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用她出宣传费,她要是不笑纳都对不起那帮人的“热心”宣传了。
不过膏药的问题确实得解决,总不能前几天送,后几天就不送了。既然之前说送一周,那就得送足。
但她又没有时间去花惜路去上药材,只好把这事交给了方远,并嘱咐他:“药材你不用检查,你只要把单子给崔老板就可以。药材拿回来,我会看的。”
“知道了。”方远答应一声,听起来态度挺随意的。
但他到了花惜路,在等待崔老板给他配药的时候,他就站在路边,用心记着每种药材的样子。
没过多久,崔老板出来了,疑惑地看着他,问道:“罗大夫怎么没来,她很忙吗?”
方远不清楚这人的底细,没说太多,只简单地答道:“嗯,挺忙的,病人有点多。”
“难怪,药材用得这么快。”崔老板说话时,帮他把几个袋口都扎紧。
方远没接话,问起了价格。老板告诉他:“总共是五十四块三毛,小罗在这儿上这么多药材,也算是老顾客了,零头就不要了,给我五十就行。”
“行,回去后我会跟罗大夫说的。”方远给了老板五十,也没雇车,将几个袋子往自行车横梁上一搭,堆得满满当当地,晃晃悠悠地就骑出了花惜路。
看着他的背影,药店老板摸了摸脖子,自言自语地道:“干得还挺不错的,真是邪门。”
“说谁邪门呢?”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崔老板不用回头,就猜出了这人是谁了。
“凤山,你怎么在这儿?”他回头一看,拍他的人果然是他堂弟崔凤山。
在崔凤山身边,还有他一个族叔,这俩人是常来药材市场的,在这儿见到他们,崔老板倒不觉得奇怪。
他转过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崔凤山,然后跟他那位五十多岁的族叔说:“三叔,我最近碰到一个女大夫,比凤山还要小两三岁,她医术好像也很厉害。跟凤山比,我也不知道他俩谁更厉害。所以我说她邪门。”
那位族叔怔了下,合上折扇,说:“不至于吧,凤山是咱们老崔家这百年来最有天分的医学传人,有几个人能跟他比啊?”
崔凤山自己倒没什么大的反应,做为崔家这个大家族中被寄予厚望的后代,他自幼就养成了八风不动的作派。只在跟他堂兄在一起的时候,会露出些年轻人的天性来。
崔老板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堂弟,说:“不一定,我没亲眼去她诊所,但我有一种感觉,凤山这回可能遇上劲敌了。”
崔凤山背着手,面上倒是显出几分兴趣来,他笑呵呵地说:“是吗,她是哪个世家的传人?人在哪儿呢?”
“没听说谁家出了个厉害的姑娘啊?”那位族叔也想不出青州市周边有哪个医学世家有这么个人。
“是不是世家出身,那我就不清楚了。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自己去打听啊,人就在山河路那边,自己开了个诊所。”
“最近她在我这儿上了好几次货了,别家都不去,一出现在这个市场,就奔我这儿来了。”
崔凤山难得开个玩笑:“哥,她不会是奔着你来的吧?”
崔老板鄙夷地瞧了他堂弟一眼:“瞎胡扯,我自己这张脸长什么样我还是有数的。”
那位族叔有些纳闷:“那就怪了,不是家学,又年轻,那怎么可能跟凤山比?”
他倒没有随便质疑崔老板的话。因为崔老板在崔家虽有反骨,不愿意听长辈的安排,但他说话办事还是靠谱的。
崔凤山若有所思地道:“三叔,我哥这儿的货是什么成色,你是清楚的,能一眼挑中这个地方上货,那说明,她起码是个识货的,这就挺难得。”
“是啊,这个确实有点特别。”
那位族叔说完,看了下表,跟崔凤山说:“你爸不是让你留在青州,准备接你爸的班,在医馆坐镇吗?你怎么打算的,还要去京市去找你导师?”
