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某处好似塌了下,他弯腰,摸了摸她的脸:“会的。”
“今夜哪都不去,就陪你一起守岁迎新。”
“那不许骗我哦。”
“不骗你。”裴琏道:“骗你是小狗。”
明婳闻言怔了怔,而后嘿嘿笑了下:“好。”
她松开他的袍袖:“你去吧。”
裴琏直起身子,刚要去侧间沐浴,见她乖乖躺回摇椅,宛若一支海棠春睡。
狭眸微暗了暗,他再次弯腰,捧住她的脸:“孤想到一个主意,今夜一刻都不必分开。”
明婳本来都要睡了,被他被一问,迷糊睁开眼:“啊?”
“你随孤一同沐浴,可好?”
明婳脑袋本就混沌,再看面前男人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更是没办法思考了,她点点头:“好。”
话音落下,便被抱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属于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将她笼住,那气息是熟悉的檀木香,不过这次掺杂着其他的气息,诸如风雪的潮湿森冷,淡淡的汗臭味,还有草木与皮革的气息,各种气味冗杂在一块儿,复杂而浓烈,却也不算难闻。
她靠在他的怀抱中,莫名觉得格外安心。
若不是没过多久,就被抱进了温热的浴桶里,她几乎要在他怀里睡着了。
乍一进入浴桶,明婳下意识挣扎着,以为自己要淹死了。
但男人高大的身躯很快从后拥了过来,他抵着她,薄唇轻啄她的后颈,温声安慰:“不用怕,孤抱着你。”
那磁沉平静的嗓音宛若定心丸,她也放心下来。
只她仍醉得厉害, 脑袋昏昏涨涨的,也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唯一知道的便是身后的男人不会伤害她。
她放纵着思绪和身体,倒在他怀中,由着他替她沐浴。
一开始是沐浴,渐渐地,就有些不太对劲。
“这个总是膈着我……”
明婳扭了扭腰肢,不解地咕哝:“你藏了根爆竹么?”
身后的男人没答,只那条结实的长臂横在她胸前,哑声道:“别乱动。”
“我没乱动,是它膈着我不舒服。”
她是个行动派,觉得不舒服了,伸手就要去清理障碍。
柔软掌心握住的刹那,耳畔是一声粗重的口口。
明婳觉得那触感实在太奇怪,不像竹子那样全然硬口口,面上像水蛇般柔軟,握在掌心里又格外的烫。她想拔,又拔不掉。
太奇怪了。
她扭过脸,向身后的男人求助,“你能把它拿开吗?”
白色烟雾氤氲间,她瞧不清男人的面容,却能感受到那直直看来的视线,灼灼如火,热意逼人。
她心尖无端有些发慌,水下的手指也下意识松开。
却被男人的大掌叩住,他头颅朝她低来,水雾朦胧间,那双黑眸幽深而惑人心神:“拿不开。”
他哑声说着,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腿,薄唇贴在她耳畔:“但你可以给它寻个好去处。”
“去处?”
“嗯。”
“什么去处?”
“别急。”
他低头,薄唇轻咬住她的耳垂:“孤教你。”
窗外夜色漫漫,风雪泠泠,屋内却时闻水花四溅声。
明婳只觉她做了个很沉很长的梦。
梦里狐狸化作了人形,还变成了裴琏的模样。
他抱着她,带她沐浴,又捧着她的脸一次次的深吻。
简直太像人了,无论是那些缱绻悱恻的吻,还是后来的敦伦,都太过真实。
唯一叫她觉得不同的,大抵是梦里的狐狸格外的温柔,他吻着她时,会哑声唤她婳婳。
每一声婳婳都无比温柔,叫她产生一种被他深深爱着的错觉。
可裴琏怎么会爱她呢?
那个冷漠无情的小气鬼,连书信都不愿多写两笔。
他根本就不爱她。
她在那清醒又糊涂的梦境里沉沦着,享受着狐狸带来的温柔抚慰与陪伴。
也不知多久,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喧闹声。
帷帐中,覆在身上的颀长身躯也稍缓了下来,而后一抹温热的唇落在她的眉心,他道:“新岁来了。”
新岁来了吗。
明婳红肿的唇微张,轻轻喘着,想睁开眼,却又困又累的,余下的力气好似只能维持攀住男人的背。
呼吸凌乱间,耳畔又传来一声询问:“你可有什么新年愿望?”
