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还是顾烟那张脸,她头发湿漉漉,眼眸也是潮湿的,看着他的时候,眼神里透着失望和受伤。
这张脸扰得他心神不宁,于是戴上蓝牙耳机,拨了个电话给何亮,问那边将顾烟的衣服送过去没有。
何亮说:“送到了,江总……”
那头迟疑了下,“太太好像哭了。”
那女人在哭?他蹙眉,抓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了些,最后却只是道:“别管她。”
他挂了电话,感觉更烦躁了。
他和顾烟算是一起长大,她为他受过伤,至今听力还有障碍,虽然去年是拿了钱和他结婚,但婚后除却没有夫妻之实,她对他确实像妻子一样尽职。
她甚至不聘保姆,家务都自己操持,会每天做饭等他回家。
那段时间其实他们相处得还不错。
但现在,许鸢回来了。
昨晚是个不该发生的错误,是个意外,一个意外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他竭力努力敛起乱七八糟的思绪,可当他在机场见到许鸢时,却没有感受到多少重逢的喜悦。
许鸢似乎是开心的,扑进他怀里,仰着脸冲他笑。
他勉强一笑,就听见她问:“你和顾烟离婚办完了没有?”
他的面色微微一僵,没料到许鸢第一句话居然是说这个,提起那女人,那些糟心事又都回来了。
他的心情愈发恶劣,推开许鸢,“还没有,正在谈。”
许鸢怔住了,“这有什么好谈的,你们不是形式婚姻吗……居然还没离?你说会离的!”
这里是机场,周遭还有行人来去,他不愿在这里谈这个,“这件事回头再说,先去取你的行李。”
许鸢却闹起脾气来,“你是不是骗我的?办个离婚应该很快的啊。”
江时羿就连看着她的眼神都冷了下来。
他在许鸢身上栽过跟头,到底不甘心,可说到底,他也有自己的脾气,很难无底线哄女人,更别说,这还是在公众场合。
“不走是吗?”他冷冷道,“那行,你呆着吧。”
他转身就大步朝着机场出口走去。
许鸢在原地气得跺脚,委屈出两眼的泪,也抹不开面子去追他。
她以为他会回头的,可是没有。
江时羿从机场离开之后,回到公司,给整个总裁办带来的都是低气压。
他进了自己办公室关上门,觉得这些女人,一个两个都是给他来添堵的。
他和顾烟是有婚房的,在榕城小区的大平层,但这个晚上,他并不打算回去,他加班到深夜,然后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睡下。
只是当万籁俱静,他脑中浮现的,居然又是顾烟。
从这个早上想到了昨夜,最后,他记忆里一些因为药物作用而零散的片段却越来越清晰——
那是她痛得抗拒,想要逃开时,他强硬地抓着她的脚腕,将人带回自己身下……
他的喉结滚了滚,压抑着燥热的感觉,翻身拿起手机,看了好一阵,最后在市中心医院为顾烟挂了明早耳科的号。
早点治好她的耳朵吧,他想,这样就离和她两清更近了一步。
翌日一大早,顾烟就接到江时羿的电话。
他言简意赅说:“拿着你的病历下楼。”
顾烟愣了愣,“什么?”
“我的车停在小区门口,”他口气不太好,“带你去医院复查。”
顾烟算了下,也确实到了定期复查的时候,她拿上病历就下楼了。
远远看到那辆熟悉的车,她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坐在副驾驶,而是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江时羿觉得,她这像是拿他当司机了,他从内视镜往后看了一眼,视线微微凝住。
她的脸色其实不太好,面色苍白,眼底有乌青。
应该是昨夜也没睡好。
第4章 难道她留在他身边,是为了被他这样侮辱吗?
顾烟昨晚几乎没合眼。
自己的丈夫去接初恋情人了,然后彻夜未归,这种情况下,没有女人能呼呼大睡。
如果她和江时羿是正常的夫妻,她或许可以质问他,指责他,然而他们不是。
这让她所有的不甘心和愤怒都只能克制。
车子缓缓驶向医院,车厢里一片静默,气氛压抑。
就在这样的死寂中,江时羿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他戴上蓝牙耳机,顺手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许鸢的声音:“十一,你还在生气吗?我承认是我太心急了,可那也是因为我想早些和你在一起……”
他蹙眉,往内视镜里瞥了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顾烟听到。
顾烟坐在后面,望着车窗外,脸上没有表情。
他忽然反应过来,他戴着耳机,她是听不到的,再说他为什么要在乎她会不会听到?
