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真最先笑了起来,轻悦笑声从听筒内传过来,“你怎么不讲话?”
靳聿珩坐在主驾,看向远处静园的门,也笑起来,“在想我现在去接的是谁。”
“从阮翻译到女朋友,现在是什么呢?”他接着道。
阮灵真轻笑,故意与他唱反调,道了句:“还是女朋友。”
靳聿珩又笑了,应了声:“好,还是女朋友。”
靳聿珩发消息说他到了时,阮灵真正打算下楼,看见消息推上门往电梯走去,给他回:【我下来了。】
小区内做绿化景观的广玉兰也开了,暗想芬芳,阮灵真从单元门走出来,就看见靳聿珩的车停在树下。
枝头的花朵开得很大,枝叶下压,承托起一片素玉白净。
他坐在车内对她笑。
阮灵真的脚步在单元门前的平台上停顿片刻,也笑起来,朝他走过去。
今日的场合比较特殊,阮灵真化了个被誉为“最适合见长辈”的妆面。
薄薄底妆,淡淡唇彩。
进入盛春,天气回暖,她穿了条刺绣款裸粉长裙,裙摆浮漾在腿边,高跟鞋蹬地声步步趋近。
走至车边,她开门上车。
靳聿珩转头看她,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阮灵真先开了口。
在副驾落座,扭头问:“是不是又要说我今天很漂亮?”
那次的河鲜宴,他就落进过她的圈套。
于是正色改口,“是每一天都很漂亮。”
阮灵真笑了声,扣好安全带,“还要去城北接我爸妈和爷爷奶奶?”
靳聿珩点头应:“是。”
转头看一眼,确保她已经扣好安全带,启动了车子。
阮廉清和宋予芝昨晚留住二老这边,老太太一早就给老爷子把压箱底好几年的中山装翻了出来。
说是穿着精神。
宋予芝忙着把今天要穿的旗袍挂起来,又给阮廉清熨了熨西装。
而阮廉清和老爷子两人则淡定开了局棋。
一边说着“女人家就是事情多”,一边说着:“给我把衣角熨平一些。”
棋局最终的结果当然还是老爷子赢了,阮廉清早已习惯,慢吞吞捡棋。
老爷子气呼呼,“你这棋艺几十年也不见长啊!”
阮廉清无奈一下,“我都和您下这么多年的棋了,您是今天才知道我的技术?”
老爷子哼了一声,嘀咕了句:“等着吧,咱父子俩都要成为你女婿的手下败将了。”
阮廉清没听真切,“您说择真啊?”
老爷子喝了口茶,“不然还能是谁?”
阮廉清将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罐,笑起来,“您这就已经和他对过局啦?”
老爷子之前去医馆找靳老爷子,有时候靳老爷子在忙,只有靳聿珩有空招待他。
一来二去知道了这小子棋技不错,就生了下一局的心思。
那会儿靳聿珩才刚二十出头的年纪,还在念大学。
他想,一个连他一半年纪都没的毛头小子,能下过他才怪。
起初还本着“爱幼”之心让一让,后来发现不对劲。
这小子看起来温温润润的,下起棋来攻势却猛得很,几番防守,最终结果当然是他赢了。
但赢得很不光彩。
臭小子故意让棋,直接将棋落在了棋局之外的地方。
棋桌对弈讲究的就是一个落子无悔。
于是,他就这样很没脸面的赢了棋。
给他气得说再也不跟他下了。
但回去后还是在棋盘上练习好久,准备下回再战。
就这样回回“赢”,回回练,一直到如今,十年都快过去了,还是老样子。
想到这,老爷子叹了声,惋惜道:“不过,我也是好久没和这小子下棋了,自打他接手华椿堂开始,属于他自己的时间就越来越少,想约一回都没机会。”
正说着,院外传来引擎声。
屋里的四人衣服还没换,靳聿珩和阮灵真就到了。
来之前,靳聿珩就备了礼品。
下车后去后备箱提,阮灵真看着满满一后备箱的各式应季水果礼盒,以及各类保养品。
惊讶道:“你怎么今天带了礼品?”
靳聿珩两手拎满,不便拿钥匙,阮灵真帮他关了后备箱。
“我想今天应该算是第一次进你家门。”说完笑一下,“总不能空手来。”
阮灵真看眼两只贴着“女儿红”的精品酒礼盒。
“但是,酒不是应该节礼才送?而且是女婿给丈人送的。”
南临的习俗,烟酒类的礼品,是女婿送丈人的节礼必备品。
靳聿珩笑起来,“不是吗?”
阮灵真抿唇,轻轻点头,嘴里却是反问:“是吗?”
