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02:58。距离交货时间75分钟。
两人上车,陈窈拿出手机连接落在家里那部装有监控的旧手机,打开反追踪。
Flex的技术高超,她在窝了两星期才攻破。屏幕一分为二,两个地图,两个定位点。控制红点走向交易的水路,江归一的蓝点立刻跟着挪动。
原本的安排,江归一找货船飞机退回真货,交到山间株式会社手中后,他们安全撤离,何商岐抓捕犯罪团伙,缴获毒品。全程压根不用江家露面。
狗日的王八蛋,要么就是不守信用,要么就是猜到她今天要逃跑。
陈窈勾唇,从双肩包零食袋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塑料包,里面装的正是illusion Connoisseur的样品,她将其塞进烟盒的烟里。
“阿山,走了,今晚干票大的。”
凌晨02:30,距离交货时间53分钟。
两架DC-6运输飞机从私人停机坪起飞,朝三环外的农田飞去。
三艘载重百万吨量级别的双壳货船驶向江中央。
同时。
凉川的便衣警察、缉毒队、武装部队,分别前往农田和江中央。
而江家停在港口的游艇带起暗色的浪,距离江中央时停住。
操控室灯火通明,显示屏分成九个小屏。最现代化的导航和指挥设备,租用与地球同步的卫星频道,可以对远在万里之外的飞机、货轮进行跟踪遥控,并反映实时情景。
江归一倚靠转椅,指间掐根古巴雪茄,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的定位,双胞胎时不时汇报货船与飞机的行驶情况。
他挥手示意暂停汇报,淡声说:“江颂竹的位置。”
“船已经到港口。”
“嗯。”
手机响了声,闻确看了眼短信,说:“二爷,是线人传来的消息。山间株式会社一群狗娘养的,准备抢农田的货。”
闻彻哈哈大笑,“二爷果然料事如神!他们肯定要气死了!”
凌晨03:23,交货时间。
船舶尾部的快艇从两边冲出,中间那艘全球限量63艘,Tencnomar兰博基尼游艇,水中超跑,百万美金,超现代线条,Y字灯带,驰骋时简直像在水面飞。
江中央六艘货轮正在进行水上卸货,十三艘快艇距离十米的位置停住,灯与引擎一并熄灭,隐入黑暗中跟随海浪漂浮。
江归一对交易成功与否、毒的利润、功勋丝毫不感兴趣,他注视手机屏幕停止不动的红点,眉心慢慢拧起。
他确实没骗陈窈,她手机里的摄像监听监控在晚上开,只有定位是全天开启。
他并不知道她真正的计划,但按照猜测,既然订婚宴和交易日在同一天,她必会制造混乱逃跑,而江家和山间株式会社的船她没权限登陆,唯一的办法,通过警队混进日本的货船,或再谨慎点,途中下船,上江颂竹的船出境。
她为什么在江家的船上?
不对。
“Flex!”江归一冷声命令:“速度检查陈窈手机里的定位是否出现干扰。”
窝在皮椅打游戏的小卷毛打开笔记本。
因为两年前陈窈修改过定位,他这次上了IPV4|IPV6双栈、监测DDos攻击的防火墙。
Flex敲下几串代码,咬着拳头观察数据变化。
江归一见没回应,心脏立刻高悬,“Flex,告诉我结果。”
“稍等。”Flex眨巴大眼,脸色倏然一变,飞速敲下一长串代码。作为上过通缉名单的天才黑客,很快找到漏洞。他看了眼江归一,小心翼翼地问:“二爷,好消息,坏消息,您想先听哪条?”
“坏消息。”
“陈小姐两周前设立的防火墙藏匿了隐形程序,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系统——”
“好消息。”
江归一咬牙切齿。
“陈小姐正在前往农田。”
这话一出,江归一和双胞胎的脸色遽变。山间株式会社的抢货计划在江归一意料之中,这条路都是亡命之徒,武力抢货的事比比皆是。陆路靠山,抢货的最佳地点。他将计就计,唱了出空城计。那两袈飞机没真货全是同等重量的蔬果。
该死的!
水路离陆路相隔甚远,现在赶往绝对来不及。
江归一猛地拍船舱,“掉头!速度!”
“闻确联系那边,但凡看到身形瘦小的人。”他按压眉心,“首要任务,确保安全。”
这时侦察卫星红外遥感摄像机拍摄的DC-6的飞行轨迹,通过热像仪反馈给雷达监控。船舱的显示屏立刻出现白色亮点。
同时缉毒署情报处的荧光屏也显示了白点。但那不是DC-6的,而是另外不明国籍的飞机。何商岐指挥技术人员与该机对话。询问国际、飞行目的。
对方说:“我是金华航空俱乐部的航空运动教练,正在做教练飞行。”
其无线频率进入识别机,与资料库保存的资料相符合,该机属于贩毒集团的飞机,曾多次非法进入我国领空。
何商岐眯眼,与他联系的神秘人居然说的是真的。说这次交易,除了购货还有送货,两百桶乙.醚和三百桶丙酮。他下令继续监视,采取欲情故纵的方法,放长线掉大鱼。
得了空档时间,何商岐前往卫生间与家中打电话,他拨正制服的勋章,“跳闸了夫人有没有惊慌害怕?”
