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平复呼吸抬眼。
顾烟还没走。
他都那么不客气地让她滚了,可她居然还是没走。
他正想再说什么,然而,顾烟后退了两步,毫无预兆地,她双腿一屈,竟然就这样跪了下去。
膝盖碰撞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的心脏,像是也被重重地砸了一下。
她低着头,流着眼泪,“我这样也不行吗?那求求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样?只要你说,我一定照做,只要你肯放过富恒,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江时羿攥紧了手中被血浸透的纸巾。
那种刺痛感,这个时候又从掌心里一路蔓延,直至心底。
他的嘴唇灰白,喉咙像是被什么梗塞,发不出声音。
他要她爱他,可是他知道,感情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
而她就这样哭着跪在他面前,一副为了裴斯年可以豁出一切的模样,更让他无法说出这种要求。
顾烟想起什么来,擦了把眼泪,“对了,你……你不想离婚对吧,你不想联姻,你想和许鸢在一起,你想要个不会计较你在外面养着许鸢的妻子,对不对?”
她眼眸里亮起一丝微光,好像是抓住了什么希望,“我可以的,只要你放过富恒,我可以不再提离婚,我会帮你哄着奶奶,我也不会管你和许鸢的事,你要是想,就是和许鸢同居也没事的。”
江时羿重新坐回了大班椅上,他觉得无力,她为了裴斯年,竟能委曲求全到这一步。
他们还是夫妻,她居然就连让他去和许鸢同居这样的话都能说,这都能忍。
掌心里的纸巾完全被血浸染,他扔掉,又拿了几张,垂着眼动作缓慢而机械地擦着手,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沉闷:“我要你和以前一样。”
顾烟一怔。
“和过去一年……就是许鸢回来之前,一样。”想起过去,他眼底微微有些发热,语速也变慢,“乖乖呆在家里,不要和裴斯年纠缠不清,不要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离婚两个字,每天做好饭,等我回去。”
顾烟愣愣地听完,很久才问:“就这样吗?”
他又换了纸巾,“嗯”了一声,“就这样。”
顾烟是不信的,“只要我这样你就会放过富恒?”
他抬眼,对上她的视线,“对。”
顾烟其实不太明白这个条件有什么意义,许鸢回来之前,他们过的是形式婚姻的日子,她觉得自己更像个保姆,操持家务,每天为他做饭。
她觉得他想要的绝对不止这么简单,但现在她想不了那么多,只要能让他停止对富恒的打压就可以,其他都不重要了。
她立刻说:“可以的,我今天就回去给你做饭,那你可以让那些银行和债券公司不要断富恒的渠道吗?”
江时羿默了几秒,忽然说:“你先起来。”
她一直跪在那里说话,这情景有些诡异。
她抹了把眼泪,顺从地站起身。
江时羿又开口:“过来。”
她抬眼看他,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说不的权力,小步走了过去。
“帮我擦一下。”他冲她扬起手。
顾烟刚才是着急到懵了,现在才看清,他手心那道伤口特别严重。
她仿佛被刺了下,理智缓慢地回笼。
片刻后,她绕过办公桌,抽了纸巾,弯下身为他擦掌心的血。
她声音很小地问:“你为什么要抢刀子?”
如果他不抢,就不会受伤。
江时羿垂着眼,看着她的细白的手指上也沾染上他的血,他没有说话。
顾烟也就不再问,她擦掉,血又流出来,她说:“还是去医院处理一下吧,这么严重……”
顿了顿,她问:“疼不疼啊?”
江时羿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这个时候还要问这种蠢问题,他疼,她会在乎吗?
他更不明白的是,她一问,这种疼痛好像就成倍地增加,变得令他难以忍受。
他抿唇不语,几秒后,忽然站起身。
顾烟被惊到,下意识直起身想后退,可是男人长臂一伸,揽住了她的腰。
两具身体贴在一起,毫无间隙,她仓皇抬头,他已经低头,迅速地堵住她的嘴唇。
顾烟双眼圆睁,下一瞬她的齿关就被撬开,他长驱而入。
她的身体因为抗拒而有些僵硬,但原本想要推开他的手,却无措地停在半空,最终也没有去推拒。
这个时候她有求于人,是没有选择权的。
他吻得很深,攫取了她全部的呼吸,令她觉得快要窒息。
他也觉察了她的紧绷,他退出来,呼吸微微凌乱,紧盯着她,“吻我。”
她的心跳得很乱,“这里是办公室……”
他固执地凝视着她,她又胡乱找起理由:“你的手还在流血呢,先去医院好不好?”
他岿然不动,显而易见,非要等到她主动。
她抿唇,无奈地微微仰起脸,只是刚刚触碰到他的嘴唇,她就立刻后退,并抬起手覆上他前额,“你在发烧!”
