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岸曈不耐怒斥:
“你不去传信,谁来支援?!”
胥岸曈知道,他不说这句话,谢松林不会愿意回去。
果然,他话落后,谢松林不再挣扎,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胥岸曈,咬牙转身,用受伤的手臂握住缰绳,高声:“驾!”
十鸢没管谢松林,她只盯着胥岸曈,不得不承认胥岸曈当真果断,意识到浮云雕的失控后,能够当机立断。
他已经扔下刀剑,转而拿起弓箭,亲自瞄准了空中的浮云雕。
就在这时,十鸢终于动了,如一阵风,从众人身边掠过,转眼间贴近胥岸曈,腿鞭横扫而出,胥岸曈身体比脑子反应得更快,手腕一转,弓箭挡住十鸢的攻势,下一刻,弓箭应声断裂。
十鸢不曾留手,她冷静地观察胥岸曈,寻找他的破绽之处。
论武功,胥岸曈和戚十堰其实不相上下,但胥岸曈或许天生神力,十鸢踢在他肩膀上,就仿佛踢上钢板一样,硬得要命!
胥岸曈厌恶地看向她,视线没在她脸上停留半分,只看见她是个女子,就厌恶出声:
“滚开!”
他毫不犹豫想要抓住,两手一扯,就仿佛能把人撕成两段。
十鸢心底一凛,袖子中的匕首陡然出现在手中,瞬间刺向胥岸曈的掌心,却被胥岸曈双手握拳狠狠砸在她的手腕处,十鸢手腕骤疼,她脸色不变,甚至力道都没有一点减弱,直直刺入胥岸曈的肩膀。
胥岸曈也借此直接抓住了她,他残忍勾唇:
“你就是程十鸢吧?”
骗得戚十堰团团转的女子。
他过于高大,十鸢就仿佛是他手中把玩的木偶娃娃。
下一刻,有利箭瞄准胥岸曈的手臂,穿破风声刺来,胥岸曈不得不松开十鸢,他转头看去,和远处手持弓箭的胥衍忱对上视线。
胥岸曈挑了挑眉:“呦,我的好弟弟也亲自前来了。”
他或许说错一点,不止是戚十堰,连他那位好弟弟也对她心思匪浅啊。
戚十堰刚到西北时,胥岸曈就说过,会替他拿下程十鸢,让程十鸢求死不能。
但被戚十堰一口回绝。
当时戚十堰说了什么来着?
胥岸曈想了想,才想起来,好像戚十堰直接一口回绝:“我和她的事情,我自会了断,不劳晋王费心。”
胥衍忱喜欢她么?
如此一来,胥岸曈越发想要拿下她了。
彼此遥遥对视,胥岸曈陡然扯唇一笑,胥岸曈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四周的人都能感觉到他浑身气压骤低。
胥衍忱的第二箭瞄准了胥岸曈的头。
十鸢也在此时吹响了口哨,空中传来浮云雕的叫声,胥岸曈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深,他说:
“蛊师?真是麻烦。”
有蛊虫撞上胥岸曈的身上,却被他一手捏住,十鸢心下一沉,但也没觉得意外。
她不觉得成为人蛊就是天下无敌了。
万物相克,世间自然有克制人蛊的东西。
但胥岸曈解决蛊虫的手段很是粗暴,他纯靠武力,就足让蛊虫没法近身。
与此同时,胥岸曈一拳砸在十鸢的腰腹,她骤然倒退数步,立在树干上,冷眼看向胥岸曈。
第92章
腰腹处隐隐传来阵痛,哪怕十鸢没有看见,也猜得到腰腹处肯定是青紫一片。
十鸢一颗心沉入谷底。
胥岸曈的力气太大了,十鸢毫不怀疑他仅凭肉.体力量就能把她撕成两半,十鸢没有想不开地和他正面对抗。
十鸢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收起了匕首,哗啦一声,腰间的软剑被她抽出来。
她偏耳聆听,在听见细微的弓箭摩擦声后,后脚猛地蹬在树干上,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出,与此同时,和她一起逼近胥岸曈的还有一支利箭,寒光闪烁,一左一右,仿佛把胥岸曈的后路封死。
极致的快,极致的凶悍,攻势眨眼间到眼前,犹如大海中最狂烈的暴风,在顷刻间爆发,胥岸曈瞳孔一缩,他顾不得胥衍忱射来的利箭,急速后退,避开十鸢的攻势,她手中软剑极薄,在空中掠过一道凌厉的破风声。
铮——
是利箭刺入血肉的声音,胥衍忱不曾留手,这一箭深可入骨,胥岸曈闷声一声,将疼痛都咽了下去。
女子利用腰身在空中
扭转,硬生生地转了方向,她蓦然抬手一挥,数枚银针爆射而来,胥岸曈来不及拔掉肩膀上的利箭,抬刀横档,十鸢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贴身攻上来,软剑抵在胥岸曈的刀刃上,弯出一道堪称折断的幅度。
十鸢借此再次接近他,消失的匕首瞬间出现在她手中,抵在胥岸曈的脖颈,她毫不犹豫地五指成爪,扣住胥岸曈的脖子,她身子越过胥岸曈,眸中情绪冷静至极,手腕陡然用力,胥岸曈直接被她惯倒在地!
