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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处理，摆在他们面前其实就两个法子，一个是将生产出来的材料重新扔回料机打碎后重新生产，这个法子可以改变产品的规格和尺寸，但是因为用过一次就算是废料再利用，不能再生产高品质的产品。
另一个法子则是用市场价或者低于市场的价格处理掉，这样做就意味着厂里的财务报表上会出现一个可怕的负数。
两个法子都不算什么好法子，却必须二选一。
秦澜光和林秀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决定选第二个法子，这样损耗还会小一点，但是这事却必须上报到总厂，否则两人怕是会惹上一身腥。
董书记最近的情况也没比他们好上多少，天天头疼的要命，他管的事情更多，压力也更大。
他这段时间也在想这些问题，所以当秦澜光把方案递上来之后，他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毕竟那些东西堆在那里也是堆着，不如卖了变现，还能解燃眉之急。
董书记去年还不是太支持秦澜光去自主研发MDI，今年的感触更深了一层，说完库存的事情后他就问秦澜光MDI研发的进展。
秦澜光苦笑：“这段时间被停薪留职的职工缠得厉害，只能暂时把研发的事情停下，再加上厂子效益不行，招不来大学生，现在进展不大。”
董书记知道他的难处，便说：“厂里的那些琐事交给小林去处理吧，你还是要把重点放在研发上。”
秦澜光轻点了一下头，说是把精力放在研发上，这些事情处理起来却没有一件是轻松的，总归现在得想办法让余下的职工活下来。
再加上研发MDI费用不算少，之前拔下来的钱本来就不多，他们就算省着花也够呛，想要让总厂再拔钱过来做研发，只怕已经不太可能了。
这些事情单独一件都很难处理，更不要说现在这些事情全堆积在一起。
秦澜光和林秀婉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这似乎到了MDI分厂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第143章 破而后立
董书记同意这件事情后，林秀婉就开始处理厂里堆积如山的产品，聚氨酯的应用面很广，迈华生产的聚氨酯是用做冰箱保温材料的，要处理这些东西对口的只有大型的冰箱厂。
林秀婉给之前的客户打了一圈电话，求爷爷告奶奶，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堆在篮球场上的产品卖了一半多，换回来了一些钱，付完员工工资后，再留了一小部分做为研发基金。
但是这些明显还是不够，他们的成本虽然减小了一些，降低了售价，却依旧被私营私业挤得喘不过气来。
迈华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和价格还是没有什么优势，林秀婉费了很大的力气也只能拉来一些零零散散的订单，根本就维持不了迈华的日常运转。
之前卖库存的那些钱很快就又要花光，林秀婉愁得头发一把一把的掉，打电话向刘胜男诉苦。
刘胜男此时刚生下女儿甜甜没多久，一边带孩子一边忙工作，每天也忙得不行，好在服装厂已经渡过了最艰难的阶段，这两年还算安稳。
刘胜男听林秀婉说完这些事情之后，轻叹了一口气说：“秀婉，你之前说落后就要挨打，其实还得加上一句跟不上时代就得被淘汰。”
“我虽然不在迈华上班，但是对于你们的管理机制也是有些体会的，就你们的反应速度、内部损耗以及一大堆的规矩，就足以让你们失去竟争力。”
“所以现在你在面对职工停薪留职这事上，我觉得你不必太过纠结，有句话叫破而后立，还有句话叫长痛不如短痛，你可果断一点。”
她一直都知道林秀婉看着凶悍，其实最是心软不过，那些停薪留职的工人离开迈华是不好过，但是总比大家一起死要好。
林秀婉叹气：“道理我都懂，但是你也知道，国营企业的职工之前看着工资高，可是这几年物价飞涨，大家的工资涨幅却有限，这些职工的手里都没什么钱。”
“昨天还有个职工找我诉苦，说家里都快要揭不开锅了，却也不能饿死，出去找工作没有人要，去做小生意也千难万难。”
刘胜男知道这些事情不是自己身在其中，很难感受得到那种沉重和无奈，而她当初是穷过来的，太知道手边没有钱的滋味。
她便说：“你估计这段时间急得觉都睡不好吧？我做为朋友只能劝你想开一点。”
林秀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过觉了，此时听刘胜男一下子就说出了她的情景，苦笑了一声，这事不是想开一点就能解决的。
她挂完电话后心里并没有舒服多少，却又觉得之前大家对国企和私企的划分有些可笑。
国企这个铁饭碗现在已经碎了，原本不太体面的私企却发展的很好，私企老板很多都发了财，私企员工的日子都过得很滋润。
刘胜男的服装厂就不用说了，哪怕是林家大队的奶粉厂，现在也做得风声水起。
在这一刻，林秀婉也有些迷茫，只是那些迷茫的情绪没有在她的心里纠缠太久就被她身边的琐事打断。
等她处理完琐事之后之前的那些迷茫都散了，她反倒能沉下心来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
最近她和秦澜光为迈华如何存活下来的事情做了很多次推演，最终的结果都是必须等MDI研究出来才能看得到一线生机，而研发MDI设备，他们严重缺人缺技术。