后知后觉,她才感受到他的体温高得异乎寻常,就连呼吸都是灼热滚烫的。
江时羿没有动,他其实因为发烧微微有些头晕,一直在硬撑,但现在,他觉得发烧不是一件坏事,因为他从她眼底看到了关切和担心。
“赶紧去医院吧,”她语气软下来,“你的手也要看看。”
他终于后退了一步,松开对她的禁锢,“听你的。”
顾烟怔了下,总觉得这话有点奇怪。
不过她没有多想,毕竟事情已经谈完,而江时羿生病了,又因为她的缘故受了伤,她觉得自己是有义务陪他去医院的。
江时羿喊了个秘书进来,安顿完工作,然后就带着顾烟下楼,让何亮开车去医院。
医生先简单处理了刀子划出的伤口,又为他昨天被咬的伤口换药。
拆掉纱布,医生皱眉,“你这是感染了,明显在发炎,发烧可能也是这个伤口导致的,口服药大概效力不够,建议你输液消炎。”
江时羿没有反对。
顾烟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咬出的那个伤口,有些出神。
这两天,她真是被气晕了头,做出这些歇斯底里的,完全不像是她自己做的事。
江时羿被安排在临时病房输液,护士扎针离开后,顾烟刚刚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手机就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是江奶奶打来的。
奶奶的电话也就没有必要避着江时羿去接,她按下接听,贴近耳边喊了一声“奶奶”。
江时羿身体很不舒服,刚刚闭上眼,听见她这一句,立刻就又睁开。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临时病房狭小又安静,就连电话那端的人说话都听得清楚,果然,他听到电话那头的江奶奶语气有些兴奋地问顾烟:“小烟,昨晚时羿有没有好好给你过生日啊?”
第128章 这都是他强求来的。
江时羿要不是手上扎着针,是肯定要去抢手机的,他面色铁青地看着顾烟,眼神带着震慑的意味。
暗示她别乱说话。
昨晚那些事,要是江奶奶知道,那还得了?
病房里气氛有些僵滞,顾烟看他一眼,然后硬着头皮和江奶奶撒谎:“嗯,他给我过了。”
江奶奶问:“你们怎么过的啊?时羿给你送了什么礼物?”
顾烟嘴巴有些磕绊,“这个,就……”
江时羿冲她伸出空的那只手,示意她把手机给他。
她也确实怕自己编不好,便将手机递给他。
他拿过去,明明之前还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到了奶奶跟前,语气立马变软:“奶奶,您交代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含糊。”
江奶奶却像是不听到细节不罢休似的:“你们在哪里吃的饭,你送的什么礼物啊,小烟喜欢吗,她高不高兴?”
江时羿瞥了顾烟一眼。
顾烟立刻低下头。
他对着电话说:“餐厅是江边的旋转西餐厅,我订了有落地江景的包厢,餐厅有乐师在包厢演奏小提琴……”
他顿了下,眼神逐渐柔化,却透着些许不易觉察的哀伤。
然而他的语气却依旧轻快:“是非常标准的烛光晚餐,我买了一对戒指,女戒送给了小烟,戒指很漂亮,她也很喜欢,对了……”
他的唇角轻扯了下,像是想笑一下,却又有些无力地耷拉下去,“我还给她买了一束玫瑰花。”
他所描绘的,是他想象中,昨晚应该有的样子。
顾烟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她觉得他还挺擅长糊弄人。
细节这么到位,要不是她是当事人,她都要信了。
江奶奶很高兴,“你总算开窍了,你要记得,以后每年也要好好给小烟过生日。”
江时羿垂着眼,“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能好好对小烟,我就放心了,”奶奶又道:“你爸那个性子,说不准还会为难小烟,你一定要保护好她,这样我也能走得安心。”
江时羿心口一紧,“奶奶,您说什么呢。”
奶奶笑了笑,“人早晚有这一天的,下次要是再有医生问抢救什么的,你们可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
他喉咙有些哽,“奶奶……”
“唉,我只有一个遗憾,”奶奶说:“没看到你和小烟有个孩子,真是可惜。”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顾烟迟迟不能怀孕,都是因为那次受伤,而她受伤是他间接导致的。
这一瞬,愧疚和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电话挂断之后,两个人都长久地沉默着。
江时羿身心俱疲,闭眼假寐,而顾烟,只有在必要的时候会起身按呼叫铃叫护士过来换药。
输液结束,已经是午后。
两人从医院出来,顾烟迟疑了下,问:“我回去给你做饭,然后送到公司可以吗?”
他看了一眼手表,都已经快两点了,他说:“算了,晚上我回家吃。”
两人朝着停车场走去,顾烟欲言又止好半天,看他没有主动提的意思,她还是不得不开口:“你……能不能今天就和银行还有债券公司那边说一下啊?”
