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齐齐一个沉默。
唯有确实半醉了的翟嘉致毫无所觉,又一次端起啤酒杯,朝着路京棠喊道:“路先生,我敬你一个!”
路京棠悠悠哉哉地拒绝了:“不好意思,我等会儿还得开车送夭夭。”
翟嘉致:“?”
翟嘉致又开始生气了,气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好像实在无可奈何,只能叹了口气灌下一杯酒。
眼看着温灼华正跟另一旁的人在讲话,翟嘉致悄悄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问路京棠:“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就死心了。”
路京棠想说“你不死心又如何”的。
但他看了眼借酒消愁的翟嘉致,还是心慈手软地应了一声,懒洋洋的:“问吧。”
翟嘉致吸了吸鼻子:“你就是温师姐一直以来喜欢的人吗?”
路京棠没作声,看了翟嘉致一眼。
翟嘉致还在执着地等着他的回答。
路京棠淡淡地重复:“一直以来?”
翟嘉致点了点头,很难过的模样:“我其实在南大读本科的时候就喜欢温师姐了,有一次老魏有事、师姐就来代了一次课,我惊为天人,下课就去跟师姐表白了。”
路京棠看着他。
翟嘉致:“但那个时候跟师姐表白过的人很多,师姐估计也不记得我了,她就拒绝我、跟我说‘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一直以为师姐那个时候就是随便找的借口,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等到我读研之后、再跟师姐表白,她拒绝我时竟然用的还是同一个理由。”
翟嘉致抬头朝着路京棠看来:“如果你就是她一直以来喜欢的人,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师姐能幸福就好。”
说着,翟嘉致便掩面低泣了起来。
哭得有点假。
路京棠随口安慰了一句“别哭了”,略略陷入深思,没忍住回忆起了之前的几次经历——
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在包间里跟他们一群人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时,温灼华接到的一个挑战就是“打电话给上一个前男友、或者喜欢的人”。
温灼华那次没接受,直接灌了一杯酒。
也就是说,这个人大概率确实是存在的,只是温灼华并不想提起。
路京棠没忍住轻“啧”了一声,感觉实实在在地有点不爽。
如果这个人是温灼华的前男友,那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在跟温灼华谈了恋爱之后还舍得分手的;如果这个人是温灼华喜欢的人,那就更糟糕了,到底是什么人能被温灼华喜欢、还有眼无珠地拒绝她的?
翟嘉致还在低泣,路京棠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悦,低低道:“我让你别哭了,吵。”
翟嘉致:“……”
翟嘉致:“?”
显然,路大少爷丁点儿没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
他只是自顾自地往下想。
哪怕明明觉得拒绝温灼华的人是有眼无珠,他也忍不住地有些庆幸。
庆幸温灼华一直以来喜欢的人没有和她在一起,还给他留下了一些机会。
路京棠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稍稍自嘲一笑。
如果几个月前有人跟他说,他会因为一个女孩子而产生这样几乎卑微的念头,他只会觉得那个人是个傻逼。
可现在……
他轻轻叹出口气,没什么表情地朝翟嘉致道:“哭完了吗?再说几句。”
翟嘉致:“?说什么?”
路京棠懒懒:“说她喜欢的人。”
翟嘉致:“……”
你是狗逼吗?
……
这顿饭整体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吃完后,温灼华只觉得师门的人都快把路京棠当成自己人看了。
一个个都跟送女婿似的。
老魏交代:“小路啊,你可得好好对夭夭,听见没?我闺女……哦不,我学生要是受委屈了,我惟你是问!”
姜回挥手:“师姐,师姐夫,常回家看看!”
杨岚洒泪:“天黑的路不好走,要不就在这旁边酒店开个房……翟嘉致你撞我干什么!”
