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出大事了,您要给老奴们做主呀,太太刚去,少爷竟然就对我们动手了,宋嬷嬷一家现在都被关在院子里抄家呢,姑娘,你快去看看吧。”
王嬷嬷的脸惊惶失措,发钗头环都未戴好,身上也皱巴巴有些脏污,黛玉眉头蹙起。
“嬷嬷你是逃出来的?明明哥哥答应了我,竟不守约,十足小人一个。”黛玉起身,脚下一颤,王嬷嬷等不及,扶她起来,就拖着人要去救命。
大门却被人反锁了,王嬷嬷进得来,出不去了。
林家的下人格外有眼色,这种时候,怎能让王嬷嬷这老妇坏了事,自然得釜底抽薪一把。他们对包庇贾家人的黛玉也没有多大的好感,拦拦路还是敢的,反正管家说了,各处落锁,不要随意走动。
“你们干什么?放我出去!”黛玉有些惊慌,怎么会这样。
“姑娘,你好生休息会儿,莫去打搅少爷才好。”外头不知是谁回嘴一句,“等事了自会为您开门的。”
“你们这群天杀的,太太刚走,你们就这般不把姑娘放在眼里,太太,你看看啊。”王嬷嬷大哭委屈。
外头却传来讥笑声,“老虔婆,快别哭了,你们也没少瞒着太太做坏事吧,咱们可听说了,少爷是要惩治手脚不干净偷太太嫁妆的人,宋嬷嬷应该贪了不少吧,哈哈哈。”
“你们……你们胡说。全是栽赃陷害!”
“笑话,太太库房丢了一大半的东西,可都是林管家亲自开库房查的,账册也有,宋嬷嬷做假账被李嬷嬷举报了,你们贾家人真好笑,要不各自账本对不上,要不连账本都不做。现在好了,全给查到了实证,还想`着脸让姑娘保下你们?真是脸大如盆,佩服佩服。”
黛玉皱眉,听着不太对劲,“怎么回事?”
“姑娘别听他们的,他们完全就是故意说给您听的,他们要整治我们贾家来的仆人,简直手段尽出,太太一走,就忍耐不了了,姑娘,您答应过太太,要照顾好我们的。”王嬷嬷哭求期盼着,跪在地上给黛玉磕头。
黛玉何曾见过王嬷嬷如此,向来她都是懒散又爱拿她的东西,母亲一直说要善待,好歹是奶大了她,要敬着,以后出嫁也能带着去。
“姑娘,您说句话呀!”王嬷嬷磕了好几个头都没得回应,真急了。
“我能说什么,门都叩不开。”黛玉突然又不想管她们,兄长不是能耐吗?看他能查出多少来,若要骗我,休怪我去跟父亲告状。
王嬷嬷往日的确讨嫌,她不是很信任,更不想带在身边,林泽已经动手,她去说也无济于事。
不顾王嬷嬷的苦求,黛玉跪回灵堂,跟母亲述说自己的不孝和无能,连林家的家生子都能对她这个主子不甚恭谨,甚至还带有怨气。
她也不喜欢这群人,眼里有她又好似没她,对她们而言,她这个姑娘只是个工具。
王嬷嬷见她不乐意了,暗地里忒了一口,又跪在门口哭贾敏,旁人从未见过,她竟如此能哭,之前在贾敏灵前可没这般。
外头的林家下人只有高兴的,姑娘那性子,本就这般,跟个仙子似的不食人间烟火,能插手少爷的事才怪。
王嬷嬷这老货手脚倒是快,竟能来跟姑娘告状,企图打搅林管家的好事,现在各处已经落锁,跑出去也未必能到得了现场,唯一的坏事之处,就是老爷了。
不过老爷已经睡下了,据说这段时日都要点安神香,轻易不会醒。
*
宋嬷嬷住处,林管家冷笑着,端着姿态,打开门锁,林家仆从呼啦啦闯进去,把守院子各处,气势昂扬的,宋嬷嬷一家都在院子里站在,堵在庭院中,跟他们对峙。
林管家手头东西够多,不想跟这群人对峙,尤其是刘管家那厮,没能力尽干些缺德事,如今是时候给不少人报仇了。
“来呀,给刘管家上上家法,打十板子意思下,看我林家的板子够不够厉害。”林管家冷冷一笑,挥挥手,几个青壮冲进去拽着刘管家出来,宋嬷嬷还想拦着,被人一并拖出来。
“啪啪啪……”一声声板子打下来,刘管家只哀嚎一句,就再发不出声音,脸色青白嘴角溢血,只怕是活不成了。
“打得不错。宋嬷嬷,你怕是不知,林家祖上有外放为县官的,打板子的手段掌握得不好,都不够给老爷办事,你们荣国府的军棍跟这相比,如何呀?”林管家笑得开怀,“不用着急,下一个就是你宋嬷嬷,给你个机会,亲自体验一下。”
“你个狗奴才,林泽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就`着脸跟姑娘对着干,你不怕老爷打杀你吗?”
