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国企改制
董书记走后，周书记拉着秦澜光说：“他心里就想着他面前一亩三分地，有点私心也正常，你也别跟他把关系处僵了，他在部里的领导面前还能说上话，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他一点的。”
秦澜光表示受教，周书记又满脸欣慰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和秀婉都是好样的！以后迈华就看你们的了！”
秦澜光这一次设备稳定之后就通知了周书记，他前段时间去他女儿家小住，得到消息的时候晚了些，今天才过来。
秦澜光认真地说：“这几年我也有很多感触，我们必须掌握核心技术才能有真正的市场竟争力，而要掌握核心技术，最不可缺的就是人才。”
“我之所以不同意董书记往分厂里塞人，是因为他塞过来的那些人不但年纪大了，还不思进取，现在分厂这边需要的是上进好学的人，所以我打算用多余的钱招纳更多优秀的人才进来。”
周书记认同他的作法：“你说得对，这件事情我支持你，小董那边我到时候帮你做做思想工作，总归分厂这边好起来之后，对他也是有利的。”
总厂虽然不行了，但是分厂要是能赚钱的话，总厂总归是沾光的，只是这样的一来，整个迈华都靠着分厂这边，分厂的压力就有点大。
秦澜光点头：“没错，就目前的形式看来，我们迟早要扩产能，到时候总归可以给总厂那边的职工提供一些工作岗位。”
周书记感叹地说：“之前总厂很多人笑话你们，现在却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进分厂，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秦澜光的心里也有些感触：“他们只看到我们现在的成就，却没有看到这些年来我们付出了什么。”
周书记朝他笑：“所有的努力都不会被辜负！”
林秀婉走了进来：“书记说的对！我们现在只是取得了一个小的成就，想要适应市场只能一直进步，往后我们只有怕是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周书记夸她：“小林一直有很强的危机意识，这样很好！”
他说完又有些感叹：“自从改革开放之后，我们的国家越来越好，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准也越来越好，私企蓬勃发展，国企却因为体制的原因而在市场中丧失了核心竟争力，很多职工的思想还停留在以前，得过且过。”
他看向林秀婉和秦澜光：“你们算是国营企业里上进的典型，但是如小林刚才所说，你们还需要继续努力，这样才能适应市场的发展。”
“我老了，退休了，这些事情只能在旁看着，帮不上什么忙了，但是我可以预测一下，国家是不可能让国企再这样下去，改制是势在必行的事，只是早晚的问题。”
林秀婉和秦澜光对视了一眼，根据这几年的数据报告显示，九四年全国国企还有九百多亿的盈利，九五年没有盈利，九六年上半年的报告已经出来了，净亏损一百三十亿元。
国家不可能永远为国企的亏损买单，所以国企改制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林秀婉这几年管着销售，对于适者生存这件事情感触颇深，如今的迈华已经成了一个极为陈旧的机器，处处都是问题，单靠分厂拉着整个迈华前进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按她的心思来做的话，是恨不得立即那私企那样，成立一套效率高的考核生产制度，适应市场的发展，在这条充满挑战的路上，杀出一条血路来。
所以在她的心里，其实还是很盼着改制的事情尽早到来。
国家没让她等太久，在九七年九月的时候，党的十五大报告里明确指出：“力争到本世纪末大多数国有大中型骨干企业初步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经营状况明显改善，开创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的新局面。”
这次报告中，还明确提出并确立大多数国有企业改革和脱困的三年目标。
紧接着，部里就有明确指示下来：迈华在第一批国企改革的名单中。
从部里的文件下达过来后，迈华全体上下就变得不再淡定。
这一次的改革和之前的停薪留职的性质已经不一样了，停薪留职至少表明还是迈华的职工，只是没有工资和福利而已，一改制那么他们就不再是迈华的职工了。
这事让很多人都惊慌起来，天天有人去找董书记问清楚，董书记自己也焦头烂额，这是政策，他除了推进这个政策的执行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且自从MDI分厂有了亮眼的销售额之外，他对迈华的掌控力就逐步变弱，他上次找秦澜光谈话并没达到预期的目标，心里很是不舒服了一段时间。
现在国家的改制的政策一下来，就表明原本迈华的领导班子怕是整个都得改一改了，他这个一把手能不能稳着他的位置还是个未知数。
总厂其他的领导也来找他商量对策，都对他们现在处在这个尴尬的位置上而担心，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个他们认为可行的改制方式。
林秀婉看到他们的改制意见时，莫名就想起了当实包产到户的那份文件下达到林家村时，林父和大队书记的反应，同样的犹豫、同样的担心。
