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说秦王确实来襄州了,但是秦王殿下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顾行舟心平气和道:“你若是不信,便去襄州相华别院找一个名为百里景明的人,他自然会证明我的身份。”
宋河村太小太偏,等侍卫们找到这里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能尝试自救。
可是找回记忆之前,程吟玉是绝对不会乖乖跟他走的。
而他也不放心她独自一人留在这里,自己去襄州城,只能借助于外力。
李怀文道:“好吧,我信你是秦王了。”
去襄州城,来回一趟至少五日,他还要温书,时间宝贵,索性直接敷衍过去。
顾行舟:“……”
两人都没再说话,李怀文很快便进入梦乡。
顾行舟闭上眼睛,思索着怎样才能帮程吟玉找回记忆,或是让她心甘情愿跟他走。
翌日清晨,鸡鸣声嘹亮。
顾行舟睁开眼睛,却见李怀文已经坐在木桌前读书了。
还挺用功。
顾行舟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与同样早起的李大成打了个照面。
李大成挑着扁担,两头挂着空桶。
顾行舟问:“伯父要去哪?”
“去河边打水,”他纳闷道,“方才我瞧见水缸里的水居然全用光了,真是奇了怪了。”
他嘟囔道:“我明明记得我昨日傍晚倒了满满一缸。”
顾行舟摸摸鼻子:“我陪您一块去。”
他也挑了个扁担提着空桶出门了。
一路遇到不少人,都在问顾行舟是谁。
李大成笑呵呵地解释:“昨晚在河边救的,还有位姑娘,暂时都住在我家里。”
邻居们便夸李大成心善,夸顾行舟长得一表人才,还有人打听他是否成亲。
顾行舟神态自若道:“那位姑娘便是我的妻子, 改日介绍你们认识。”
不消半日,李大成救了对年轻夫妻的事情便传遍了宋河村。
程吟玉对此毫不知情,醒来后瞧见顾行舟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不理他,顾行舟便主动走上前去,问:“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他认真打量着她,面色不似以往红润,瞧着有些苍白。
程吟玉思忖片刻:“有。”
顾行舟顿时紧张地问:“哪里?我带你去瞧郎中。”
“眼睛,”程吟玉瞪他一眼,“瞧见你我便觉得不舒服。”
第95章 别这样叫我
顾行舟被她气得面色铁青。
程吟玉才不会管他脸色如何,转头去找李怀秀。
顾行舟跟上,冷着脸问:“你真的没事?”
“自然是真的。”
程吟玉一边步履不停一边皱眉看向他:“难不成你盼着我出事?”
顾行舟终于停下脚步,看着她一身农家姑娘打扮却依然窈窕清丽的身影。
她的步伐越来越轻快,仿佛远离他是件快乐的事情。
顾行舟垂下眼睛,瞥向空落落的腰间,视线忽的一顿。
阿玉给他绣的香囊呢?
他立刻走进李怀文的屋里,在那团已经变干的锦衣华服里寻找。
他的动静不小,李怀文不得不停下温书看了过来。
“顾公子,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顾行舟没理他,将衣裳抖来抖去,明明玉佩还在,却始终没有瞧见那枚香囊。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昨晚醒来后发生的一切。
却始终记不起来腰间是否挂着那枚香囊。
难道已经被水冲走了?
他不死心,既然衣裳里没有,便开始在地上找。
李怀文忽然走了过来,顾行舟顺势抬头,便见他手里捏着那枚香囊。
“在找这个吗,清晨我在地上捡的。”
顾行舟松了口气,接过后道了声谢,看李怀文也顺眼了不少。
他一边拍着香囊上的灰尘一边开口。
“就算你最后没有考上进士,去秦王府找我,我也能给你安排个一官半职。”
李怀文敷衍地拱了拱手,又坐下温书去了。
顾行舟将香囊佩戴在腰间,盯着玉佩陷入沉思。
这枚玉佩是父皇赏赐的,他一戴便是五年,百里景明肯定能认出来。
若是能找到一个靠谱的人送到百里景明手里就好了。
窗外一阵沙沙声,李大成正在磨刀。
顾行舟握紧玉佩走了过去,问:“伯父,近日你可有空闲?”
李大成救了他和程吟玉,心地善良,又知根知底,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李大成笑呵呵道:“这几日去山上碰碰运气,打些猎物赚银子,程公子有事?”
顾行舟诚恳道:“我想劳烦伯父去一趟襄州城,去寻我的家人。”
李大成上下打量他一番,纳闷道:“你有手有脚,自己回去不就行了?”