“没有,夫人睡的很香。”
他坚毅的脸庞柔和了些,想到什么,说:“订婚宴前不要让她出门。”
交代完事情,何商岐本着人道主义询问神秘人是否需要保护,毕竟她的身份可能是山间株式会社的高层。
“不用。”
他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
甄佩文望着农田丰收的庄稼,如果白天这里应该是一片可爱的金黄色。然而这里即将降临两只白色恶魔,随时吞噬无数生命。
为报仇已经做了太多错事。走在这条路的人谁手上没几条人命,杀了就杀了,尚能说服自己。可山间株式会社贪婪不改,侵犯她的国家,残害无辜同胞。
良心岂能安?她无法挣脱泥沼,背弃自己的血液,被亲儿子骂了两年,如今她终于有机会弥补罪孽。
她不知道为什么江归一突然愿意和解,但变干净的江家何必再跳进染缸。
江之贤虽然不是位好丈夫好父亲,严格意义上也不是一位合格的领袖,背信弃义,铲除异己,可他为江家铺得是条光明的康庄大道。
不管江归一是否真的接纳,这次,她不得不再骗他一次。
经过两年甄佩文的头发已蓄长,绸缎般浓黑顺滑,她摸着胸前的发梢,想到江归一的长发,那双丹凤眼弥漫化不开的哀伤与遗憾。
“世事无常,何必每件事都要追根究底去问为什么。”
沉默须臾,何商岐铿锵有力地说:“你要相信国家,这算戴罪立功。”
“何大校,我一直相信。”甄佩文坦然道:“可我必死无疑。”
况且,想回的故乡已经消逝在岁月长河中,而如今的故乡没资格踏足。
挂掉电话,她转身对梨花组的成员用日语询问:“老大和Y快到了?”
这时巨大轰鸣声划破夜空,众人卸货的动作稍顿,抬头张望,一辆跑车从国道驶来,竟然是辆骚包的粉色法拉利。
甄佩文眯着眼,田岗大雄这次出现的主要目的,除了输送,还有为这位神秘的Y。
illusion Connoisseur,新型避法毒品,避的是国外的法,对于欧洲、南美洲的市场绝对是非常有冲击力的东西,利润不可估量。做出这种东西的天才,哪个黑色家族不想招揽,准确而言,就算是绑,也得绑走。
甄佩文解开西装,确认内袋的枪。
这次行动成败与否无法预料,不如趁田岗大雄没到前杀了Y。
然而当她看到副驾驶的人出来时,眸中探究难掩。
未成年的小男生?
陈窈没想到陆地对接的人居然是甄佩文,幸亏戴了口罩墨镜。她低声,“人设有变,记住,等下照着我打的字回答问题。”
岳山:“是,Y爷。”
走近了,甄佩文微笑,即便穿着中性的黑西装,仍旧风韵犹存。
“Y,你来迟了。”
江归一长得那般勾人心魄,果然遗传了她的基因。陈窈视线梭巡,除梨花组的人还有另一拨人,应该是江家鹰犬。她用手机敲了一行字,岳山转述,“抱歉,对中国的路不熟。”
甄佩文挑眉,略微怀疑看着他们。
“Y爷从不与陌生人交流。”
岳山比想象更上道,陈窈赞许地看他一眼,撩起袖子露出花臂,从口袋掏出烟盒,敲了根烟递给甄佩文。粉末簌簌往下掉,她挑眉,“这是?”
岳山看着手机的字,不禁又开始佩服陈窈心思的缜密,说:“样品,尝尝味道。”
甄佩文将烟放在鼻尖轻嗅,心中了然,烟还回去,“抱歉,我不吸。等老大到了,你可以给他品鉴。”
操!偏偏是甄佩文,性格那么优柔寡断怎么绑她?江归一的敏锐度超乎想象,万一他发现赶到农田,她就跑不了。
陈窈心中焦躁,保持高冷,双手抄兜,遥望隐蔽于农田的飞机。
就在这时,灰云密布的天穹隐约闪烁红点。
还有变故?
她眯眼,想起甄佩文那张提醒江归一“有诈”的纸条,眉心慢慢蹙起。
砰!
