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姜珥踹了他一脚,“赶紧的。”
林凌脸色铁青,“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让我去扫地?!”
“我不仅敢让你去扫地,”姜珥咧嘴一笑,“我还敢揍你。”
林凌:“……”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怒吼,“给老子一把扫把!”
大扫除进行的如火如荼,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姜珥揉揉鼻尖,熟练的从书包里摸出一个白色口罩戴好。
对上傅听寒疑惑的视线,她解释道:
“我尘螨过敏,从小灰尘大的时候我妈都会让我戴口罩,习惯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
“不过其实户外灰尘对我几乎没什么影响,顶多打几个喷嚏,是她太紧张了。”
话音刚落,傅听寒倏地将她拉到一间空教室里,不忘关上门隔绝外面的灰尘。
姜珥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打趣,“你怎么和我妈一样,都说了没事。”
“如果过敏,会有什么症状?”他撑住桌面,弯腰仔细观察着她,眉头微蹙。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姜珥甚至可以数清楚他的睫毛。
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脸。
他正在专注的看着她。
姜珥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身子忍不住向后缩了缩,直到靠在椅背上。
“有什么症状啊……”她的声音从口罩中传出来,闷闷的,带着几分尴尬,“说严重也不严重,就是会……”
肿成一颗bulingbuling的猪头。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干巴巴的停了下来,希望傅听寒能有点眼力见,不要再和她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偏偏傅听寒没瞧出她的意思,仍旧看着她,等着下文。
她只得尴尬的比划了一下,“整张脸,包括眼皮,全部都会肿起来,鼻涕和眼泪会失控,然后不断打喷嚏……大概就是这样。”
闻言,傅听寒又凑近了些,认真端详着她露在外面的皮肤。
她退无可退,只得任他打量。
少女肌肤雪白细腻,仿佛剥了壳的鸡蛋。
没有泛红,也没有肿胀,光洁如初。
他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离她有些过于的近了。
鼻尖飘来淡淡香气,像是天刚亮时,从枝头折下的第一朵绽放的栀子花,花蕊尚且沾着晨露。
香味并不那样的馥郁,带着一点儿凉意,若有若无的往鼻子里钻。
傅听寒瞳孔一缩,慌忙直起身体,一连退了三步,差点撞上旁边的桌子。
姜珥吓得站起来:“你没事吧?”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回道:
“没事。”
说话时,他低着头,眸中狼狈尽数藏在她看不见的阴影中。
“那就好。”姜珥莫名有点不自在,干咳一声,“我们出去吧?”
傅听寒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忙碌的众人,又扫了眼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教室,捻了捻指尖,随口找了个话题:
“你经常过敏吗?”
说起这个,姜珥又坐下了。
“没,从小到大就过了两次敏,”她耸耸肩,“一次是小时候帮忙晒被子,那会儿还没发现这个呢,后面去医院查出来了,我妈就一直看着我的,不让我碰这些家务。”
“第二次呢?”他问。
“第二次——”
她想了想,“貌似是在公交车上。”
傅听寒有些意外:“公交车?”
“对,”她笑嘻嘻道,“没想到我也会坐公交车吧?”
傅听寒摇摇头,又点点头,看不出什么意思。
“嗐,别看我在外面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那都是装出来吓他们的,其实——”
不知想到什么,姜珥笑容里无端多了些悲凉,语调努力维持轻快:
“在上初中之前,我家都只是普通家庭而已,公司真正走上正轨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按星海那帮太子爷的话来说,顶多也就算个暴发户,上不得什么台面。”
傅听寒却道:“你在星海过的不高兴。”
姜珥没料到他会说这个,一时愣住。
“他们用这个取笑你了?”他语气沉下去。
“不是说公交车吗?”姜珥避开这个话题,“别打岔。”
傅听寒深深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
她回忆道:
“我记得我本来和人约好了见面,结果那天真的特别倒霉,下了特大暴雨不说,家里的车还坏了,又一直没打到出租车,我怕迟到,只能搭公交。”
“更倒霉的来了,那辆公车上的窗帘太久没洗,我碰巧又坐在窗边,刚走到半路,我就被拉到医院去了。”
听完,傅听寒霍然抬头。
他语声艰涩,“那天,你在医院?”
