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刘长峰看着不像是个好人,做出的事儿却很正道,连老太太昨天都跟嫂子提了一嘴,说这个刘家小伙子倒是个实诚人,老太太平时是最不喜欢那种小流氓装扮的人。
跟着他的人,好像都是这样,冯远也好,易然也好,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没个正经,但心里是非分明,做事也坦荡磊落。
昨晚他问她喜欢好人还是坏人,她答不出,那个刘长峰都要走到跟前了,他都不肯放开她,就是要她说个答案出来,她被逼急了,就来了一句喜欢刘长峰那样的。
他逼她,她就气他,骂街她不会,但她觉得她在气人这件事上还挺擅长的,虽然最后的结果就是昨晚她被他折腾了半宿,他越折腾她,她越不想说。
他的问题根本不是用简单的“非是即否”就可以回答的。
她说他坏,他就真的是坏人了吗,是好还是坏,她自己会慢慢感受,不过他有的时候确实挺坏的,比如昨晚,也不只是昨晚,反正他一到晚上就不打算做个好人。
沈雅萍绕着小仓库里里外外转了三圈,越转越兴奋,她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规划,哪块儿做试衣间,哪块儿放缝纫机,衣服要怎么摆,她激动地拉上谭溪月的胳膊,“小月儿,这地儿一点儿也不小,完全够用。”
今天周六又下雨,新房那儿也干不了活儿,谭溪月就跟着沈雅萍到服装市场这儿看看这个小仓库,如果没问题,就想着尽快签合同了。
谭溪月听到沈雅萍的话,回过神来,点点头,这屋子方方正正的,没有一块儿地方是浪费的,还有一个大窗户,显得更敞亮,屋里也干净,装修都不用大动,窗户擦干净,灯都换掉,基本就可以,刚管理员还说,租金开始可以半年一交,应该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
沈雅萍不想再等了,“我今天回去就准备好钱,明天一早就来交钱签合同。”
早一天签完合同就能早一天弄好,也能早一天挣到钱。
谭溪月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信封,递给沈雅萍,“嫂子,这是我”她顿一下,又继续道,“和陆峥的一点心意,钱不算多,就当是给嫂子的新开始添个喜气儿。”
当初的债大部分都是她哥开大车还上的,这才缓过来没多长时间,家里用钱一直都很紧巴,盖房都不用想开销肯定不少,现在这个小仓库租金要交半年,后面再加上装修,添置零零碎碎的东西,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很多,她手里还有点儿存款,能拿出来其实也不多,但能添点儿是点儿,省得他们再到外面借钱,借钱有多难,她前些年已经深有体会。
沈雅萍赶紧给她推回去,“要是想给我添喜气儿,到时候店里开张,你就过来多跟我说几句祝福的话,我跟你哥昨晚盘算过了,我们钱现在够用,陆峥给我们找了这么个好地方,租金又划算,又是半年一交钱,这已经是帮我们天大的忙了,这钱你赶紧收回去,我今天要是收了,回去你哥肯定得跟我拍桌子干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沈雅萍怕她还要坚持,直接拿过信封又给她塞回了包里,还把拉链给紧紧实实拉上了。
谭溪月只好道,“那这钱我先不往银行存,你要是有用钱紧张挪不开的时候,就在我这儿拿。”
沈雅萍使劲儿点头,又扫了一圈这间小小的屋子,心头有些发热,“月儿,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咱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谭溪月认真回,“那是肯定的,等嫂子你当上服装厂的大老板了,我就辞职回家给你打工。”
沈雅萍笑得合不拢嘴,“我觉得离那一天应该不太远了。”
谭溪月挽上她的胳膊,“走吧,沈老板,我们出去逛逛,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
“走着。”
沈雅萍胳膊一挥,老板派头十足。
一圈逛下来,两个人都没空着手,沈雅萍给她娘和婆婆各买了一双棉皮鞋,等再冷一点儿了走亲戚吃酒席的时候可以穿,谭溪月给顾慧英买了件厚外套。
