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我会写信给父亲和魔法部,让他们查清楚;而且,我知道一个隐藏咒,可以让巫师找不到你的踪迹。”
“你能给夏洛特也施一个吗?”
他胸腔里掀起一场小型地震,笑声停止了:“当然,我会给她的房间施咒……”
“我爱你。”
这让一切安静下来。房间浸在蓝墨水般的沉寂里,她补充:“你什么都不用说。”
她不知道该何时说出我爱你。书上写的多半是夸张和美化,她没感到一阵温暖、火花或者神的感召。她只意识到了自己必须说出来,因为人最幸福的时刻即是你在最想做某件事时做到了。如果我只是把这句话咽下去,我一定后悔的,米娅想道。
可怜的塞德就这样被抛入了一阵眩晕。现代英语里没有词汇能比得上这由三个字组成的契约。他必须这样说——他没有更好的:“我也爱你。”
他俯下身,米娅反而偏了下头:“我们不应该接吻。”
“什么?”
男生就是不懂。“这是个很特殊的时刻,我觉得…反正…先不要接吻。”
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好吧。那么,米娅·麦克黑尔小姐,我有和你共舞的荣幸吗?”
她忍住得意:“你的舞伴?”
“我想米尔顿正在和她跳舞呢。”他抱起她,直到一双雪白的裸足踩在皮鞋上,“可以吗?”
米娅挽住他的胳膊。屋里没有光线,他们笨拙地漂浮在深蓝色的星球。礼服长袍与棉制睡衣,这一定是今天最盛大的圣诞舞会。因为她的心扩大了无穷的半径。
在沉默地挪了十几步后,塞德后知后觉:“我们需要音乐。”
英格兰根本就没有好听的情歌——有了——米娅轻轻哼起来: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你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请代我问候住在那里的一个人,
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他曾是我真心深爱的人。”
舞步随着节奏摇晃,直到歌声结束。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发光的蓝碧玺。
就是现在,米娅踮起脚吻他。
他起先愣住了,接着温柔回应——在女寝里产生两起窒息死亡案件前,他们分开彼此。米娅看着他被揉乱的发胶,急切的红晕和黑领结,咯咯笑出声。
他偏过头,等着她吻上去,米娅只好再次放任自己探寻唇舌的秘密。
让那些异地恋、假期和卧室禁令见鬼去吧。禁忌让她变得轻佻而大胆。塞德抱着她坐在床上,米娅得以看清他脸上细小的血管、绒毛和灰眼睛里的倒影。男孩的眉骨上沾了细碎的闪粉,像舞会的余兴,也像天外来客。
米娅解开端正的领结,塞德把头埋进她颈窝,一阵湿/润的蒸汽熏红了皮肤。
他吻了吻她。米娅歪过头,塞德只好再舔舔她的舌尖。他贴近她肿/胀的唇瓣,不紧不慢地含住。两人很快就学会了这个新游戏,他们不时搭话,谈起冒险和三强赛,再从间隙含吻。
当她讲到查理时,塞德的吻骤然加重。米娅跨坐在他身上,不甘示弱地回应。一只手滑过她的腰间,揉乱了睡衣布料。米娅双手颤抖,仿佛看到了不存在的异彩。
她喘着气,大脑里只剩一个念头:在书桌第三层抽屉里有性教育课发放的两个避/孕/套。
做什么都不够对——他总是在这里,气息、温度和如影随形的眼神。鲁莽催化了一切,米娅脱掉自己的睡衣,逃似地钻进被子。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塞德才开口:“我们…你确定吗?”
肩膀裸/露了些,像她泼洒的月光:“你会用套吗?在那个抽屉里。”
他凑近,凝视她番茄般熟透的脸:“米娅,不是必须…”
“我想的。”她倔强地闭上眼睛。
间隔时间很短,她几乎顷刻就感到了他的靠近,像是一只动物靠近同伴。
她睁开眼,他的领口乱了,眼神浓重得看不到色彩。
米娅抬起手臂,扯开最后一层间隔。塞徳顺势躺进她的怀里,舔了舔泡芙上摇摇欲坠的奶油。
她蜷着身体,惊呼出声。一只滚烫的手掌沿着曲线滑落。
她宛如一只蝴蝶标本被钉死在原地。继续向下,蝶翅突然猛地一振。
她尽了最大限度不去啜泣,但塞徳还是变成一座石像。疼痛褪去,他边啄闻着泪珠,边试图取悦两片唇间的秘密。
快感决堤一样袭来,洗刷得大脑一片空白。
米娅张开嘴,无声地尖叫。塞徳倒在她身上,喘气声像是第二次催/情。四条颤抖的湿淋淋的腿缠在一起,像刚学会走路的人鱼。
米娅揉了下棕发,试图说点什么——塞徳又开始了。
夜还很长,他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情,永远兴致勃勃。他即将送给她一个偏题太多的圣诞舞会。
比第二天阳光先到来的,反而是积雪的反光。
米娅睁开眼,又被刺痛似地阖上。她动了动身体,睡衣又被穿在身上。一只坚硬的手臂拦在腰间。
塞徳还没有醒,她尝试着扭头——门板上传来急促的敲击:
“麦克黑尔小姐?你能听到吗?”
