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尝一口嘛?”殿下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眼前的景象着实震惊了我一下,殿下将一块栗子糕递到丞相嘴边,殿下大概是顺手,她自从五年前出宫后,就经常和我们这样,大人大概是不知道的,脸红的厉害,神色却颇有些为难,大人不能吃板栗,上次光是帮殿下剥板栗,就起了满手的疹子,痒得厉害,他却连轻轻抓挠都不敢,觉都没敢睡,说是怕睡着了,不自觉抓破留疤,我不明白,男人留点疤又有什么要紧?
“这……”我本以为大人还算是长记性记得上次的教训,殿下这么喂都没张口。殿下呢,大概是被激起了好胜心,“竟然有人拒绝她这样的美人喂到嘴边的食物”这是之前殿下和我抱怨过沈公子的话…
大人这样大概又让她想起来沈公子,沈公子不吃的东西,不管殿下怎么撒娇,怎么喂都绝不吃一口……又把栗子糕往前递了递,几乎戳到了大人的唇边:“吃一口嘛…特别好吃…”说着就做出委屈的神色来,大人显然见不得殿下这样,竟还是吃了……我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自古美人关,英雄冢。
殿下挑了挑眉: “你这般盯着本宫做什么?本宫同阿姐很像?”大人被喂了个满嘴,忙拿起茶水,把栗子糕,咽了下去,才开口:“殿下同长公主殿下,虽是姐妹,却是不大像的。”
殿下见大人吃完了刚刚那一块栗子糕,满眼期待:“好吃吗?”大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殿下伸手指了指桌上的栗子糕,大人才恍然大悟:“好吃。”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敷衍,补充道:“顺滑软糯,香甜可口,臣很喜欢。”撒谎,我明明听见他以前同暗影说过,不喜欢这种栗子糕,豌豆黄这种糊嗓子的糕点什么的。
殿下把一整盘糕点推过去:“你喜欢吃,这一整盘都给你吃。”
殿下说完转头看我:“让厨房再做一份一会儿给丞相带走……”
“诺。”我说完给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低头出去了。大人脸上却是一点为难的神色都没有:“臣谢过殿下。”
“谢什么,本宫将来还要叨扰你呢,栗子糕算什么,你快吃啊。”我眼见着大人又拿了块栗子糕,我想阻拦,却见他对我微微摇头……
“对了,翘楚你留下。”然后殿下对大人道:“我送你样东西。”
殿下带着玛瑙出了房间,大人看我,我摇了摇头“大人,您明知您不能吃栗子。”
他却伸手又拿了一块,我连忙伸手想拦,别被他避开:“这是殿下赏的,说是一整盘,那就是一整盘,往大了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子没有不受的道理;往小了说,殿下她难得给我什么东西,我真的舍不得。”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吃栗子糕。
盏茶的工夫门就开了,大人同我该是一样,听到了开门声,下意识的回头,那逆光而站的是长公主殿下?她一步步走进,到丞相身边坐下,身子不动微微转头:“丞相?我和阿姐可像啊?”
说完自己就笑了出来,前仰后合,半点没有刚刚公主端方的模样。世人都觉得殿下同长公主殿下长得不像,同父同母,又都是姑娘家,怎么都会有几分像的,只是二人神态,妆容,服饰姿态太过不像,如今殿下刻意装扮,再加上逆光,我和大人竟都打了眼:“我是不能把阿姐还给你了,只再现阿姐片刻姿容,权做礼物送你。”
大人神色几转,低下头,半晌才开口:“我还是喜欢殿下本来的容貌。”殿下显然误会了大人的意思,扁了扁嘴,“狗咬吕洞宾。”
然后还没等大人说什么“呀,你都吃了?这么一整盘?”殿下说着拿起了空荡荡的盘子,大人不自觉的伸手抓挠了一下左臂,他反应过来,立刻收了手,起身拱手“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行了,退下吧。”殿下挥了挥手,大人往外走了几步突然顿了步子:“相较粉色,明黄更衬殿下。”说完就快步离开了。殿下看我,耸了耸肩:“还说不想阿姐,跑那么快,肯定是触景生情了。”我心下叹气,只应道:“殿下说的是。”
她扁扁嘴:“他倒是挺有眼光的。”
“诶?”殿下投给我一记无奈的眼神“本宫的阿姐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她说着顿了顿:“当然,本宫穿明黄色也确实好看,不对,本宫生的好看,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殿下国色,自是该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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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倒计时
第16章 暗影
我叫暗影,是蒋轩的暗卫,追随他多年,昔日他救我一命,那时我就决心留在他身边报答他。
我记得初见蒋轩时,他还同我一样,是一介布衣草民,一晃多年过去,他已经是一国之相了,其中辛苦自是不足为外人道。我知道他很累,真的很累,一路走来,我看在眼里。
朝廷上的贵族们,拉拢不成,轻则诋毁谩骂,重则屡次刺杀。可他却没辜负那些的人的“期望”,几乎是以雷霆手段反击回去,让那些勋贵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曾问过他,为什么那么累,还要坚持,还不如随我快意江湖,还来的自在些。
