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之希留、匹萨罗、恶狼、乔特、拉斐特,这几个人似乎不在。如果赶来的话,情况会更糟糕。会连逃命都没有办法做到。
尤其是——
10号船的那个船长,原海军本部大将的库赞。
没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时间不等人,决不能拖到让剩下的干部闻声来此汇合。她想。
“卡特琳·蝶美呢?”对方的船长发问。
布兰缇的黑瞳紧紧锁定着这个人,然后露出了一点勉强牵动嘴角的微笑:“……我杀了她。”
这是假话。她只来得及致盲,然后逃开追击赶来这里。没办法那么快地解决恢复能力强大的动物系果实能力者。
然而马歇尔·D·蒂奇的脸上,却并未浮现出什么愤怒和悲伤,他那和贪婪野兽一样的眼睛里,竟然一闪而过一种诡异的,充满掠夺欲的光芒。
“贼哈哈哈哈。了不起啊,明明这么年轻。”他说,“你今年几岁?有三十岁了吗?”
布兰缇的心又沉下去了几分。
这个人没有对“同伴”之死表现出任何的愤怒或者悲伤,甚至连一分一毫的动摇都没有。那就不是能够现场挟持一个稍微弱一点的同伙成为人质,然后以他同伴的性命作为筹码谈判的类型。
——看来并不是每个长相凶残气质恶劣的海贼,都和尤斯塔斯·基德一样,虽然面上看着恐怖,但还有珍视同伴的心。
她所盘算的,最后的希望落空了。
布兰缇略微移动目光,看了看不远处的夏奇和佩金。他俩的内伤可能不太严重,但是手腿骨都断了,所以没办法爬起来。
而这边……
罗就在她右侧,离她十来步远。贝波身上也都是血和泥地伏在那儿。俩人不知道是谁掩护谁,反正现在是倒在一块儿。
她觉得自己也是挺可悲的,不过十米左右的距离,她现在却没办法走过去。只能遥遥望一眼,那沾上了血和汗的发丝,那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
“‘红心海贼团’反正已经完了,话说连船都没有了,也不能叫海贼团了吧哈哈哈哈。”黑胡子笑得很张狂。
“怎么样?我看你也不像个一股脑儿只会蛮干的蠢货。既然你把卡特琳干掉了,不如你代替她加入我们如何?”
布兰缇收回目光,转而平静地看着这个向她发出提议的野心家。
“我没听错吧?我刚杀了你的一个干部,你居然还邀请我入伙?”
“别误会啊。”黑胡子笑着,“加入我们又不代表相互信任。我们凭借互利互惠,瓜分利益,形成共同体——你的前上司库赞不也是这样加入我们的吗?往好处想想,你能杀了她,不是说明你的实力能在她之上嘛。我升级了一个‘干部’不是很划算吗。”
“不过你说的对。确实,要加入我们,至少得送个投名状。”马歇尔·D·蒂奇露出了残忍的目光,“把你的原船长杀了吧,然后我会获得‘手术果实’。这样让我们知道你没有回头路可走,就允许你的加入。不试试和你的前上司平起平坐吗?”
——这人不知道“誓约”的事情啊。库赞先生没有告诉他这些情报吗?那么,“星落”是不是也……
“毕竟是相处了很久的同伴,我也不想搞的太绝情。谈个条件怎么样,”布兰缇扔下了那柄杖中剑,做出屈服的诚意,“反正对你有威胁的只有特拉法尔加·罗吧?如果我杀了他,加入你们。你就把剩下的人放了。”
单薄的长剑,在地上发出脆响。金属发出的悲鸣使她心疼,那如火一般鲜艳的红宝石,似乎也因为被抛弃而失去光彩,成为干涸血渍一般的固块。
“可以。”对方心情不错,“也好,真忠义啊。”
黑胡子转而对罗说着:“你听到了吧?特拉法尔加·罗哟,你这个前部下还是挺为你温柔考虑的,至少能保全你剩下的同伴哈哈哈哈哈哈。这样一看你勉强也是个为了保护部下而死的船长,真是高尚得令人可歌可泣啊。”
然后他很愉悦地想到了自己发动暗水的瞬间,对方明明注意到了不对劲,甚至单手已经松开刀柄了,最后却还是咬牙硬撑,不敢发动能力的样子。
本可以通过手术果实的置换能力移动开来,但是如果直接这么做,震震果实的破坏力将不受觉醒技K·ROOM压制,直接招呼在剩余的红心海贼团成员身上。
“啊。抱歉,我不应该说‘勉强也是’,你确实是。”这个场景如同美酒一般值得人好好品味,越回味,就越是觉得残忍支配这个青年是多么爽快的事情。
高贵的品格和单薄的锋芒,在现实的强压面前被磋磨到泥泞不堪的样子——就好像折下冬日雪松的嫩枝,踏在雪地里,粗暴地被肮脏的鞋底碾烂的时候发出的,那沁人心脾的香味。
