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卡纳被一脚踹翻倒地,他不知哪句话说错得罪这尊大佛,捂着断裂的肋骨,全身冷汗直冒,不敢说话,甚至不敢抬头。
房间气氛陡然凝固,推杯换盏的,抱着妞亲热的,边甩衣服边跳舞的,统统被这一脚惊得自动暂停。
江二爷,年少时权贵圈最疯批的纨绔,二十五岁接管江家,残忍无情的更换迭代,老辈死的死,入狱的入狱,他的王座之下堆积谩骂与尸骨,但不可否认,开辟的Gallop新王朝,如今黑白通吃,可谓权势滔天。
有多少人想要他倒台,就有多少人跪舔巴结。
畏惧,崇拜,胆战心惊。
迷幻的音乐一阵接一阵。
高大的男人眼风未动半分,俊美的脸一如既往狂妄而寡义,随后单臂搂住那位名不经传的小艺人的腰,托了起来,举得和他肩头一般高,手掌压住她的裙摆,朝高处卡座迈开两条长有力的腿。
等在卡座的闻彻看着那熟悉的抱姿,“我操了!那女人?那女人!”
闻确心想,是说怎么突然对一小艺人感兴趣,马不停蹄赶到人家公寓门口等一夜,又叫人天天盯着。他翻白眼,“除了那小白眼狼还能是谁?你见过二爷把别人当人看?”
“啊?不会吧?”
而作为当事人的陈窈,看着那颗晃荡的天珠,手心发痒,想扇人。
“二爷。”她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归一抬头,陈窈立刻换上小鹿般摇摆不定的胆怯神态。他喉头发紧,语气却平静,“钟幼。”
陈窈:“......”
“看中直接带走,德菲洛地下一层的规矩。”他拍了下她的臀,“怎么,那条哈巴狗没告诉你?”
陈窈:“.................”
很快,江归一抱着面无表情的陈窈来到卡座,将她放到右腿,用西装宽大的下摆盖住她的腿,朝后伸手,“支票。”
闻确跟着江归一多年,心领神会地从皮夹抽出张支票呈上。
支票由出票人签发,开票账户人须有可靠征信以及在银行或金融机构存入一定资金。
袁三的支票属于千元定额,而江归一的是空白支票。
他将那张空白支票两指灵活一折,插进陈窈肩部的吊带,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小费,随便填。”
随便填???
众人哗然。
袁三表情和吃了屎一样,这无疑于暗嘲他事先的行为不够格,简直丢人现眼。
陈窈气得不行,狗日的真把她当作交际花,她抽出支票直接撕了,往前抛,碎片撒一地。
如此不识好歹的行为,众人不禁为陈窈捏了把汗。
江归一面色如常,朝压住袁三的江家鹰犬抬了抬下颌,他们便把人压到他面前,他用左脚碾踩袁三的烫烂的手掌,那力道之大,掌骨错位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袁三痛得嗷嗷叫,“二爷,我真不知道她是您看上的人!我要知道绝对不敢动心思啊!”
江归一岂是善罢甘休的人,怀里搂着温香软玉,脚下毫不留情,直到袁三的手掌变形,他才缓缓往沙发靠,仪态优雅而倨傲,“再让我看到你一次,手别要了,滚。”
袁三连滚带爬往后退,拖着快残废的手起身灰溜溜地离开。
江归一招来侍应简短吩咐:“毯子,果汁,鲜榨不要冰。”
闻确推搡恍恍惚惚的闻彻,意思明显,瞧瞧,在灯红酒绿的夜场上果汁,还这么贴心。
江家鹰犬看着这幕,悄悄挪动,数张凶神恶煞的脸开始挤眉弄眼。
周遭环境夹杂刺激的音乐和暧昧的气息,陈窈百无聊赖地踢着够不到地的脚尖。
江归一坐姿散漫,饶有兴致地觑着她裸露凉鞋之外的五颗红色的小指甲,视线忽地瞥到她不离身的香奈儿挎包。
之前各种奢侈品送进榆宁,陈窈看都不看,全部像垃圾一样堆在衣帽间,包装都不拆,更别说试穿试戴。
一个没艺术没情调的木头,自己不可能买,肯定是别人送的。
江归一脸色瞬间阴沉,他如今气场太强,范围影响扩大,摸不着头脑的众人愣是气都不敢喘。
陈窈脊背发凉,特想问少爷您这又怎么了,接着挎包的搭扣被按开,没来得及捂,各式各样的避孕套暴露于视野。
“......”
“......”
