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无言以对,却觉得有一些苛刻,这世上有几人能比得过新皇,就算是新皇那样的,都差点登基失败呢。
秋闱过后,探春跟着林泽回到京城,在京中科举,就不能再用林泽的名号。
念安郡王府早已收拾妥帖,等着他的主人到来。林泽没赶她走,她就继续跟着他回到郡王府。念安郡王离世多年,府上只有一个老王妃,这些年吃斋念佛,不管俗世。
只是听闻嗣子终于回府,浑浊的双眼才出现一丝亮光。
念安郡王这一脉从来都很安生,也干干净净,上一任郡王爷胎中带着体弱,未能长成就没了,定下的姑娘被老王妃做主,安排了新的人家,剩下的就靠宗人府帮忙,选个合适的嗣子过继。
想要做郡王的宗族不少,能达到老王妃要求的不多,府上只剩下她,舔着老脸求了宗正,不想死后郡王府的名声被败坏掉,选出来的嗣子作风一定要好的,最好能保证只有一妻,绝不纳妾,身上至少有秀才功名。
优秀、作风正、又不纳妾,如此倒不好找,宗正找得为难,最终被新皇拍板定下林泽。
林泽的血脉问题,其实大家都有所猜测,新皇亲笔手书赦他无罪的圣旨,宗正看完后,无言以对,唯一的疑虑便是找不到具体的过往。
直到太后指着脉案,说她曾经小产过一个六个多月的胎儿,因为没能长成入不了皇陵,被她送出宫寻了块风水宝地安葬,很可能就是那个孩子,活过来后被别人发现后故意遗弃,才遭人收养。
甚至还有理有据呈现他一直养不好的身体以及被林家族长不好对待的证据,最让太后自己都震惊的,还是找到了给林族长夫人接生的稳婆。
那人信誓旦旦说林泽本该一出生就没了的,出生的时候脸上有一块明显的胎记。
她还诧异过,觉得林泽是林族长从外头抱回来的私生子。
如此证据齐全,宗正心中更加偏向于他是先皇亲子,也不查明真假,就过继到念安郡王名下,老王妃听说是皇子身份,从外头被认回来的,血脉没问题,身份不好恢复,人是好的作风正有功名,附和她的要求。
可这外面回来的皇子,怎么看都像是私生子,就算宗正再三保证是太后所出,她能信吗?太后生没生过子嗣,虽不知道?除了新皇,她没有一个健□□下的皇子。
事已成舟,老王妃也没有办法,只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叮嘱几句,莫要污染郡王府的名声。
林泽走进正堂,看着里面坐着的老王妃,恭恭敬敬叫了声叔母。
这位老王妃他认得,小时候坚定站在先皇身后,才得三代不降爵的念安郡王,哪像竟没传到第三代,府上就没有一个子嗣了,连个姑娘都没有。
说起来,上上一任王爷是在草原之战上受伤感染而亡,王妃拼命生下遗腹子后,撒手人寰,这位老王妃养大了身子骨不好的孙子,却因为贪玩深冬跌落池中,高热不退人也没了。
如今,年纪不比贾老太太大,瞅着满脸斑白,饱经风霜,若非咬着口气过继一个合适的继承人,哪能继续支撑下去。
对她,林泽很郑重地行礼,峰回路转还是被按得这家。
老王妃打量着他,从身形中看到的是一丝新皇的模样:“你是林泽?”
哪个弑君的暴徒!那日老王妃也在受邀之列,看得清清楚楚!
林泽点头。
“以后还出仕吗?”老王妃问道,“你打算一直沿用林泽的名字吗?”
“王妃希望我改名字吗?”
“你想改吗?用着这个名字,你会有很多麻烦。”
“换个名字还能换张脸吗?待我考中进士,他们哪个看不见?”
“说得也是!”老王妃微微一笑,“你已经中举了吗?倒是比我要求的还高一些。”
说着,眼神瞥向他身边的小姑娘:“这位是……”
“贾探春,我的未婚妻!”身份背景都没有介绍。
老王妃有一点点的震动:“你好像不在乎她的身份!若是我,我会说他是荣国府贾赦的侄女。”
“有必要吗?她都已经在我身边,还能换吗?”林泽并不在乎,“是不是贾赦的侄女对我意义不大。”
老王妃哈哈一笑,瞧见探春手上的碧玺镯子,看来太后也给了见面礼。
“往后,这郡王府就交给你了,老婆子我也该去见见他们了。”老王妃好笑得起身,如释负重,林泽这孩子,他是满意的,能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即聪明又重情义。
若换成她,肯定是要皇位的。
“林泽,老王妃她……”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她早就熬够了。”林泽走到正房,打量了下干净又简单的装饰。
好吧,看得出念安郡王府没留下多少家当,除了个名头,什么都没捞到。
当日,探春信手拈来开始收拾,老王妃听说整个府邸焕然一新,花草都移栽过新的,到处充满生机,连府上伺候的人都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全都一副死灰复燃的模样,看到了往后的盼头。
老王妃当日都多用了小半碗饭。
最终,为了不影响林泽的科考,老王妃继续安生过着日子,跟林泽他们相安无事着。直到冬日来临,草原上下着厚厚的积雪,一年的打仗导致各家都囊肿空虚。
马匹的损失,牛羊的贱卖,草地供养不起那么多马,各家才终于反应过来,再探查那些贩卖过来的皮甲。冬日小小的切磋都能感染死人,而且部分没有长出疱疹,根本就不再是天花,是皮甲有问题。
被算计到如此地步,人口马匹全都折损,王庭威望大降,盐湖至今产出的食盐还有问题,果然是水源有问题,那群中原人暗地里投了毒。
如此情况,各家大怒,好几个商队被他们一抢而空,浩浩荡荡结合,开始南下。
这种大事传到朝中,很多人都慌乱不堪,草原之争很少打赢,没回南下都没有好结果。还没开打,就有不少人开始商议求和。
新皇没有表态,看着朝堂上各家的言论,顺便再看看有哪个皇子慧眼如炬,能察觉到他们在西北的部署。
买皮甲、食盐,贾琏在西北,贾赦偷偷离京不知所踪,草原上一年打得人丁不旺,竟无人知吗?
