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芸现在很后悔当初为了周斯礼找上许嘉,暗恋未遂,还换来一个要跑三千米的结果。她肠子都悔青了。
虽然心底这么想,但她清楚就算自己不找许嘉,许嘉总有一天也会找上她。不过区区三千米,她不会认输。梁芸睁开眼,唇色已然苍白。
看见来找自己的陈荷语,也是当初弄脏画本的始作俑者之一,她直言,“小语,你也来跑三千米。”
陈荷语愣在原地,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嗯,多一个人,拿奖牌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梁芸站起来,开始认真热身。
陈荷语只当她是想找一个人陪着,就像两人平常结伴上厕所,打水那样。几秒后,她也下定决心,“好,我陪你一起跑!”
不远处的许均昌看见这一幕,觉得真感人,随后揽上身旁的人肩,“我要不要也陪你一起跑三千米?”
“不用了。”周斯礼转了转手腕,“我自己能行,你到时候在终点等我吧。”
许均昌嘿嘿笑了两声,“你如果说要,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斯礼唇角弧度渐深,倒也没说什么,“你先去吧,我这节体育课有事,”好不容易将许均昌支走后,他回到位置,伸手捞出底下的足球,快步走出教室,跑了一圈才找到她。
许嘉刚从洗手间走出来,就看见周斯礼站在走廊尽头,臂下夹着个足球,眼神漆黑亮堂,视线捕捉到她后,笑着跑过来,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走,带你去个地方。”
许嘉看见足球就明了他的用意,甩开他的手却没成功,一个音节还没来得及发出,周斯礼在前边偏过头,从善如流,“我求你,周斯礼求许嘉陪他去个地方,可以了吗?”
楼道窗口投射的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的侧脸。许嘉一时失神,就这么被他带到学校的后山。这里以前被用来作种植基地,后来莫名竣工,没建成。平时很少人会来这里。他踢开几块石头,找到一处平坦的空地。
“我并不想学。”
“来试试吧,一个人待在教室多无聊。”周斯礼演示了一遍颠球,还逐步讲解每一步,最后弯腰将足球放到她脚前。“试试。”
几秒后,许嘉垂眼,两手捡起足球,抬眼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露期待,许嘉勾唇,倒是生出几分兴致。
她歪了歪脑袋,周斯礼会意,转过身背对着她,“好,我不看。”
她将球往空中轻轻一抛,横脚一踢将足球踢到他身上去。
球径直砸到他的腰,落地滚了几圈,周斯礼捂住肚子弯下了腰,眉峰紧蹙,声线很不稳:“好痛。”
“周斯礼,你的演技很拙劣。”
他顿住动作,睁开一只眼,视线定在她脸上的神情,后者黑润的眸中含一丝冷淡笑意,周斯礼眼睛亮了起来,笑着凑近,指着她唇角道,“许嘉,你刚刚笑了。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
“是……是就很好。”
她微微仰着头,浅笑着看他,在这个长久的对视下,他甚至能够看到自己在她眸里的影子。在这安静到能听见彼此呼吸声的地方,气氛变得复杂而微妙,同时,他也能感觉到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缓缓下移,意味不明地看向自己的唇。
黑眸在阴翳中微敛,他屏着呼吸,指尖轻触上她的肩膀,慢慢弯下了腰。
她垂眼,没有任何动作。
这段奇怪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在青湖寺那天,从他决定跑回去的时候,她站在山门,那条隐形的链子就拴上了另一端的他。又或许从一开始。
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比如说现在他如果亲下去,下一秒等待他的或许就是一个耳光或刀子。
她故意的。
就像昨晚那条开了个头,却不会收场的消息。她总是这样,无声地示意,引导,给点甜头。只要他真敢有下一步动作,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羞辱他。
他狼狈地错开目光,替她理理衣领。
“那你多笑笑。”
周斯礼将球放在她手上,又走回原地,示意她在踢一次,即便是自己当靶子。
他漆黑的眼睛依旧明亮,只是却更冷静,许嘉掀唇,“周斯礼,你有受虐倾向,该去看病。”
少年嘴角微微一翘,眼睛亮了起来,“许嘉,你在担心我吗?”
