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一先后撂翻三人,而后身体发软,肌肉僵硬使不上力,接着枪口抵住后脑勺,“二爷,别再反抗了。”
江归一额头青筋爆出,眼神骇人,嗓音干涩嘶哑,“江弘义,你真是条好狗,操你妈的天天玩下三滥手段,除了下药能不能有点新花样?”
江弘义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归一的反应,淡定地叫林忠为他们倒酒点烟,然后走到窗台,望着被黑暗笼罩的海面,缓缓道:“你们知道树有枯荣兴衰,大枝干延伸一条条小枝桠,平直或弯曲,有时候人的选择就和生长出来的枝桠一样曲折,至于会不会长新叶,新叶会不会被鸟虫吃掉,会不会开花结果,那得等它落叶归根才知道。”
他话里有话,两位少爷却听不进去。
江归一耳边只有陈窈淫.荡的叫声,存储在记忆里的画面轮番播放。
不对,这不是她被*的声音,每次他快速挺撞,她忍不住后,会发出类似小笛子,短促尖锐的呜呜声。
难道用的手?操!手也不行!
江弘义见两人完全没领会,懒得多费口舌,“老大让我转告二位,陈小姐以后可能成为你们名义上的母亲,他与她做.爱的这段时间,请二位少爷思考,他过去如何教导你们。”
如何教导?
你可以用钱权买到世界上任何东西,房产、跑车、赌场那些都不值一提,它最大的魔力,可以虚化是非的界限,捏造让人信服的事实,可以让人放弃尊严跪在脚下,可以收买所谓的律师、警察、政客让他们失去良知变成供你差遣的奴仆,可以换取人的真心、忠诚,甚至杜鹃啼血的亲情、可歌可泣的爱情。
天下熙攘,人心万象,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利诱人驱而使,优胜劣汰,动摇意味死路一条。
江家的残酷之处,独裁者强权在握,连父亲也要对孩子做顺从测试。
乌云密布,巨浪拍打着邮轮,鱼群扑腾着撞向船体。
半夜钟声和陈窈的叫声仿佛献祭罪恶。江归一凝视着那扇近在咫尺的门。
该怎么描述这刻的欲望,由愤怒和陌生酸涩滩在一起的渴求,烧得全身滚烫。
他眼睛通红,咬肌统统绷紧,浑身杀气令人胆颤。
江弘义觉得江归一此时像头找不到出路的困兽,这样的表情和眼神太出乎意料了。
“......蚂、蚂蚁吃糖。”
他似乎又听见小男孩冷漠稚嫩的声音。
小男孩蹲在地上,亲手为蚂蚁搭建巢穴,灌水冲毁,再把裹满蜜糖的小棍子抛下一端,成为它们的救世主。
“吃了……”
他仰起头,那对黄金瞳是最璀璨的宝石,也是无机质的死物,镶嵌在过于漂亮的脸上显得十分诡异。
马伯松从远处走来,礼貌颔首,扶了下眼镜说:“小少爷的大脑结构检验结果显示异常,前额叶皮质、杏仁核、额叶、顶叶、枕叶系统功能障碍。”
“他不是傻子?”
“当然不是!他只是智商太高,语言系统暂时跟不上脑子!”
“那检验结果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这些区域控制同理心、情绪、处理情绪,我们学术界常把这类人归类为潜藏的反社会人格,犯罪分子。”
“天生坏种?”
“对,但根据我对小少爷的观察,不排除还有种可能……”
榆宁碧草连天,百年大树前段时间被白蚁蛀空了枝干。
江弘义眼神复杂地看着江之贤蹲下,用宽厚的大掌抚摸小男孩的长发,说:“你知道这棵树下的土壤里埋藏着什么吗?”
“……小、小蚂蚁。”
“不,是蝼蚁的尸体。”
小男孩不解地重复,“蝼蚁的尸体?”
“对,你看,大蝼蚁踩着小蝼蚁向上爬,有名蝼蚁踩着无名蝼蚁的尸体,越叠越多,越叠越多,无一例外它们终将成为大树的肥料。”
“所以,如果你想要这棵树茁壮成长需要做什么?”
小男孩歪着头想了想,简单粗暴地说:“杀、掉所有蝼蚁。”
江之贤哈哈大笑,“答对了!我的好孩子!”