还有粮草,一直在往西北运送,工部修建的防御工事至少瞒不住人。
很可惜,皇后所出的皇子没一个主战,怯弱之意明显,那就决不能继位。却有一个不到十三的皇子在御花园中求他主战。
这皇子并不起眼,生母是个县丞,十三岁还在读书,并未领职务。
别看他毫无背景,却做着太子的马前卒,在上书房听朝臣商议江南的争端和赦大老爷的是非,又在内库领东西事,听一耳朵太子抱怨工部和户部忙得不可开交,在修建什么工事,有没有打仗,白花那么多银子。
再看如今场面,便知是唯一的机会,即便冲撞陛下,也要站出来表现。
这一表现,直接入了陛下的眼。新皇很讲究嫡出,更讲究能力,太子被他诟病不是一日两日,这会儿又不讲究嫡出了,可见能力是陛下最看重的。
他不喜欢废物!只要证明自己不是废物,身份都可以变!
果然,他赌对了。
不需要跟任何人商量,安排他去西北,找贾赦。贾赦会让他有足够的军功,堵住所有人的嘴。
朝堂上,纷纷扰扰,新皇任他们吵闹,该忙的还是在忙,没有停歇。兵部、户部和工部的主事之人忙到没工夫打理任何人,这群看不懂眼色又看不懂他们在忙什么的废物,早点滚,换点能用的来顶一下,他们都快要顶不住了。
最好把林泽交到他们六部帮忙,别让那家伙躲懒,但凡他现在是个进士,都逃不掉被征调。
可举人就能逃吗?林泽看着找上门来的林如海,重重的眼带,瘦弱的人直接把他拦腰看起来就跑!好小子,来帮帮忙吧!
扛着跑的操作,看待了探春,探春索性也女扮男装跟着去,缺人吗?她也可以打打下手的。
第93章 废太子
忙起来的时候的,非常忙,在户部林泽终于看到了他的难兄难弟,林立小伙已经在户部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前后最清楚。
看见林如海将林泽和贾探春都给带进来,直接当成书童使,他需要处理的事务一一送过去,自己先找个位置睡一下。
真打起来他更忙,这次不是被动挨打,而是主动出击,草原的版图都已经逐步探测出来,从草原救回来的人中,有好几个会如何辨别方向。
朝堂之上还没有吵出个所以然来,难得睡好一觉的林如海精神焕发,拿着准备好的折子上朝,瞥眼工部尚书那厚厚的黑眼圈,再看看兵部尚书闭目养神中,面容含笑十分高兴。
一上朝,刚刚要开吵,林如海高呈折子出列。
“臣有本要奏,草原兵力部署和具体人数马匹数,已经统计完毕,臣认为,应该迅速出击。”早点开始,早点休息,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杀他们个措不及防最好。
“林大人,你这消息从哪里来的,可靠吗?”几个大臣故意问道。
林如海翻了个白眼:“本官不像大人你,猜测的东西也敢呈到圣上面前,混淆视听。本官从前兵部尚书查处的交易账簿上,核对出草原牛羊大概数量,并进一步核算出可以出阵的马匹的数量,草原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又大片感染天花,最大的盐湖已经被天花感染源头,只要卡住盐的来源,草原联盟不攻自破。”
又是盐!林如海的专场!