大概坐在江归一的大腿,陈窈莫名感到心虚,她看着他被皮手套包裹的两指从包里轻巧捻出一片,左右翻了翻。
“东西挺齐全,为金主准备的?”
语气不善,隐隐的怒气,又有点酸溜溜。
腰间的手指施压,陈窈没好气地把包按住,他偏要掀开,还要低嘲一句,“这数量,你金主挺厉害。”
陈窈敷衍道:“是啊,很厉害,所以我跟着他吃香喝辣。”
那手便精准摁在腰腹刺青处,动作带着强势狠劲,陈窈吃痛,皱着眉头侧目,与江归一的视线撞个正着。
周遭倏然褪色,她恍若站到深邃无垠的黄金海边缘,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在平静的海面,而海底汹涌的欲望和怒火正在不停撞击,能看到掀翻的浪潮。
那是种隐忍到极致,随时要崩坏的眼神。
但凡伪饰的假象裂开一丝缝隙,他就会将她吞噬,渣都不剩。
这刻陈窈便知道,江归一认出她了。这是对他疯狂极端性格的肯定。
那双手
加大力道,焚香味和男人的雄性气息似乎霸道地穿过层叠衣物,逐步唤醒她身体的记忆。
陈窈咬唇,犹豫片刻,决定先安抚江归一。她往他炙热精装的胸膛靠,手指挑开包面小方片,露出毁天灭地的玩意,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小声警告:“江归一,你给我忍着点,别坏我好事。”
江归一。
两年都没人连名带姓叫他了。
江归一闻着她的发香,拎起玻璃杯,唇卡住杯口,任由烈酒与冰块进入口腔,他咽下酒,嚼碎冰,又看了眼廉价的香奈儿,戳着鼓囊的包,冷冷地说:“谁送的?”
陈窈别过脸,不想搭理。
窸窸窣窣的声音入耳,她低眼,无语地看着他扣双C金标的神经质行为。
名牌包质量垃圾,江归一硬生生掰断,怒砸在地,“丑死了。”
陈窈:“......”
众人:“......”
这时幕帘再次拉开,从玻璃门后走出来三位老熟人。
穿着半透明真丝长裙的柯丽露,打扮高雅绅士的江颂竹和属下管良。
另外一位,手臂夹公文包,梳理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凉川第二把交椅齐秦。
陈窈一直以为柯丽露被江之贤暗中处理了,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这里,江颂竹说的另一条路和她有关联?他与山间株式会社之间有暗通款曲?江归一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参与了多少?
信息量爆炸。
正想着,那四人走上前,齐秦是常客,且地位不低,他坐到江归一的斜对面,“什么风把江二爷从南楚吹来了,你们兄弟二人约好了?”
江颂竹先和陈窈视线短暂相碰,接着与江归一审视的目光交汇,两双形状内容不同的丹凤眼交锋对峙。
两人曾狼狈为奸,谈不上最好的朋友兄弟,但绝对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对方为何出现,他们心知肚明。
江归一将陈窈搂紧了些,露出经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凑巧。”
看到他们如此亲密,江颂竹面部肌肉细微抽动,但什么也没说,坐到了齐秦旁边。
昭然若揭的划分阵营,江归一指节屈起敲击沙发扶手,嘴角慢慢勾出弧度,嘲弄地笑了,“闻确。”
闻确眼观鼻鼻观心,招呼属下把卡座一米之内的人清场,接着带人站在无形的界限,隔出一隅清净而私密的空间。
齐秦这人连任几年,政治上没什么建树。他本人性格爱好漂亮女人外,既没有原则也没有个性。但他爬那么高,除了背后做推手的高人,还有圆滑和精明。
据他所知,Gallop娱乐这两年仅账面的收入就超过120亿,这使江归一无论在哪条道上,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但就是这样的人,众所周知,他不近女色,即便来场子也是敷衍,什么主动亲近过别人。
齐秦若有所思,怀里的柯丽露身体微微颤抖,她作为他与江颂竹之间沟通的桥梁,害怕恐惧的情绪必定因为江归一。他眸中闪烁丝了然,目光投向陈窈,“江二爷今天似乎兴致不错。”
“嗯,不错。”江归一慢悠悠地说:“齐先生最近也找到了新知音。”
“我瞧着几分面熟。”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江颂竹,“和三弟过去的姘头神似,我还以为又是穿针引线的故事。”
陈窈默默地想,这疯子果然一如既往刻薄。
江颂竹知道江归一攻击的理由,微笑,“哪比得上二哥您的美男计?不知道gallop有几位无法估量价值的女人?”