老太太和宋女士从屋内出来。
入春后,老太太将花房中的花都搬了出来,各色花朵挤满院落,看起来很具盎然生机。
靳聿珩和阮灵真并肩走过去。
瞧见靳聿珩手上的礼品,老太太声色讶然,责怪他不该带这么多东西来,他们老两口啥都不缺。
靳聿珩笑着说是应该的。
进了屋,老太太瞧眼已经空座的棋桌,对着不远处的房间撅撅嘴,“俩不着急的,这会儿着急忙慌去了。”
说完招呼靳聿珩坐下,笑眯眯道:“择真你别拘束,坐,我去催催。”
靳聿珩点头,应:“不着急。”
他刚出门时,家里也是这般景象。
繁忙、却又热闹。
云叔忙着将所有盆栽换成已经开了花的,工程量巨大,连靳峥琪都靳筱瑶都去帮忙了。
不多时,阮廉清和老爷子出来了。
靳聿珩适时站起来,说他先去启动车子。
看着他走出院门,阮灵真笑了声。
只是去启动车子就怪了。
从刚刚进门,到坐下,他的手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一次次端杯喝茶,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
扶在腿上的手,时而捏拳,时而舒展。
阮廉清是过来人,当然明白,也跟着欣慰一笑。
从阮家老宅出发,去往静园,靳聿珩开车向来稳妥小心。
他的车是选配加大款车厢,刚好六座。
后座的四人聊了一路,阮灵真坐在副驾偶尔搭一两句话,大部分注意力都是在身旁的人身上。
发现,他今天连开车都比平时更为稳慢了。
到达静园时,靳家二老以及靳书承夫妇两早已站在门前等了。
靳峥琪和靳筱瑶两人站在门内,探头出来朝外张望。
等靳聿珩泊好车,几人迎了上来。
下了车,两老爷子先会头。
靳老爷子笑声不断,“哎哟,我可是好久没见咱们阮教授了。”
阮老爷子哈哈一笑,“那谁都没你忙,还得在云山待几个月吧?”
靳老爷子笑呵呵点头说是,随后朝阮灵真看过来。
“灵真?”
阮灵真微笑着点头,叫了声:“靳爷爷。”
靳老爷子应了声,“小姑娘一转眼这么大了。”
停顿几秒,又接着问,“最近冬天还总是感冒啦?”
阮灵真小时候“药罐子”的名号几乎无人不知。
她笑着摇头,“不会了,好多了。”
只是开始失眠了。
但也算是被靳聿珩调理好了。
靳老爷子点点头,便招呼着他们一家进门。
茯苓挣脱牵引绳,从门内跑出来,在阮灵真身边又蹦又跳。
阮灵真安抚似的摸了摸它,“好久不见,茯苓,最近有没有乖乖听话?”
小狗不停喘气,叫了声以作应答。
几人笑呵呵说茯苓倒是挺有眼力见。
言下之意,晓得她是靳聿珩女朋友。
两位当事人对视一眼,靳聿珩先笑起来。
靳峥琪闻言,暗自嘀咕。
茯苓有的才不是眼力见,是一颗从始至终坚定不移的嗑CP的心。
进了静园,曲折回廊,弯弯绕绕,一路上皆是花势爆盆的各类盆栽。
老太太也是爱花之人,一路上认出了不少名贵品种,见到一盆出锦极佳的东阳锦,忍不住开口夸赞,“这盆东洋锦养得真好,这锦出得可真漂亮。”
云叔在一旁陪着,做讲解,忽地想起件事儿来,“上次阿珩和我说要那一盆送人,当时育出的几盆锦都一般,就没拿。”
说着,指了指回廊内唯有的几盆,“呐,今春刚育的几盆,都不错,回头你挑挑送哪一盆。”
闻声,靳聿珩笑起来,转头看向阮灵真,“挑挑,想要哪盆。”
上回在她家,她说过静园里的东洋锦好看。
云叔见状回过神来,笑起来,“就是送灵真呀,今儿回去都让阿珩给你搬去,管够。”
阮灵真笑着应家里小,她不贪心,要一盆就够。
到了正厅,还没到饭店,一行人进了一旁的会客厅。
瓜果茶点早已摆好,阮老爷子说今天一定得好好尝尝靳老爷子藏茶。
靳老爷子道尽管喝,喝不完带走都行,随后又问:“今天不下棋啦?”
说完看看一旁的靳聿珩。
典型的哪痛打哪。
阮老爷子咳了声,“当然得下,我都好久没领教这臭小子的棋了,我可是偷摸练了好久,今天可不准再让我了啊!”