话毕,一个球狠狠地朝他砸了过来。周斯礼嘶了一声,揉了揉肩膀,这次是真痛了。
“很不错的游戏,把球捡回来。”
周斯礼无奈,只能照做。
几个来回下来,球滚至远处,许嘉淡然视线盯着他,“痛吗?”
周斯礼精准将球踢到她跟前,弯腰双手撑膝,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抖落细碎金晖,他眼尾微微上翘,眼中流过笑意,意有所指道,“要再重一点,才能知道。”
“脚背一定要接触到球的中部,才能将所有的力量传到球上。”他抬起腿,顺带来了个足球教学。
“周斯礼,你很好。”许嘉踩住球,冷笑,领悟性极高的她不负他望,踢来一个速度快,力量大的球。
“沙包要有沙包的自觉,躲什么。”
他抬手挡住,闷声,“不要打我的脸。”
要是破相,就不喜欢碰了。
期间,周斯礼尝试以情动人,“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我?”
许嘉扭了扭脖子,置若罔闻,“捡球。”
他紧紧地抿了抿唇,望着她的眼神变得哀怨,几秒后,跑去捡球。一节课下来,周斯礼腰酸背痛,最后一次球落得有点远,他小跑去捡球,站起身后,这才 发现她已经朝教学楼走了很远。
“等等我!”
周斯礼追了上去,和她同行。
“下次别再自作主张。”她不堪其烦地皱了下眉。
周斯礼打量她因运动而泛红的脸颊,低头轻笑,“别生气,我只是希望你多到太阳底下走走。器材室灰尘多,多待对身体不好。”
如果能让她多运动,他吃点亏也没关系。这么想着,他觉得身上的痛楚算不了什么,忽然变得神清气爽。
“你在咒我?”
许嘉冷笑着离他远了一点,后者立马挨了上来。
她默然不语,几秒后,拿起他手中的球狠狠往远处一丢,他没反应过来,跑去捡球,再抬起头,许嘉已经不在原地。
他看着她的背影,暗下做了个决定。
乖巧听话只有被玩弄的下场,根本不会得到她的真心。
第34章 春光
“许均昌, 球放你那!”
“好!”
许均昌在教室另一头接过后门传来的球,回位置的途中,扫见周斯礼的发梢湿漉漉的, 顺嘴提了句:“周斯礼,你不是帮老师批改作业去了?改作业也能满头大汗?”
“……我也不清楚, 改着改着就出汗了。”身旁传来一声取笑, 周斯礼将头埋得更低,最后慢慢屈起手臂趴在桌上, “困了,睡觉。”
距离上课只有两分钟, 他怎么就睡觉了, 许均昌挠了挠脸。
周四和周五迎来了期中考。上了高三,有数不清的大考小考,大家对考试都免疫了,像往常一样备考复习, 只不过状态更紧张些。
考完试, 班上哀声一片, 都在控诉这次考试难度。有不少人从考场冲出来后,直奔周斯礼, 为的就是和他对答案。周斯礼桌前围了一圈人, 要看他的试卷, 吵闹的讨论声不止。
许嘉眼里愠色渐浓, 很快就离开了。
“别看了, 今晚班群会发答案, 我的也不一定是对的。”风雨欲来, 周斯礼余光看见她离开,把那些人驱散, 直起身收拾桌面,将书包垮在肩上,后脚离开教室。
冬季的夜晚降临得格外快,天色全黑,马路两侧的路灯早就亮起来,一直点缀到长街尽头。车流如织,行人匆匆,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她走在路上,和周围乱哄哄环境格格不入。
许嘉停下脚步,扯了扯唇角:“周斯礼,跟了一路,不累吗?”
她转过身,周斯礼推着单车就站在不远处。他紧握车把,眼神游移不定。
即便做了一路心理建设,即便参与过大大小小的竞赛,站在发言台上无数次,习惯聚光灯的照射和欢呼的人群,他站在她身前,却仍旧会为接下来的事情紧张不已。
周斯礼手摸向自己外套口袋,“许嘉,你把手伸出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许嘉收回眼,转身就要走。
“等等你怎么总是不愿意等等我——”
周斯礼拽住她的衣角,拿出两张票递到她眼前,“周末,我想邀请你去看画展……你感兴趣吗?”