“对啊,我在医院打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吊针,又加上淋雨发烧,咳了快半个月呢。不过,你要当时也在医院,绝对认不出我,太可怕了。”
说着,她一时忘了尴尬,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脸,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真的肿成了一颗猪头,特别丑。”
傅听寒默默不语。
半晌,他低声道:“后来呢?”
“后来?”姜珥莫名其妙,“后来我就好了啊。”
傅听寒眉间有一闪而逝的怔忪。
恍惚中,鼻端飘来潮湿的雨水气味,混合着面包店特有的甜香,玻璃门推开,风铃叮铃作响。
粉色雨伞轻旋,少女眉眼带笑。
他用力收拢掌心,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还记得,原本要去见面的那个人吗?”
姜珥努力思考片刻,摇摇头。
“不记得了。”
傅听寒指节泛白,“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两辈子的记忆加起来堆在一起,姜珥的脑容量实在有限,无奈道:
“那时候我才十四还是十五岁,后面又大病了一场,确实没什么印象了,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
的确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
也不会是。
傅听寒蓦地拉开教室门,柔和暮色铺天盖地涌入,纱一样笼了他满身。
他的声音也如这暮色一样,朦朦胧胧的,让人听不太清。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姜珥看了眼天色,没做他想,“一起走,这里交给他们就行。”
等她走出几步后,傅听寒方才抬脚,刻意保持着距离,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忽地,她背着手倒退回来,直到与他肩并着肩,叹了口气:
“傅听寒,你非要这样吗?”
傅听寒知道她指的什么,嘴里发苦,只能装做不解,默默不言。
她又问,“你这几天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傅听寒凝着她落在地上的影子,“我没有。”
“你有。”姜珥语气肯定。
“……”
短暂沉默后,傅听寒低声回道:
“姜珥,和我做朋友,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姜珥道。
傅听寒道:“可是我在乎。”
第27章 他超爱
“姜珥。”
瑰丽霞光里,傅听寒眉梢眼角间笼上浓重自弃,几乎是强迫着自己开口,一字一句道:
“你可能不明白,你会拥有更多更好的朋友,只要,远离我。”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他语气已卑微到了尘埃里。
身边,姜珥直直的凝视着他,不放过他每一个表情。
这样的傅听寒,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直以来,他都是冷静的,漠然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情绪绝不轻易外露。
可剥开那层坚硬的茧,里面盛着的,是少年人拼命抑制的忐忑不安与惶恐无措。
他原来这么害怕。
怕到连一个朋友也没有,从始至终都孤孤单单的,唯恐连累了别人。
更怕某一天会从别人口中听见后悔两个字。
姜珥做了个深呼吸,突然一巴掌拍向他后背,叉腰:
“你一天天的想那么多干什么?”
傅听寒被打的踉跄一下,眼里闪过几分茫然。
姜珥板着脸道:
“我的事不需要你担心。”
几乎是立刻,傅听寒后退一步,低声道,“对不……”
话没来得及说完,姜珥打断他,向前一步,双手按在他肩膀上:
“傅听寒。”
她抬起清亮双眸,眸底倒映了漫天晚霞,认真道:
“你很好。”
傅听寒愣住。
“你说我会遇见更多更好的朋友,”她道,“我已经遇见了。”
“就是你。”
就是你。
这三个字仿佛一根钉子砸下,傅听寒心脏重重一跳。
他艰难开口:
“姜珥,不要可怜我。”
“我没有可怜你。”姜珥道。
他仍是不敢相信,往后退了退,避开她的手,想要告诉她自己的种种缺点,好证明自己并非她想象中的那个人。
“我……听不见。”
“不是有助听器吗?将来也可以去做手术,现在医疗这么发达,腿断了还能装上义肢再跑起来呢。”她满不在乎的说着,再次向前一步。
他连连后退,声音愈发小,“我的父母……”
“那也不是你的错。”她步步紧逼。
“我……”
不等他说完,她再次打断他:
“你想说自己家庭条件不好?对,那天我看见你在奶茶店兼职了,但那又怎样?在我看来,这只能说明你很努力,这并不能成为一个缺点啊傅听寒。”
傅听寒后背抵在冰冷坚硬的廊柱上,退无可退,辩无可辩。