崔凤山摇了摇头:“可能去京市吧,在家这么多年,想出去走走。”
族叔不希望他走,就劝道:“学医苦啊,你们这一代人,愿意学医的本来就不多,有天分的就更少了。现在家里后代没人能扛大旗,你爸也有点累了,他希望你能接这个班,要是能再招几个有能耐的帮手,那就更好了。你也考虑下你爸的难处。”
“三叔,先别说这事了,我会考虑的。时间还早,要不,咱俩去山河路转转。”
崔凤山显然对山河路那位女大夫产生了几分兴趣,打算过去看看。
这对叔倒俩到的时候,方远已经回去了,正忙着往厢房里搬药材。
罗裳自己在诊室里,坐在她面前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指着自己的右眼皮,说:“大夫,我这右眼皮一直跳啊,跳了一个多月了也不停。我这心里怕得很。”
“怕什么啊?”罗裳先观察了下这个病人的脸。看得出来,此人面色晦暗,脸有些浮肿。
“人家不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祸吗?我这右眼跳这么长时间,我害怕出什么事。”
罗裳:……
她无奈地道:“这个说法你听听就好了,我觉得,你这是身体出了点问题,眼皮才会跳动,先把脉吧。”
罗裳心里其实已经有所猜测,把脉和问诊不过是要进一步确认。
这时崔凤山和他族叔已经进来了,俩人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去找方远要了号,假装成了病人,都打算看看,崔老板说的女大夫究竟有什么了不起。
崔家这位族叔医术不是很突出,他在家族里主要负责医馆管理和对外工作。这项工作,也包括为自家医馆招揽入才。
早些年,家中后代医学人才辈出的时候,是不需要招外人的。但这些年,随着社会变化,崔家有些小辈不愿意吃学医的苦,主动放弃了这门传承,导致家族中的人才呈现青黄不接的状况。
他们家的医馆规模比较大,不是普通的诊所能比的,现在也开始对外接收天赋较好的中医人才了。
俩人坐下不久,罗裳就给那位妇女诊好了脉,并且告诉她:“你不用担心右眼跳祸这种说法,你这是身体出了点问题,得用药。”
听她这么说,中年妇女松了口气,问道:“哦,那我这是什么病啊,是不是怪病?”
罗裳笑着摆摆手:“不是什么怪病,医书上有记载的。就是肾阳虚衰,水饮上泛,你脸有浮肿,面色较黯,都跟这个有关系?”
中年妇女听不懂,她最关心的还是她的眼皮为什么老是跳,就说:“那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肝风内动,肌肉就可能会震颤啊。简单地说,就是肾阳虚衰,水饮上泛,影响到了肝。”
病人好像懂了些,听说这病是记录在医书上的,她放心了,就让罗裳给她开药方。
罗裳这番话说完,崔凤山叔侄俩都对视一眼,心想这个女大夫确实有点本事。别的且不说,光是这个诊断,就很精准啊!
换成别的大夫,是很有可能误诊的。
肝风内动很可能会产生肌肉颤动,但引起肝风内动的原因就多了,不是谁能都诊出来这个病人真正的原因是有肾阳虚衰、水饮上泛的。
俩人谁都没说话,但仅这一个病号,他们就看出了罗裳的诊断功力了。
罗裳开的药方他们看不到,但她很快就抓完药回来,并把那药放在妇女面前,告诉她怎么煎。在这个过程中,叔侄俩看清了罗裳给这个病人开的药方是真武汤加减。
方子也是对的。
俩人再次对视,崔凤山倒没想那么多,可崔家这位叔叔却已有了继续观察的心思。要是真的很优秀,那他就要想办法挖人了。
俩人来得晚,在他们前面还有好几号人排着。
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几个人都在等着,崔家叔叔就跟这男人聊了起来。
“你是什么病啊?”他看了下这男人的脸,问道。
“哎,别提了,我也不知道什么病,就是治不好。”
这男人看起来是真着急,一边叹气,一边诉苦:“老是上火,烦死了。”
这时崔凤山却道:“光上火吗?晚上会不会起夜?”
男人怔了下,随即点头:“起啊,一晚上起三四回,四五回,觉都睡不好。”
崔家叔侄俩都懂了,这人身上既有寒又有热,像这种寒热错杂的情况,非常考验医生的技术啊。
光是清热也不行,只用温热药一样不行。具体怎么用药,这可是一门学问。
就是不知,这个小罗大夫能不能妥善处理。
崔家叔叔心一动,就跟这人说:“哎呀,你说巧不巧,我家亲戚有个人跟你差不多。一会儿大夫给你开完药,你给我瞧一瞧呗。”
第29章 扬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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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我了。”听到自己的号, 那男人匆忙站起来,坐到罗裳对面,先把自己以前的病历递了过去。
“哪儿不舒服?”罗裳没有急着去看他的病历。
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 听到罗裳这么问,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才小声说道:“有点肾虚, 去医院开了药, 没治好。”
罗裳点头, 开始给他诊脉。
放下手指,罗裳沉思了一下,问他:“脚凉吗?腰呢?晚上一般起夜几次?”
“凉, 都凉。一晚上起夜四五回, 睡眠很差。”
罗裳明白,之前的大夫之所以会误诊, 误区就是在这里。从病人口述的这些情况来看,确实很像是肾阳虚。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这一点,她刚才诊脉时就察觉到了。
“张嘴我看看舌。”病人听了, 立刻伸出舌头。罗裳只瞧了一眼, 就看到了他舌色偏红。不仅如此,他舌头侧面和牙床上还生了口疮。
从这一点来看, 又有点像是上热下寒, 这种情况,在现实生活中其实并不罕见。有的人就是这样,明明挺怕冷的, 脚也凉。却总是容易上火,要么口舌生疮, 要么长痤疮。
罗裳却没有就此结束诊断,反而让那男人躺到诊疗床上,在他腹部大肠部位按压了一会儿,男人被按疼了,闷哼了一声。
罗裳收回手,问他:“便秘挺严重吧?肠子里都是,很干燥。”
“啊…对对,特别费劲,好几天才一回。”虽有些尴尬,男人还是如实说道。
诊断结束,罗裳回到桌边开始写处方笺。眼看着她写完,那男人才客气地问道:“大夫,我这是什么病啊?”