只是马上就九八年了，和七八年隔了二十年的岁月，整个国家已经天翻地覆，他们这和二十年前没有太多出入的处理方式，注定是不可行的。
她和秦澜光商量了一番后，将分厂的骨干召集过来开了个会，拿出董书记他们的改制意见，他们看完之后都笑了起来。
吴玉芝笑着说：“估计书记在跟我们开玩笑，大家不用太放在心上，昨天我们已经把国家的政策研究了一遍，他们的这个方案太过山头主义了。”
钱建设附和：“说句难听的，这两年是我们分厂在养着总厂，这事总归得顺应民意！不管总厂那边他们是怎么想，我们这边总归得统一意见。”
第170章 有点怕怕
钱建设看了大家一眼：“我先说一下我的看法，在这迈华，我只服秦厂和林厂，我们分厂这边的领导班子就很好，我希望以后也依旧是这样的模式往下走。”
他这话得到了所有的人的支持，吴玉芝笑着说：“建设的话就是我的话，我们两口子都只认秦厂和林厂，说句掉底子的话，当年要不是林厂督促我进步，我估计早就淘汰下岗了！”
众人笑了起来。
何国庆也表态：“在迈华，我也只认秦厂和林厂！”
这些年来，他们这些人拧着一股绳，经历了多少的困难险阻，这些人想借这一次的机会摘他们辛苦的劳动成果，这事也得看他们答不答应！
说句难听一点的，那台MDI设备，离了他们，总厂的那些人还真玩不转！
众人在这事上还是很有底的，且秦澜光和林秀婉是什么样的人，这几年共事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总厂那边是什么心思他们也很清楚。
改制后的迈华如果还是由那些人在把控，迈华也就不需要改制了。
迈华如果要改制，他们只服秦澜光和林秀婉，换其他人来，他们第一个不同意！
林秀婉和秦澜光都知道，这件事情从本质上来讲，他们和总厂那边存在着不小的矛盾，这样的矛盾之前大家下意识的忽略，但是这一次却不可能再忽略了。
改制，那就是新的开始，虽然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是这些问题解决了之后，可能就是新天地。
而能得到分厂所有人的支持，他们也有了和总厂那些人周旋的底气和信心。
只是改制这事林秀婉还有些担心，散会后她跟秦澜光说：“这一次改制，就意味着之前那些停薪留职的职工就是正式下岗了，还有老的领导班子也要退出历史的舞台，我总有些担心上次停薪留职的事情会再次发生。”
秦澜光拉着她的手说：“你不用害怕，这一次和上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林秀婉问：“我怎么觉得比上次还要严重得多，一个处理不好，可能就得见血。”
秦澜光轻笑一声：“只要你不拿板砖拍我，估计这一次就见不了血。”
林秀婉瞪了他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秦澜光认真地说：“真不是开玩笑！经过这些年的下岗潮，很多职工都接受了这个事实，能重返岗位的毕竟是极少数，更多的是工厂倒闭，彻底失业。”
说到这事林秀婉的心里也有些感触，这些年来这种事情她还真见了不少，迈华还算好的，职工们停薪留职的时候还都拿了一笔钱，还有很多工厂，职工们一毛钱都拿不到，还没地方说理。
她轻叹了一口气：“停薪留职的职工年青的二三十岁这一批还好，离了迈华还能去找工作，那些四十几岁的人，就真有些尴尬，出去找工作都不好找。”
秦澜光点头：“你说得对，但是这事也不是绝对，四十几岁其实也还年青，真要愿意去学点什么，一样都还能有所建树，怕只怕太多人自己放弃了自己。”
他说的自己放弃自己的人林秀婉在迈华见到了不少，他们中很多都没办法从铁饭碗这个固定的思维走出来，到现也不明白原本他们看不上眼的私营企业和个体户怎么就混得比他们好了。
他们曾经在这些人的面前是极有优越感的，完全放不下身段抹不开面子去把自己变成自己曾经看不起的那群人。
而现在是事实比人强，现实给了他们最深刻最惨痛的教训，教他们怎么在这个竟争极度激烈的社会中生存。
企业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会破产倒闭，人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就会被淘汰，这事有如大浪淘沙，适者生存。
两人感叹了一番后又商量着如何应付改制的事情，因为他们是第一批改制的企业，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其他的企业可以参考。
但是两人都知道，这一次改制对他们十分重要，改好了迈华就迈上新的台阶，要是改不好，很可能就会有无数的内耗等着他们，他们辛苦的劳动成果可能也会易主。
这件事情两人都一致决定去请教周书记。
周书记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他淡声说：“这事我退下来了不好参与，但是却可以给你们指条路，你们这一次如果想要迈华好的话，怕是要去部里走一趟。”
他说完给他们写了一份名单：“这几位领导你们其实也都认识，之前小林去部里申请款项的时候应该还打过不少的交道。”
“你们之前研发MDI，在部里也闹出了很大的动静，这两年分厂被你们经营的有声有色，上面的领导对你们很是关注，应该都会支持你们，毕竟上面的一句话，比你们在下面打十场架还有用。”
林秀婉听他这么说倒有些不好意思，周书记看到她的样子笑了笑：“不过就算部里的领导挺你们，你们也要做好内部的协调和沟通。”
