的,想占也占不了多大的地。
  他脖子没歪回去,目光停在她身上,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个小孩儿。
  过了好些秒,他腰一发力,突然起了身。
  许织夏在这响动中惊醒,抬起脸,寻见他离开的背影,她马上爬起来,小碎步追上去。
  水乡民居内部几乎都是木质结构,杉木板踩上去会有没垫实的响声。许织夏“嘎吱嘎吱”地在他身后,跟着他进了另一个房间。
  中古木衣柜贴墙,柜门拉开吱一声响,古铜拉环落回去又是一阵咣当。
  许织夏老老实实站在纪淮周后面,看他翻柜子里的东西。
  “不是还跟我闹别扭么,把你丢下了。”
  他语气很淡,但其实话是刻薄的,带着点奚落,奚落她缺心眼,知道自己被他骗了还要跟着他。
  当然也有自嘲。
  屋子里依旧很暗,还关着窗,看不清楚的时候,听觉就变得敏感起来。比如他开口说话,透着刚睡醒的倦懒,许织夏感受到他的声音融进了流动的空气里,包裹着她,在她周围圈出一个小小的保护罩。
  这种安全的感觉盖过了他的损意。
  许织夏低下脸,看了会儿地板,用小孩子稚嫩的声线,低低地说:“没关系……”
  纪淮周动作顿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可能是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讲话,尽管一直知道她不是小哑巴,但在此之前,她也只和他说过一句话。
  也可能是他想不通,因为这小团子实在好欺负得不合常理,被卖了还能自己把自己给哄好。
  他两次把她一个人扔下了,她还说没关系,声音像裹在棉絮里,一点脾气都没有。
  不过纪淮周并没有太多反应,未几便掉头回去接着翻衣柜了。
  地上有他打开的行李箱,房间里也有床,但只有一张。许织夏见他抖开条棉被,随便丢着铺到地上,又扯出个枕头,也要往地上扔。
  许织夏先抬高了两条胳膊,从他手里接过来。
  枕头的长度不比她的个子短多少,她抱着歪歪扭扭走过去两步,放下枕头摆好,再自觉坐到棉被上。
  许织夏屁股还没坐热乎,转眼就被拎了起来。
  她昂着脑袋,茫然地望向少年,微光里依稀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在你这小孩儿心里也这么丧心病狂呢?”
  纪淮周直接给她拽到床边上去,最后抽出条薄被,砰得甩上柜门,曲着条腿往棉被上一躺,胳膊肘压枕,后脑压在手腕上。
  “还杵那儿吓鬼呢,能不能睡了?”他不愠不火问。
  黑暗里他看不见,但许织夏还是点点头,小声回答:“能的……”
  床不是很矮,许织夏双手攀着,膝盖够到床沿,费了点劲才爬上去,自己乖乖躺下,盖好被子。
  “待过瘾了就走啊,”纪淮周的声音在深夜里,回荡着淡漠:“你要不跟他们过,儿童院就会来人给你接回去,我管不了你。”
  他说着话,合上眼,窗框间透进几丝残破的月光,冰凉地落在他轮廓明朗的脸庞,皮肤是冷月的白。
  许织夏手背贴住下巴,双手攥着被子边缘,露出细小的手指头。
  脸蛋朝向他,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缓缓地眨着眼睛。
  她不想回那栋别墅,更不想回儿童院,她只想听话地跟在他身边。
  然后,等着妈妈回来接她。
  -
  天亮,阳光照进屋,被花窗切割成一格格起落的光影。
  纪淮周一只手背压着额头挡光,一只手掌落在腹上,被子一部分褶在腰际,大半张拖到了地板外。
  许织夏蹲在他枕头边,捏住他袖子的一点边角,扯了扯。
  他不醒,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许织夏望望院子的方向,又望回来看着睡地板的少年,再小幅度扯了他两下,嗫嚅:“哥哥……”
  或许是长期沉默导致,许织夏不太能流利表达,说话声也要比同龄的小朋友多一些柔软的鼻音。
  她想他醒过来,又怕吵醒他,声音和动作都很轻。
  好在纪淮周睡眠不沉,她叫一声,他就慢吞吞睁开了眼睛,后颈平陷在枕头里,似乎是有起床气,不想说话,只透出一声不耐的鼻息。
  许织夏想告诉他外面有声音,但她不知道怎么说,于是抬手指了指。
  纪淮周留意到了院子里铜拉环叩门的声音,困倦半眯着,一夜睡醒嗓子有些干哑:“谁啊。”
  许织夏摇摇脑袋。
  这小孩儿怎么老爱在他睡觉的时候缩在他边上。
  纪淮周瞧了她片刻,眼睛又闭回去,清醒几秒,他扯开身上的被子,慢慢悠悠起了身。
  许织夏踩着他的步子跟下楼。
  一出屋子进了院,青瓦上鸟雀的啁啾变得清晰,隔着白墙有居民的招呼声,再远点隐约还有唱曲儿的。
  天光明媚,昨夜沉眠的水乡在清晨复苏。
  “阿玦——”
  许织夏听出是周清梧的声音,在纪淮周去开门的时候,她没跟上去,躲到廊柱后面,悄悄朝那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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