许鸢的语气很软,继续说:“你别生气了好吗?我和你道歉,今天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许鸢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服软的人,现在低声下气,已经很难得,他默了几秒才答:“一会儿你来公司找我吧。”
挂断电话,他又从内视镜看顾烟。
那女人还是好像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他轻扯唇角,暗想,女人,还是要像许鸢一样识趣才好,懂得见好就收,才不会让男人觉得麻烦。
反之,像顾烟这种姑娘,真是会给人添堵。
两人到了医院,做完一系列检查,已经接近中午。
医生拿着检查报告细看,和他们说:“从片子上看,器质性的损伤已经早就恢复了,按理说不该听不见,但神经性损伤有些是我们的仪器没法检测到的,也很难恢复……”
医生话没说完,江时羿就对顾烟说:“你去门口等一下。”
顾烟起身去了诊室门外。
她盯着对面墙面,慢慢抬起手,用手指塞住了自己的左耳,然后清晰地听到诊室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江时羿:“她的右耳真的就再没办法治疗了吗?”
“也不是,”医生说:“你们可以再去国外找针对听觉神经这块比较权威专业的医院……”
顾烟的手慢慢放下来。
这个世界上,最希望她的右耳听觉能恢复的人,就是江时羿。
因为,她这右耳,还是因为他才受的伤。
从医院出来时,江时羿脸色并不好看。
顾烟这右耳已经检查不出什么问题,却还是无法恢复听觉,这让他觉得很烦,他现在没有那个闲暇陪她去国外找医院检查,他对她道:“我回头让秘书在国外找个好点的医院,然后安排人陪你去检查一下。”
顾烟迟疑了几秒,才开口:“可能好不了了。”
撒谎时,她脸不红心不跳。
江时羿睇向她,眼神很冷,“别以为耳朵好不了,就能被你拿来当做免死金牌,一码归一码,你的耳朵我会想办法治好,婚我也照样要离。”
顾烟攥了攥拳,“一码归一码,我不肯离婚,也不是因为右耳,而是……”
她顿了顿,没说下去。
江时羿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来,她是在说前晚发生的事。
他有种自己倒霉惹上一身腥,又无法摆脱的烦躁感,想起之前她在酒店房间里的话,嘲讽道:“妓女可比你好说话多了,钱就能打发。”
顾烟猝不及防,被他这话刀子一样捅在心口,她面色微白,终于无法维持镇定,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充满受伤。
江时羿其实也觉得自己嘴快了,对上她的目光,心口微微一揪。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收不回来,他别开视线躲避她的注视,“我和许鸢有约,就不送你回去了,你自己打车。”
这一次,顾烟没有再试图挽留,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江时羿望着她的背影,心口有些说不出的憋闷,不过他是不会去哄这女人的,他直接去了停车场。
顾烟从医院离开,没有立刻打车回家,她在马路边绿化带的长椅上发怔长达一个多小时。
江时羿拿她和妓女比,然后得出的结论是,妓女比她好。
她盯着地面,视线逐渐模糊。
从前,她对于自己和江时羿的未来有过很多畅想,青春期时也曾幻想过和他拥抱亲吻,在她想象里,这一切理应美妙而梦幻。
但最终她得到的,只有粗暴,和一个不如妓女的评价。
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可又好像什么都错了,她不知道自己坚持不放手有什么意义,难道她留在他身边是为了被他这样侮辱吗?
那是她珍而重之的第一次啊。
手机在包里突兀地响起,她有些恍惚,拿起接听,母亲陈秀梅慌乱的声音传过来:“小烟,你快来医院吧,你哥哥出事了!”
第5章 “你给我买避孕药没有?”
顾烟的哥哥顾威被高利贷讨债的人打了,目前正在医院里做手术。
因着这件事情,顾烟在医院陪着母亲忙到第二天清晨。
她身体实在受不住,既不舒服又很疲惫,便想着回家休息一下,结果一进门,就看到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江时羿低头看着茶几上的什么东西,而一个年轻漂亮气质优雅的姑娘在旁边,正凑过去和他一起看,俩人头都快挨在一起。
她不用去猜也知道,这姑娘就是许鸢了。
她愣在原地,听说再多遍,和真的亲眼目睹都不同,这一瞬她还是感受一种尖锐的,锥心似的疼痛。
那俩人听见声音也朝她投来目光。
顾烟垂下眼去,拉开鞋柜想要换鞋,然而她的拖鞋却不见了。
她扭头瞥了一眼,这才在许鸢脚上看到那双属于她的拖鞋,她顿时感到一阵反胃,许鸢不觉得恶心,她还恶心呢,她索性关上鞋柜,也不换鞋子了,径直往进走。
许鸢比江时羿反应更快起站起身,对着顾烟微笑,“顾烟你好,我是许鸢。”
顾烟已经敛了情绪,上下打量许鸢一番,视线最后定格在那双拖鞋上,道:“幸会,没想到许小姐这么喜欢用二手货。”
她一语双关,许鸢的脸色瞬间就挂不住了。
而旁边那个“二手货”江时羿站了起来,黑着脸问顾烟,“昨晚你去哪里了?”
他白天和许鸢吃过饭并没回家,而是去了公司,和律师敲定了离婚协议,打算今天回来和她谈判,然而,屋子里安安静静,大床上没有一丝褶皱,很明显,顾烟昨晚也没回来过。
顾烟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这是第一次。
他当时看到,心头猛地一跳,一瞬间脑海掠过各种不好的猜想。
但跟着他一起来的许鸢扯着他去说离婚协议的问题,他便也只能将这些纷杂的思绪放一边,此刻见到安然无恙的顾烟,她还在那含沙射影说他是二手货,他心底的火气就又燃起来了。
顾烟根本没理会他的问题,而是抛出个问题给他:“你给我买避孕药没有?”
