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说你的能力足以进秘密机关,以此得到最高级别保护。你拒绝了。”何商岐脊背像被直尺抻直,是种惯性的挺拔,他坦诚地说:“我回去查到关于你的一些事,但我不认为你有错。”
他指着车里闪闪发光的五角星,“只要你愿意为它效力,我会让你成为只有未来的人。”
且不论结婚证的事,陈窈不明白他已摸清她底细仍义无反顾的动机,“为什么帮我?”
“我惜才。”
“哦。”
“还有,为了讨好你。”何商岐歪身碰她肩膀,笑得俊朗痞气,“虽然钱财方面我不如江归一,但能给你的绝不少,选我不吃亏。”
江归一脸蛋的杀伤力比何商岐大多,陈窈不为所动,打开手机发给他一份关于何家内宅局势的企划书。本是交易的交换条件,此时为利用他,她含糊不明地说:“选我你也不会吃亏。”
何商岐大笑,扫了眼电子档内容,不可思议地问:“上?你这种东西还分上下两份?”
“当然。”陈窈从未忘记自己受的奇耻大辱,“你什么时候帮我把严云朝绑出来,我什么时候开始做下份。”
“不是,你要弄死他不可能......”
“放心,我又不蠢,我只是想找几个女人让严云朝爽一爽。”
何商岐已经知道陈窈心是黑的,狐疑地看她,她露出比真金还真的微笑,他脑袋一昏咕哝咕哝冒粉色泡泡,心里寻思她说的确实有道理,她又不傻,自然知道严云朝的背景也是顶天,除非他老子倒台,他自己犯大事。
两人吃完饭,来到凉川一处民国时期的独栋别墅,这是作为瞒人眼球的必要品。其实是因为何家不接受陈窈戏子的身份,将何商岐赶了出来。
没回公寓的缘故,迟一步得到消息的江颂竹晚间一通电话,言辞间那叫个哀切。当时陈窈正在泡澡,构想如何逃之夭夭,听到他扔出和江归一相同的三字,不免感到好笑。
江颂竹失去利用价值,她索性也不装了,吹开浮在水面的泡沫,“为什么?当然因为我坏。付出与回报在我这不成立,别忘了当初你怎么骗我是甄先生,在泰国又怎么把我丢进TopOne,你不会以为几巴掌这事就了结吧?”
江颂竹哑然少顷,“我没想到你记到现在......”
“当然。”陈窈直接摊牌,“不然我为什么从无数种方法里,挑出你助我从江家逃走这一种?”
当然因为报复。谁知江颂竹毅然决然离开江家,江归一神经病满世界发通缉,她只好继续伪装。
“你......”
江颂竹叹息数次,最终说了句晚安,先一步挂掉电话。
他陷在沙发,双手撑头,如丧家之犬静默将近三十分钟,决定打电话约见江归一。
将近凌晨,抵达Gallop酒吧的二楼包厢,江归一坐在凌驾众人之上的位置,从巨大玻璃窗俯视楼下舞池的声色犬马。
他那张脸实在魅力四射,再加上点石成金,滚滚钞票源源不断的能力,往上观望的女人恨不得把他搂进R沟。
进入房间走近才有明显感觉,江归一身上令人胆寒的森冷怒火没有通过姿态或语调表现,而是一股死亡般从他身上散发的阴森寒意。
江颂竹知道这是陈窈选择何商岐导致,就像他能勉强接受陈窈选择江归一,但何商岐这后来者什么都没做,凭什么?
显然江归一也这么想,两人喝了酒,咬牙切齿地说:“要是没那背景,他就是一端着机枪扫射的暴徒,连小三都不算。”
“......”江颂竹模糊觉得江归一口中的小三指的自己,喝了口酒,看着醉意深浓的江归一,附和道:“是的,简直荒唐。我宁愿她选你。”
江归一斜觑他,“找我做什么?”
“我本想带着一定权势回到江家与你争夺,但现在有了新的入侵者。而且最近我的人也死了很多,山间株式会社做事不讲伦理道德、法理结构,我一个人无法抗衡。”江颂竹说:“江家的叛徒不是我,也不是江梵,是江亚卿。他恨你,早通过仇家搭上了严云朝。”
江归一没表示,摩挲玻璃杯,“你不恨我?”