“当然,”身后的男孩也被吵醒,米娅捂住他的嘴,“我刚睡醒!”
“你错过了早餐!现在已经9:30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忙不迭地起身,扫落了床头柜上的金光,地板上传来重击,那是——
“你好吗?麦克黑尔小姐?”
没有边界感的宿管!“我还好,我不小心碰掉了东西…”
“半个小时后查寝。别忘记午餐的祷告!”
米娅连声应好。她看清了他捡起的金光,那是一个沉甸甸的怀表。塞徳把它小心戴在脖颈上。
“你该走了。”她压低声音说。
“现在?”
她一定是学校历史上第一个把男生带进寝室的人,上帝啊,如果被发现就完了。开除学籍还是道德法庭?天知道这群人能做出什么来。
米娅从地上捡起散落的衣物,一股脑扔给塞徳:“快走!千万别被发现。”
他慌乱穿上衣服,米娅把装着证据的垃圾桶拎入厕所,再一股脑地冲进马桶里。
回到宿舍,塞徳的衬衫领子还是一塌糊涂,马甲敞开,长袍胡乱搭在肩上。
米娅一手拿起领结,一手拿起飞天扫帚递给他:“还有么?”
他迟疑地摇头,拉着她走向窗边。门外突然想起一阵脚步声。
他们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消失。时间不多了,他提醒道:“我昨晚给你和夏洛特房间施咒了,注意安全。”
“你也是。”她看着他骤然放大的眉眼,“比赛加油,我相信你。”
他笑了,连带着眼底滚烫的灰色。
塞徳打开窗,寒风一同与他们争夺起空间,米娅被冻得一个激灵,他替她拢了下衣领。
年轻的巫师骑着扫帚跃向窗外。米娅站在原地,风吹乱他们的头发。在飞远前,塞徳狡黠地笑——因为自己终于抓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米娅,我爱你。”
第9章 迷宫
英格兰的春天总是悄无声息,米娅分不清鲜嫩的色彩是何时入侵荒原的。
在她意识到前,园丁已经在和校长争论花卉品种的选择了,她的调查告一段落,夏洛特的网球下旋越打越好,阿诺德小姐还在为潜在的蝰蛇危机奔走。
塞德顺利通过了第二关,从黑湖救下了米尔顿·格拉弗斯——这是她在信里读到的。圣诞后发生的最大变化就是,她想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想他。每当米娅独自一人时,她幻想他就走在自己身侧,圣路德变成男女混校,他陪她看同一本书,走在人行道的同侧,对着相同的天空发出相同的感慨。
她幻想他刚下课,穿着千篇一律的制服,走近女生堆。她会揪住他的袖口撒娇,然后两人悄悄离开人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米娅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说话声只是背景。
卡洛琳坐在最好的位置——橱窗前的大理石台阶,背后是修剪好的绿草地,知更鸟像圆滚滚的橘子跳跃其中。这个位置还能俯视一层台阶的学生,阶梯的滋味。
“艾利欧特小姐,老师叫你去一趟办公室。”一个小女孩说完就跑开了。
卡洛琳皱眉:“站住。”女孩不解地回过头,“没人教过你吗?带话要带清楚。”
女孩一脸懵懂,米娅在心里叹了口气。
“哪个老师?哪个办公室?”
“阿奇小姐,306办公室。”
卡洛琳本就被早上的击剑比赛惹了一肚子气,她冷笑着:“你叫什么名字?”