靳聿珩点头应好。
饭前先聊聊天喝喝茶,棋局的事放到了饭后,两老爷子还煞有其事地拍了个赛局,将靳家所有小辈都排上了号。
定让阮老爷子下尽兴了再走。
长辈们聊得投机,两家父亲同属医疗体系,母亲又都同属艺术体系,话题根本聊不完。
修令颐看眼在一旁默默作陪的阮灵真和靳聿珩,笑了声:“你俩也去玩吧,该上哪上去,不用在这陪着。”
阮灵真正选一颗枇杷打算剥皮,靳聿珩已经先剥好了一颗递过来。
她正打算张嘴含住,闻声转头看一眼。
两家爸妈瞧他们一眼,相视一笑,没再管了。
递到嘴边的现成枇杷,岂有不吃的道理,阮灵张嘴含住。
这个季节南临的枇杷还没熟,大多是外运来的品种,个大味甜,还挺好吃。
靳聿珩看出了她一口咬下去后的惊艳,拿走她手里那颗还没剥的枇杷,“我给你剥,免得你待会儿还得洗手。”
甜腻汁液沾满指尖,处理起来的确麻烦,这也是阮灵真虽然喜欢吃枇杷,但却也很少自己买的原因。
她笑了声,应好。
靳聿珩还给她找来果叉,他剥得快,她来不及就他手一颗接一颗的吃。
一颗颗黄澄澄,圆溜溜的枇杷丢进果盘。
阮灵真戳了一颗递给他,“真的好甜!”
靳聿珩张嘴吃掉。
的确很甜。
零星几颗剥完,水果到底是凉的,枇杷更甚,靳聿珩不在剥,去洗手了。
阮灵真吃了几颗,也给他留了几颗。
吃完枇杷,那边的两位老爷子已经忍不住,先开了局棋,好多小辈都聚过去观棋。
靳聿珩问阮灵真:“去冬园吗?”
阮灵真抬眼看他,笑着点点头。
于是两人便中途开了溜。
靳筱瑶坐在靳老爷子身后看棋,余光瞥见两人出去,念了句:“这是去哪?”
靳峥琪兜一把瓜子,很有卢路边看棋闲散大爷的姿态,闻言,低声回:“亲小嘴吧。”
靳筱瑶:“……”
连带着周边听见这一声的小辈都跟着满脸无语。
靳峥琪本就想在心里嘀咕的,但没料到看棋看得太投入,一时没注意说了出来。
察觉到身边一圈的人都在看她,抬手捂住嘴巴,装死走去了另一边。
-
靳聿珩带阮灵真去冬园看了玉兰。
早上光是看照片,阮灵真就被美到了,现场近距离观看发现美得更为盛大。
不娇媚艳俗,有种亭亭之感,伴有阵阵清幽香气。
靳聿珩告诉她,这株玉兰是去年春末才种在这的,移植来的时候早过花期。
云叔说移植后的第一年,花朵不会太多,要精心养护一个春,第二年才会爆花。
但很惊奇,今年是它在静园的第一个春,就开出了如此盛况。
昨夜露深悄悄绽放,今早才被大家发现。
云叔笑说冬园的水土好。
阮灵真笑起来,“环山绕水,的确是个‘风水宝地’。”
靳聿珩没说话,他看见繁茂花势的那一刻,只想引用一位伟人的名言。
他这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有这一件事他想唯心。
他亲了一下阮灵真的额头,“是因为你来了。”
你来了,带来一个锦绣热烈的春。
额头那一处轻柔滚烫,阮灵真笑着,“所以我是报信仙子吗?”
报第一缕春的喜讯。
靳聿珩柔和笑起,“是,我的报信小仙子。”
怎么不是呢,他而立之年的,第一个满是惊喜的春。
第55章 钻戒(二更合一))
看完玉兰, 靳聿珩带阮灵真去了东楼的书阁。
整齐排列的书架,成册书籍紧连成排,如阮灵真进来之前预料的一样, 藏书不输图书馆。
靠窗的位置摆了几张书桌,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幅裱挂起的字——【精心,沉心, 阅己, 越己】
和那天在东楼小阁见到的靳聿珩的字迹不一样。
刚毅风骨更甚。
阮灵真指了指字, 问:“那是你爷爷写的?”
靳聿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点头,“嗯。”
说完笑起来,“这里现在是书房, 小时候可不是。”
阮灵真疑惑, “那是做什么用的?客房?”
想起静园备用的客房量, 又觉得不太像。
靳聿珩看了墙上的字一眼,笑答:“自省室。”
阮灵真顿了下, 又看了眼玻璃裱框里的字,忽然明白静的什么心,阅的什么己了。
笑起来, “你小时候也是这里的常客?”
靳聿珩笑着点头, “算是,但大多不是因为顽皮挑事。”
不顽皮挑事, 还要沉什么心,越什么己。
阮灵真不解,“那你为什么被罚自信。”
靳聿珩屈指敲了敲手边这张书桌上的棋盘格, “因为总学不会‘过刚易折’的道理。”
阮灵真看眼桌面上的棋盘格,神色依旧疑惑。
靳聿珩来看着她笑, 捡起棋罐里的一颗黑字,问她:“来一盘?”
41/44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