温灼华:“……”
她沉默着,假装跟眼前的这群人一个也不认识,倍觉丢人。
眼看着路京棠甚至还试图跟他们继续互动,温灼华再也忍不下去了,拽着路京棠就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路大少爷这么高,却一丁点儿力气都没用,温灼华一拽、就跟着她往前走了。
女孩子边走边念叨:“你说这都什么人呐,一个个的,不知道还以为我已经嫁出去了呢……老魏也是,他今晚又喝了不少,回家之后肯定得被师母念叨。嘉致都喝醉了,路哥,我看你后来一直在跟嘉致说话,你们在聊什么?”
……没听到回应。
温灼华又叫了一声:“路哥?”
边叫,她边转头向后看去。
——路京棠带着三分散漫的笑意,目光向下,定定地放在……
温灼华跟着看了过去。
……她拽着他手腕的手上。
温灼华:“……”
温灼华迅速松开手,沉默两秒,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路京棠是丁点儿没把她的解释听进去,懒散道:“温小姐还是这么主动。”
温灼华:“?”
温灼华:“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好好好,”路京棠没有丝毫诚意地安抚她,“我信了,你别急。”
温灼华:“……”
谁懂,她真的好想骂人。
回去的路上,温灼华仍旧在跟师门的人聚餐聊天的快乐里。
她想到了什么,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你中途怎么跟魏老师出去了那么久?”
路京棠随口道:“他抽了好几根。”
温灼华:“?”
她这就忍不了了,正打算打开微信骂一骂导师,就听路京棠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他问:“你初中同学现在都在做什么?”
“初中同学?”温灼华有点懵,下一秒又很快反应了过来,“是不是老魏跟你讲了初中时见过我的事?”
路京棠随意地应了一声。
温灼华只以为老魏随便讲了讲,倒也没在意,回想了一下:“大都已经失去联系了,有好多已经结婚了吧?我读大一的时候,有一个男同学邀请我参加婚礼来着,说是老婆怀孕了。”
路京棠略略意外:“大一?”
温灼华点了点头:“你是不是想问,大一还没到法定婚龄?我们那里好多都是办个婚宴就行的。”
路京棠顿了顿,又问:“那,女生呢?有跟你一样在城市里读书、工作的吗?”
温灼华摇了摇头。
路京棠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荒谬感。
温灼华笑了笑:“也没太意外。我邻居家的女孩子当时常跟我说,她爸妈对她、比对她弟弟更好。我问她为什么,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红灯,路京棠停下车,看了过来。
温灼华说:“她说,因为她弟弟不写作业,她爸妈就会揍他;但她稍微不舒服一点儿,她爸妈就会说让她请假休息,告诉她,女孩子没必要成绩那么好。”
路京棠没作声。
他只是又想起了今晚抽烟的时候,老魏提到的温灼华那篇叫《女孩儿不是赔钱货》的作文。
那时候的温灼华只有14岁。
她质疑过自己的性别,看到过身边太多太多不公的例子,痛苦过、也挣扎过。
可她还是在那篇作文的最后写。
“可那又如何呢?
我曾经会想,我为什么不是一个男孩儿。但后来的我想明白了,那不是我的过错,重男轻女不是我的原罪,是他们的。
我会考上好的高中,读很好的大学,靠自己让我的爸妈成为村里所有人羡慕的人。
在每一次听到‘女孩儿是赔钱货’的时候站出来,问他们——
那你睁开眼,看看我呢?”
他睁开眼了。
他看见了夺目璀璨的温灼华。
他心疼,他更心动。
他有太多太多想知道的她的过去,她的现在,和她的未来。
可路京棠什么都没问,他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在温灼华有些疑惑的目光中,低低地、温柔地对她说。
“辛苦了。”
我的宝贝夭夭。
第32章 循环×32
温灼华觉得车子里的气氛……
好像有些怪。
刚才路京棠那句“辛苦了”的语气, 温柔到让她有点意乱心慌。
她不是没听过路京棠温柔地讲话,比如今晚师门聚餐的时候,路京棠同她讲话的语气都带着些刻意的温和。
尤其是在崔璐面前配合她演习时, 柔和得堪比十孝男友。
但那都是在旁人面前演戏, 温灼华自然不会当真。
可现在……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路京棠完全没必要继续演下去的。
绿灯了。
路京棠泰然自若地启动了车子,接收到温灼华的视线,很自然地问了一句:“怎么?”