一声枪响。
男人闷哼声在背后响起。陈窈惊讶转头,瞳孔放大,岳山捂着肩膀,鲜红的血从指缝溢出,而甄佩文那双和江归一相似的丹凤眼,目光冰冷狠决,杀机尽显,她再次扣动扳机,用日语大喊:“这人不是Y!是卧底!”
“立即射杀!”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两拨人如虎狼对峙,枪声此起彼伏。陈窈分不清究竟是想杀她还是保护,正想说话向甄佩文表明身份,不知情的岳山抗起她冲向路边的法拉利,把她塞进副驾驶位,一脚踩下油门,大吼:“低头!”
车如箭在弦,陈窈还没系上安全带,下意识低头,“岳——”
砰砰砰!车窗碎裂,玻璃飞溅。
车速飙快,风驰电掣。
陈窈额头猛地撞向中控,霎时眼冒金星,呼啦啦的风涌入车内,枪声隆隆震天,她弓着腰,边在颠簸中系好安全带,边无奈地说:“岳山……那人我认识,她是江归一的母亲,你动作太快了,我们现在只能跑命了......”
无人回应,陈窈对感情迟钝的心脏陡然漏掉一拍,她这才意识到岳山中弹,侧头,男人握方向盘的手臂,血从浸透的黑色西装滴落,视线上抬,他满头大汗,神色痛苦,察觉她在看他,勉强露出笑容,“抱歉......我太急了,你有没有受伤?”
陈窈怔然半秒,摇头。
他说那就好,“后面的车还在追我们......不能停了,你看看跟谁打个电话?”
事情再次失去既定轨迹。到底是哪一步算错!为什么总背道而驰!她死死咬唇,掏出手机赶紧拨通甄佩文的号码,但无人接听,手指触到江归一的号码,犹豫间,砰地声,轮胎被子弹打爆,车陡地倾斜,冲向农田。
跑车底盘低,直接卡进沟渠,整个车侧翻,恰好副驾驶朝下,陈窈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能拼命攥住安全带,千钧一发之际,岳山迅速解开安全带扑向她,将她搂进怀里。这好像是第一次抱她,他想。
哐当!哐当!
天旋地转,陈窈紧紧闭眼,胃腑翻江倒海,鼻腔充斥浓重血腥味。
哐当!原本抵挡外力撞击效果的弹簧装置松动,钢柱弹出。
噗嗤——
那是极为坚硬的东西穿破皮肉的闷重声,脸颊溅到温热液体。陈窈浑身僵硬发冷,“岳山……?”
当车停止翻动,空气充斥碎屑烟灰,她缓缓睁眼,一条钢柱从岳山背后穿透心脏,露出的一段,挂着血肉的筋膜组织,鲜血淋淋。
她的心跳瞬间失去频率,岳山也愕然地低头,血从他身体各处涌出,而后方追逐的人紧咬不放,轰鸣声与白灯愈来愈近。
一切迫在眉睫,陈窈慌忙掏手机,想打电话给江归一。岳山松开她的肩,按住她的手,声息虚弱地说:“陈窈,来不及了,无论你打给谁,远水救不了近火。我知道你包里有炸药,炸掉车,躲进稻田,再打电话给二爷......”
陈窈知道岳山说的事实,这是最好的办法,反正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抛弃他,炸掉车逃跑。
她沉默,继续摆弄手机。
岳山明白陈窈的想法,突然笑了下,为她的改变感到欣慰。他眼眶泛酸,从压瘪的驾驶位拽出她的包,咳了一口血,“我撑不了那么久,陈窈,听我说......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闭嘴!”陈窈脑子转得飞快,琢磨更好的解决方案。
“陈窈,你不是杀人犯……”
她抬头,“什么......”
“真的......”他说:“那天你为制造不在场证据提前离开,我一直在旁边盯着,那些浸透的纸被风吹掉了。我想帮你完成心愿,踏进了院子,结果你父亲醒了......”
苏醒后的陈泊序看了岳山一眼,什么也没说,将陈窈留下的罪证全部清除,然后重新躺回暴雨里的玫瑰园用同样的方法自杀。
岳山不明所以,问为什么。陈泊序咽下钟清欢最后的骨粉,将红玫瑰压向唇鼻,雨水在他仰起的脸交错。他平静而绝望地说:殉情。
爱欲和杀欲本质那么像,他习以为常,可当再杀人时,无比清晰的区分让他崩溃了,原来他在爱意最浓烈时亲杀了自己唯一的爱人。
——别告诉陈窈这件事,太复杂的感情,她不会懂也不会信,让她以为这是场完美犯罪,做纯粹的坏人。
“你父亲想把你培养成杀人狂,帮你清除证据,他是自杀的。”岳山惭愧地说:“而我是帮凶,我看着他窒息没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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