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什么好官,之前的江州青天大老爷回京述职,才刚刚进京城大门就被抓了,再也没放出来,听说证据都是伪造的,砍头那天,无数人大喊冤枉。”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件事是有前因后果的,这位江州张青天不喜武林高手,正好之前侠客山庄的几位侠士在青州杀人,被他逮着两个,直接就砍掉了,侠客山庄能不生气?”
“那也是他们活该,听说杀了好几十人,还有孩子呢。”
“张青天老爷死后,当初青州作恶那四人中,侥幸活下来的,也被侠客山庄杀掉了。”
“侠客山庄自己可以清理门户,但其他人可不能动他们的人。”
……
阿染听着,漫不经心给自己灌下一碗酒。
他们喝着酒,什么都聊,十分投机。
就有人问:“相逢是缘,我乃秀山派丁玉,敢问二位是?”
余焕端着碗,轻轻一笑:“剑山,余焕。”
“竟是剑山少侠!”
“久仰剑山大名,有机会切磋一二。”
“剑山之剑闻名天下,七十二剑阵、剑山令、独孤剑……皆是赫赫威名,从来只是听说,未曾有幸见过。”
“哎,七十二剑阵是七十二个人,他们一旦出马,必是巅峰之战,寻常怎么可能看到?剑山令可去剑山求助一次,剑山必无条件答应,当今天下也没几个人拥有过,更别提剑山最神秘的独孤剑法……”
……
夸完,又把视线移到阿染身上,问她是谁。
她是谁?
阿染将酒一饮而尽,突然笑道:“未来太子妃。”
五个字,大厅一静。
余焕看向她,眼神微微变。
有人醉醺醺,茫然:“啊?”
好几个人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阿染打了个酒嗝,低声问余焕:“太子长得好看吗?”
余焕眼眸深深:“好看。”
“那我看上了太子美貌,想要这未来太子妃身份。”阿染眯着醉酒的眼睛,轻笑,美酒入喉,一派豁然与潇洒。
姜阿染是未来太子妃。
这是朝廷与皇室,欠姜家的。
姜家世代镇守边凉,保家卫国,一代代姜家血流在边凉土地上。
皇家与天下欠姜家,所以皇帝说过,无论太子是谁,姜家女都必为太子妃,这是姜家鲜血换来的。
她可以不要,但皇家必须给!
姜家流干了血,皇家又凭什么不兑现?
要兑现,要公告天下,说清楚缘由,让朝廷江湖、未来史书,都清清楚楚记得这天下安稳,有姜家的血。
她下山三件事,第一件正在做——查明姜家案真相,报仇。
第二件,是找到当初助她活下来的少年,报恩。
而这便是第三件。
——让皇家兑现承诺,为姜家正名,她要做一个与太子无关、不入宫的“太子妃”,此也算“报社”。
余焕表情古怪,桃花眼复杂一片,“你没听过太子与段家女的传言吗?听闻当今有意指婚……”
所以,你凑什么热闹??
阿染闻言,只是轻笑:“无所谓。”
太子与段家女郎有情,甚至当初主审何家也可能与姜家案有关?
都无所谓。
可以换个太子!
太子不重要,太子妃也不重要,她不喜欢也不在意,但她要朝廷江湖,全都给她认。
给姜家认!
太子是一个身份,“太子妃”为什么不能作为一个不变的、与太子与皇家无关的身份?
姜阿染是“太子妃”,与太子无关,就像姜家的“镇北大将军”,是称号与承诺。
余焕简直无话可说,表情又是不理解,又是一言难尽。
阿染喝下一碗酒,“你觉得很有意思?”
余焕点头。
不止有意思,还有病!
阿染笑容越发灿烂张扬。
——有意思就对了。
她也觉得很有意思呢,毕竟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阿染笑着,却又不达眼底,一碗桃花酒喝下去,嘴角留了些,抬手抹过,肆意又洒脱。
她立于这天地间,无所顾忌、无拘无束,自在逍遥。
众人都被惊到愣神,此刻看着她,又相继笑起来。
都以为玩笑,没人当真。
“好好好,那我们敬太子妃一碗!”
“哈哈,给咱们未来太子妃倒酒。”
“干一个!”
……
余焕深深看着她,就很想问——
你这个“太子妃”,太子他知道吗??
-
酒到黄昏,终于散场。
阿染醉醺醺站起来,有些摇晃,余焕正在打瞌睡,脑袋一点,茫然地抬起头——
“不喝了?”
