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见惯了皇亲国戚的孙妈妈也不由得腿一软,赔着笑开口:“王爷来得不巧,牡丹的初夜被英国公的嫡次子买走了。”
顾行舟正整理着衣裳,闻言神色便是一顿,微睨着她问:“牡丹?”
孙妈妈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点头。
顾行舟往红绡楼里走去,“让李昆过来见本王。”
牡丹阁内,李昆还在耐着性子循循善诱:“牡丹,过来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程吟玉踌躇片刻,若是不去,他定会恼羞成怒,于是放下琵琶,轻移莲步,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不成想,他竟猛的扑了过来,一阵天旋地转,程吟玉跌坐在他怀里,两只手臂如铁一般,将她箍得死紧。
她差点喘不过气来,扬声喊道:“孙妈妈!双儿!”
李昆任她叫,但到底还是觉得破坏气氛,于是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撕纱衣,狞笑道:“老子买了你的初夜,你就得老老实实地被我玩!”
叫了那么多声也没人来,程吟玉已经心凉了,怪不得让她穿纱衣,怪不得开出那么高的价钱,原来孙妈妈一直都在骗她!
她又气又怕,拼命阻挡着那人的手,可男女体力如此悬殊,根本无济于事。
正拼命挣扎着,忽然有人拍门,焦急地喊道:“二公子!二公子!”
李昆烦躁道:“滚!老子忙正事呢!”
“二公子,十万火急的事!”
李昆骂了声娘,丢下程吟玉,推开门道:“若是不紧急,老子直接杀了你。”
小厮附耳说了句话,李昆顿时心惊,秦王!
他急得团团转,秦王怎么来了?
一边是娇滴滴的美人儿,一边是索命的阎罗,还是保命重要。
李昆恨声道:“算你运气好,老子一会儿再过来收拾你!”
程吟玉一丝力气也没了,泪水涟涟地倒在地上,目送他走出屋门。
李昆一步三回头地来到隔壁厢房,关上门,一眼都没敢多看上首的人,讷讷出声:“秦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顾行舟淡声道:“本王为何来此,你应该清楚。”
李昆冷汗直流,思忖一会儿,说道:“为着收受贿赂的事儿?”
顾行舟不置一词,悠闲品茗,看他的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
又说了两三件事,他还是没说话,李昆咬咬牙,只能是那件事了。
他直接跪下磕头:“王爷,微臣只是一时糊涂!前几日端午宫宴,微臣醉酒,不小心摸了一下何侧妃的手,真的只是不小心……”
顾行舟微微扬眉,他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桩事,侧妃何柔嘉也没和他提过。
正沉思着,底下的人额头已经磕的血肉模糊。
李昆疼得发抖,却不敢不嗑,谁人不知秦王殿下的狠厉手段,直接打死都算好的,怕就怕长久的折磨,死了活,活了又死,真真是生不如死。
“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顾行舟摩挲着白玉茶盏,“念在你是英国公嫡子的份上,断根手指吧。”
李昆松了口气,只是断根手指,早点去找郎中肯定能接上。
忽然又听他意味不明道:“听说你买了牡丹的初夜?”
“是、是,”李昆小心翼翼道,“殿下若是看上了,微臣愿献给殿下,她还是处子之身……”
顾行舟“呵”了一声,又问:“你在房里待了这么久,都做什么了?”
李昆咽了下口水,“听她弹了首曲儿,然后正想……您就来了。”
“碰她了吗?”
李昆心里咯噔一声,“碰、碰了。”
顾行舟漫不经心地问:“哪只手?”
他咽了口唾沫,缓缓抬起右手,又赶紧放下,换了只手,刚举起来,红光闪过,“扑通”一声,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掌在地上滚动。
李昆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自己的手,钻心的疼立刻深入骨髓,他大叫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我的手!我的手!”
顾行舟面不改色地喝完最后一口庐山云雾。
推开门,整个红绡楼都陷入喧哗之中。
孙妈妈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瞥了眼屋里的断掌,敢怒不敢言,硬生生挤出一个笑。
“王、王爷。”
顾行舟道:“本王出一千两白银,为牡丹赎身,如何?”
按理说,牡丹的初夜卖了七百两,赎身的银子自然也该水涨船高,但孙妈妈哪敢不应。
若是不应,说不定下一个断手的就是她了,花魁可以再培养,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赶紧答应,颤着手推开牡丹阁的门。
屋里,程吟玉以为是李昆去而复返,惊慌抬眸,望进男人深邃的眼睛。
昨晚,就是这双眼睛肆意凝视着她,让她生,也让她死。
程吟玉满怀希冀地望着他,他竟真的来接她了!