特拉法尔加·罗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堪堪只能抬起头来。他眯着眼,似乎努力在让视线对焦。
“只可惜你现在还不懂,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马歇尔·D·蒂奇很随意地摊了摊手。
布兰缇抬起了特拉法尔加·罗所赠与的“重唱”手枪,居高临下地顺着这个单手举枪瞄准的动作,名正言顺地、不受干扰地目视着狼狈的、虚弱的他。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眼了。她垂目这样想着。
“别这样,布兰缇。”
令她意外的是,他却忽然艰难地开口了。
特拉法尔加·罗的声音颤抖,紧盯着她的灰色的眼眸里充斥着动摇的哀伤,“拜托你……别——”。
“哈哈哈哈哈哈!哇靠,他居然向自己曾经的船员求饶。”黑胡子海贼团笑作一团。
“我还以为他有多硬骨头呢。30亿的头颅也不过如此。”
“是吧,笑死我了。”
……
那个表情太破碎沉痛,这让布兰缇恍惚了一下。
仿佛看见北海的风,吹到了远在南海的希尔城高地。为空无一人的神殿,带来烈酒的气息。霜雪做成的森林沉寂着,等待日光融尽肃杀绝望的寒冰。
“别开枪。”他可能是伤的太重了,说话咬字都很费劲,“……你会‘背誓’的。”
这句话穿过无尽的嬉笑,清晰地敲在她的心头。
??
太幸运了。她想。
她真的没有错信他人。
??
像个惊喜的临终安慰,布兰缇甚至感觉自己永远平稳的,握枪的手抖了一下。
星辰终究要在白昼降临之前,沉入夏夜的湖底。
但因为白昼就要降临,所以一切都没有关系。
“哈……服了你了。”布兰缇低头笑了,胸腔因为这个笑而颤抖,几乎和快要抽泣了一样,“这是什么老好人啊,被人拿枪指着,还担心‘背誓’的问题?拜托你你用你的手术果实,治一治你的恋爱脑吧。先担心自己的安危,再考虑别人的事情。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她强压着情绪,说完一整段之后,发出了一声叹息。
“……特拉法尔加·罗啊。”
名字是一种神奇的魔法和咒语,当她感叹一般读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内心也变得坚定平和。
这段话说的很合蒂奇的心意。但其实,假若他知道“背誓”的真正含义,就会发现这段话听起来就完全是另一个意思。
“夏奇、佩金,对不起。”布兰缇的声音低沉又严肃,她目光仍然凝滞在他的身上,开口却是对另外两个人的话,“我……救不了你们了。”
——甚至还有可能害死他们。因为他们离黑胡子海贼团的成员们太近了。
说完,她丢下了这把“重唱”手枪,然后一步一步地朝黑胡子的方向走去:“不过相应的,我会完成你们的托付,救下我们的船长。”
她永远记得,刚加入红心海贼团的那一天,那一幕。
趴着的佩金此时无力翻身,企鹅帽子又脏又破,但他慢慢收拢发抖的手掌,然后竖起一个拇指。
这俩从极寒北海港走出来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在此时露出了释然的无声微笑。仿佛在说——“那真是太好了”。
“这样可不行。”黑胡子看着对方把枪丢了,又没有杀气,以为布兰缇是想要用其他船员的命来换特拉法尔加的性命,“他们又没什么价值,换特拉法尔加的话我是很亏的。还是按刚才的条件,杀了那个特拉法尔加吧。”
她停住了脚步,站在“四皇”黑胡子的面前,然后望向天空。
“你喜欢流星吗?”她问。
黑胡子一愣:“什么?”
不过他没有得到解释和回答。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布兰缇读出了让星星坠落的咒语。
“Per Aspera Ad Astra。”①
概念星辰诱发的黑色的光柱从天而降,瞬间击穿破碎的云霞。
猩红的天空,铅灰色的云。
月狮化的凶兽咆哮同时响应,像给海绵挤水一样,榨出最后一点行动的能力。贝波扛起了罗,转身毫不犹豫地跃向深海。
他的身体在不断地远离“胜者岛”,月狮化的贝波正背着他以极快的速度逃离这危险的海域。
分崩离析的岛屿在视野里不断拉远、变小,喉咙里铁锈一般的腥甜不断地像海浪一样翻涌。
钟声,他听见钟声一直在响,响得连续、急迫又疯狂。
“回去……贝波……”特拉法尔加·罗想要呼喊,但却发不出多大的声音,只能嘶哑着说话,“快回去!贝波!”