阿染摆摆手:“不喝了,诸位告辞。”
“告告告辞……”还醒着的人也是大舌头。
阿染已经走了。
她摇摇晃晃走出来,步子有些踉跄,这酒真不错,余焕会喝,所以临走时她还提了一坛在手上,哼着歌,悠闲快乐。
余焕结完账后跟出来。
他伸出手欲要搀
扶她,被阿染挥开。
见她喝成这样,余焕摇摇头,一脸无奈嘟囔:“你这酒喝的,说你糊涂吧,没忘记了解朝堂江湖,说你清醒吧,你还敢说自己是未来太子妃……”
今晚阿染知道了不少消息。
这酒没白喝,也没白请。
但要说她的目的是打听消息,又喝得挺开心,甚至还能说出自己看上太子美貌,要做未来太子妃的话……
余焕不断叹气。
阿染没搭理他,哼着歌,踩着月色摇摇晃晃。
很明显,她的心情比来之前更好,对余焕的那一点点不高兴,也早就烟消云散。
余焕突然凑过去,眨了眨眼睛:“阿染,不生我气了?”
阿染:“不生气。”
余焕眯起桃花眼:“今晚开心吗?”
阿染:“开心。”
余焕搓搓手:“那我说句话,你可别不开心……”
阿染睨了他一眼,“你先说。“
余焕露齿一笑,满脸讨好——
“我刚刚花的是你的钱。”
第17章 去死
阿染:“??”花她的钱?
在短暂沉默过后,她的眼神瞬间清明,看着他,面无表情,死亡凝视:“你送我那把刀呢?”
声音平和,没有生气,没有暴跳如雷,非常冷静。
余焕赶紧拿出来,讨好地递过去:“在这里。”
他嘿嘿笑:“请客只花了一百五十两,我看了,你还剩下一半,够用够用……”
阿染伸手接过,掂了掂,缓缓抽出刀,微笑——
“去死吧!”
“嗷!救命啊——”余焕大叫。
-
三月初,京都早春的桃花已经开了,佛陀寺外满树新开的桃花红艳艳,美不胜收。
而此刻下面的两人,却在桃花林中打得不可开交,桃花纷纷扬扬。
余焕被暴揍。
“嗷!阿染我错了!”他嚎道。
阿染不理,一身酒气,坚决要送他下地狱,提前去等她。
敢花她的钱,就是找死!
刀与剑碰撞,刀光剑影中,映照着纷纷扬扬的桃花,春风送暖意,给地面铺上春色。
余焕一边躲一边反击,眼看真要被送进阎王殿,认了真。
阿染的刀是冰,余焕的剑是火,刀与剑在桃花中较量,从一开始余焕单方面挨揍,到拼死缠斗,再到后来刀剑默契,是对战也是配合。
阿染最初无尽杀气。
但余焕的剑能接住她的刀,他的剑术稀奇,屡出奇招,剑也极好,这种武学上的极致较量,就像知己相逢,比桃花佳酿入喉更让人身心舒展。
当初与沐人九一战有这种热血之感,可他退了,余焕没有退,步步相抗,招招新奇。
“锵锵!”
“铮——”
两人同时后退,带起的风掀起桃花。
阿染眼睛明亮。
余焕捂着胸口龇牙:“喂,你下手也太狠了吧!”话是这么说,桃花眼却在闪烁。
他长剑一挑,将桃花酒的酒坛挑起来,在桃花纷纷当中丢过去,“喝点?边喝边打,不然我早晚被你砍死,就没人陪你练刀了。”
阿染一手刀,一手接过酒坛,直接举起往嘴里倒。
“看剑!”余焕趁机大笑着扑过来。
阿染嘴角一扬,抛起酒坛,横刀抵住,随即脚往后抬,脚尖接住酒坛,手上招招逼近。
刀剑相撞,桃花翻飞。
转身时,她将酒坛抛上天,落地后再伸手接住,大口喝下。
刀能横天笑,剑寒十四州,一进一挡,一攻一守,余焕的剑法超乎阿染想象。
她没有殊死一战,也不需要分出胜负,但所有的出刀都能得到回应,刀有变化,剑就有改。
打到后面,倒成了“炫技”。
银色长剑婉转,余焕突然落了地,带起满地桃花,一手用剑抵住阿染的刀,衣袖早就被削掉,破破烂烂,另一手从身后伸出来,握着一束桃花。
余焕咧嘴,粲然一笑:“我错了,别生气嘛,是你要请客,我又没钱,不只能用你的?”