这下子,许鸢彻底愣住,扭头不可置信地看江时羿,“你们……不是说假结婚吗?!”
顾烟笑说:“许小姐真是单纯,一点不了解男人。”
她也不是真的想和江时羿要避孕药,扔完这个重磅炸弹,她直接迈步往卧室走去,在抽屉里翻找自己的银行卡。
昨天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哥哥顾威被高利贷讨债的人打了,受伤住院,可是能要到的赔偿金还不够还债,他们是单亲,母亲陈秀梅没钱,她不得不想点办法。
她一边找,一边竖起耳朵,果然,客厅里已经吵起来了。
许鸢哭着冲江时羿喊:“你怎么能和她上床!”
江时羿此时已经在心里将顾烟大卸八块,但还不得不应付许鸢,他说:“那是意外。”
被人下药的事,他不想提,多少有损颜面,他拿出男人惯常倒打一耙的手段来,“你在国外不也找了个男人?你我算是扯平。”
“可我没有和他发生关系!”许鸢梨花带雨道:“你知道我保守,第一次一定要留在新婚之夜。”
江时羿默了几秒。
也是因为许鸢保守,他第一个女人,最后居然是顾烟,这笔烂账是扯不清了,他却依然没法坦然低头,“如果不是你坚持出国,这些事都不会发生,许鸢,别总把责任推在我身上。”
许鸢气得哭着拎起自己的包转身跑了出去。
外面门被摔得震天响,卧室里的顾烟垂下眼,唇角缓缓勾起。
床上散落着三张银行卡,顾烟用手机查了一遍,也只凑出三十多万。
她揉着额角,真切地感觉到头更痛了,这点钱根本不够堵顾威捅出来的窟窿。
她几乎是毕业就结婚,婚后做了家庭主妇,没有工作过,这三十多万还是她自己闲暇无事时炒股得来的,她并不非常热衷这个,都是小打小闹地玩玩,现在真要用钱了,手里也没多少。
江时羿给过她的卡里其实有不少钱,但她不愿动,那些钱理应用于家庭支出,她的自尊令她不愿意用他的钱来补顾威捅出来的篓子。
脚步声传来,江时羿没去追许鸢,而是走到卧室门口,视线扫过床上的卡,然后看向顾烟,“你满意了?”
第6章 “那天晚上……伤着了,是吗?”
顾烟没说话。
江时羿心底憋着一口气,“你倒是提醒了我,你吃药没有?”
顾烟拿过钱包将卡往里面塞,江时羿大步过来,攥住她手腕,“怎么?你现在不仅聋,还哑巴了?”
被宠坏了的大少爷,是忍受不了被别人这样无视的,说话的时候嘴巴快过脑子,说完后自己也后悔。
顾烟不是聋,只是右耳听不到,这还是他给害的,他记得十几岁那会儿,她因为这点多少有些自卑,他却直直戳她伤口。
果然,顾烟闻言也愣住了。
她坐在床上,慢慢抬头看他,忽然笑起来,“上个月我去看江奶奶,江奶奶说,很想抱重孙。”
江时羿一怔,手下意识松开。
顾烟说:“我决定要满足奶奶的心愿。”
“你疯了?”江时羿不可置信。
顾烟合上钱包,江奶奶确实想抱重孙,但其实她有算过日子,这几天是安全期,他们之间就那一晚,她觉得不至于一击即中,不过现在看江时羿被她气到说不出话的样子,她倒是觉得挺爽的。
做不了他心底一弯月,那就做他骨里一根刺,乖顺温柔没用,那就奋起反击,她不可能在付出自己全部身心之后悄然退场让位给许鸢,她会让他再也没法无视她。
她抬眼,江时羿一瞬不瞬盯着她,目光像刀子。
她站起身,又添了一把火,“你就等着当爹吧。”
说完,顾烟眼前就阵阵发黑,她腿一软,腿磕到床沿,身体不受控地栽了下去。
幸而地面是厚厚的地毯,膝盖磕碰到也没有觉得很痛,她用手勉力支撑,呼吸有些急促,心悸得厉害。
江时羿拧眉快步走过来,弯身去抓她的手,嗓音低沉:“怎么了?”
顾烟反应有些缓慢,没立刻说话,她头昏。
江时羿将她的手腕抓掌心,察觉到她体温很高,他另一只手探向她额头,只是一碰,脸色就更难看了。
“发烧了自己不知道?”
他语气带着斥责,半蹲下,双手去扶她,“先起来。”
顾烟小口喘着气,手推他,“不要你管!”
身体的难受她不是没有觉察,在医院忙完后,回来又要面对一对狗男女……她鼻尖一涩,眼泪险些掉下来。
2/112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