沈雅萍还想给谭溪川买件大衣,去年她去运输公司找他,看到他同事穿了一件大衣,倍儿精神,谭溪川的个头身材比他那个同事都要好,要是穿上一件,肯定更好看。
逛了几家店,沈雅萍终于相中一件合适的,料子一看就是好料子,价钱肯定也摆在那儿了,店员看出了沈雅萍的犹豫,又看她们是两个人,就说要是买两件的话可以打八折,沈雅萍马上看谭溪月,能打八折的话就很划算了。
谭溪月摸着大衣的料子,他肩宽腰窄,两条腿长且直,这种款式的衣服应该很适合他,她犹豫一秒,点下了头,最后她拿了件黑色的,沈雅萍拿了件深灰色的。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一直到深夜都没有停。
谭溪月完成了今天的学习任务,又把昨天的内容复习一遍,然后合上书,收起笔,不经意地看一眼床上的人,他半倚在床头,一条长腿微微地屈着膝,手里拿着本书,看一页翻一页,姿态看起来慵懒又随意。
她不知道怎么把那件衣服拿给他,大小应该合身,他比她哥要高一些,肩也宽一些,她就拿了件比她哥那件大了一个号儿的,黑色也衬他,其实他五官立体,脸又小,什么颜色的衣服他应该都能撑起来。
谭溪月起身,慢悠悠地走到衣柜那边,打开衣柜的门,最终又合上,还是算了,这样拿出来给他也太刻意了,等回头天冷了,他找衣服的时候,再让他自己翻出来吧。
谭溪月去洗澡间洗了洗手,边抹着护手霜边上了床,他还在认真看书,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还挺投入,连眼皮都没往她这边掀一下,谭溪月刚要拉下她这边的蚊帐,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几个打开的盒子,微微怔住。
一个盒子里放着手指头粗的大金镯子,这么粗的金镯子,谁要是戴一天,手腕也得给戴酸了吧,还有金耳环,金项链,最后一个盒子里是……戒指,上面还镶着个小小的月牙儿,很漂亮。
谭溪月眨了眨眼睛,想当看不到,但这些金灿灿的东西在灯光下就差要闪瞎她的眼了。
她靠到床头,两个人的肩膀若有似无地挨在一起,他穿着黑裤黑T,小麦的肤色散着一种自然的野性,她穿着柔软丝滑的黑色吊带,莹润的皮肤比牛奶还要细腻嫩滑。
灯光暖黄,古铜对比着雪白,暧昧中透着些不动声色的勾引,就是不知道谁在勾引谁。
谭溪月脚一动,不小心地碰到了他的腿,陆峥放下书,抬起眼,和她对上视线。
她不说话,他也没有任何动作,沉默有时比言语更能鼓噪人心。
谭溪月抵不过他的目光,蹭着床头出溜到床上,扯过被子裹紧自己,闭上了眼睛,她要睡觉了,但愿今天晚上她的梦里不会出现那闪瞎人眼的大金镯子。
陆峥静看她半晌,把那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讲什么的破书“啪”一下扔到床头柜上,翻身压到她身上。
谭溪月被压得闷哼一声,但不睁眼,装着已经睡着了,他吹吹她的睫毛,她眼球顶着眼皮咕噜噜地滚,还是不睁眼,他刮刮她的鼻子,她也不动,他用力咬上她的唇,她眉头微微蹙了下,硬挺着继续装睡。
陆峥的手直接摸到她的痒痒肉,手下没留一点儿情。
谭溪月最受不得痒,她睁开眼,睫毛因为忍笑忍得辛苦扑簌簌地颤着,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撒娇的意味儿,“你干嘛?”
陆峥拿下巴点了下床头柜,问她,【不喜欢】
大金链子太俗,他就换成了金镯子,戒指是早就定制好的,之前没拿出来是怕吓到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起送了。
“你是打算开金店吗?”谭溪月说着话,也吹了吹他的睫毛,看他痒不痒。
陆峥眼皮都没动一下,只盯着她看。
谭溪月捂上他的眼,小声道,“我今天陪我嫂子逛了一天,又累又困。”
陆峥不想管她是累还是困,她惯会在这种时候装傻,他捏着她的痒痒肉继续作乱,谭溪月想躲他的手,根本躲不掉,只能摁住他的胳膊气喘吁吁地求饶,“我错了。”
陆峥暂时停下手,先让她说说错哪儿了。
谭溪月双手懒懒地圈上他的脖子,“我刚才闭眼前好像忘记亲你了。”
陆峥黑眸转暗。
谭溪月抬起些身,把唇慢慢凑到他唇边,呼吸缭绕着呼吸,半天没动,眼睛看着他,轻声问,“你要我亲你么?”