山丘处激荡起一阵阵沙尘。
沙尘许久归于平静,传来胥岸曈猛地呛咳声,十鸢手指掐入他脖颈,只差分毫就能掐断他的大动脉,血渍染红了她的手指,殷红一滴滴地落下来。
四周轰然一静。
浮云雕也盘旋在空中,不再俯身而下。
胥岸曈胸膛剧烈起伏着,从女子扣入他脖颈的那一刹间,他就意识到有什么钻入了体内,胥岸曈没有忘记程十鸢的另外一个身份。
蛊师。
她给他下蛊。
胥岸曈闷笑了两声,肩膀都跟着颤抖,西北众人见状,军心涣散,手中兵器一件件落地。
浮云雕仿佛恢复了清醒,重新落在胥岸曈跟前,不断地舔舐他的脸颊,像是要把血渍全部舔舐干净,口中不断发出低低地悲鸣声。
十鸢松了手,她转身朝胥衍忱走去。
有人立刻上前压住胥岸曈,与此同时,信号弹在空中炸响,众人仿佛听见远处有千军万马的声音践踏而过。
胥岸曈倒在地上,他平静地看着红色信号弹在空中升起,眼中无悲无喜,即使被人拿刀剑押着,但也仿佛是座上贵客,不见一丝窘迫,反倒是拿押他人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他被人拽了起来,看见了朝他走来的胥衍忱。
血迹染红了他的衣衫,胥岸曈余光瞥见,不由得低笑了一声:
“十三弟,你有位……好帮手。”
他停顿了一下,最终将十鸢的身份定义成了帮手。
他话音中情绪不明,却让胥衍忱陷入一阵沉默,胥衍忱想起了谢有姝,名冠长安的世家贵女,二人成亲时,他也是宾客之一,他是皇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和胥岸曈也相差了十岁。
相较于太子妃,谢有姝更像是一位长嫂,总能细心地观察到别人不妥善之处。
她本不该那样凄惨地死去。
同样是中毒,只有他是昏迷不醒,是因为谢有姝最先意识到茶中有毒,及时打掉了他手中的杯盏,他只喝入甚微。
纵是她身死时,声声泣血地让胥岸曈回家,也没忘记提醒他:
“……十三、弟……快、快走!”
周围一阵安静,十鸢抬起头看向胥衍忱。
许久,胥衍忱垂眸,他说:“待此间事了,我会亲自去向三嫂赔罪。”
胥岸曈不再露出浮于表面的笑,他一双手紧握成拳,半晌,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嘲讽扯唇。
十鸢悄然抬起头,她从这句话中敏锐地意识到,公子和胥岸曈之间,是和胥铭泽不一样的。
十鸢不由得捻了捻指尖,血液染在手指上,有些黏腻,她不动声色地在衣袖中擦掉了手指上的湿润。
胥岸曈被俘,谢松林独自前往琥珀城求救,必然会让琥珀城军心大乱。
纵然戚十堰领兵再厉害,琥珀城终究不是幽州城,不是戚十堰的一言堂,自然抵不过早有准备的燕云军。
十鸢不着痕迹地垂眸。
此间事了,她也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胥衍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偏头朝女子头顶看去了一眼。
十鸢没有再管后续之事。
回到梧州城后,她站在房间里,看向被规整安放在案桌上的信件。
上面只有一句话——
“有木寒草,再有圣女在,圣蛊自会稳妥。”
这是在她让信鸽去找江见朷时,同时给乐媛传信问的问题。
乐媛已经给了她答案。
十鸢低头望向不知何时爬到指尖的金色圣蛊,她没再犹豫,将其和木寒草分别放置在两个木盒中。
处理好圣蛊一事,她就要前往青山城了。
继承城主一位非是玩闹,她必须留在青山城跟随虞听晚学习。
至于公子……
情爱是两者关系的羁绊牵扯,而不是绊住二人脚步的枷锁,胥衍忱最终会坐上那个位置,而她不会安于深居后院之中。
她自有她的路要走。
*******
胥衍忱在看见女子拿来圣蛊时,就知道这一日终究是到来了。
他没有迟疑地咽下由木寒草熬制成的汤药,任由十鸢将圣蛊放置在他手臂上,他外衫尽褪,上身裸.露在外,冷白的胸膛和腰腹都是一览无余,圣蛊顺着它的手臂攀爬。