“新年愿望……”
她喃喃道,饧眼望着帐中面容模糊的“狐狸”:“告诉你,能实现吗?”
狐狸道:“尽力而为。”
明婳道:“那我……我想让他爱上我。”
狐狸呼吸好似重了些,嗓音也愈发喑哑:“他是谁?”
“是殿下……”
“殿下是谁?”
他的吻又落下来,炽热气息拂过她细嫩的肌肤,像是诱哄般地问:“婳婳,告诉我。”
“是…是裴琏。”
她仰着脸,声音很轻很轻:“裴子玉……子玉哥哥……唔!”
话音未落,原本搭在腰间的大掌陡然握得更紧。
男人俯身,再度吻住她的唇。
浪潮滂湃到极致的刹那,明婳好似听到一声仿若来自云顶的,缥缈如梵音——
“好。”
……
好?好什么。
翌日一早醒来的明婳,顶着昏沉沉的脑袋,望着烟粉色缠枝莲花的幔帐顶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看来天玑说得对,酒喝多了果然头疼。
不过她昨日不是坐在庭前摇椅上守岁吗,怎么跑到床上来了?
她握拳锤了锤脑袋,刚要坐起身,陡然记起昨夜那个荒诞又不正经的梦。
她竟然梦见和一个狐狸精敦伦了?
这个认知让她双颊迅速涨红,脑瓜子也嗡嗡的,她知道寒夜漫漫寂寞难耐,却也不至于难耐到梦到一个妖怪!
哪怕那狐狸精变成了裴琏的模样,那也是狐狸精啊!
明婳羞耻地想打滚,才将翻身,就被身上袭来的那阵熟悉的酸疼感给惊住了。
她屏住呼吸,忙不迭坐起身,撩开衣襟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傻了眼。
那娇嫩雪肤上的红痕,斑斑点点,不堪入目。
明婳彻底懵了,难道这世间当真有狐狸精?
她只在话本里看过女鬼和女狐狸精半夜会勾搭书生,吸食阳气,从未听说过男狐狸精会纠缠良家妇人啊。
就在她震惊于除夕夜竟然和个男狐狸精幽姘了,并思考起这大过年的道士还可会接驱邪的活儿时,幔帐外忽的传来一阵脚步声。
明婳一惊,以为是天玑来了,忙不迭掩好衣襟。
哪知那脚步声却一直行至床边,没等明婳反应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幔帐。
当看到床边一袭玉色长袍的男人,明婳倏地瞪圆了眼。
这是狐狸精,还是........真人?
看着呆坐在床上的小太子妃,裴琏浓眉轻抬:“怎么,一觉醒来又不认识孤了?”
明婳长睫颤动:“你…你,你是人是妖?这青天白日的,我劝你速速离去,莫再纠缠!”
裴琏:“……”
须臾,他薄唇轻扯,勾出个鬼森森的弧度:“若孤不走,非要纠缠呢?”
明婳霎时抱紧了怀中的被子:“那你别逼我找道士除了你!”
“哦,那你找吧。”
裴琏嗤笑一声,高大身躯边朝她倾去:“在道士来之前,孤先吃了你。”
见他真的扑过来,明婳吓了一跳,大声“啊”了下,忙扯过被子蒙住脑袋,缩成个乌龟壳。
裴琏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山包,哑然失笑。
这傻子,竟当真以为这世上有鬼神?
只笑着笑着,想到她昨夜在身下乖巧又黏人的模样,眼底笑意一时微凝。
倘若昨夜真是个狐狸精,她也会那般热情配合?
哪怕那狐狸精是他的模样。
昨夜只当是情趣,不觉有什么,现下意识到这点,裴琏胸口微沉。
他坐在床边,拍了拍那小山包:“出来。”
小山包:“你走开!走开啊!”
那轻颤嗓音分明是怕的。
裴琏轻叹,抬手扯开那被子,又拿过她捂住眼睛的手:“你仔细看看,孤是人是鬼。”
明婳怔了下,指缝微张,打量着面前这张熟悉无比的脸庞,还有他倒映在幔帐上的影子。
有影子,不是鬼。
“真的是你?”明婳惊愕出声。
“不然?”