“恨吧,但我更恨江家,还有......父亲。”江颂竹低笑,“现在又多了个陈窈,你知道她和我说什么,挑我助她逃跑是为报复。虽然我知道她就是那性子,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他往前一歪,晃悠悠向后倒,接着直挺挺从沙发摔向地面。江归一在他着地前抓住他,“你不能喝酒,别再喝了。”
尽管他在警告江颂竹,但警告也只存在于字眼中,声音冷淡而四平八稳,仿佛事不关己。
江颂竹点头,从包里取出注射器,熟练插进胳膊,推了一管药水。血色重回面颊,像血脉恢复畅通似的。他点了一支烟,“二哥,你什么都不做吗?”
江归一双臂搭沙发背,长腿跷茶几,仰着脖子吐烟圈。近乎无礼的沉默和不加理睬。
少顷,烟丢进酒杯,高浓度烈酒一点即燃,霎时腾起幽蓝火焰。
他皮笑肉不笑地瞥了眼江颂竹,“我只是喝多了,收起你那点狡猾的心思。”
江颂竹讪笑,“看来把你耍到团团转的人,惟有她而已。”
江归一开了瓶新酒,沉默地喝着,自闭于一隅空间,江颂竹什么离开和他无关,他酒量很好,也扛不住烈酒侵袭,到半夜烂醉如泥,他走至房间暗墙,指纹解锁后出现一个摆满皮箱和金条的保险柜。
江归一拎出一皮箱走回玻璃墙前,按下升降开关,打开皮箱,百万现金从楼上倾倒,鼓风机吹得漫天飞舞。
夜店经常有仿纸钞的氛围膜具,楼下舞池男女先还沉浸在激情舞曲,直到其中一人从头顶摘下张百元大钞,对着灯光一瞧,清晰完美的毛爷爷水印,恍恍惚惚又朝二楼张望,看到长发男人手里的皮箱,大喊道:“操!是真钱!”
顿时,舞池爆炸般,人头攒动,玩客一窝蜂跳起来抢从天而降的人民币,音乐进入高潮,咚、咚、咚,射频灯光穿梭,各处灯球、玻璃酒瓶,以及纸钞微妙的反光,形成一个绚丽的光影漩涡,飞速上升的高温将欲望烹饪鼎沸。
江归一手肘撑在栏杆,垂着眼睑,欣赏纸醉金迷的场面。还是南楚第一纨绔时,他经常这么玩。
渐渐的,因为利益冲昏头脑的人们开始叫骂,厮杀搏斗。
他嘴角上勾,那是极为恶劣玩味的笑,忽地又平直抿成一条线。
一切索然无味因为谁,他一清二楚,于是愤怒地踢栏杆,踢得乓乓响。
双胞胎和江家鹰犬们一看,面面相觑,明白他们家首领又又又失恋了。
之前渝水巡逻亲自体验三连爆的人说:
“我就纳闷了,老大这配置要什么女人不行,非要栽那祸害身上……”
“不想做苦力就闭嘴!”闻确视线楼上楼下来回转悠,无奈扶额,“叫安保队点场,避免踩踏事件。再叫上头的人注意二爷。”
“我操了!那女人真的!唉!”
而楼上地面一片狼籍,江归一陷在沙发,喧嚣狂欢的盛宴让他体内的失重感更加明显,就像不停下坠,下坠,而在这过程无可依附束手无策。
他摸索手机,注视屏幕,打电话给陈窈。
挂掉三次,到第四次才接通,她不耐烦地说:“江归一,这就是你所谓的报复?”
江归一没说话,她说不讲话就挂了,他问,“幺幺,你是不是也在报复我?”
沉默的时间,江归一心脏疼得发慌,他毫无办法,只好灌了一大口酒让胃腑灼烧刺痛取代心痛。
“江颂竹找你了。”
她一语点破。
“嗯。”他扶着额头,压住泛红的眼,“我琢磨了,你报复他的理由,回想自己做的事,你肯定记恨到死。可如果当初没拆穿你,你不会进看守所,更不会因为报复进江家,那我们就不可能相遇。那我该怎么办?这本身就是悖论,本来就不公平。”
“之前一直觉得你说我和江乌龟是两个人是扯淡。凭什么那时我可以爱你,现在不行。但我现在觉得又有几分道理,毕竟他对你来说是好人,而我是彻头彻尾的坏人。但我变不回去了,幺幺,我变不回去了。”
过去的两个的自我对峙,现在的自我像被抛弃在原地般无助。江归一语声终是哽咽,“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就不该出巴瑶族。”
陈窈似乎轻轻叹息了声,“不可能,你喝多了。”
“是,我喝多了。”江归一苦涩地笑,“所以我现在就像废物,非但——”
不恨你,还非常爱你,非常想你。
“非但?”