十鸢一直顺着圣蛊看去,目光顺着他的肌肤游走,胥衍忱陡然垂下眼眸,是在房间过于安静后,十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胥衍忱此时没穿外衣。
她倏然呃声,无措地眨了眨眼,强装着镇定,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看下去。
圣蛊不知二人混乱的心思,顺着胥衍忱的脖颈爬上他的耳垂,钻入了他耳中。
胥衍忱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蓦然按住了案桌,额角表皮仿佛在抽动,有一点凸起在他脸上游走,胥衍忱的呼吸粗重了些,额角青筋暴起,十鸢呼吸稍轻地看着这一幕,许久,那一点凸起停在他的眉眼,安伏下去,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胥衍忱此时的感觉很奇怪,或许是十鸢曾用血滋养圣蛊一段时日,又或许是十鸢人蛊的身份,胥衍忱明显感觉到他和女子有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胥衍忱摸了摸额间,什么感觉都没有,他意外地问:“这就好了?”
十鸢也一知半解地迟疑:
“圣蛊奇妙,听闻试蛊人要将其滋养一年半载,才能叫圣蛊和其心意相通。”
只暑寒和百毒不侵这两点,就足够让世人冒险和觊觎了。
至于肉白骨和活死人这一点,十鸢不是很相信,毕竟,曾经种下圣蛊的乐赋初就是亲自死于她手中。
不过圣蛊在她手中时很是乖巧听话,她直觉,如果由她种下圣蛊的话,或许不需要所谓的一年半载时间。
人蛊好像是不得了的存在。
但十鸢心中总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不安来自于江见朷。
江见朷耗费十载时间寻找她,其中二人达成共识,他替她保护公子,她前往圣寨一行。
她不信,能摆脱乐冉和乐赋初二人的江见朷会是什么大善人,找了她十年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让她成为人蛊。
江见朷究竟有什么目的?
有人打破她的思绪,暖阳从楹窗中照进来,十鸢仰起头,就见胥衍忱问她:
“今年十鸢和我一起过年么?”
十鸢有些恍惚,又要过年了么?
从她在春琼楼重新睁眼开始,时间好像一闪而过,眨眼就过去了两年时间。
去年这时,她还在长安赶往幽州城的路上。
她许久不曾和身边人一起过年了,也忘了寻常人过年时是什么感受。
十鸢转头望向胥衍忱,她想,或许今年会和以往不同。
十鸢迟疑地问:“过年,需要准备什么?”
胥衍忱低笑一声,他垂眸看她,说:
“什么都不需要准备,你留下就够了。”
他还没穿衣裳,十鸢视力极好,能看清他每一片肌肤纹理,她有点热,但这寒冬腊月不应该热,她受蛊虫原因也不该觉得热。
但她耳根子发烫,不由自主地端起杯盏抿了口茶水。
片刻,她又倒了一杯。
十鸢慢半拍地想,今日的茶水好像一点也不解渴。
胥衍忱将女子的举止尽收眼底,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和若有所思。
她的目光很明确。
她内敛是真的,或许也有些许矜持。
但她的确时常视线从他身上掠过,胥衍忱很敏锐,也很难忽视这一点。
他也挺庆幸,他这幅身子好像颇得她的青睐。
三日后,岑默带来了好消息。
琥珀城兵败,大军即将入主琥珀城,长安和他们已经近在咫尺。
但是,也有一则消息传来。
戚十堰不见了。
十鸢得知这个消息时,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想法。
她来不及去想戚十堰能藏到哪里去,战胜的大喜和年宴的气氛感染了整个梧州城,有绣娘来给她量尺寸,十鸢不解地伸开双手,绣娘笑呵呵地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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