顾行舟也在打量她,钗环尽失,鬓发凌乱,一张娇怯芙蓉面满是泪水,却显得愈发娇媚,惹人怜惜。
一日不见而已,竟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他冷嗤一声,顺手给她裹上罗衾,打横抱起,迎着青楼姑娘与恩客们的视线走出红绡楼。
程吟玉最后看了一眼待了三年的红绡楼,毫不犹豫地圈紧顾行舟的脖颈。
第4章 外室
马车辘辘,行于长街。
绵绵细雨早就停了,唯一的清凉消失殆尽,马车里便只剩闷热。
程吟玉有些热,抬眸瞧了眼以手支颐闭目养神的男人,裹着薄薄的罗衾没敢乱动。
她知道李昆是英国公的儿子,英国公何等荣耀,是淑妃的娘家,亦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可这个男人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她带走,想来不是一般的贵公子。
程吟玉的心跳有些快,见他一直未醒,大着胆子打量他。
金线绣暗纹的锦衣华服,随意搭在膝上的手骨节分明,隐隐能瞧见厚茧与伤痕,腰间佩着个玉质温润的螭龙纹环形玉佩。
再往上,他的喉结微滚了下,下颌锋利,然后,她的视线便与顾行舟撞到一起。
他神色淡漠地问:“好看?”
程吟玉慌忙垂下眼睛:“公子玉树临风。”
身为青楼里的姑娘,当然学过如何润物细无声地恭维男人,她还没实践过,心下一慌便讲了实话,旁的词全忘了个干净。
顾行舟哼笑一声,正欲开口,马车忽然一阵颠簸。
程吟玉惊呼,一头扎进他怀里。
顾行舟下意识抱住她,温香软玉在怀,嫌她裹着的东西碍事,手一挥便丢在一旁。
程吟玉吓了一跳,双手抵在车壁上,正准备撑起身,他却环住她的肩。
“就这样坐着。”
程吟玉便没再动,安安稳稳地坐在他腿上,不多时,玉肩上的手缓缓上移,揉捏着她的耳垂。
粗粝的指腹带来一阵异样的触感,她抿了抿唇,忍住没躲。
顾行舟问:“你多大了?”
提起这个,程吟玉的目光便是一黯,“今日及笄。”
及笄前夕莫名失身,及笄当日又差点被人……她这个生辰过得可真是惊心动魄。
顾行舟捏住她精巧的下颌,道:“既然如此,本王送你一座宅院可好?”
本王?他是王爷?
程吟玉本就猜测他不是王爷便是哪位手握重权的将军,没想到真的猜对了。
看年纪,不是五皇子便是六皇子了。
听说五皇子晋王殿下像是位清贵书生,六皇子秦王殿下战功赫赫,那他应当是六皇子了。
送她宅院,那便是要将她安置在别处做外室了。
程吟玉反而松了口气,她长在女人堆里,整日勾心斗角,早就厌烦了,不必和王府后院的女人打交道再好不过。
她笑盈盈道:“奴家日后定会尽心尽力服侍王爷。”
“如何服侍?”顾行舟凝着她嫣然的笑,眸色渐深。
程吟玉咬了下唇,“等、等到了地方……”
顾行舟捏住她下颌的手上移,按住她柔软的唇瓣,“若本王偏要现在呢?”
他知晓她的唇有多香甜,昨晚便一张一合地勾着他,让他今日刚从宫里出来,便马不停蹄地赶到红绡楼。
他冷嗤一声,狐媚的女人。
皇祖父便是命丧于盛宠一时的妖妃之手,父皇为此多次对他们这些皇子耳提面命,这种女人,连宠爱也不可多得,否则便会要了命。
父皇身体力行,对宫里长相娇媚的妃子从来都不假辞色,包括他的母妃恪美人。
他也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花瓣般的红唇印了上来,顾行舟顺势咬住,听她娇声呼痛,下意识松开。
为了日后的安稳日子,程吟玉竭力取悦他。
马车驶过,黏腻泥泞声和着偶尔泄出的娇吟,一时让人分不清到底哪里更湿润。
又行了一刻钟,马车终于停了。
程吟玉平复着呼吸,没敢多看身侧男人如狼般的神色,裹紧披风钻出马车。
底下已经搁了轿凳,她直起身,刚迈出一步,双腿一软,差点栽下去。
顾行舟眼疾手快地扯住她的手臂,半抱着她走入宅院里。
程吟玉回眸瞥了眼马车,随风轻晃的红灯笼上果然写着“秦”字。
似是知晓主人要来,宅院里灯火通明,侍卫与丫鬟婆子分列两边,齐声道:“恭迎秦王殿下!”