那两张票的字赫然映入眼帘——
周六下午两点开展,主题:如春新生的诗篇。这是他前天夜晚在网上买的。
许嘉扯过票,浅浅一笑,“好啊。”
蓦地,周斯礼怔了下,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他摸了摸后颈,眸中盛满笑意,“那周六下午两点,我在上面写的地址等你,不见不散。”
“好。”
听到这话,他像忍不住了那般,发出低低的笑声。她抬起眼,目光定住他唇边的梨涡。周斯礼双手插回外套口袋,弯下腰询问,“那我走了?周六,你别忘了来。”
许嘉低眸细细看向他,“不会忘。”
周斯礼应了声好,悠然转过身,发丝在风中打了个转。步伐轻快。没走几步,他又倒了回去,再次确认,声音有些发紧,“你不会骗我吧?许嘉,你再答应我一次。”
许嘉轻描淡写嗯了一声,脸色略微转冷。
“不要这种答应,”周斯礼挠了挠脸,“你说,‘我肯定会和你去画展’这种话,你说。”
两人无言对视片刻。
许嘉歪头,“你就这么怕我不去?”
“你总是出尔反尔,我……没办法了。”
“这次不会了。”许嘉将票递回去,还给他。
票举在半空中,他没有伸手收回,垂着头一言未发。像发条玩具,上一秒还在聒噪转圈,下一秒声响就戛然而止。
许嘉垂眸细想,周围还有人能像他一样情绪起起伏伏,外露得这么明显吗。
静待半晌,她淡淡瞥了他一眼,他呆呆地盯着票,薄唇慢慢地抿起,黑眸里光点稀疏,额前几缕碎发垂落。
“我肯定会和你去画展。”
视线里的票又被收回去,他眨了眨眼,视线终于聚焦,像发条玩具重新旋转发条启动一般:“真的?”
许嘉将他微妙的转换尽收眼底,终于正眼看票上面的字,带着浅浅嘲弄,轻笑,“周斯礼,别装可怜。”
“因为我还真吃这一套。”她将票放进自己口袋。
她走之后,周斯礼还站在原地,缓缓道,“……我没有装。”
-
许嘉回到家的时候,许杏正在客厅翻看她的书本。她唤了声姑姑,却没有要停留脚步的意思,径直上楼梯走向自己的房间。
“期中考的成绩在哪?”许杏翻了半天没翻出来。
“今天刚考。”许嘉转过身,扶着栏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还不是你奶奶,关心起你的学习成绩。”
她掀了掀眼皮,道,“那她可能要失望。”
许杏放弃,倒在沙发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我哥在世的时候,你隔三岔五就带回物理竞赛的奖杯,转校前,理论课也是长居年级第一。我虽然在国外,但你的事我还是了解一些的。”
许隽去世后,许嘉表面看上去成绩一落千丈,但怎么可能呢,先不说扎根大脑的知识想要一次性忘光很难,凭她要强的性子,和不错的脑袋,许杏也不会被她这两年提供的成绩单所说服。
许杏边敲着手机屏幕,边问,“我和你奶奶打算送你去国外留学,如果可以,明天就开始准备申请材料,许嘉,你觉得怎么样?”
回应她的只有关门的声音。
许杏嗤笑,清楚了她的意思。
和他的房间有所不同。
明亮如镜的瓷砖,华丽的吊灯,单一的纯白色调,只摆放几件家具而显得空荡的房间,到处都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
许嘉将书包随意丢在地上,扫了一眼颇乱的桌面——每晚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找点有意思的题。
尽管如此,这并不代表她要听从许杏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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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上,周斯礼照例晨跑两圈,顺带听段英语听力,回家途中,路过菜市场买了早餐和刘肖茹点名的蔬果。他将东西都放进冰箱,转头对刘肖茹道,“妈,肉需不需要现在解冻?”
“不用,我自己来吧,你学习去。”
周斯礼点了下头,在衣柜拿了套新衣服进浴室洗了个澡。
他坐在书桌前,走神之际,忍不住用笔尖戳了戳卷面。
她应该会来吧。
中午吃完饭,周斯礼换上新外套,提前出门了。他去得太早,画馆还没开,只能站在门口转悠。
他戴上耳机,倚着路灯杆在手机上背了几百个单词,又去四处踩点,熟悉附近环境,打探有没有好吃的饭馆。没准还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终于熬到了两点。
画馆开门,排队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他坐在长椅,眉眼漆黑,视线好久才从门口的人群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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