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就算版规没有明文禁止,什么是不该提的大家似乎都心里有数。
只有一些充满奇怪花名、代称和缩写的帖子(我解码得相当费力)看起来是在吐槽为什么风纪委的成员都是飞机头,或者非常隐晦地提起委员长早该毕业了为啥还留在学校,再或者大胆预测风纪委迟早统治日本。
少年人连打字发言都显得元气满满,感叹号、可爱符号与颜表情齐飞。
点击退出。
盈盈冒气泡的清透酒液荡在杯底,托着一小簇薄荷叶摇曳着。我饮下最后一口,细润的、 爽快的清甜顿时漫过味蕾。
再倒半杯,玩玩别的调制花样。
上网打发的时间转瞬即逝。
搜搜彭格列,这种有头有脸的大家族真有个完整的大词条;查查彩虹之子,跳出一串彩虹糖的广告和在意大利看到彩虹的博客,索性点进去欣赏一下旅客拍的照片。
顺着相关搜索看完世界各地旅居博主写的日常趣事,不知不觉又刷到其推荐的短篇小说。
津津有味地读完,抬头才发现快凌晨五点。
客厅巨大的落地窗两侧半掩着巴洛克式窗幔,层层叠叠的细软窗纱束着腰,从流苏之间垂落在沉密的皎洁的月色里。天仍然黑得无动于衷。
我感受着脑子毫无困意的精神,百无聊赖地趴在吧台椅背上盯两眼窗外的高楼夜景。
对了。
转头再拿平板搜一下数学家柏林。
网速飞快,页面跳转。我看着百科附上的照片里戴着学术帽开讲座的二头身小婴儿,缄默两秒,被萌笑。
还真有啊!在讲台后面要垫好高的凳子吧!
戳开学术论坛分享的讲座视频。小孩微笑着面向话筒,咬字清晰不怯场。那稚嫩而清亮的熟悉嗓音跨越屏幕、时空与炎夏的过往,稍显失真地响起。
不仅是讲数学,还是英语授课。
我抱着研究的心情看了十五分钟,从饶有兴致到意兴阑珊,梦回大学高数课堂。原本饱满的精力直线骤降,走神一会儿回来就压根不明白台上小老师在说些什么非人类的话。
听困了。
睡觉。
-
这一觉昏昏沉沉睡到早上十点。
我穿着酒店提供的毛绒睡袍,慢吞吞地洗漱完毕,换上前一晚委托私人管家送来的新衣服。由于行李不在身边,只能姑且先买一套用来换洗。
下楼吃个自助。大堂装潢豪华,主打日料和法国菜。我空手来,吃饱后拎着赠送的大袋小袋礼品回房。
再摸了摸鱼,才悠闲地收拾好贴身物品出门。
罗马里欧并不在酒店。作为加百罗涅的高层干部,他一早就去工作了,不忘给我短信留言,表示有事可以直接找他。而我回复简讯,跟他和迪诺说明安排:决定自己先逛一逛,等晚点他们有空的话再联系。
罗马里欧:【收到,祝您玩得开心。】
迪诺则还没有回。
我戴上围巾,把两部手机都放进羽绒服兜里,溜达出酒店。
并盛町位于东京一角,景色与另一个世界没有太大出路。居民住宅的类型主要是一户建。从酒店出来,不远处就是车站。
交通便捷,人流量大。旅游业在周边发展得如火如荼。即使才刚过完年,也有不少商店继续开始营业,赫然一片安定的欣欣向荣。
这边好像还没下过雪。天气干冷,但接近中午的时间点风不大。太阳正聊胜于无地注视着这座和谐而安详的城镇。它仿佛也被冬乏催得困了,直视也不刺眼。
正值正月假期,街上尽是年轻活力的面孔。
呼气间,轻微的白雾弥散。目光越过以红绿灯相连的街道,可以望见车站附近伫立着的巨大易拉宝海报。上面字体显眼地介绍地下商业街的新促销活动。
一些学生样的少女少男结伴前去,不紧不慢地闲聊嬉笑。
我混入人群,钻进车站。
乘电梯向下,似乎前不久才翻新过的商场入口便映入眼帘,明亮开阔。平整的地砖上贴着各个街道方向的指示图标。恰逢新春,梅花、竹子与松树枝的卡通立牌憨态可掬地摆在过道口,店铺前都挂着暗喻吉祥的饰品。
车站商场功能繁杂,人们形形色色。打着电话快步路过的、拎着行李箱的、驻足挑选商品的,各有各的忙事。
现代化的商场布局大差不差。
我走没两步就瞄见动漫周边店,进去看两眼。
另一个世界大热的IP在这里完全找不着影。我自诩博览群漫画,身处其中竟然像个被无形排挤的冷圈人。
墙上的特写主角团海报不认识,衣架一排联名T恤写着不认识的梗和图案;店内平板屏幕播放着乙女游戏PV,里面一个赛一个邪魅的纸片男人更是陌生至极。
我本来还期待说不定这个世界有健康长寿且勤快的富○义博,已经把《全职猎人》画到完结了呢。
看来异世界也没什么好待的。
在二次元街道失望离开。走之前望见挂在店门口的电视在放送新番片段,忍不住停下脚步鉴赏片刻。
超能力打斗番,有点意思。买来看看。
商场不算非常大,闲逛二十分钟就算结束。我没看见有卖漫画的店铺,便只到美食街道吃了碗拉面(川平当时非得踩我世界里的拉面没创新,我觉得这边味道也谈不上惊艳,中规中矩罢了!)。随后拎着购物的战利品回一趟酒店。
迪诺在此期间回了讯息。说是天太冷了,他和他师弟原本起床了,却在被炉里打盹,懒到中午才惊觉太晚,连赶着起来吃第一顿饭。
