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瑶不禁有些心焦,被云墨她们劝住了,吃完了饭,她自行去前面的宫殿去找雍正。
一路上遇到了重重侍卫,但没有人阻拦他。
等见到雍正,一问原因,雍正却扫了她一眼,让其他人下去,相当无耻的回道:“朕让你把朕伺候满意,你让朕满意了吗?最多只能算及格。”
他把那几个奴才放回到她身边,已经算是法外施恩了。
苏沐瑶不傻,她当然能看出来雍正这是在强词夺理,他是在故意报复她,就因为她当时私逃出宫的事,一时气急了,目光往旁边一扫,看到架子上摆满了瓷器文玩,应该都是雍正精心收藏的。
她心一横,走到一个看起来不太亮眼的青花瓷瓶旁边,随手往地上一推。
“啪叽”一声,裂成了几块碎片。
苏沐瑶攥着拳头,挺直腰杆,倔强的看着雍正。
他发难就发难吧,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处死她最好,反正见不到安乐,她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瓷瓶落在地上的时候,雍正脸色一变,但很快眼神又恢复了平静,他是怕她伤着自己,一个瓷瓶算什么?摔了就摔了吧。
就算把一整个博古架的文玩都摔碎也无所谓。
他重新拿起折子,轻声吩咐左右道:“把地上收拾了。”
拿笤帚的拿笤帚,拿簸箕的拿簸箕。
苏沐瑶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不能继续像小孩子似的摔东西撒气,一咬牙,转身离开了。
第120章
苏沐瑶走后,雍正起身去了侧殿。
安乐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天了,她很乖很乖,即便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她也不哭不闹。
她现在每天的活动,只有两个,一是吃奶,二是睡觉。
刚才奶娘已经给她喂过奶了,这会儿她正躺在摇篮里,眨巴眨巴着大眼睛,咿咿呀呀,好奇的看着四周。
她长得和苏沐瑶极像,一双杏眼乌黑闪亮,鼻子挺翘,嘴巴小巧,面部轮廓柔和,完全可以说是缩小版的苏沐瑶,雍正第一次看到安乐时,心都快被萌化了。
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很奇怪,他也见过弘时、弘历他们小时候的样子,却没有这种喜爱到不行的感情。
这一刻,雍正完全能理解他皇阿玛,为什么曾经会对旧太子那般袒护、偏爱,甚至对旧太子做的许多错事都熟视无睹,屡次给他“擦屁股”了。
心尖尖上的人给自己生的孩子,当然不一样。
他用手指勾了勾安乐的脸颊,换得她一个笑脸。
笑起来也这么没心没肺,像极了她额娘,希望她将来跟她额娘学点好的,别那么气人了。
雍正又想起了苏沐瑶。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是该让她好好着着急,体验一下他当初的感受。
听说她在火场里没出来,他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站立不稳,差点没直接疯掉……
结果呢,她是骗他的,就为了逃出宫。
雍正想到这里,眼神又蒙上了一层寒意。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即便到了现在,对他也丝毫没有悔意。
即便现在讨好他,也只是为了她的女儿……
他在她心里,连一丝一毫的位置都没有,
即便这一年多来,雍正已经说服了自己,她心里没有他无所谓,他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
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在乎。
他忍不住去斤斤计较,跟她身边的几个奴才计较、跟安乐计较、跟她钓鱼的爱好计较、跟那个叫曹的落魄书生计较……
凡是她多看一眼的,他都会忍不住和自己做对比,有时候甚至很想将她彻底禁锢在自己身边,让她眼中从此只有他一个人。
雍正闭了闭眼。
就这一次吧。
让她明白,她所在意的一切,都是由他掌控的。
这样,她就不会只看见安乐,看不见他了。
…………
云墨这还是头一次在自家小姐脸上看到这般脆弱的神情,她忙将桌上苏培盛刚刚送来那道旨意放到一边去。
“小姐,不一定的,现在离回宫有一段日子,咱们还有机会让皇上回心转意……”
春兰也拼命的点头。
“皇上对您并非全然无情,他怎么会忍心把公主送给丽嫔抚养呢?”