可他说,是为了一个人,为了那人,不管有多苦,多累,只要能想起她,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倘若能远远的看她一眼,怎样的苦痛他都能承受,甚至求之不得。
他很少我讲那个人,我大多都是从他的醉话中,才依稀拼出一个轮廓,容色双绝,温柔,善良……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说的根本不是人,而是天上的神仙。
我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是而我曾想过,大人喜欢的姑娘未必是那般完美,但我真没想到竟会如此离谱。
他喜欢的是当今圣上的七公主——昭阳,大锦朝第一美人。那个艳如桃李,跋扈骄纵的姑娘,她可能是任何样子,却绝不会是蒋轩口中温柔善良的样子。昭阳那样的姑娘,美则美矣,可娶回家定是要家宅不宁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
我有时怀疑,她给大人下了蛊,才让大人那般非卿不可。大人才华出众,姿容出众,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愿意嫁给他的姑娘如同过江之鲫,甚至有些小门户的姑娘,只求春风一度,可大人一门心思全扑在了她身上,她对大人若是好也就罢了,早前我和她接触不多,只是知道大人做了些一厢情愿的蠢事,我最开始还劝,发现劝不住,就由他去了,我真是后悔,大人出身平民,身体总是不差的,竟因为她被作践成那副样子,当然,大人自愿的,便是因着她,也只能怪大人自己,我也不能说些什么,可她后来搬来府上,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我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她对大人,呵,百般折辱,大人心悦她,自是千般退让,她却步步紧逼……最后竟然自戕,若非我拦着,大人就随她去了,她明知道,明明知道,大人待她如怀中至宝,明知道,大人自损都不愿伤她分毫……可她用那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也带走了大人全部的心神……
那日,大人回来的很早,脸色却差的厉害,他将手里的食盒递给我,却是踉跄了一下,我忙伸手扶住他“让他们,打一桶冰水来,我,吃了栗子,难受的紧。”
我伸手撸开他的袖子,密密麻麻都是红疹,我赶忙让韩峰他们去准备冰水,给他止痒,去热,又吩咐杏花把上次剩的药煮了给他。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公主府吃了栗子糕,我根本不怀疑他都没和公主说他不能吃,那位殿下赏的,便是毒酒,他也饮得。
明明上次那么难受,那时他为了防止自己抓痒,硬是让我把他捆起来,他在榻上不停地打滚,一身冷汗浸湿了被褥,唇都咬的鲜血淋漓……还是不肯长记性。疹子下去了,他却病倒了,那样的天气洗冷水澡,寻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他身体…旧疾本就难愈,休息的也不好,一年总要病上三季,日日以药养着,才稍好些……
大概是病的久了,只要不至于昏过去,他都当自己没事该上朝上朝,该处理公务处理公务,该给那位公主做饭就做饭,总归是不耽误,我本想劝他歇些时日,谁知他说长公主三月后会搬过来,事宜颇多,不能歇息。他给了我一张手写的清单,是对公主即将入住的芳华院的布置,说实话,那清单我看的“触目惊心”,突然想到那句“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他看出我的为难:“银子不够就去账房支,若是再不够,我再想办法。”肯定不够,卖了整个丞相府的地皮,都不知道够不够买房间的摆件,更别说要从山上引温泉什么的。
我按着他的要求,找了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材料,对,还要用最短的时间,可是,还是那个问题——银子不够,我第一次去找他,告诉他银子差得远,账房里的钱只够引汤,那些名家字画,珍奇古玩,有市无价,我本意是让他放弃,可他将多年来自己收藏妥善保管的书画给我,让我拿去装饰,还有陛下多年的赏赐,要摆到博古架上,更有甚,他自己弄了一套廉价的松木家具,将自己院里的紫檀木,红木家具全都搬到了芳华院,连连叮嘱我:“这套小叶紫檀放在殿下卧房,红木稍差些,放在书房或者什么地方……”
我想到京中传闻,还是开口劝道:“大人,传闻殿下生起气来,顺手拿什么,砸什么,这些珍宝古玩放过去不是全给砸了嘛。”
大人却是不以为意,头都不曾抬:“她喜欢就让她砸。”
我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了:“可大人不是也喜欢吗?怎么舍得?”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抬头看我:“喜欢,但是更喜欢她,舍不得,更舍不得她难过。”
果然老话没错,英雄难过美人关……只最后,还是差了暖阁的钱,大人知道了,让我出售他的绸缎店,京城最有名的云香阁,大人一半的收入都来自那里,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大人……过了年我们马上就能周转过来,就算是殿下金贵,烧上好的银霜炭便是了,何必非得急于一时建暖阁?”