他说:“我恨你。”
“我知道。”
一颗颗眼泪从眼角滑落,他不可置信,摊开掌心接住。
“矫情完没?”
“闭嘴!别说风凉话。我他妈在哭。”
陈窈:“......”
夜店音乐震耳欲聋,电光扫射,江归一无声无息掉泪,眼睛通红地盯着掌心掬捧的小水洼。
这么多亮晶晶,如果陈窈在面前不知道能换多少次吻。
这么一想更伤心,不知过去多久,他哭到酒醒,聚集手心的眼泪嫌弃地往前一泼,“陈窈,你别想好过!”
“哦,哭醒了啊。”陈窈语气浅淡的嘲谑,“不好意思,即使我不好过也比你强,毕竟哭得像悲伤蛙的人,是你,不是我。”
他愤怒挂掉电话,她打呵欠,手机从掌心滑落,困倦地合上眼,脑子闪过那双湿润的丹凤眼,不知怎么又不困了。
陈窈从床上爬起来,侧身坐在窗台。这没有玫瑰园,从民国传下来的旧楼,窗户爬满藤蔓,似乎能闻到外墙苔藓的味道。
潮湿阴暗的苔藓,往往潜滋暗长,悄无声息就蔓延了。
她坐了很久,不知想什么。
低垂夜幕与院墙相交的地方突然闪过一道黑影,举头月光照映他脸上冰人三尺的霜。
看到她后,他表情罕见怔愣僵硬,像被拆穿心思。
陈窈也无言讶异,过了会儿,颇无奈地问:“你到底装了多少定位?”
他不说话,暗夜里的金色眼睛像铁钉一样深深钉住她。
她想起轮船翻窗的那幕,莫名好笑,云淡风轻地问:“江二爷,大半夜翻别人家的院墙,擅自动用我的手机,这就是江家的教养?”
这么一问,他眼眶就泛红了。
她偏头,“你来做什么?”
很久没得到回应,左侧响起悉悉簌簌的声音,她没动作,闻到熟悉的味道,怔然。
再回头时,院里的男人消失了,只留下铁杆挂的纸袋。
陈窈探身取过纸袋,拆开拧成皱巴巴的封口。
满满一包酥黄焦脆的薯条,上面的番茄酱挤得乱七八糟,没有爱心。
捻起一根送进嘴里,还是热的。
神经病。
她沉默地吃着,心中杀欲愈发浓烈。
.
那天后,江归一再没出现,听何商岐说江家某天被匿名举报数个港口,但江归一太精明,狡兔三窟,货早换了位置,且隔天正朝日本岛的港口燃起大火,据说三分之一的货全烧了。
因为那天江归一亲自驻守港口,浓烟中发尾的九眼天珠和刀这俩样标识尤为清晰,道上称这次报复行动“归元硝烟”。
至此江家与山间株式会社战争全面爆发,从南至北,从国内到国外,各行各业,娱乐电影制作,金融证券,斗争激烈。
陈窈与何商岐的婚事,据说是她的锦囊妙计让何家除掉数位棘手人物,老将军觉得她是将才,又听何商岐说她不止是斯坦福的高材生,又在军事方面颇有研究,好感度拉满,表示等戏拍完先补订婚宴。
陈窈没兴趣假戏真做,琢磨是时候逃跑了。
而这时圈里发生一个大事,柯丽露死了。是真死了,像玛丽莲梦露那样赤身裸体死在自己公寓的房间,尸体上两封绝笔信就是明证。
陈窈当天拍摄完《七缺一》第五个杀人案,岳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她心情复杂地看着媒体登载的死讯。
柯丽露作为连通过去江家,牵扯第二把交椅齐秦的二奶,在这种关头死亡绝不是巧合。
不出所料先接到何商岐的电话,第二通电话是江颂竹,两人都问她是否安全,身边是否出现可疑人员。第三个电话则是严云朝,他说:“陈小姐,当时对我说的那些话当真是神机妙算。不过,当柯小姐的身份被一点点挖出,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背后东西肯定也会真相大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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