可从来听话的贝波,这次没有遵从船长的指令。
他只觉得浑身冰冷,而后意识像踏入一场,没有终点的月蚀。
封闭空间发霉的书和油墨气味,基岩岸边的涛声、提琴和圣歌。
德雷斯罗萨的星夜,立博岛彻夜明亮的灯。
和之国暑热的浊雨和浪。
那翻飞的丝绢布料,铃兰花的暗纹。轻薄脆弱的洒金和纸与墨迹。
闪闪发光的灰色的宝石,枪灰色的金属。
高地花田伴着青草的芬芳,仿佛还在记忆的弥留之处,未曾散去。那高高抛起的纪念币,流动着的黄金的光辉,却又进入视野。
??
那所有的一闪而过的碎片,如同海市蜃楼一样,最终消散,了无痕迹。
此刻,那万顷的波涛,张牙舞爪地涌了起来,吞没了一切。
他在还没迈入27岁的年纪,亲眼见到星辰落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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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拉丁语。译为:穿越逆境,抵达繁星。
另外也有一种常见的意译,为“循此苦旅,以达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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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神话之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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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密斯(myth)岛海湾。
极地潜水号上。
“啊……真是受不了。”夏奇挠头,“明明下个岛屿就要去香波地岛了,在这种时候居然遭遇了磁场干涉。”
“慌什么。”作为船长的特拉法尔加·罗倒是非常淡定,“这种磁场干涉虽然会导致船上的设备不能使用,但却不是不可逆的。只要在这里稍微停留几天,用密斯岛的磁力刷新一下指针就好了。”
他透过舷窗,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难得地感觉到一点平静。
今天不是满月,月光并不明亮,但正因如此,满天的繁星不被明月光辉所掩盖,而是散落在黑天鹅绒一样的夜空上。
特拉法尔加·罗穿着的连帽衫上,印着大大的笑脸,那是他一直不曾忘却的人。
难得夜晚会这样心情安适,看来不必冲咖啡夜读了,睡个好觉也不错。
“啊,可是香波地那不是进入伟大航路后半段的关键一站嘛,过了香波地和鱼人岛,就会到新世界了。”
“那么急着去做什么。大秘宝又不会跑走。”罗扛着刀准备离开休闲区,“我准备去睡了,你们不想猝死的话也快收拾收拾差不多得了,别一天到晚的通宵作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出现在甲板的方位,那是伊卡库的声音。
以为遭遇敌袭的罗瞬间发动能力出现在甲板,随后赶来的是听到动静带上来枪支刀剑的诸多船员。
伊卡库倒是没事,但甲板上突然出现了个血肉模糊的……看着像是个人的东西。
“我刚刚准备来甲板收被单来着,结果突然发现这个人全身都是血地出现在这里。”伊卡库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吓死我了。”
特拉法尔加·罗蹲下去,从舱内置换出医用手套和面罩。
“你先离远一点,伊卡库。”他估计是怕有什么传染性的疾病,然后戴上手套和面罩后,慢慢把人用能力翻了过来。
“Scan。”(扫描)
大面积烧伤,骨折和内伤不计其数。
出血量很大,但因为几乎已经没什么血可以出了,所以甲板上沾着的量反而不是特别恐怖。老实说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活着就挺令人意外。大多数人在到达这个惨状之前就已经死了。
灰色头发的青年女性,好像也不是他认识的人。
他看了看她的着装,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表示身份的明显制式,看起来不像是海军或者其他类似的人员。
忽而,她衣服一角的笑脸标志进入了他的视野。
虽然已经被血液和污泥沾染,但是确实看上去和红心海贼团的标志一模一样。
“……脑残粉吗?”罗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红心海贼团最近确实挺惹眼,但其实传言的形象都不太好啊。
“怎么办,船长?”伊卡库问。
“准备担架,抬进手术室。”特拉法尔加船长大发慈悲,“我还没尝试过治疗大面积烧伤的病患,今天拿她练手。”
在前往手术室的路上,他其实有点疑惑。
他们身处密斯岛的海湾中,周围全是海水,方才也并没有船只经过。
如果是从天而降的坠落,那至少应该有声音才对。
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甲板上的,果实能力者吗?
特拉法尔加虽然满心的疑虑,但是却又和每次都忍不住要出手救人一样,行动了起来。
——不过。
他在心里其实做了不太好的打算。毕竟她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说濒死都已经不足以体现现在的情况。而且别说病史了,现在连血型都不知道。
手术果实毕竟不是治愈果实,它只有无创手术的能力。而自己的医术能不能挽救这个垂危的女人,他还真不敢打包票。但不过海上经常有奇迹发生,万一这个人是海上的强者,身体素质惊人,也是说不准的事。
就把命运交给繁星吧,反正也不是他特拉法尔加·罗的命运。
他想起今晚的新月夜里漫天的美丽星辰,如是想着。
密斯岛是一个非常规整的圆形岛屿。但是岛上的地形却十分奇妙,它的地势总体上西高东地,有着新月形状的西部小高原,和橄榄型的东部平原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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