苏沐瑶脸色惨白如纸:“他这是为了惩罚我……”
惩罚她私逃出宫,惩罚她对他各种不敬……
他不杀她,因为他要留着她,慢慢折磨。
又或者,他对她这副皮囊还有兴趣。
一想到昨晚失去尊严的和他翻云覆雨,还被逼迫着吐露各种爱语,苏沐瑶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抽离了,她呆坐在椅上,坐了许久许久。
她去想安乐,想安乐可爱的样子,想安乐睡觉时安甯的样子。
慢慢的,身子终于恢复一丝气力。
为了安乐,她也不能就此被击垮。
她得搏,搏雍正对她还有最后一丝留念……
这一次,搏输了,她就彻底完了。
苏沐瑶想定后,让云墨、春兰她们围过来……
…………
行宫侧殿,弥漫着血腥气,云墨端着浸了染血毛巾的铜盆从室内走出来。
看到那抹刺目的鲜红时,雍正全身的血液都要倒流了。
一片昏天黑地。
他撑着身子,踉跄的走过去,太医对着床的方向半蹲着,往后看了一眼,忙从地上站起来,躬身行了礼,道:“皇上放心,贵妃娘娘的伤并不严重。”
雍正根本没听进去,他的目光死死的钉在苏沐瑶的手腕上,昨日还好好的,现在却多了几层厚厚的纱布,纱布上晕着一抹血色……
怎么这么傻?
雍正心如刀绞,顿时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逼她?
明明他要对她好的,他连她一丝汗毛都舍不得伤到,可如今,却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让她流了这么多血。
如果不是宫人发现的及时,恐怕他就要失去她了……
他不能失去她的,她是他的命。
雍正根本不敢多想一秒这种可能性,自己再也看不到她,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她身体冰冷的倒在自己怀里……
稍微一动这个念头,雍正就从未有过的害怕。
苏沐瑶感觉到来人,缓缓的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唤道:“皇上……”
她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雍正忙按住她,道:“别动。”
苏沐瑶露出一个惶恐不安的神情,像是怕极了他会拒绝他,她小声央求道:“我想见安乐……”
雍正看的心都快碎了,立即道:“快去把小公主抱来。”
苏沐瑶暗松了一口气:她赌赢了。
和自己宝贝女儿分开了一天一夜,看她好端端的,自己才放心。
她一把将安乐抱在怀里,再也不撒手了。
雍正心中苦涩,声音愈发柔和,道:“你别怕,那道旨意,朕是拿来骗你的,”
顿了顿,道:“朕从来没想过要分开你们母女。”
苏沐瑶睫毛颤了颤,道:“那丽嫔娘娘呢?”
雍正道:“宫里根本没这个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
苏沐瑶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自己的大半张脸,道:“我想休息一会儿……”
“嗯,你睡吧,朕不吵着你。”
那也不行,他在旁边看着算怎么回事?
苏沐瑶垂眸道:“您去忙吧。”
雍正现在根本不敢违拗她,抿了抿唇,道:“那朕就先不打扰你了,等你睡醒了朕再来看你……”
放轻脚步走到外间,看了看左右,皱眉道:“太医呢?”
他还想问问具体情况,之后怎么补身子,需要注意什么……
结果,方才给苏沐瑶包扎伤势的太医,这会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苏培盛楞住了。
不对劲啊,皇上从宫里来时带的太医是刘裕铎和章太炎,可方才那太医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瞧着那般面生?
雍正一顿,终于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眸。
他转身缓缓地走进内室。
方才躺在床上还醒着的人,这会儿已经闭上眼开始装睡了。
雍正轻轻拉过她的手臂,再次将目光定在她手腕上的纱布上。
这次,终于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这血的颜色,红中泛着黄,像是用颜料调成的。
他咬着牙,缓缓的将苏沐瑶手腕上的纱布一层层的解开。
果然,纱布褪除后,下方的手腕白皙光洁,连一个疤痕都没有
什么伤口,根本是假的。
这个人设计这一出戏,就是为了骗孩子。
再一次被愚弄欺骗,雍正本来该生气的,但他惊觉的发现,自己竟一点儿气都没有,心里只有满满的侥幸。
还好是假的。
她没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床上躺着的人,中途偷偷睁了半只眼,看到雍正摸着她的手腕,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缩了缩发痒的手。
四目相对。
苏沐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抓包了。
不过,她现在心里特别有底,根本不怕雍正。
他这个皇上,也不知怎的,栽到她这棵歪脖子树上了,爬都爬不起来……
她都这样又那样了,他还对她一往情深,弄的她都觉得自己是渣女了。
虽然形容自己是歪脖子树不太好。