江弘义张了张口想插话,但江之贤已经牵着小男孩走了。一大一小的身影,彼时和谐融洽。他看着表面葱茏的百年大树,心情压抑得要命,许久才疏口气快步跟上。
江之贤救过他的命,他应该对他马首是瞻——这是江弘义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信条。可奉为信仰的神,不是神,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窗外海浪狂涛,雷雨轰鸣。
他的视线仿佛穿过一切,从夜幕中看到过去,看向谎言与真相交织的故事。
下一刻,套房大门拍得砰砰响。
“就凭你们也配拦我?滚开!”
果然,江归一从不信任任何人。
江弘义扶额,今天看来得是不眠夜了。
仇舒悦和吴贞芳两对母子闯进来,身后跟着江归一的人,瞬间房间乌泱泱挤满,听到从房间传出的呻吟,众人皆是一愣,仇舒悦怒不可遏,随手拿起装饰的花瓶朝房门砸,“江之贤!你别太过分!”
“陈窈不够还带柯丽露那婊子回来!现在当自己儿子做这种事!你要不要脸?”
江亚卿拉着破口大骂的母亲,“母亲,您......”
“滚!没用的东西!”
同时闻确呈上刀,江归一拔刀,那截枪管竟被齐齐腰斩!不止如此,持枪人的脸颊被拉出长长一道血口。
他今天没心思折磨人,取下腕部天珠,束起长发,大步走向那扇门。
意想不到,门突然开了,众人只能从渐渐合拢的门缝窥见正后方床上的身影。
江之贤换了套干净的衬衣和长裤,镇定从容地走出来,眼睛缓缓扫过所有人,忽明忽暗的闪电映在他幽邃眼底。
整个家族掌控者的威严与压迫感,空气霎时安静。
吴贞芳连忙拉着自家儿子匆匆跑过去,站在最后面。
江之贤抬手就是对江亚卿一巴掌,江亚卿一动不动硬生生挨下,脸上立刻多了五道指印,他颔首,“抱歉,父亲,我没拦住母亲。”
仇舒悦横眉,“打亚卿做什么?”
没得到任何反应,一如过去二十七年。她眼神黯了黯,说不清是失落还是绝望,轻轻抚上儿子的脸。
江之贤直接忽略吴贞芳母子三人,走了两步,反手扇向江归一。
可惜他的次子和长子不同,早已比他长得更高大,体格更强健,易如反掌挡住了父亲的教育。
并且还在不断收紧,是想折断的力道。
江之贤挣了挣,竟然没挣脱。
久违的长久对视,看着色泽妖异的黄金瞳,他想起以前对他做一些事时,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就像头躁动的野兽正反复掂量局势,计算反扑成功的几率。
江之贤沉声问:“江归一,你想做什么?”
第035章 无中生有035
江之贤掌权三十年, 他就是江家的规则,公然违背,只有一个结果, 出局。
羽翼渐丰又如何?
他照样能折断翅膀。
——你现在有足够的把握扳倒我吗?
——如果没有, 她是否值得你放弃一切?
这才是“你想做什么”背后的含义。
江之贤在逼江归一权衡, 逼他认清处境, 逼他割舍。
陈窈想明白了,淡定从床头柜拿了瓶矿泉水。柯丽露从卫生间走出来, 边扣上衣的扣子边问:“你期待二爷进来吗?”
她扫了眼柯丽露的指甲,眼睛微微一眯,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期待?”
柯
丽露下意识说:“TopOne那天的人是你——”
她噤声, 昏暗中那双眼睛, 莫名其妙让人心生胆俱。
“我们来打个赌吧。”
“什么?”
“如果超过五秒,他没走,我帮你摆脱现在受人胁迫的处境,如果他走了, 你帮我拧开矿泉水瓶, 怎么样?”