秦澜光沉声说：“现在招不来人，我打算去学校里做定向培养，找专业知识扎实家境普通的，跟他们签合同，我就不信招不来人！”
林秀婉知道他做事一向有自己的章法，研发MDI已经刻不容缓，他说的这个法子可以试一下。
虽然他们现在资金紧张，但是无论如何都得优发研发MDI这一块。
她轻声说：“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渡过这个难关！”
夫妻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相对一笑，笑容里虽然有些无奈，却又满是坚定。
秦澜光做事是个利落的，第二天他就去找谭校长，跟他商量定向培养的事情，谭校长这一次却是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定向培养这事进行的相对顺利，秦澜光很快就挑出了几个不错的苗子，约定他们一毕业就进迈华工作。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转过年到了一九九四年，迈华的境况就更差了，总厂那边又发了一份文件过来，要求所有的分厂只保留基层干部，其他所有职工全部停薪留职！
如果说去年停薪留职只是让迈华那些平时偷奸耍滑和不重要岗位的职工离职，那么今年的这份文件就要将平时兢兢业业工作职工也一视同仁了。
这份文件一下达，让如同在原本就沸腾的油锅里浇下了一盆水，刹那间整个迈华全乱了套。
愤怒的职工围堵了厂长办公室，将秦澜光和林秀婉全堵在里头，摆出一副他们不解决这事就不罢休的架式！
有员工怒吼：“去年停薪留职的时候，你们说那些人工作不认真，可是我们平时工作都是认真的！现在不是我不工作，而是厂里没有活给我们干！你们凭什么让我们停薪留职？”
“什么停薪留职？这都是忽悠人的说法！就现在迈华这副样子，留着我们的职来有意义吗？摆明了就是逗着我们玩！工资都不发了，这是想要逼死我们吧！”
面对这些质问，秦澜光和林秀婉心里都很难过，他们大声跟职工们讲道理，只是愤怒的职工此时哪里会去听他们的道理？
一个个大声嚷嚷：“我在迈华工作了十几年了，反正我是不同意什么停薪留职！”
“对，我们也不同意！我们不会离开这里！”
“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待的话，你们就别想离开这里！”
秦澜光和林秀婉能给他们什么交待？一则这是总厂那边下的达的命令，再则现在分厂这边除了研发资金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给众职工发工资和交社保。
第144章 被打破头
秦澜光和林秀婉内心的煎熬比这些普通的职工只多不少！他们只得苦口婆心地跟职工们说迈华现在的难处，并告诉他们厂里的帐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钱了，众职工就算是将他们扣在这里也没有用。
职工们沮丧不已，一个个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大声说：“他们在撒谎！厂里的帐上还有好几十万！”
这句话让所有准备离开的人职工全部停下了脚步，一个个瞪大眼睛看向秦澜光和林秀婉。
有人问：“你说帐上还有钱，是真的假的？”
刚才说话的那人大声说：“当然是真的，我是厂里的会计，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厂里有没有钱？”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就愤怒的职工顿时就更加愤怒了，有人朝秦澜光和林秀婉挥舞着拳头：
“我们原本以为你们俩个是好的，和外面那些贪污受贿、谋求私利的厂长不同，原本你们和他们并没有本质的差别！”
“现在厂里的账上还有一百多万，就要把我们辞退，你们是不是想把那些钱全部都贪了？”
“你们这些黑心肠的资本家，根本就不是人！”
秦澜光在那些职工涌过来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他一边将林秀婉护在身后，一边大声喊：“我们没有贪那些钱，那些钱是用来做研发的！”
愤怒的职工哪里听得进他的这番话，都认定了他就是那种心黑贪职工工资的黑心厂长，对着他就是一拳。
冲在前面的职工都是年青力壮的，不要说秦澜光根本就没心跟他们动手，就算是真要动手的话，他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
林秀婉见秦澜光被打，顿时大急：“住手！大家都冷静一下，听我们说！”
这会却没有人能冷静的下来，没有人愿意听她说，那些拳头还要往她的身上落。
秦澜光怕伤到她，紧紧将她护在身后，却被人一拳砸到头上，他本来被推搡着就站不稳，这一下身体重重一摔，就磕在一旁的铁柜的角上，刹那间鲜血淋淋。
他整个人昏昏沉沉，再也支撑不住，一头就栽在地上。
愤怒的职工还要动手，林秀婉尖叫一声挡住那些拳脚把秦澜光抱起来，他此时已经满脸是血，她大声喊：“澜光！澜光你怎么样了？”
众职工一看这事就又都恢复了几分理智，他们只是不想被停薪留职，没有想过要杀人，一时间众人都沉默着往后退了些。
林秀婉抱过秦澜光的时候沾了一身的血，吓得她的手都在发抖，钱建设终于挤了进来，一看情况不对立即背着秦澜光就往楼下冲。