他晃了晃桃花,示好。
阿染轻嗤一身,收刀,刀柄往上一敲,余焕手上的桃花飞上天,花瓣纷飞。
另一手将酒坛丢过去。
余焕接住,大笑着仰头痛饮。
阿染打得痛快,余焕同样如此,顶尖的刀剑相碰,两个天赋异禀的年轻人,是这世间最好的对手。
打也打过了,喝也喝痛快了。
阿染躺在屋顶上,皎月高悬,繁星点点,她半合着眼睛,抱着空酒坛瞌睡。
余焕在旁边躺下,随手丢给她一个东西——
“送你了,抵今晚酒钱。”
他扔的漫不经心,阿染也就随手拿起来看。
今夜月明,武学者夜视能力强,阿染哪怕醉醺醺,也依旧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块玄色令牌,很小巧也很简单,上面写着三个字——
剑山令。
阿染顿了顿,随即,她缓缓扭头看向余焕,一双漆黑的杏眼认真,紧紧盯着他。
余焕扭头,眨巴眨巴眼睛:“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但你也用不着这么看我吧?不过,你要是实在是喜欢我,我也——”
阿染打断他:“你到底是谁?”
余焕双手垫在脑后,翘着腿哼哼唧唧:“我都说过好几次了,一个无聊的……路人。”
阿染喝醉了,但依旧冷静:
“剑山令是剑山不传之宝,拿着剑山令,能去剑山求一次帮助,剑山将不惜一切代价完成,整个江湖不超过三块,绝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你武艺卓绝,能对战我的修罗刀,招式变化莫测,你学的是剑山最核心的独孤剑。”
余焕:“……”
快要把底给抖干净了,他转身伸手,恼羞成怒:“不要就还给我!”
阿染手一收,揣进了怀里。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这一百五十两,是真值得了。
-
大内,皇宫。
萧和青坐在皇帝对面。
宣和帝萧遂看着面前摆放的东西,长出一口气:“和青辛苦了,能拿到侠客山庄地图与钥匙,恐怕吃了不少苦。”
他看着萧和青,此刻不是皇帝,只是一个父亲。
萧和青心中一暖,轻声道:“不辛苦,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因名册一事钓出刘正许,我必须将他从侠客山庄地牢劫出来。”
这是一个连环的事件。
名册丢了,与侠客山庄勾结的官员就乱了,加上他们有意无意的行动与逼迫,就有自诩捏着段元立把柄的人着急跳出来,想赶紧保命。
侠客山庄拿了人走,而这个人,就是咬饵的鱼。
萧遂皱眉:“你要亲自去劫刘正许?和青,你没有武功,何必冒险?就算其他人的机关术比不上你,但有地图和钥匙,未必不行。”
萧和青一贯处于幕后,而这一次,却是处处亲自参与。
太冒险了。
萧和青摇摇头,“父皇,我已确定刘正许与当初姜家案有关,等了这么年,终于有眉目,不容有失。”
墨叶机关术天下无敌,侠客山庄易守难攻,远比想象中更加麻烦,他不允许失败,就得亲自去冒险。
刘正许现在还活着,再等等可未必。
萧遂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要刘正许是为了收集扳倒段元立的证据,但萧和青却是为了当初的姜家案真相。
许久之后,萧遂才道:“确定好时间后,朕会将段元立留在宫中,你……切记安全为重。”
到底不放心,他想了想又说:“朕让沐人九协助你,他武功高强,保你平安没问题。”
萧和青没有拒绝。
沐人九那人虽说阴毒,但武功确实高,有他一起,会更添一分胜算。
萧遂感叹:“你大哥要是在,也能助你。”
他两个儿子,二儿子萧和青幼时受寒受伤,不能习武,大儿子萧焕却天赋极佳,淑妃出自剑山,萧焕十年前上剑山学艺。
萧和青微顿,轻轻一笑:“大哥也快下山了吧?”
“淑妃说快了,她每日都写三封信催促,三月后朕寿辰,他总会回来。”萧遂摇摇头。
不提那个大儿子,萧遂看向萧和青,眼神满意。
——这世间,从来不单单以武艺论输赢。
他这个二儿子是天生的帝王,运筹帷幄,这些年朝中许多事都是太子在处理。
这一次
对上侠客山庄,如果能一举拔掉毒瘤,以后和青才好施展。
像是想到什么,萧遂声音轻轻:“当年的事已经作古,姜家没了,你舅舅和母亲也……何必困住自己。”
萧和青垂眸,手指微微泛白,一字一句:“父皇,我想要一个完整的真相。”
姜家有功,也对他有恩,姜长平是他师父,如父兄一般教导他,姜长安伴他长大,姜家女是他自幼定下的未婚妻。
姜家灭门,都说凶手是他外祖与母亲。
舅舅避而不见,母亲说都是她的错,对不起姜家,后来舅舅病逝,母亲自杀……种种迹象都让他不安。
一边是何家,一边是姜家,他怎么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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