“老爷?老爷怕是更想打杀你吧,不过是碍于太太的遗言不好动手,少爷可是给老爷排忧解难呢。”林管家半点不怕,“太太的死,跟你这老货关系匪浅吧,我就说外人怎么可能让太太气死,自然得是亲密信任的人,捅刀子才够锋利。”
“你……”宋嬷嬷老脸煞白。
“瞧,你本事不大,胆子倒大,这一炸就炸出来了。”林管家无语,“来,送宋嬷嬷上路,也好陪着太太一起走黄泉路,全了你们主仆情谊。”
“你敢,我是荣国府的人,你们放开我!你们好大的胆子,老爷不会放过你们的,啊……”同样也只是喊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
“松松手,留她一命,好歹是姑娘保下的人。”林管家等打了三四板子才说,宋嬷嬷就算没当场殉主,估计也活不长了。
剩下的无不惊慌,缩成团成不了气候。
“来,直接抄,找几个婆子,把她们身上都给扒一遍,一个子都不能落下。”林管家不多说,挥挥手,青壮们一窝蜂冲进去翻箱倒柜,墙皮地皮都要扒,顿时鸡飞狗跳。
林家的婆子也不客气,上手拉到屋子里,衣服脱得光溜溜到处摸,还要扒开看头发里嘴里有没有藏,果然是深谙抄家之道呢。
在一旁偷看的林铁,都没想到林家还有这等底蕴,这些手段一般都是胥吏的看家本领,很多人家因为不懂,就算考中进士成为县令,还时常被胥吏拿捏。
如此吵闹的声音,在林家子耳中,简直就是仙乐,林管家也舒爽了,自觉出了口恶气,能至少多活十年。
“查到了,里头有个地窖。”一箱箱好东西被抬出来,公中库房、药房和太太库房的东西都有,那个地窖都不知是什么时候挖的,藏得深呢。
除此之外,精致些的衣衫首饰都没落下,宋嬷嬷那儿媳妇头上的银钗都给扒了。
如此一合计,好家伙,都够给姑娘当嫁妆了,现银就有上百两,银票更是有六千多两,这在外头,普通乡绅都没这个数,更要命的,竟然还有例子钱的票据。
第13章 黛玉决断(修)
林管家看到那些票据,是真的怒了,你们最好是用荣国府的名号去办的事,否则,定让少爷把你们都卖到腌H地去。
“林管家,这群人怎么处理?”