他不欲与我争论只是说:“我意已决。”
“大人若是如此,我便去找翘楚姑娘想办法,借些银子。”
“暗影。”他急急地唤了我一声,随即叹息着:“我只是不想让她受委屈,在宫里,公主府有的,我这里也要有,而且铺子早晚是要关的,昭阳她不喜欢商人,她本就不喜欢我,我不想,亦不能再因为商铺之类的小事招致她的厌恶了。”
那些贵族便是如此,一边享受商人缴纳的税款,一边瞧不起商人,觉得商人低贱,自己金贵……我那时很想告诉他,在他们眼里,平民出身,亦是羞耻,可我对上那样欣喜的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大人是少见的清官,要不然在他的位置又怎么会为了钱发愁,倘若他愿意,有的是人愿意将银钱捧到他面前,求着他收。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大人除了俸禄,还有商铺盈余,从未收过别人哪怕一文钱,我问过他,大人,为什么不收呢,那么大一笔钱,我看着都心动,难不成真的是因为爱这个国家,希望国家昌盛千秋?
我记得他肯定的摇了摇头:“我小时候过的很苦,‘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常常发生,哪个穷苦百姓,会爱这样的国呢?那时阶级是固定的,可是圣上首开科举,给了贫苦学子一条出路,近些年,科举出身的新贵愈发多了,纵然还不足与那些老牌门阀贵族相衡,但我相信,总有一天,科举取士会取代贵族举荐,锦朝会繁荣昌盛,因为这是昭阳的家,我会保护她爱着的地方,所以只要我还活着,就要尽量维持公平,以身作则,保锦朝百年安平。”
“大人很讨厌贵族制度吗?”他愣了下,大概没想到我突然从卖铺子说到了贵族,他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想了想:“我跟着大人自是没吃过什么苦,但是大人不是说小时候过的不太好,应该很讨厌贵族的奢靡吧。”
他拿起茶盏喝了口水,偏着头,微微皱眉:“小时候大概是的吧,说起来,那时候,一年都不见得能吃上一回肉,嗯—,现在觉得还挺好的,起码昭阳自幼过的极好,想来是没受过委屈的,这样想着,我便觉得挺好的,她衣食住行就该是最好的,她便是不该受委屈,吃苦的,所以我很庆幸有贵族,很庆幸她是贵族,那样的日子,我过过,就够了,她这一生都不该过。”
他的爱是无私的,爱屋及乌,他能为了昭阳公主爱大锦朝,也能为了昭阳公主爱曾经厌恶的贵族制度。可饶是他这样的人,爱的也是自私的,他可以容忍殿下无视他,甚至厌恶他,却唯独不能容忍沈旭的存在……
第17章 凤求凰
公主府
“有事就说,嘀嘀咕咕,成什么样子?”昭阳放下了手中的琵琶,看了翡翠一眼,语气颇为不耐。翘楚拍了拍翡翠以示安抚,上前福身“是丞相求见殿下,奴婢们却是不敢扰了殿下的雅兴。”自沈旭走后,昭阳多年没有再弹琴,如今起了兴致,便是她们同昭阳亲近也是不愿出言打扰的。
昭阳站起理了理衣服,顺手把琴递给了翡翠,“翘楚,你去请他进来吧。”然后又嘱咐玛瑙:“去泡两杯碧螺春来。”
众人称了“诺”四散开来。
“微臣参见殿下。”蒋轩迈步进屋,翘楚顺手将他的斗篷接过挂在木施上。昭阳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已经冷的要穿毛皮斗篷了?”虽是初冬,已经冷了,但是官服很是繁复,层层叠叠,又是中午,是无需添上斗篷的,就算要添,寻常的棉斗篷,也该够了……只是前有围猎之事,后有芳华院杂事烦扰,蒋轩身子又不好,现下正发着热,自是要多穿些的。
蒋轩头痛的厉害,仍是做出无甚大碍的样子伸手作揖:“回殿下话,算不上凉,晚上风急,挡风之用罢了。”
昭阳到底是被蒋轩扰了弹琴的兴致,不大高兴,也没叫他坐,顺手拿过玛瑙递来的茶盏,抬眼瞧他:“丞相突然过来,不知有何要事?”
蒋轩恍若未觉昭阳的刁难,沉声道:“芳华院已经收拾妥当,随时恭候殿下大驾……”
“芳华院?”昭阳挑了挑眉,语气不明“你倒是敢取。”
蒋轩抬起头,笑了一下“三春盛景,又企及殿下刹那芳华?”
没有人不喜欢被称赞,昭阳也是,她听了这话显然十分愉悦,又看见玛瑙端着另一杯茶进退两难,抬了抬手:“丞相坐吧。”
“谢殿下。”蒋轩道了谢坐下,玛瑙也终于能将茶奉上。
“丞相尝尝,上好的碧螺春。”昭阳看着低头饮茶的蒋轩,想到昨晚的密信——沈旭三日内必到城外大昭寺,“大人既然说已经收拾妥当,择日不如撞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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