“安娜·平克——”“我想起来了,我下午要去一趟三楼。不然我替你去吧。”米娅仿佛突然捕捉到关键词,从沉思中清醒。
卡洛琳做出一个苦脸:“也许我本人才行。”
“那我就再找你嘛——那是小麻烦不断·阿奇,能有什么重要事?”米娅的语气很上道。
卡洛琳同意了,女孩们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刚栽种的丑花上,小女孩见没人注意,一溜烟就跑了。
六月就在这种日常中来临。塞德早就得知了比赛内容,他正在为迷宫而做训练,所有赫奇帕奇的学生都来帮忙。
到了比赛当天,米娅边上课边暗中为他祈祷。波比当晚没有飞来,第二天没有,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米娅等得焦躁——即使他中途退出也会给告诉自己的。猫头鹰通信的劣势开始暴露,她打算之后找个新的联系方式。
最后她给迪戈里夫妇写了信,通过毫无魔法的邮递员寄出。三天后,波比带着一身蓬乱的羽毛飞到她窗口,米娅展开信封,羊皮纸上字迹潦草:
我亲爱的孩子,很抱歉我们忘记通知你了,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我们还没能接受这个事实。塞德去世了,就在参加第三个比赛时发生了意外。据我们所知,他没有受多少痛苦,他死时刚拿到三强杯,大概是很高兴的。我们一直在哭泣,家里气氛低迷,请你要保重自己。
你永远的,
苏珊·迪戈里
闪电击中她。起初米娅没读懂…万一这是恶作剧…他们不会的…她读了一遍,又一遍。
波比还在看着她,她转过身,眼前是摇晃的寝室门和木柜——她从没忘记这一幕,阳光是以何种角度照进来的,视线又是怎么倾斜的。这一幕和他的死讯永远刻在了视网膜上。
悲痛淹没了她,究竟是怎样的悲痛,她也不明白。在一片慌乱中,米娅冲到电话亭,给父母打了电话。她哭了,他们提前接她回家。她回到家,继续哭泣,直到悲痛沉积下来,堆砌在神经的每个触角。
葬礼被定在一个晴朗的夏日,就在离家不远的半山坡。
父母临时有事,米娅只好独自前往。这是一个属于巫师的葬礼,穿黑袍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塞徳的同学脸上泪痕交错。
那个她最熟悉的身影死了,安然躺在水晶棺里,冰冷而不朽。钴蓝色的火焰裹住他。米娅简直止不住尖叫的冲动,凭什么,凭什么会这样,凭什么一个“意外”就能毁掉他们的人生。
葬礼之后,所有人来到迪戈里家。悲伤凝重得几乎要从屋脊滴落。
迪戈里夫妇坐在沙发上,向四周洇湿泪水。人来人往,米娅站在角落,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真的,他永远地离开她了…
“你好,请问方便谈话吗?小姐?”一个生硬的男声切了过来。
米娅抬头——红头发、雀斑脸,刻板到僵硬的黑袍,她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当然可以,韦斯莱先生。”
“你是怎么——”
“我们在世界杯上见过,没有正式介绍。”后者清了清嗓子,似乎气势矮了一截。韦斯莱带着米娅走进无人的厨房,关上橱窗。
他掏出魔杖——米娅紧盯着离自己最近的菜刀:“我是珀西·韦斯莱,魔法部部长助理。根据《保密法》,现对麻瓜记忆进行清除。”
“你说什么?”她仰起头,怒气战胜了悲伤。
“小姐——”
“米娅·麦克黑尔。”
“…麦克黑尔小姐,你于1994年8月22日观看了魁地奇世界杯,与此同时,你与迪戈里先生有一定程度的交好。这种程度的认知已经破坏了巫师安全,违反了《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第十二条至第三十一条。作为执法人员,我有责任对你施行遗忘咒,清除相关记忆。”
“但是…”米娅抓住灶台作支撑,“我和塞德里克的祖先有亲缘关系——”
韦斯莱的态度更激进了:“别试图逃脱了,小姐。我彻底调查了麦克黑尔家的历史,你们不是血亲,麻瓜没有对魔法的知情权。”
“我是他的恋人,是他的朋友。我们之间有那么多记忆。如果我不该观赛,那就在当时处置我啊!为什么你非要现在这么做?”
“因为他死了。”
眼泪夺眶而出。她总是忘记这点——米娅咬住颤抖的嘴唇,不想在巫师面前丢脸。仿佛上帝还不够残忍似的,他不仅夺走塞徳的生命,还想夺走她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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