没有盐,草原人刀都提不起来,自然没有威胁。
“按如今草原上的盐价,已经到平常的十倍,手里有货的胡商不会轻易提供大量的盐,以防被哄抢,最近被杀的商队极多,边关已经戒严。”
工部尚书又出列了,终于轮到了他。
“秉圣上,边城的防御工事已经在前日全部完成,一应守城器械都提供足够的量,每一个地方都防得住七天七夜的进攻,工部还在加紧制造大炮,争取早日达到每个边城都有。”
以为掌管皇商的户部员外郎出列,这几人同意标配的黑色大眼。
“启禀陛下,粮草肉食和冬衣冬裤冬鞋均已购置完毕,极大布料棉花皇商都将足够的量提供上来,两日内可送至西北。”
一条条筹备的消息,跟这两日的争吵呈天囊之别。
最终,兵部尚书出列。
“陛下,荣国公贾赦日前主动出城迎战,带出千人骑兵冲入敌营,撒出足够数量的霉豆后,对方没设防,马匹大半不动,被守城大炮一轰损失一半,那些霉豆都是泡过巴豆粉的,很快又会有一大批马不能上战场。”
攻城叫嚣,被贾赦直接出城迎战,差点全歼,旗开得胜。
别说主战的高兴,求和的也高兴,打了胜仗求和就更加容易。
新皇并未关心这些多余的事情,意料之中的战役,提前一年开始准备,还会有问题的话,主事的就可以不用干了。
视线落在吏部柳侍郎身上,柳侍郎感受到陛下的关注,就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走出队列。
“臣有本要奏,太子勾结朝臣,意欲通敌,太子妃和皇后母族贩卖私盐,哄抬粮价,大量屯粮。太子不堪为储君,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未曾规劝,并收受母族贿赂,失德不公。”
这一声声,说得整个朝堂为之寂静。
皇后、太子和太子妃,三个重要人物,全被他弹劾了。
柳侍郎递上折子和证据后,新皇眉头深深蹙起:“大理寺严查,朕要一个明确的结果。”
这又是一个雷鸣声,竟然要彻查!谁人不知太子妃和皇后母家嚣张,尤其是皇后,做太子妃时就已经专横跋扈,如今更是毫无遮拦,太后压根就不想理她!
新皇下定决心要在这个时候废后、废太子,结合之前的争吵,和各部主事回禀之事,太子一派全都主和,刚刚还高兴有更多筹码可以求和,现在个个摇摇欲坠,无法接受。
太子本人更是面色青白,全身颤抖。
这幅姿态,新皇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如此继承人,难以堪当大任,如果实在没有人选,大不了让林泽上,林泽都比那群废物点心好。
皇后的所作所为,新皇已经彻底看不惯,打压非嫡系的皇子,自己又没有能力压制,用一些肮脏下作的手段,看不出什么能力,只看得到歹毒。
东宫之时,太子妃是父母选的,轻易不要动,登基后,按耐不住,也选择废掉。
皇后不敢置信,得知消息后冲到御书房,哭求着冤枉,在御书房门前大放厥词,骂柳侍郎是因为柳侧妃才对她怀恨在心,都是他们柳氏栽赃陷害的。
坐在御书房内的新皇喝着茶,无言以对,事到如今还不知道谁才是真正想处理掉他们的人,可见有多愚蠢。
太后自己也不是多聪明的人,唯一感受到偏爱后肆无忌惮,却也知道只有被偏爱的人,才可无理取闹,若得不到这份偏爱,自以为是,很快就会得到回报。
就比如皇后,东宫之事不予深究,做上皇后安分守己,新皇未必会动她,保住皇后,也能间接保住皇后的二子一女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惜,这人没有半点知觉,眼里只看得见太子,满心想要太子上位。
新皇有多讨厌无能之人,人尽皆知,就这还不知道努力成才,或者自动退出,太子也不是什么拎得清的人物,没有幕僚帮忙,面对指责,只会害怕发抖,跟承认了没什么区别。
草原之战,匆匆开始,结束得也匆忙,盐这个字,发泄出足够的分量。
在迎击重创后,一次次再没有输过,不可战胜的草原人好似突然变成病猫,被组建武装到牙齿的骑兵横冲直撞,进而丢盔弃甲。
各路新冒出头的将领主动出击,在草原上放风驰骋,抢来的战马就有几千匹,挂上贾家的军旗后,草原人闻风丧胆,最终递交国书投降,愿意定期纳贡。
将军可能会谋求一两场战役的胜利,但当权者谋夺的可能是一整个国家,整块整块的领土。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毫无悬念,在中军穿出头的十二皇子,因公立为亲王,跟随军队回京讨赏。
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十二皇子在战场上体验了一番杀伐,带着几道伤疤,进宫见到新皇。
太子虽然还未被废,罪证却查得差不多,距离被废,只是时间问题。皇后和太子妃的娘家已经全部被压入大牢,判处斩刑的都不下一双手的数。
太子党主和之人紧接着被调任出京,有生之年回京是不太可能的。太子党的那些主战派倒是还好好地待在原地,没有被处理。
能顶着大多数人的压力,提出反对意见,且据理力争,毫不动摇的,不是心性好,便是眼光好,都可以利用。
十二皇子原本就属于太子一脉,剩下的人手顺理成章被他接过去,人人皆知,新皇看重他,有意培养他。
在临近过年之时,草原之战彻底平息,大获全胜只需要礼部去拟定上供之物,众臣都开始准备收拾收拾过春节时,皇后、太子妃和太子同时被废,十二皇子被封太子,其母追封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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