裴琏淡淡乜她:“难道你真想和一只狐狸精共度春宵?”
明婳双颊发烫,咬唇道:“才没有。”
裴琏瞥过她红彤彤的小脸:“若没有,你脸红作甚?”
明婳:“我热的,不行么。”
裴琏:“……”
确定眼前之人不是妖怪,明婳的胆子霎时也大了起来,这两个月来的积怨和昨夜糊里糊涂被他占便宜的羞耻感一道涌上心头,她抱着被子起身,没好气地看他:“你怎么回来了?”
裴琏看着她刻意板起的小脸:“昨夜除夕。”
明婳:“那又怎样?”
裴琏薄唇轻抿,道:“阖家团聚的日子。”
明婳怔了怔,而后垂下眼睫,瓮声道:“你家在长安呢,这又不是你的家。”
裴琏默了两息,掀眸看向她,“这里不是家,但你在这。”
明婳微诧,面前的男人并未多说,只抬手撩过她额前的碎发,道:“看看枕下?”
明婳这会儿还想着他方才那句话,恍恍惚惚掀起枕头,看到下头压着的红封时,更恍惚了:“这是?”
“听闻北庭仍有除夕压祟的风俗,便备了一份。”
迎着她惊诧的目光,裴琏清隽的眉眼稍舒,温润嗓音不疾不徐:“愿谢氏明婳,新岁安康,福寿绵延。”
稍顿,又添补了句:“莫再贪杯,乱信鬼神。”
明婳上一刻感动得都眼眶都泛红,陡然听他补得这句,又气又好笑,忍不住伸手去锤他:“那还不是都怪你,大过年的还装神弄鬼吓我。”
裴琏嘴角轻弯,并未否认。
她锤他,他也受着。
只想到昨夜她独自倒在摇椅上醉醺醺的模样,眉心微动,不禁抬手将人揽在怀中。
明婳没想到锤着锤着忽然就被抱住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脸贴在男人胸膛,小声轻唤,“殿下。”
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嗯?”
“你还要抱很久吗?”
“……”
裴琏道:“怎么?”
“不抱很久的话,你先松开?”
明婳仰起脸,朝他眨了眨眼,“我想看看红封里包了多少钱。”
第053章 【53】
【53】
明婳兴冲冲把红封拆了, 里头塞了厚厚一沓银票,还掉下一枚系着红绳的金铜钱。
银票数了数,竟有十七张。
“发达啦。”
她捏着那厚厚一沓红封, 乐得像是栽进米缸里的小老鼠:“去年我阿娘也只给我装了一千两呢。”
裴琏睇着她:“就这么高兴?”
“那当然啦。”明婳道:“虽然我不缺银钱, 但谁会嫌钱多呢。”
说着, 一双弯弯笑眸带着好奇,看向床边的年轻男人:“只为何是十七张呢?”
裴琏便猜到她会问,道:“新年至, 你便十七了。”
虽然明婳的生辰在八月,时人算虚岁, 他这样说也没错。
而且更重要的是, “照你的意思, 明年我十八,岂不是能收到十八张?那后年就是十九张, 大后年二十张, 大大后年就是……”
明婳越算越欢喜,那双清澈明眸也喜孜孜发着光:“若我八十岁了,那就能一次收到八千两!”
八千两, 红封都要塞破了吧!
裴琏见她这财迷模样,扯唇轻笑, “你怎么不说活到一百岁, 一次能收万两?”
却见明婳一本正经摇摇头:“活到一百岁难度太高了, 我觉着我攒攒劲活到八十岁就很厉害了。”
裴琏微顿, 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那当然了, 岁数这种东西, 不能对自己太苛刻,我是人, 又不是长寿龟。”
说到这,明婳忽的想到什么,一脸认真地看向面前的男人:“我没有给你准备压祟钱,便给你拜个年吧!”
裴琏:“……?”
下一刻便见面前之人撇开锦被,乌发披散,跽坐在床上,规规矩矩朝他行了一礼,口中也振振有词:“祝殿下春祺夏安,秋绥冬禧,岁岁无虞……”
稍顿,她抬起一双莹润美眸,也狡黠补了句:“长命百岁,每年都能给我发压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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