林秀婉则喊来司机：“快，我们去医院！”
此时她哪里还顾得上跟这些已疯魔了一般的职工讲道理，当务之急是先救秦澜光。
秦澜光的伤不算轻，送到医院后医生帮他处理好伤口后说：“好在偏了一点，要是撞断太阳穴的话，只怕就救不回来了。”
林秀婉听到这话一阵后怕，想起秦澜光今天拼命护着她时的情景，既心疼他，又觉得他傻得不行，都不知道保护自己。
她这边还没来得及稳住自己的情绪，吴玉芝疯了一样的跑了过来：“秀婉，你赶紧回家去看看！也不知道是谁造谣说你们把贪了的钱藏在家里，要去堵你家的门！”
林秀婉一听这话整个人要疯，她家里还有着六岁的秦词韵和帮着带娃的林母！
林秀婉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愤怒和害怕过，她自认这些年来为迈华付出了一切，可是现在这些人却这样猜她和秦澜光！
现在秦澜光已经被打破了头躺在医院里，要是林母和秦词韵再出什么事情的话，她估计也只剩下跳楼这一个选项了。
她立即叫来司机飞快地赶回了家属楼，此时家属楼下满是人，一看见她来说什么的都有。
林秀婉没有理会那些人，飞快地上了楼，楼道口和家门口此时也围满了人，她还听到了秦词韵的哭声，她整个人直接炸了毛！
林秀婉原本身上就有着三分匪气，只是这些年随着年纪的增长和阅历的丰富，她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少，身上的那些匪气似乎也消失不见。
她冲进屋里，见林母抱着秦词韵瑟瑟发抖地坐在角落里，屋子里此时已经被那些闯进来的人翻得一片凌乱，之前那个说他们贪了厂里钱的会计正在秦词韵身边的柜子里乱翻。
她立即拿起铁制晾衣竿照着会计的手就是一抽，然后大声吼：“谁敢再乱翻一下试试！”
可能是她此时脸上还沾着秦澜光的血没有洗干净，也可能是她此时身上的气场太吓人，涌进屋子里的人全都停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她。
会计被她抽得手臂红肿，大声说：“你们贪了厂子的钱，居然还敢打人！”
林秀婉不等其他人有反应就说：“你说我们贪了厂子的钱，证据呢？麻烦你指给大家看，就我家的这些破电器旧柜子，哪一样像是贪来的？”
这话倒把所有人给问住了，她家里的电器还是她和秦澜光当初结婚时置办的，用了七八年，不但旧了，还过时了，电视机还是十四英寸的莺歌，其他的家电就更不能看。
屋子里除了这些电器外，就只有三个柜子能放东西，两个在卧室里放的是衣服，另一个则在客厅用来放着杂物。
六十几平方的两居室，虽然打扫的十分干净，但是却能用简朴形容，和一般的职工家庭没有本质的差别，甚至还不如某些家境好的职工。
进来的那些职工此时也恢复了一点理智，想起来秦澜光和林秀婉平时都很节俭，似乎从来就没有买过贵的东西，两人一心扑在工作上。
林秀婉的衣服是比一般人多一点，但是她有一个开服装厂的朋友这事全厂所有职工都知道，那些衣服很多都是她那个朋友送的。
有人打圆场：“可能是我们弄错了。”
那位会计却说：“这不可能弄错，账上我明明看到还有很多钱，一定是他们藏起来了！”
第145章 心中坦荡
林秀婉冷笑一声：“藏起来了？你等着！”
她说完将屋子里的几个抽屉都拉下来放在客厅里一字排开，然后再把里间的柜子里所的东西都抱了出来：“你们如果觉得这些东西都不能证明什么的话，那么现在也可以进来把我家的瓷砖都翻过来看看，看看我和秦澜光都贪了什么！”
众职工没有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她这么坦荡这么直接，倒让他们有些不好意思。
会计一看这样就知道今天这事怕是闹不起来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你们要是贪了钱，肯定早藏起来了，不会用在明面上，这是你们的高明之处！你们两口子一个正厂长，一个副厂长，在我们厂一手遮天！”
林秀婉冷笑：“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但是我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我自己心里最清楚！你说我们一手遮天，这事倒有些意思了，我想问问你们，这些年来厂里做下的决定，哪一样不是召开会议，集体举手表决的？”
“我当初从总厂的销售科调到分厂做厂长的时候，我和澜光都怕被人这么说，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厂里财务这一块，我们两口子设定了十分严格的规矩，所有动用的钱都让财务科做了明细账。”
“我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拍胸脯保证，厂里账面上的钱每一分每一厘都有着明确的去向，笔笔清清楚，这些账我欢迎所有人来查！”
会计满脸不屑地说：“你说得这么好听，那给我们解释一下厂里账上的几十万去了哪里？”
这一次不用林秀婉说，财务科米科长站出来说：“那些钱还在厂里的账上。”
四下里一片嗡嗡的讨论声，会计问林秀婉：“既然钱都在账上，你为什么说没有钱给职工发工资，你凭什么把我们全部停薪留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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