“捆了,等少爷发落。”林管家面色如铁,指使人登记造册,东西送到飞鸿院去。若不是一番查抄,都不知道贾家的人胆子竟然如此大。
见这边事已了,林管家迅速离开,奔赴下一家。除了宋嬷嬷外,贾敏最得用的,就是大厨房的李嬷嬷,李嬷嬷一家早就听到动静,吓得面无人色,李嬷嬷更是吓晕过去,一看就是心虚。
又是一番查抄,这里抄出来的,让林管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管大厨房的李嬷嬷这儿,竟然查出各种秘药,有些还是用过的,用到哪里去了,都不敢深想。
林管家觉得这群人应该是蠢的,干出这等背主之事,还以为荣国府会给她们安享晚年,简直可笑,不被灭口都要开心疯了吧。
随后,一家家地查,飞鸿院的院子里都摆放不下,被放到了外头廊道上,可给林立好生开眼了,直接富一波大的。
作为罪魁祸首的林泽少爷呢?现在已经熟睡,作息向来规律,这点小事不至于要让他熬夜等候,明日再处理也不要紧,也就林立激动,想仔细查点,未来都是他们干大事的本金呢。
直到查到王嬷嬷那处,林管家再次察觉到不对,王嬷嬷家里东西不多,除了几百两银票和姑娘几件普通首饰,其余竟没什么东西。
王嬷嬷不在,她那儿子抖得跟塞子一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有问题。
“管家,他喜欢赌钱,很多人见过他们一家子进赌坊,赌得被扣在里头不能出来都是常有的事,要不是林家的下人,只怕儿女都留不住,全要给典当出去。”有人说了句。
林管家眉头深深蹙起,“好家伙,你们不会真的被人拿捏卖主了吧,我记得你小子是在老爷书房伺候的吧,敢把老爷的事说出去,看你有几条小命扛得住,来呀,把他带下去审,务必把肚里的东西都给我吐出来。”
原来大鱼在这儿。
等全部查完后,天已蒙蒙亮,林府的大门今日没再开启,等会儿得扶灵回姑苏去,今年天气寒冷,水路如今勉强还能走,只怕等回来的时候,就只能坐马车了。
黛玉一晚上没能离开灵堂,不过有下人来帮忙安置,起床后,想看看昨天那么大的动静,到底能搞出什么来,结果竟无人报。
大家还是一如既往守着,林泽用过早饭很快过来,竟也不提。
黛玉看着他,“兄长不跟我解释下昨天晚上的事吗?”
“让你受惊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看来也不全是废物,竟还能打搅到你。”
“兄长,我问的不是这个。”黛玉不满。
“那你想问什么?你希望我查出问题,还是没查出?”林泽有些好笑,“你左右不了,又何必问,不告诉你自然是你没有了解的必要。”
“可我想知道,如今满府应该都知道了吧,唯独让我一个做睁眼瞎。”黛玉不满,父母是这样,兄长也这样,显得她很废物!
“行,”林泽无所谓,“依你,你的奶嬷嬷王氏一家赌钱,有卖主的嫌疑,其他贾家来的,都是巨贪,人均千两起步。”
林泽仿佛是在说一件很小的事?
黛玉不敢置信,千两起步,她一个姑娘都没拿过这么多银子。之前听雪燕说,一百两就够一家五口一年过得极好了,“有多少人?”
“没算,抄出来两万多两,还有不少金银首饰,你要吗?”
“多少?”两万两!听母亲说,嫁妆银子一般最多也就这个数了。
“没听错,这就是荣国府见过世面的下人,我是没见过这样的,你最好都带走,让他们回荣国府去,别来祸害林家,不然我全都要卖掉。”
林泽心平气和地说,倒也没有夹带私人情绪。
黛玉跟贾敏一样,眼里都揉不得沙子的人,“你卖吧,我又不是荣国府的人,凭什么要包庇这群胆大包天之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兄长,我一个都不要。”
“哦?打定主意了?不听你母亲的临终遗言?”林泽有些意外,本以为也是个拎不清的。
黛玉摇头,“这样的下人我要得起吗?现下她们一穷二白,跟着我去荣国府,只怕能做出更极端的事来,我身边容不下这等人,母亲知道了也会体谅我的。”
林泽点头,“你想好了就行,让父亲重新安排人选吧,我会给你安排个帮手,往后在荣国府,不用太谨小慎微,丢了林府的脸是小,被人欺负你软弱良善就不美了。”
黛玉抓住了重点,“你给我找帮手?荣国府的?你跟荣国府有来往吗?”