接着嘱咐了一声在外面注意安全,玩完了联系他云云。
冬天多睡觉是本能。我很理解,回了个好的。
赖在酒店小憩一会儿。
下午快三点。
我照着管家给的路线,抵达当地最受年轻人欢迎的综合书店。
它昨天歇了一天,今天就勤劳地开店接客:有三层楼。一层是小说、杂志、教辅与文学书籍,二层是漫画、CD、同人志等等,三层是可供自习的小咖啡厅。甚至划分了成人区,里面是贴好相关标签的本子,各个性向与癖好百花齐放。
比起早上,午后出街的小朋友更多。涵盖不同年龄段的学生遍布店内,整个书店都充斥着蓬勃的朝气。
我在一楼扫了一圈,果然这个世界有名的作家都没听过。倒是那些经典的文学巨著还是一样的。
转一转,挑到两册感兴趣的杂志,以及一本悬疑小说。
上二楼。
那部引起我注意的新番应该就是当季大热门之一,主角团的立牌相当显眼地站在中央。
本品鉴大师和其余顾客一起站在专门摆畅销书的圆柱形书柜旁,试读了第一卷 的上册。情节紧凑,总体而言设定还算新颖,主角是搞笑役。
遂拿下前两卷,决定留给晚上睡前品读。
书店只有第三层禁止大声喧哗。一、二楼都有不少人三两扎堆,跟伙伴交头接耳,从四方传来讨论声与不时溢起的压低的笑声。
而我身旁无人能蛐蛐剧情内容。一匹孤狼晃悠在塞着满满当当的书册的书架之间,没看到其它对胃口的漫画,便提着书篮子,准备下楼结账。
不想刚走到楼梯口,一阵压着嗓子的争执声忽地从楼下响起。
我放慢步伐,多迈下两个台阶。以俯视的视角正好瞧见有个穿着蓝色厚卫衣的小男生搭着扶手,似乎正要上楼,却被什么绊住似的,回头和谁吵着架。
“我都说了我就看看而已!”
男生听起来抓狂得很,语气带着三分无奈,两分不耐烦与五分浓浓的不爽,低声抗议道:“你凭什么不让我看漫画啊,好不容易放个假,在家还整天整天地被你们强迫学习已经很累了好吗?我就看一眼!”
“你今天睡了一早上。本来的安排是英语补习,缺掉的课程下午要补回来。”
我微微睁大眼睛。停下脚步,站在阶梯上。
死扒在一楼楼梯口的男生口气变得苦不堪言,“早上你不也在充电吗?!我知道了啦,这和我现在看看漫画有什么关系啊。”
“你一松懈下来就很难回到原来的节奏里,”有个小孩被挡在他的脚跟后面,声线稚气可爱,说起话来却一板一眼得颇有机械感,“有这个看漫画的功夫,不如多买几本练习题。”
话音一落,一声清脆的枪支上膛声蓦然乍响。
男生:“噫?!”
我:“……”哦。
这位一头棕褐色头发的学生吓得一个激灵。随着他翻身跌坐在台阶上,我得以看清其身后小萝卜的真面目:
二头身,黑西装,戴一顶黑毡帽。有着一双黑黢黢大眼睛的小婴儿面容无辜,正轻松地端着一把凶残的步枪,枪口直愣愣地抵着男生屈起的膝盖。
紧接着枪身一抬,正对额头。
“还是说,你不想和G川京子一起读高中了?”小孩慢条斯理道。
男生霎时怔了怔。
在他凝噎般仿佛陷入什么回忆的时候,凶手陡然扣下扳机。子弹在沉闷的枪响中不偏不倚地飞驰而去,正中卫衣男孩的脑门。后者毫无抵抗能力地仰倒在台阶上。
脸色发白,死不瞑目。
我被硬控在原地,提着篮子贴墙站,脑海里蹦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转眼望去,周围在挑书或闲谈的顾客居然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然而他们的悠闲时光时日无多了。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年轻的死者忽而眨了一下眼,继而猛然间暴起,厚实的卫衣和长裤如纸屑般爆开:
“复活――!”他粗着嗓音宣誓,作出大力水手的姿势。
我:“…………”
只见男生头顶冒火,浑身上下仅剩一条喜庆的红色四角内裤,气势高昂地跳起来。旋即在旁人震惊的注目中一路尘烟滚滚地冲进一楼书架间。
那边我就看不见了。于是连赶几步迅速下楼,到楼梯底层探头一瞧。
在大冬天裸奔的男学生犹如强盗突袭,正飓风过境似的搜刮着教辅区的中考学习材料。仔细听,还能听清他自言自语地喊着“学到死掉也要和G川京子一起考高中”、“国语习题册在哪里”、“英语单词背诵本?All in!”之类的豪言壮志。
周身形成真空地带,包括店员在内无人敢近。
但由于东京本来就什么怪人都有,一些顾客发现不是什么恐怖事件,也就将就着继续干自己的事去了。
至于我刚消化完震撼感,忽而感到裤脚被谁轻轻扯了扯。
低头一看。罪魁祸首不知何时来到脚边。小不点仰着脑袋,在对上我的视线之际松开手,反而抬起两只短短的手臂,讨抱似的开口:
“新奈。”
我觉得他萌得很离奇。
在一片混乱声中蹲下来,一手拎着书篮,一手将小孩搂在臂弯里抱起身。我观察着他脸上细微的机械纹路,有点意外地眨眨眼,扬起眉毛。
“你真是机器人啊。”我说,“会认出我是因为本身就有相关的指令吗?”