“以己度人不如推己及人。”江归一把玩着酒杯,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想必这及,也及不了,毕竟利用、进一步了解某位女人直到她成为情人的做法,太低级。”
“哦?听说之前有位小明星跟了二哥一段时间呢。”
这简直是江归一人生中的污点,马伯松那蠢货趁他精神恍惚使劲忽悠,他表情冷硬,“跟什么跟?我不记得名字也没见过两次面,随手扔了点钱资源,早解约了。”
说完不着痕迹、敏感不安地瞥了眼陈窈。
陈窈捻着叉子戳了块水果,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压根没听他们对话。
“......”
江归一浑身像有蚂蚁爬来爬去,幽幽盯她几秒,仰头闷了杯酒,砰地声玻璃杯重重撂向桌面。
陈窈送到嘴边的水果啪地掉地,眸中谴责和嫌弃一闪而过。
江归一咬牙,忍气吞声,扭头继续讥讽江颂竹,“男人与其闲到热衷无聊的八卦,不如多注重事业。”
前几日表白被冷落的郁结,加上最大麻烦卷土重来。江颂竹看江归一那张俊美过分的脸怎么看怎么丑陋,丝毫不客气地说:“有时候人需要放松,认清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别到时候丢了夫人又折兵。”
这段时间属下传来的照片,总有碍眼的玩意霸占空间,江归一想到这两年都是江颂竹陪陈窈身边,恨不得把人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至于更亲密的事,不敢想象,就怕没忍住做出违反乱纪的事反而被抓到把柄,得不偿失。
江归一冷笑,“明知是夫人还暗中盘算,鸡鸣狗盗之辈。”
只差把“臭不要脸的狐狸精”这句话甩江颂竹脸上。
唇枪舌战十分激烈,混迹官场的齐秦愣没琢磨明白,低声问柯丽露:“他们争什么呢?”
柯丽露看了眼淡定如斯的陈窈,“可能……争口气?”
“......”
十分钟后,江归一和江颂竹宣布休战。齐秦随便提了嘴竞选的事,随后表示时间不早了,明天要按时打卡上班,下次再聚。
都说女人吵,男人绝对过犹不及。陈窈耳膜嗡嗡响,当下终于安静,她揉搓手指,特别想握住齐秦的手说声感谢。
齐秦给江颂竹使眼色,示意需单独详谈。
这无异于间接为陈窈和江归一创造独处时间。江颂竹桌下的手捏成拳。君子不忍而乱大谋。他压着火,赔上笑脸。
礼貌问候完,陈窈起身准备先行告退,江归一收回审度的目光,跟着起身,绕一大步抢她前面打开包厢门。
她无视他,一贯漠然处之,自顾自穿过声色犬马往德菲洛门口走。
宾客们看着江家那群凶狠壮硕的大老爷们,以及位高权重的江二爷,像条黑色巨龙盘旋一位小姑娘后面,亦步亦趋。
而暗处的眼睛也如影随形。
.
刚走出德菲洛大门,背后江归一出声:“陈窈。”
陈窈摸了摸小挎包,预计的事一项未做,烦躁地扭头。
艳丽的妆容在夜里别有番韵味,江归一盯着她的嘴。
陈窈指尖颤了颤,盯着地面交缠的人影,“你能不能别烦我?两年的时间还不够你释怀吗?”
江归一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柔软的唇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阴冷的寒意从黑色西装一点点外溢,背后霓虹闪烁,那张面容仍旧英俊迷人,完美融合于纸醉金迷的氛围里,只是方才尊贵显赫的江二爷不见了,他整个人像被黑暗笼罩,眼底酝酿狂风暴雨。
只一瞬间,所有感官被压力扼制,呼吸困难。给陈窈这种感觉的人,还有过世的江之贤。
她默不作声地往后退半步,就这半步,那双深邃的丹凤眼无声无息泛起雾气。他压抑低沉的嗓音轻易穿过了喧嚣繁华。
“幺幺,江乌龟——”
这时齐秦江颂竹从门口走出来,马路边汽车发动机突然发出“嗡嗡”空转声,一声枪响打破温情与心酸,陈窈只听到啪地声就被江归一攥住手腕拉进怀里,一颗子弹从后方飞出来,击中车玻璃。
江归一咒骂着单手搂住陈窈,向车方向猛冲,同时大喊:“闻确!闻彻!”
就在这时,第二声枪声又响了。
陈窈被按进防弹车后座,看着江归一挤进驾驶位,两手扒着座椅问:“什么情况?”
“你说的好事,还能什么情况?”他颇无奈地说:“非要淌浑水,真是欠你的。”
“......你特意来找我?”
“不然?你当我是蠢货?
”
陈窈闷闷地哦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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