罗裳头也没抬地道:“不是肾虚。”
“哦…”男人松了一口气,不是肾虚,那可就太好了 。
可大夫仍没解释他这到底是什么问题,他迫切地想知道。罗裳这次没等他问,就主动给他解释:“你这种病,归因于体内气化失常。热结膀胱,不仅会导致便秘,火热上泛,还会有口舌生疮的上火现象。膀胱有热,腰与下肢有寒,这种反差,是寒热格拒造成的。”
是这样吗?男人好像懂了点,但要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还是说不上来,只听懂了他这种病会有寒热共存的现象。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那还要吃金匮肾气丸吗?”他以前拿的药还剩半个月的量没吃完呢,所以他想问问。
“不要吃,不是肾虚吃什么?我给你另开了药。”
罗裳撕下刚写好的药方,给他瞧了一眼,就去抓药。
方远也跟了过去,他这两天一直在默默记着药柜上的药材名字,现在每种药大概在什么位置,他都记住了,只是还不太熟练。
罗裳其实也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想了想就跟他说:“方大哥要是不介意的话,过几天你可以帮我抓药。有需要注意的和单独抓的药,我这几天会抽空告诉你。”
“嗯。”他哼这一声,罗裳就知道他答应了。
这男人很快拿到了药,但他没有直接走,又坐回了崔凤山和他三叔旁边。按照约定,他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药方给崔三叔瞧了瞧,等对方点头,他才拿着药方走人。
这人真以为崔三叔家里有跟他情况差不多的病人,出于好心,他想把这药方借给别人瞧瞧,却又怕罗裳看到了不高兴,所以整个环节被他操作得如同地下党接头一样。
罗裳眼神很好,眼角余光其实瞧见了这一幕。但她只当没看见,什么都没说。
这人一走,就轮到崔三叔了,他和气地坐过来,说:“姑娘,我最近胃口不怎么好,吃不下饭,你给我瞧瞧,吃什么药合适。”
“没什么大问题,给你开一副健脾消食的药,一个疗程就差不多了。但你在生活中要注意一下,不要过度思虑。别的没什么,跟同龄人比,你保养得很好了。”诊脉结束,罗裳很快下了结论。
听她这么说,崔凤山不禁暗笑,心想自己这三叔平时保养得挺好,确实就这点毛病,想得多。
想得多了,可不就茶饭不思,吃嘛嘛不香了吗?
他们在这儿已经观察了好一会儿,对罗裳的医术也有了大概的了解。所以崔三叔拿到药之后,客气地付了医药费,就跟崔凤山离开了诊所。
两人在银杏树荫下慢慢走了一段路,崔三叔背着手,回望着诊所,问崔凤山:“凤山,你哥说的话可能有点夸张,但这姑娘水平确实没问题,够资格独立坐诊了。就算到咱家医馆,也够资格。”
崔凤山是个聪明人,知道他三叔最近忙着在为医馆物色大夫,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瞧他三叔这态度,估计是看上罗裳了。
但崔凤山本人对此并不看好,他也不掖着藏着,直说了:“三叔,这件事我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大夫刚才都跟你说了,让你少操心,你还乱想。”
崔三叔对他说的话不置可否,估计还没打消这个念头。崔凤山就又道:“三叔,她自己这个诊所已经成了气候。她自己就是老板,医术又过硬,这种情况,怎么会放着好好的老板不当,到咱家医馆来打工呢?”
崔三叔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少年意气,当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但他并没有反驳,等崔凤山说完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说:“凤山,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医术虽然是顶好的,但社会上这些事,你还差了点。”
“你三叔我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她这诊所只要开好了,就会有人想办法不让她开。她人单势孤的,你觉得能扛得住吗?”
“这地方,可是山河路,是有地头蛇的。”
崔凤山抿了抿唇,没说话。
崔三叔又说:“但她要是跟着咱们干,有咱家庇护着,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她只要安心当个大夫,别的都由家里给她担着。”
“所以,她要是愿意来咱们这儿,对谁都有好处,是双赢。”
“至于薪酬,也不会少给她,一个月最少给她二百块,每周还能休息。就这条件,哪个大医院能给得出?”
崔凤山沉默了一会儿,却说:“三叔,现在下这个结论还为时过早。你没听说过吗?福兮祸所倚。所以这事现在还没完呢,你暂时什么都别人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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