一位笑得一团和气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看样子像是管事。
管事觑了眼他身侧的女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王爷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顾行舟淡声道:“从今日起,这便是你们的主子了。”
管家躬身应是,扬声问:“可都听清了?日后绝不能有一丝懈怠!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
下人们纷纷应是。
程吟玉随着顾行舟继续往里走,这是座三进的宅院,雕栏画栋,景致极好。
但顾行舟走得快,她来不及欣赏便进了西厢房。
屋里已经有丫鬟在等着了,见他们过来,福身道:“奴婢思思,是陈管事派来服侍夫人的。”
程吟玉说了句“请起。”
思思大着胆子抬了下眼,看向那个满身贵气的男人,这才说道:“屋里已经备好了热水,奴婢伺候夫人沐浴。”
程吟玉早就不想穿劳什子的纱衣了,闻言也没忸怩,直接转入屏风后。
待身子浸在浴桶里,她这才想起顾行舟还在,连撩水声也下意识慢了下来。
偏偏就是这种动静最磨人,顾行舟从博古架上拿出一本书,随意翻了一页,却什么都没看进去,心神随着水声起伏。
刚开荤的男人,哪能经受住如此诱惑。
可他偏偏忍着没动,长指闲闲地翻过一页,强迫自己看了下去。
恪守自身才是正道。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顾行舟动作一滞,抬眼望向屏风处。
荷叶舒展,莲花清绝,影影绰绰地透着女人窈窕身影。
在她步出屏风时,顾行舟垂下眼睛。
程吟玉也瞄了他一眼,见他在看书,下意识放轻脚步声。
行至他身侧,有力的大掌握住她细瘦的手腕,将她拉坐在腿上,暖香扑鼻。
正欲亲近,忽的瞧见丫鬟还在屋里站着,顾行舟不悦道:“管事没教过你规矩?出去!”
思思咬了咬牙,快步退了出去。
程吟玉眼睫颤抖,咬唇不语。
昨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除了疼,几乎没有别的感觉,所以更怕。
烛火灭了,满室昏暗,唯有月光透过窗牖模糊地投射下来,映亮小半边床榻。
她的眉眼在月光下愈发生动起来,远山眉时而紧蹙时而舒展,那双桃花眼紧紧闭着,浓密的羽睫轻扫泪痣,面色酡红。
她紧张了许久,也等了许久,想象中的痛却没有传来。
程吟玉困惑地睁开眼睛,他双目赤红,神色焦躁,迟迟不得其法。
舔了下唇,她小心翼翼地问:“王爷,你、你昨晚不是……会吗?”
第5章 控诉
顾行舟漏夜离开,走得很匆忙。
虽然最后证明了他可以,但前面那段令人啼笑皆非的经历想必还是伤了他的自尊心。
程吟玉没工夫嘲笑他,头刚沾上软枕便坠入黑甜梦乡。
月色隐去,天光熹微。
不知过了多久,喜鹊在窗外叫了几声,无端扰人清梦。
程吟玉被闹得烦闷,睁开眼睛,入眼便是陌生的奢华陈设,她怔了怔,旋即想起如今她在秦王的别院。
天光大亮,看起来时候不早了,她强忍着不适,挣扎着坐起身。
想必是动静有些大,马上有人询问道:“夫人醒了?”
夫人……程吟玉对这个称呼一阵陌生,片刻后才扬声道:“醒了。”
嗓音沙哑得厉害,她暗恼昨晚王爷不知节制,从月上柳梢头折腾到月上中天。
正想着这些,两个丫鬟捧着东西推门进来,对着她福身行礼。
“奴婢丹樱/思思,拜见夫人。”
程吟玉让她们起来,她昨晚已经见过思思了,只是没来得及细看。
此时再看,便觉得她长得有几分姿色,眉眼之间皆是倨傲之色。
至于丹樱,眉眼恭顺,瞧着稳重些。
她们将木盆与巾帕放好,一齐服侍程吟玉穿衣。
掀开被子,程吟玉蓦地红了脸,身上全是斑驳的红痕,瞧着甚是暧昧。
丹樱神色如常,照常服侍她穿衣。
思思愣了愣,眼里皆是嫉恨之色。
程吟玉不动声色地瞥她们一眼,询问来历。
思思得意开口:“我……奴婢是陈管事的女儿,是这府上的老人儿了,夫人有什么不懂的,问奴婢便是。”
程吟玉暗想,原来是管事的女儿,怪不得如此娇纵。
丹樱平静道:“奴婢从前是秦王府里的侍女,昨晚被拨过来伺候夫人,日后定然对夫人一心一意。”
程吟玉笑道:“既然你们服侍我,也是一场缘分,我待你们好,你们也要待我好才是。”
二女齐齐说道:“奴婢自然一心为夫人着想。”
终于遮住那些痕迹,程吟玉站起身。
她穿着一袭鹅黄色襦裙,更显肤色胜雪,身量又格外窈窕,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目。
只是昨晚累着了,她不太稳地走了两步,被丹樱稳稳扶住。
梳洗一番,程吟玉前去用膳。
走出屋门,满目粉霞,如云如雾,海棠花开得正好。
程吟玉眼睛亮了亮,忍着不适走了过去,站在树下细细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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