小婴儿乖乖坐在怀里,“是喔。因为老板是出资人之一。”他回答着,伸手抱住我的脖颈,便像进入待机状态一般毫无动静。
意思是我发的工资和奖金都用来制造斯巴达魔鬼教师机器人了么!
我无语半晌,想想算了。毕竟能看到小时候的里包恩还怪感慨的,时间过得真快。
绕出楼梯口去前台结账。
店员看起来被吓得不轻,惊魂未定,仍不时往裸奔男孩那边瞅。仿佛是凭着肌肉记忆才顺利地扫到条形码、装袋并找钱。但她的试胆大会还没结束。
我刚拎起装好书籍杂志的袋子,一阵邪风便从身侧呼啸而来。
紧随一声闷钝的“砰”,又是倒塌的“轰”声:男生细胳膊细腿,竟然生生抱着一大摞练习册与辅导书冲到前台。店员惊呼出声。在她恐慌的视线中,那摇摇欲坠的书山一经放下,便几乎不带考虑地瞬间铺满收银桌。
罗刹般面目狰狞的国中生猛一伸手,拍在其中一本数学题册上:“全都给我包起来!”
店员的泪花飚出:“好、好的……”
我站在一旁,冷静地远离两步,给他腾出结账空间。吐槽欲在心底翻滚激荡。
这种比守护甜心形象改造还可怕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明明一开始看这位同学(我猜他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纲吉君了)不是这么热血到恐怖的性格。
不用想都能知道肯定是和机器里包恩开的一枪有关系。
说起来,风之前好像提起过,有什么特殊的子弹可以激发所谓的决命状态。虽说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我是能看见他额头上燃烧的澄澈的火炎。那么应该就是人点燃死气的状况之一吧。
这样真的没问题么。我心想,黑手党继承人的社会颜面难不成可以无限刷新,等继位之后见过他裸奔的人都会被相关工作人员使用一忘皆空吗?
那工作量未免太大了,牛马也不能这么使的。
腹诽间,眼前气喘吁吁的男生绷紧的肌肉开始慢慢放松。很快,他额间的火炎熄灭,凶神恶煞的神情也逐渐变得正常而茫然。
店员欲哭无泪地努力嘀嘀扫条形码;回过神来的国中生欲哭无泪地抱紧自己的赤膊,以一个崩溃的内八夹紧哆哆嗦嗦的腿。
“好好好冷,好冷!”他原本粗犷的声线瞬时细若蚊吟,压根不敢往周围看似的满脸通红,“我怎么会拿了这么多……阿嚏!……嗯?”
男生愣愣地转过头,手指下意识捏住被披到肩上的羽绒服衣领。
我穿着打底的白色保暖高领长袖,外套一件雾蓝色的针织毛衣,已经足够御寒。一边重新拎起事先放在地上的书袋,一边向他抬了抬下颔示意:“不介意的话先穿着吧,感冒就不好了。”
呆滞的国中生这才反应过来。他本就脸红,这回一路不知所措地烧到耳朵和脖子。
“谢、谢谢您……!”
我:“不用不用。”放着不管反而说不过去吧。
脱外套前被我放到前台柜子上坐着的小婴儿机器人:“别愣着,阿纲。赶紧付钱。”
阿纲同学似乎早就习惯了,一点也没有跟魔鬼教师算账,只是被提醒着连忙试图翻找,“对了,钱包――我钱包呢?!”
和衣服一起爆体而亡了。
我毫不意外。
“同学,你等一下。”
“啊,好的。好的?”
他身形一顿。我让他把羽绒服穿好(由于是长款,我穿了衣摆垂至大腿,比较矮、腿也偏短的男孩基本能包到膝盖以下),拉链拉上。随后从其口袋里拿出钱包。
收银台的店员兴许是见恶霸疑似转性,人也镇定不少。她用两个大袋子装好书册,顺畅地收钱找钱,然后深深地朝我们鞠了一躬。
“请慢走。”
我清点余额,完事收起钱包,也向她颔首:“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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