雍正看穿了她眼神中的笃定,唇角漾起一抹无奈至极的笑容,算了,就这样吧。
他栽都栽了,皇帝的脸面、尊严算什么。
在她跟前,他都可以不要的。
他想着,伸出双臂,将床上一大一小两个大宝贝牢牢抱在怀里,如同抱住了他的全世界。
“朕只是太怕了,怕你还想离开,所以想斩断你这个念头……”
“可是,朕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求你,当初被你狠狠的骗过一回,自己面上过不去,也怕你不答应,所以只能用安乐来吓唬吓唬你……”
“还有就是,朕想让你的眼里有一点朕,哪怕只有一丁点……”
“是朕不好,朕错了,不该这样做的……”
他将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剖析给她听。
苏沐瑶听着听着,鼻子酸酸的,雍正不哄还好,一哄她,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委屈劲儿顿时上来了。
他从前对她特别特别好,恨不得把全天下都捧在她脚下,可这两天呢,他却对她这样冷漠,还把安乐抱走了,不让她见……
最过分的,是他写了一道旨意,故意让人宣读给她听,说要将安乐放到丽嫔膝下养……
苏沐瑶越想越委屈,热汽凝聚起来,汇成泪珠儿直在眶里打转,她也顾不得安乐就在旁边睡觉了。
吸着鼻子控诉道:“你还说我昨晚伺候的你不满意,我累的腰都快断了……”
说到这个,雍正却沉默了。
苏沐瑶来了劲儿,用手不满的推了推他的胸膛,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雍正深吸了一口气,拉住她的手,无奈道:“你什么时候伺候过朕?”
每次都是他伺候她差不多。
苏沐瑶瞪大眼睛,道:“你什么意思?”
她被折腾了一晚又一晚,那么多次腰酸腿软,差点早上起不来床,在他那里竟然什么都不算?
雍正既觉好气,又觉好笑道:“宫里侍寝的规矩,你一样都不知道,何谈伺候一说?”
清宫嫔妃侍寝,规矩极严苛。
妃嫔沐浴之后,□□的用被子卷起来,放到寝宫地上,妃子从皇上脚底下,爬到龙床上去,等侍寝完,妃子还要再从皇上脚下退下去,退到龙床下面,被太监们抬走。
她呢,是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从来没有要求过她什么,也从没拿规矩束缚过她,只是每晚要的时间久了点,力气大了点,她就嚷着说腰疼……
被他惯的,娇的不行。
苏沐瑶听到这里,可就不乐意听了。
第121章
她记得,宫里的规矩,妃嫔侍寝最多不能超过两柱香时间,要按这么说的话,那个总是在破坏规矩的人是他,不是她。
而且,还不止这件事,她记得,他从一开始,就在诱导她破例、破规矩……
动不动让她坐在龙椅上,让她看折子,引诱她干涉朝政,即便是每月的初一十五,也要赖在她宫里。
还有很多很多……
当时她觉得他这个人很坏,总是在担心,万一有一天他对她厌倦了,那么她做的这些事,就成了她的催命符……
后来,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迹象,反正她什么大不敬的事都做了,再多做几件,也没什么……
再到现在,她的胆子就更肥了,什么见皇上不行礼、不动弹、欺君,瞪眼骂皇帝……
都成了日常操作。
她变了,一开始小心翼翼,在皇宫苟命的想法彻底没了。
都是这个人干的。
雍正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皇阿玛曾在临别之际告诉他,想当一个好皇帝,就得做好成为孤家寡人的准备。
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你拥有随意支配天下人的权利,但相应的,天下人也会畏你、怕你、敬你、远离你……
这其中也包括你的亲人,以及你最爱的人。
他记得他当时坚定的对皇阿玛说:“他不怕。”
可后来,他却怕了。
他的弟弟允祥,对他越来越恭敬,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围着他撒娇耍赖……
他爱的人,把他当一个君主,而不是一个夫君,无论他对她多好……
她都在怕,都在畏,都在权衡,都在小心翼翼。
他拥有的权利成了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尖刀。
只要他和她的地位一天不平等,她就一天不可能向他托付真心。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的地位和权利通通来源于不平等的体制,可他现在却厌恶极了这份不平等。
他总不能推翻自己的统治吧?
所以他只能在自己有限的能力范围内,去尽可能多的打破他和她的壁垒……
他想让她成为唯一一个站在他身边的人。
这个想法,也许在四年前那天,下着大雨,他独自撑伞,走过开满梨花的宫道,来到乾西四所门前,看到她脸上那抹温柔灿烂的笑容时,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所以,纵容她,诱导她,想尽办法打破她的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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