顿了顿,李大成反应过来:“是在担心银子的事吧,放心,我给你盘缠。”
顾行舟低声道:“我得带着程姑娘一起走,但她不愿意。”
李大成停下磨刀的动作,正色道:“顾公子,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顾行舟正要开口,一阵欢声笑语传来,越来越近。
他捕捉到程吟玉的声音,刚转过头,便见她从屋里走了出来。
一看见他,她的笑容立刻便凝固了,直到慢慢消失。
程吟玉和李大成问了声好,径直走了。
顾行舟收回视线,这才说道:“昨晚我没有说谎,她确实是我的妻子。只是发生了一些意外,她失忆了,将我当成了无恶不作的恶霸。”
李大成更纳闷了:“为何会将你当成恶霸?”
顾行舟沉默片刻,不知该怎么解释。
他和程吟玉的私密房事,自然是不能让旁人知晓的。
“我也不知她为何会这样。”
顾行舟缓缓说道:“或许是因为昨日我与她吵了一架,有些凶,她被吓到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李大成叹了口气,“媳妇都是要哄着的,现在闹成这样,后悔了吧?”
顾行舟虚心受教。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正想问他到底能不能去襄州城一趟,赵氏扬声说开饭了。
今日家里人多,赵氏便多做了些早饭,虽然简单,但是胜在味道不错。
几人围坐在方桌前一同吃饭。
顾行舟有心想挨着程吟玉坐,她瞪他一眼,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不过刚好是个对角,正好能看着她,顾行舟便没有挪位置。
他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程吟玉身上,她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浑身不自在。
她明明记得他以前的目光是肆无忌惮的,带着燎原的火,恨不得将她的衣裳烧干净。
现在忽然变得有些含情脉脉——她不想用这个词,可是一时没想到更合适的。
她默默地想,难不成是他落水之后变傻了?
亦或是他和夫君长得太像,她从他身上看到了夫君的影子?
“程姑娘,多吃一些。”
温润的声线传来,程吟玉回过神,看向说话的李怀文,朝他笑笑。
李怀文便呆住了,傻傻地看着她的笑容,也笑了,半晌没动作。
“啪”的一声,身侧一声脆响,众人都循着声源看了过去。
顾行舟神色自若地将折断的筷子放下。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程吟玉疑惑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发什么疯呢?
用过早膳,李怀文去温书,赵氏和李怀秀收拾碗筷,李大成背上背篓,准备去山上。
程吟玉不想白吃白喝,便也去厨房帮忙了。
顾行舟拦住李大成,问:“方才我说的事,伯父考虑得如何?”
“去襄州城的事啊?”
顾行舟点点头:“您若是帮我,必有重谢。”
李大成摆摆手,重谢不重谢的他不在乎。
既然已经将他们俩救下了,送佛送到西,他便跑一趟。
“不过这事要等我回来再说,今日我跟人约好了去山上,不能食言。”
见他愿意去,顾行舟郑重道谢。
将李大成送到门外,顾行舟转过身,正好瞧见程吟玉被人从厨房推出去。
赵氏道:“不用你帮忙,你细皮嫩肉的,我真怕伤了你。”
李怀秀也说道:“程姑娘,厨房太挤了,你出去吧,有我就行了。”
程吟玉只好出来了。
顾行舟摸了摸腰间的香囊,走上前去。
程吟玉立刻警惕地看着他。
他低声道:“阿玉……”
“你别这样叫我,”程吟玉蹙眉道,“好恶心。”
顾行舟顿了顿,只好改口:“程姑娘。”
“有话就说。”
赵伯母和姐弟俩都在,程吟玉不怕他乱来,但是也没什么耐心听他说话。
顾行舟让她看香囊。
“这是你为我绣的,旭日代表西山寺的日出,舟与玉佩暗含我们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第96章 装什么好人
这个位置太尴尬,程吟玉并没有去看。
而且看不看又如何,她怎么可能将自己亲手绣的香囊送给一个外男?
顾行舟见状,只得将香囊解下来,放在她的手心里。
指腹似有若无地蹭着她掌心的软肉,滑腻腻的。
程吟玉毫无察觉,蹙眉看着那枚香囊。
这个香囊的绣法极为眼熟,似乎就是她绣的,可是她却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绣的了。
顾行舟问:“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程吟玉哼了一声,“你偷了我绣给夫君的香囊!”