柯丽露怔了怔, 妩媚一笑,挨着她坐在床缘, “好啊。”
陈窈开始数数,“五、四、三——”
一声枪响震耳欲聋。
她愣住。
屋外暴雨如注,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火药硝烟味。
手里那把抢来的左轮.枪冒着烟, 江归一无视江之贤难看到极点的脸色, 从枪里取出一半子弹, 他拨动着转轮,机械声触动所有人的神经, “我想和父亲玩一次俄罗斯轮盘。”
赌什么,昭然若揭。
众人表情各异,双胞胎急得满头大汗。而江之贤望着江归一,双眸阴鸷,沉默不语。
他当然明白,自己的儿子纯粹是狂热的赌徒,不要命的疯子,做任何事都是为追求那一瞬间的刺激和落差。他压根什么都不想要,钱、权、地位,全部不值一提,抢江家仅仅因为刺激好玩,至于抢来了会做什么,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要么挥霍要么毁掉。
江之贤不明白他为什么对陈窈产生这种“我非要不可”的念头。
江归一放松身体靠进沙发,鎏金的瞳孔凝视天花板的水晶灯,他举起枪,抵住自己下颌——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江之贤扭住了他的腕,枪口擦着他的下颌,砰地声,一发子弹射向天花板,击中水晶灯,碎片飞溅。
江归一看着江之贤,神色略遗憾,又透出几分胜券在握。
江之贤怒火烧心,快速夺走枪,一巴掌狠狠扇向江归一。他的头直接被打偏,那巴掌力道非常重,几乎让他皮开肉绽,五道指印夹杂毛细血管破裂的红点。
血从江归一的鼻子和嘴角缓缓流出,他不擦就在那笑,任由血淌到下巴骸,流进扣在领口的衬衣领。
云淡风轻,所以显得更讥诮。
所有人看着平日不动如山的江之贤暴怒,形象不顾了,左手掐住江归一的脖子,右手拿枪抵着他的太阳穴,吼道:“想死老子成全你!”
江归一哈哈哈大笑,“开枪啊!就朝这开枪!”
江弘义林忠连忙冲上前架住江之贤,“老大!冷静!”
“二爷!少说两句吧!”
江之贤气得血压上涌,勉强咽下怒气,说:“你以为我真不敢开枪?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哈?机会?”江归一笑得更大声,死不悔改的样,“别用你那种根深蒂固的陋习衡量我,我从来只选一次!认清了吗?妄想用这种路子绑架我,只会让我笑掉大牙哈哈哈哈!”
江之贤破口大骂:“你他妈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骂完了吗?”江归一捋起额发,“骂了这么多年腻不腻?换个新鲜词吧,父亲。”
“还有,”他侧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笑着说:“是我赢了。”
江之贤把枪砸向墙壁,站起来,一脚把面前的椅子踹的七零八落,背过身,“都给老子滚出去!”
江归一慢悠悠起身,迫不及待朝那扇门走,他正想踹开门,门从里面打开了,陈窈就站在他面前,光影落拓呈现一种镜头失焦的朦胧质感,她本就清淡的五官犹如远山,以致浮在上面的表情谁都看不清。
江归一用力握住陈窈的手腕,大步朝外走,陈窈踉跄着跟上,手腕的皮肤传来被过度攥紧的痛。
她快速扫向房间里所有人,忧心仲仲的江弘义,表情复杂难以解读的江颂竹,满脸嘲弄的仇舒悦……
没有一人为江归一带走她高兴。
视线落到江之贤的背影,陈窈心中隐隐不安。
当快迈出门,江之贤嗓音传达出疲惫和不易察觉的杀意,“江归一,不计后果会付出代价,你将会后悔今日所做所为。”
攥住腕部的手指遽然压紧,陈窈忍着没出声,江归一淡淡地说:“不劳您费心了。”
.
沉默持续到房间门口,江归一把陈窈推进去利落锁门,转身前往甲板。
外面瓢泼大雨,灯染成一朵朵模糊的昏黄光晕。闻确闻彻撑开伞跟在后面,他们知道事情超出了预计和掌控,并且江归一情绪不稳定,选择默默陪伴。
江归一站在甲板,望着虚妄的海面。
过了很久,他问:“吴汜那边?”
“买了不少武器。”
“告诉他,赵妄铭是陈窈杀的。”
双胞胎震惊,这什么意思?
“叫朴朴这两天准备好人和直升机,到时候吴汜把陈窈劫走,再把人抢回来送回国内。”
“......国内?”
江归一回头,“叫人买套旁边没住户的房子,环境要好,要有小花园。”
双胞胎风中凌乱。
“二爷,您之前不是说要用陈小姐换一百个亿吗?”
江归一冷笑,“江之贤已经把她推到悬崖边,别说一百亿,就冲我今天把她带走,不出三天,她就会消失。”
闻彻说:“您都知道,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的狗。”
“......”
“世界上总有些恬不知耻的杂碎喜欢觊觎别人的东西,再趁机偷走,处理起来耗费时间精力。”江归一理所当然地说:“不如先把她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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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是浅灰色的现代主义风格,陈窈坐在沙发,看着茶几上的蚂蚁温室,表情沉郁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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