温灼华沉默两秒。
果然是她多心了吧。
她摇头, 眼看着快到了,指挥路京棠道:“你把我放在前面的路口就行, 我自己溜达回小区。”
路京棠置若罔闻, 不但没在前面的路口停下,甚至径直把车子开进了小区、又开到了地下车库里。
温灼华:“?”
他懒懒停下车, 自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温灼华一脸茫然地看着, 路京棠便又绕到了副驾驶那边, 轻扣了下车窗。
温灼华降下车窗,男人散漫地俯下身体, 胳膊自然地撑在窗框上, 语气淡淡的,笑了声:“怎么,不肯下车?不会解安全带、还是不会开车门?需要我帮你吗,夭夭?”
温灼华:“……”
温灼华努力忍住了骂人的冲动,很艰难地保持住了平和的语气,“你怎么下车了?”
“我?”路京棠懒洋洋地重复, 很自然的模样, “我住这。”
温灼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啊?”了一声,有些懵逼:“之前我租你房子的时候, 你不是说你不住这里吗?”
路京棠点了下头:“我不住你那套。”
温灼华:“我那套?”
“云间海棠给我留了5套,”路京棠直起身子,“我20岁时的生日礼物。”
温灼华:“……”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又开始仇富了。
路京棠没什么语气:“我爸妈是有点没创意了。”
温灼华沉默两秒,假假一笑:“路哥,我生日的时候您也可以送点没创意的礼物的。”
路京棠骤然失笑。
怎么回事,他可能真的出问题了,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就连温灼华的假笑都这么可爱呢?
……
两个人并肩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按楼层的时候路京棠动都没动,温灼华按了自己的、看他一眼,在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不太好的猜测来。
果不其然,她的楼层到达后,路京棠颇为坦然地跟着她向外走。
温灼华:“……路哥住哪?”
路京棠都没说话,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温灼华对面的房子。
一梯两户,他一户、温灼华一户。
私密性好得不得了。
温灼华终于知道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邻居了,又忍辱负重地告诫自己,500块就能住到这么近、这么好的房子,没什么好挑的了。
她挥了挥手,正准备开门进去,就听见路京棠叫了她一声。
温灼华回头看,路京棠漫不经心地倚在门上:“下次来我家记得敲门。”
“我去你家做什么?”
路京棠轻笑了下:“免得我在洗澡。当然,你如果非要看我洗澡,我也没什么办法。”
温灼华:“……”
那句“你有病吧”差点脱口而出,再说了,上次碰见路京棠在洗澡、难道不是他本人记错了的原因吗?
温灼华什么话都懒得说了,径直往里走、去关门。
门合上的刹那,她听见路京棠含着笑的声音:“晚安,夭夭。”
隔音良好的门彻底关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和静谧。
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
说了“晚安”之后,路京棠自己却有些难以入眠了。
他起身先去看了看猫,布偶猫早已在自己的猫窝里舒舒服服得睡着了。
路京棠又去书房里看了会邮件,看了几个文件后觉得实在是有些静不下心来,他干脆翻了翻通讯录、给俞越拨了个电话过去。
已是深夜,俞越早已在安然的睡梦中了。
他梦见自己追陈槐的事情进展十分良好,陈槐邀请他去她自己那套公寓坐一坐。刚坐下来,陈槐就坐在了他的腿上、笑着凑近说:“我突然有些好奇接吻的感觉,要试一试吗?”
俞越的心情都快要爽翻了,正准备强装矜持地答应时,硬生生被电话给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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