他怔怔的,仿佛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姜珥抬手拍拍他的肩,这次力度很轻,是安慰与肯定的意思。
“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你说的那些什么更好更多的朋友我不想要也不稀罕。”
顿了顿,她接着道: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真的就像你说的这样不好,我也还是想要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傅听寒问。
“因为你是傅听寒啊。”她眉眼弯弯,一本正经的拖长语调,“我的同桌,我的小弟,傅、听、寒。”
好似闪电划过天幕,从高天之上盗取火种的神明回眸微笑,灼热火星点燃山巅积雪,于是,亘古不变的冰层熊熊燃烧,烧到连血液都是滚烫的,几乎烫化了全身的骨头。
忽地,傅听寒听见耳边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响。
那是冰层被融断的声音。
于是,他便明白——
自己完了。
——或许早在多年前的那场大雨里,他就完了。
可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喂,我都这么说了,你还是不相信我吗?”姜珥见他居然开始发呆,心里一阵郁闷,“算了,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再想想吧。”
下一刻,衣摆被人轻轻扯住。
她双眼一亮,故意慢吞吞的收回脚,“哟,这么快就想清楚啦?”
傅听寒头垂得很低,嗓音艰涩:
“你以后,会后悔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她近乎蛮横道,“谁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年?过好当下就行了,老想着以后干什么。”
傅听寒彻底说不出话来。
“行了,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故意晾着我了,真的很不礼貌。”
姜珥对他伸出右手尾指,一本正经道,“如果这位同学没什么意见的话,拉钩盖章。”
傅听寒控制不住的伸出手,却又在即将碰到她尾指时缩了回去。
“就这样吧,就当已经拉过了。”他低声道。
“那可不行。”
姜珥一把揪住他的手,强行勾上他的尾指,念出她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否则这辈子吃泡面没叉子喝奶茶没吸管易拉罐没有拉环嗑的cp还通通be!”
傅听寒沉默了一下,“我可以用筷子吃泡面。”
姜珥便又极其自然的加上一句:“吃泡面没有叉子也没有筷子,喝奶茶没有吸管也没有勺子还没有小料。”
傅听寒:“……”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举一反三了。
“契约成立,你别想后悔。”
姜珥得意的收回手。
傅听寒摩挲着指尖,耳垂倏地洇开一层薄红,仿佛把天上的晚霞摘了下来。
姜珥诧异:“你又热了吗?”
傅听寒不太自然的别过脸:“……嗯。”
“那我们早点回去吧,”她道,“你今天还要去店里兼职吗?要是不去的话可以去我家,我家阿姨做的饭可好吃,还有空调,很凉快的。”
傅听寒摇头,“我还有工作。”
“好吧,那就下次。”
“老大,你们要走了吗?”
见两人走出来,一号小弟狗腿上前为她扇风。
“嗯,我们走了,你们好好干活儿,别偷懒。”
姜珥加重语气,威胁道,“明天要是检查不合格,你们知道后果的。”
其他小弟们忙点头哈腰:“老大慢走!我们一定会完成老大交代的任务的!”
姜珥满意的点点头,忽略林凌要鲨人的眼神,和傅听寒有说有笑的离开。
人前脚刚走,后脚林凌就摔了扫把,狞笑着扫视众人。
“想好怎么死了吗?”
“啊啊啊啊老大,我们是假装和她玩的,你别生气啊!”
惨叫再次回荡在学校上空。
另一栋教学楼高层,即将开始晚自习的王远敬掏掏耳朵,举起本体望远镜,对着远处整整齐齐躺了一地的小弟们满脸感慨:
“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第28章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救了你的命呢
“别叫我老大,我不是你们老大。”
收拾完这群墙头草,林凌犹未消气,冷嘲:“不是想象不到做姜珥的小弟有多幸福吗?现在她是你们老大了,能想象到了吗?”
一号死死抱住他大腿,声泪俱下,“老大,你是我们唯一的老大,你打我们骂我们都可以,不能不要我们啊。”
林凌皮笑肉不笑,“我身上可脏得很,你最好别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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