顾行舟:“……”
程吟玉将香囊放进自己袖口中,不给他了。
顾行舟目光阴沉地盯着她:“还给我。”
“这是我的东西,”程吟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偷我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送了我,便是我的。”
他作势要抢,程吟玉马上护着香囊跑开了。
身后脚步声如影随形,被他强迫的记忆涌上心头。
程吟玉惊慌道:“你若是再追我,我就让伯父伯母把你赶走!”
顾行舟担心惊动旁人,只能被迫停下脚步。
他恶狠狠地想,等她想起来了,他要让她一口气绣十个香囊当作惩罚!
见这句话有用,程吟玉松了口气,擦了下额头上不知是被吓出来还是热出来的汗。
赵氏和李怀秀很快便从厨房出来了。
李怀秀边走边问:“娘,我能带程姑娘出去玩吗?”
赵氏皱眉道:“今日这么热,还是别出去了。”
三伏天是最热的时候,刚巧今日入伏,虽然还没到晌午,但是太阳已经毒辣得要命。
李怀秀毫不气馁:“程姑娘昨日落水,今日多出去走走,有助于恢复。”
赵氏便看向程吟玉,问:“程姑娘想出去吗?”
程吟玉并不想出去,就像赵伯母说的一样,天热得厉害,她不想动。
但是瞧见李怀秀目露祈求,双手合十拜托她的模样,她便笑道:“我也想出去走走。”
村里没那么多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赵氏也不是非要拘着女儿,见两人都想出去,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结伴而行,顾行舟自觉跟上。
出了门,程吟玉没好气地问:“你跟过来做什么?”
顾行舟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你们两个女子不安全,我担心你们。而且我也没事做。”
程吟玉气呼呼道:“装什么好人,明明你才是那个最危险的人!”
顾行舟不管她怎么说,就是要跟在她身后。
程吟玉估算了一下距离,他离她有五六步远,反正也看不到他,便也随他去了。
今日太热,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人,只有几个孩童满脑袋汗地撒欢。
程吟玉便问:“你怎么非要让我出来?”
李怀秀咬了下唇,说了实话。
“我答应了隔壁村的阿泽哥今日见面,我不想失约。”
她叫的挺亲昵的,程吟玉便好奇地问:“是你爱慕的人吗?”
李怀秀红着脸点头:“已经定亲了,但是我娘不让我跟他多见面,说怕人瞧见,所以我只能拉上你了。”
娘的原话不是这样的,她说担心婚前便大了肚子,对名声不好。
但是李怀秀心里有数,自然是做不出这种举动的,她只能很想他,想见见他。
“平日里阿泽哥在镇上学手艺,很少回来,我们一个月也见不了两次面,所以……”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程吟玉也懂了。
“你放心,我肯定帮你瞒着,”程吟玉笑道,“不过你得帮我找个阴凉的地方待着。”
李怀秀眼睛一亮:“你放心,河边有许多凉快的地方。”
很快便来到了河边,只是没有瞧见阿泽哥的身影。
做学徒很累,他常常有事耽搁,李怀秀没太在意,陪着程吟玉闲聊。
“这条河叫宋河,所以咱们村叫宋河村。”
程吟玉不好奇这个,看了看四周。
河边有几个浆洗的妇人,离她们很远,身后离她几步远的男人不算人。
程吟玉便放心开口:“你跟你的阿泽哥怎么认识的?”
“你的阿泽哥”这几个字让李怀秀脸更红了,好半晌才回答她的话。
“几年前我去姑妈家做客,在村子里迷了路,便是他带我回去的。”
“说来也怪,后来我每次去姑妈家,几乎都会碰上他,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今年年初,他便来我家提亲了。”
程吟玉问:“是他故意偶遇你的吧?”
李怀秀眨眨眼,她真的以为只是巧合,所以没想过还有这个可能。
程吟玉偷偷笑起来:“一会儿你去问问他,肯定是这样。”
李怀秀羞恼地轻拍了她一下。
“不说我了,你和你的夫君是怎么认识的?”
程吟玉顿了下,神色有些迷茫,她和夫君怎么认识的……
她为何想不起来了?
李怀秀当她在害羞,正想催她快说,余光猛然瞥见前面大树下站着的熟悉的身影。
“我、我不跟你说了,我先过去了。”
程吟玉僵硬地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却依然没有想起任何事。
她看着缓缓向前流动的河水,心里有些慌乱。
为何她脑海中只剩下恶霸强迫她的画面?为何没有她的夫君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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