林泽微微一笑,“你倒是聪慧,抓得到点,不过还不是时候,时机成熟你自然知晓。我答应了父亲会照看你,就不会食言,你乖一些莫打搅我的事,我会让你得偿所愿。”
再多的,林泽不会说,他们没有那么熟悉,也不想现在就介入一个还未彻底知事的小姑娘的人生。
他见多了这种叛逆的孩童,爱恨分明都摆在脸上,还留有成年人没有的菱角,没有经历过事,你为她做的打算,她还觉得你有恶意,非要自己撞南墙作死,会麻烦的。
而且,根据他逐步的了解,黛玉妹妹应该逃不掉贾宝玉的哄骗,贾宝玉那种满心满眼只有你的做派,对不知事又没得到父母全心全意疼爱的少女有很大的杀伤力。
不让她自己看清楚,就算他留条退路给她,她也一定不领情。
黛玉妹妹未来的情伤是必要过一遍的,比别人的磋磨更麻烦,林如海夫妇都不在乎,不提前教导,乐见其成,他一个外人怎好现在插手?
既然黛玉已经做出决断,林泽冲身后小厮招招手,在他耳边吩咐两句,那人自去与林管家汇报。等人走后,林泽抬眸瞅了下黛玉身后的大丫头,唇角一勾。
黛玉对他很好奇,年岁比她大七岁,已经能当大人使,几天的工夫,林府上下无不诚服,这点母亲都没有做到,试问又有几人可做到?
说他是个好人吧,他敢承认母亲的死与他有关,说他不好吧,又愿意提点她。
很难想象,她若真听了母亲的话,带这一群人回荣国府后会发生何事,每日估计还要为月钱发愁。
抬头,望着外头的天,依旧蔚蓝如洗,从未为任何事改变过。一时间,黛玉感慨良多。
母亲瞧着多风光霁月?文采斐然父亲疼爱,府里无一敢与她叫板,一向是说一不二的,结果呢,庶务一塌糊涂,被下人当傻子骗呢。
就这,竟还想要包庇,给她们善后。黛玉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两万多两,够给黛玉买多少下人,能接济多少人,养肥这群白眼狼有何意义?
往日里多少荣国府繁华的话,的确让她无限憧憬,终究是抵不过摆在眼前的事实,可笑又可悲。
黛玉突然有些好奇,那衔玉而生的贾宝玉是否也是虚有其表,真有那么好?荣国府顾及母亲真会对她好吗?
未必吧,父亲和兄长好像都在为她进京做准备,不是塞银子就是找帮手,好像马上要去的不是外家,而是个虎狼窝,稍有不慎,尸骨无存。
黛玉默默烧着纸钱,一言不发。
对面的林泽也安分守己跪在灵堂,最后一会儿,马上就要收拾,不可能功亏一篑,就是做做样子,烧个纸钱,断不会留这般明显的把柄给旁人。
兄妹俩俱是面若桃花容颜出尘之人,穿上孝衣,好似不像凡人,让人不敢靠近。
相比而言,黛玉可能更不食人间烟火一些,林泽就可怕到令人敬畏,他并未多交代吩咐,已有人按部就班为他做事。
黛玉身后的丫头雪雁虽然是林家的家生子,跟贾家人却有姻亲往来,往常没让人注意,仔细一查,才知是王嬷嬷的姻亲之后。
不过也正常,能被贾敏放在黛玉身边贴身伺候的,多多少少与贾家有点关系,如今自然也会挨清算。
黛玉说过一个不留,自然她的大丫头雪雁也同样在列。
雪雁这丫头本来爱偷懒,陪在黛玉身边时,常有离开活动的时候,在灵堂上不好动手逮人,等她离开后,嘴一堵捆了,声音都没发出几句。
耳边不知何时响起哭喊求饶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偶有咒骂的,更是应景,也该为她们太太好好痛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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