“分厂那边就不用说了，他们肯定是支持你们的，这两年分厂之前离开的职工除了那些偷奸耍滑和下海的，你们都招了回来，这事做得非常好。”
秦澜光觉得他最后这一句话里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在心里琢磨了一番，便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多谢书记指点。”
周书记摆手：“这事你们不要先急着谢我，这些职工的安置上我相信你们已经心里有数了，但是总厂之前的那个领导班子，你们还得想办法安置。”
林秀婉忙问：“书记有什么好的法子吗？”
周书记笑着说：“这事我能有什么好的法子？我如果还没有退休的话，就你们这上窜下跳的劲，我也得想办法按下去！”
林秀婉和秦澜光都笑了起来，两人走的时候周书记送他们到门口，终究是说了句：“他们毕竟是老领导了，还是要给他们一点体面，不要闹得太难看。”
秦澜光点头：“书记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第171章 十面埋伏
林秀婉则说：“不管我们要做什么，我们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迈华好。”
周书记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无比庆幸我年纪大了，退休的早，要不然我要对上你们，可没有胜算。”
林秀婉笑着说：“书记开玩笑了，你一直是我和澜光心里的北斗星，指引着我们的方向。”
周书记笑骂了一句：“还拍起我的马屁来了！行了，你们走吧，以后的事情我可管不了你们了！”
两人离开后周书记的老婆问他：“你不是总说老董做事太小家子气，那几个老东西又喜欢权利，他现在搅合在一起，不会善罢甘休吗？你怎么不提醒他们？”
周书记回答：“这些是他们自己想的到的事，不需我提醒，他们做事的魄力和冲劲不是我们这些老东西能比的，所以他们只要不过于激进就好。”
他说完长长一叹：“我们都老了，也是时候给年青人让位置了。”
他也算是看着林秀婉和秦澜光成长起来的，他们的成长速度超乎他的想像，这几年的历练更是让他们具备了别人没有的竟争力。
以前他们为了争某个位置，用一些小计谋可能还能解决，但是现在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实力才是说话的底气。
此时林秀婉和秦澜光也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她轻声问：“周书记后面的那番话似乎大有深意，你怎么看？”
秦澜光回答：“他在物伤其类，却又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就算他如今还没有退休，虽然心里不愿意也会选择黯然退场，只是他不知道这事董书记能不能看明白。”
林秀婉微微皱眉，秦澜光轻声说：“这事你也不用想太多，做到我们能做的吧！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命运好了。”
林秀婉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信命了？”
他要是个信命的人，当初就不会挣脱他的成份考上大学，也不会拼命的研发ＭＤＩ。
秦澜光笑了笑：“我这不是信命，而是想知道在这样历史的洪流下，我们到底是在逆流而上，还是顺流而下，董书记为这事召开了会议，到时候我们去听一听就知道了。”
林秀婉点头，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却说：“我明天去部里跑一趟，开会这事你参加就好。”
秦澜光知道她这是分头行动的意思，相较于现在人心浮动的迈华，她去部里相对安全。
秦秀婉在部里按着周书记提供的名单找相关人员的时候，迈华在董书记的安排下，召开了第一个关于改制的会议。
这一次会议也不知道是不是董书记有意为之，参会的人格外的多，却绝大多数都是总厂这边的骨干和职工，分厂那边因为还在生产，再加上董书记没有明确说明情况，秦澜光只带了钱建设过来。
钱建设一进来，看到那乌压压的人头，他的心里就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用手肘轻撞了一下秦澜光说：“秦厂，这事有点不对啊！我怎么觉得这是要给我们唱十面埋伏啊？”
秦澜光当然也发现这事不对，知道这是董书记在心理上逼他就范，这事从本质上来讲，也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是大家的立场不同罢了。
他淡声说：“都是敌人才会是十面埋伏，如果敌人变成朋友，那就是誓师大会。”
钱建设：“……”
他觉得秦澜光的心态真的是太好了！
总厂和分厂这几年虽然没有大的矛盾，但是小的摩擦却不算小，现在他们分厂这么强势，总厂的这些职工只怕怕本就不想他们分厂好。
钱建设轻声说：“秦厂，这事我心里毛毛的，要不我回去喊一些人来？”
他说完欲走，秦澜光将他按了下来：“不用，要那么多人做什么，又不是来打群架的，这事我来处理就好。”
钱建设觉得出门前应该给他戴个头盔，省得他又被打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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