陆峥克制着气息,不受她的蛊惑。
谭溪月又躺回枕头上,遗憾道,“不要就算了。”
陆峥胳膊上的青筋紧绷到极限,喉结一滚,低头压下来,她是真的很擅长怎么逃避问题。
大红锦被如风吹麦浪地翻滚,谭溪月抓着枕巾的手骤一用力,又慢慢松开,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他,黑漆漆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陆峥抱着她翻身躺到床上,悠闲地捏着她的手指玩儿。
谭溪月更茫然。
陆峥攥着她汗津津地掌心写,【我累了】
这都什么还没干呢,就累了,谭溪月嗓子里压着啜泣,“那你出来。”
陆峥不动,只看着她。
谭溪月不上不下地被他吊着,都快难受死了,她眼巴巴地看他,“陆峥……”
陆峥抹去她眼角的泪,忍了一天一夜,终于问出来,【你喜欢那个刘长峰哪种样子】
谭溪月顶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还真的认真想了想,哽咽着回他,“好多呢。”
陆峥捏着她的下巴用力,眸光更深,好多是怎么个多法儿。
谭溪月吸了吸鼻子,掰着手指给他数,“年纪小,精力壮,能干活儿,跟个小狼狗一样,应该永远都不会累。”
她每掰出一根手指,陆峥的脸就黑一圈。
最后直接黑成了丈母娘家灶台上那口大铁锅的锅底。
合着她不是喜欢大金链子,她只是单纯地嫌他年纪大。
第28章
一场秋雨一场凉, 一夜的雨下过,气温骤降,空气倒是很清新, 阳光也好, 没了夏日的燥热,一缕一缕映照在青草露珠上,堆叠出七彩斑斓的薄纱, 蝴蝶飞过路边的野花,绕过树上的红果,落到谭溪月的肩上, 停了几秒,又往花生地深处飞去。
谭溪月在羊肠小道上慢慢悠悠地骑着车,忽略掉腿间的酸疼, 在这样一个清晨, 相比坐在车里,她更喜欢骑车走在路上。
当然,如果刚才出门的时候,她再拿上一件外套就更好了,当时她只想着猫腰避开厨房里的人,拎着包推起院子里的自行车就出了门, 把风衣忘在了衣架上, 现在再回去时间肯定来不及,而且还会跟他碰到。
昨晚他先上不上不下地吊着她,怎么都不肯给她个痛快,将她折磨个半死不活, 后面又摁着她往死里折腾,她连骂一句“王八蛋”都得缓三口气才能骂出来。
她偷偷摸摸溜出门前, 在小黑板上留下了三个大字“王八蛋”,走到卧室门口,又退了回去,在后面又加上了个“×10”,现在她顶着这凉飕飕的小秋风,每蹬一下车蹬子,大腿根还在哆哆嗦嗦,她很后悔当时没在后面再加两个零,谭溪月又打着颤踩一下车,心想,不够,至少得加三个才行。
后面有汽车驶来的声音靠近,不紧不慢地跟着,一直没有鸣笛,谭溪月也没有回头,这条路很少有人走,开车的更不会过,村里开车的也没几个。
她往边上骑了骑,把路给他让出来,车向前开了段,和她平行,谭溪月目不斜视,蹬车蹬得气定又神闲,一只胳膊从降下的车窗内伸出来,手里拿着她忘在衣架上的那件风衣,谭溪月用力一踩,自行车超过汽车的车头,她的肩膀蹭着风衣擦过。
过了几秒,车又跟上来,这次风衣换成了丝巾,谭溪月再往前踩,丝巾又换成敞开盖的保温杯,她又蹬了两下,最终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她是真的有点儿渴。
她脚踩到地上,叉住自行车,一手撑着车把,另一只手拿过从车里送出来的保温杯,看都不看他一眼,她先是吹了吹气,小心地喝了一口,梨水不凉也不烫,喝起来刚刚好,她又仰起头,喝了一大口,余光里看到搭在车窗上的那只胳膊有些不对,她偏过些头看向他,眼神晃了下,梨水呛在嗓子里,她捂嘴咳嗽起来。
陆峥推门下车,微风拂来,掀开黑色大衣的一角,他的手放到她的背上,给她轻轻拍着,谭溪月慢慢缓过来,她又看向他。
大衣穿在他身上的效果,比她想得还要好,眉眼深邃,肩宽背直,伟岸中又添了些硬挺的好看,只是再好看,现在也是二十多度的天气,她就是穿件薄风衣外套,也只是早晨穿一会儿,中午不到就得脱。
谭溪月扫一眼他额前浸着汗湿的发根,本想当看不到,最后实在没忍住,嘟囔一句,“热死你得了。”
陆峥展开风衣,披在她身上,一手接过她拿着的保温杯,一手给她撑住车把,谭溪月将胳膊伸进风衣袖子里,穿好,又整了整衣领,眼睛落到他大衣里面,他平日很少穿衬衫,今天还穿了件黑色衬衫,更显成熟沉稳。
谭溪月刚要收回视线,又定住,她揪住他衬衫的领子,倾身靠近他。
陆峥眼里有戏谑。
谭溪月耳根更红,她尽力冷着脸,将他衬衫最上面敞开的两颗扣子一一系上,像是不放心似的,又用力按下去,严肃且郑重地提醒他,“你今天都不许解开扣子,一颗都不能解。”
陆峥唇角生笑,谭溪月踢他一下。
飞远的那只蝴蝶又飞了回来,落到她头发上,又转到他的胸前,谭溪月睫毛颤了颤,手从他身上离开。
陆峥把保温杯递回给她,谭溪月接过去,双手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要是杯口足够大,估计她都能把头闷到杯子里面。
陆峥揉揉她的头发,谭溪月装死不抬头,陆峥伸手给她弄好颈后还窝着的衣领,扫过她细白的颈子,目光微顿,他从兜里掏出那条项链,直接给她戴了上去。
谭溪月感觉到颈间传来的凉意,刚要动,陆峥按住她的肩膀,谭溪月掀起的视线只能看到他的脖颈,大概是因为穿得太厚给热的,鸽子蛋般凸起的喉结覆着细密的碎汗,谭溪月的手不自觉地抬起,碰到他的喉结,想给他擦掉上面的汗湿。
空气里静了一瞬,风都凝滞住。
谭溪月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若无其事地缩回手,背到身后,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淡定自然,陆峥紧绷着胳膊给她扣好项链,后退一步,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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