做散户理财,每个交易日都很重要,富恒现在必须得尽快让渠道归位才能保障所有业务顺利运营。
江时羿没有看她,“我一会儿回公司会打电话给他们。”
直到听到这句话,顾烟心底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神经松懈下来,她就感到双腿有些发软,像是巨大的情绪消耗过度之后的那种感觉,她勉强撑着精神道:“何助理送你去公司,我就不去了,我打车回家吧,晚上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都行。”他已经拉开车门,又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想起什么来,“既然耳朵没问题,回头去考个驾照吧。”
他说完就上了车。
顾烟打车回家时,脑子里总是他最后那个眼神。
她想起,其实她骗了他耳朵的事这么多年,他最后也没怎么为难她。
她怀疑,他是将所有对她的不满和怨气都发泄在裴斯年身上了。
这一晚,江时羿果然像从前一样,按时回到家。
饭桌上摆好丰盛的饭菜,顾烟特意做了他最喜欢的冬瓜排骨汤。
只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到底不如从前。
过去那一年里,他们饭桌上会像朋友那样聊聊天,但今晚,没有人在饭桌上说话。
整顿饭的气氛,非常沉闷。
江时羿觉得,味道明明还是那个味道,但是吃到嘴里却不一样了。
他知道,这都是他强求来的。
饭后他在书房加了会儿班,入夜后他起身要去卧室,推开书房的门,却看到顾烟就站在门口。
她已经洗过澡,穿着睡裙,长发半干地披散在肩头,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
他心头蓦地一软,问:“怎么了?”
“那个电话……”她艰难地说:“你打了吗?”
她也不想老催他,但是这件事必须尽快。
江时羿的眸色黯了黯,隔了几秒才说:“打过了,富恒那些产品明天就能正常上线。”
顾烟提着的心彻底归位,她眼底都亮了起来,嘴唇动了下,本能地想要说一句谢谢,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确实为了富恒委曲求全,但她脑子还没坏,这件事里,江时羿是那个无故刁难富恒的人。
而且她是和他谈了条件的,实在也犯不上和他这种人道谢。
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最后敷衍了一句:“那,你早点休息。”
江时羿想,她这真是用完就扔。
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她如意,在她要走时,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我要洗澡。”
顾烟没明白,“那你快去洗啊。”
他举起自己两只手给她看。
两只手上都缠裹着厚重的白纱布。
她立刻就想起,医生说让他这两天手都不要碰水。
两只手都受了伤,实在不便,而且两只手的伤都和她有关……
她抿唇,隔了一阵,不确定地问:“你……是要我,帮你洗吗?”
江时羿唇角轻轻勾了下,“不然呢?”
第129章 他沉声诱哄着,仿佛在试探她主动的底线。
顾烟硬着头皮跟着江时羿来到主卧的浴室。
主卧这边浴室很大,还有圆形浴缸,她看到浴缸,视线跟触电似的,立刻就收了回去。
之前两个人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里,她任他胡闹,在浴缸里也做过,现在看到,难免会想起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情景。
她尽量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和他建议说:“你的手有伤,我给你放水你泡澡吧,不然淋浴很可能会让伤口沾到水。”
江时羿没有反对,看着她转过去弯身放水,他的视线就很不客气地在她腰臀来回打量,眼眸也微微眯起。
虽然过程惨烈,但他想,现在人至少收心呆在他身边了,也不再嚷嚷着要离婚。
他慢慢走过去,脚步很轻。
顾烟浑然不觉,直到身后贴上来一具身体。
她被惊了下,刚刚扭头,他就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他并没有深入,只是轻轻含吮,很快又离开她的唇,哑声说:“给我脱衣服。”
顾烟的脸立刻涨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蒸汽熏染,她觉得耳根都在发烫。
不过她并没有拒绝,他们现在还是夫妻,他的手受了伤,她来做这些事也是应该的。
只是,在为他脱去衣物的过程里,手指偶尔碰到男人带着热度的皮肤,她的心跳还是会加快。
那种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笼罩着她,让她有些微醺似的眩晕。
等江时羿进了浴缸,她跑去厨房拿来一卷保鲜膜,和他解释:“用这个把手缠一下吧,可以避免碰到水。”
他朝着她伸出手,她半跪在浴缸旁边,开始小心地用保鲜膜缠绕他手上被包纱布覆盖的地方。
缠完,他的手显得更加笨重了。
不过他倒也不在意,开始使唤她为自己擦身。
顾烟觉得自己就像他的丫鬟,不过虽然不满,倒也没说什么,拿着毛巾为他擦洗。
江时羿的身材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他有定时健身的习惯,所以肌肉也是有棱有块的,她越擦就越就越觉得热。
于是她手中的动作就开始加快,敷衍地擦完,她放下毛巾,“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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