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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千野渡【完结】

时间:2024-10-31 23:04:10  作者:千野渡【完结】
  俩人笑到一块儿去。
  “我看见了。”他停住笑,却还有些笑意的尾调,说:“你那祝福再晚点,今儿就过了。”
  “你仪式感那么重?过了还不能算了?”黎也嗤说。
  他皱眉蹙眼,半点笑也没了,“显得你特没诚意,没礼物,祝福也隔夜放馊的。”
  情绪转变是突然的,他一下笑着,一下又幽怨,他很轻易就被调动着,却显得她怎样都是错,他怎样都无辜。
  可他绝不是个会在意礼物不礼物,祝福不祝福的人,消息栏里满屏的未读他点都不会点进去,半天寂若死灰的消息页他点进去一遍又一遍。这个黎也不会知道,好像他自己也没发觉。
  “那我要过生日,你能拿什么诚意?”黎也笑说,“卡点给我发个生快?”
  他反问:“什么时候?”
  “我年初就过了十八,你的诚意给明年吧。”她说完,当即就想到,“那这样我是不是就比你大了,你就是――”
  “你敢叫那俩字试试?”
  他越急她越来劲,特别加重字音:“弟弟。”
  给他憋得缄口无言,气完了又笑,“……你妈的真比谁都不要命。”
  黎也就觉得他净会跟纸老虎似的唬人,越这样越让人肆无忌惮,想挑战他的底线,心情不知不觉就好了不少,又好像从见到他开始,就没有差过了。
  “我休过学。”他忽然坦白说,是想问她:“你搞什么飞机?还能比我大?”
  “复读。”她一点不避讳,“快中考那会儿,跟人打架,我全责,转过学。”
  他一愣,却也不奇怪她会跟人打架,还乐了:“你一路刚过来的?”
  黎也耸了耸肩,坦然地说:“什么以和为贵,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她看向他,声音然,“到最后你就会发现,还不如上拳脚效用来得快。”
  他更乐,叹她心硬,脾性更硬。
  梅雨季,空气泛着浓郁的湿,白日出过太阳,这时候还有些初夏的躁,让人有些怀念那样一片满是星光的天空,此时看了又看,黑夜只是更低垂。
  耳畔的嘈杂声倏来忽往,靳邵看了眼黎也,她还是疲惫的样子,屈膝抱臂,脑袋都歪在臂间,什么声都没有,他却期待她再说什么,将短暂的、让他一天里唯一愉快的相处时光再延续下去。
  到后来他自退一步,希望落空地和她一起坐着,觉着这样坐着就很好,就够了。
  也没多久,他再听到的她的动静,不是她的声音,是在脚边忽响的泠泠乐声。
  有一刻倘唬浑身从头僵到脚,这么听了得快十秒,低头去看时,都止不住敛了息。
  那是个七彩灯水晶球八音盒,崭新的,刚拆出来,玻璃球体晶莹剔透,扑闪的星星点点中央,住着个直身站立的粉白兔子,大兔子抱着个精致小巧的男孩儿,周身闪烁斑驳陆离的光,滴滴滴地,正响着一曲清晰动耳的《鸟之诗》
  黑夜浓长,路灯的光束像单独扩起一个小空间,灯下盘旋绕着肉眼可见的灰尘颗粒,柳絮一样,像飘进他怔怔望着水晶球的、空茫的眼睛里。
  靳邵垂头拿起那个音乐盒,举在在手里端详,打着圈,指腹擦过玻璃,底座,点着那个大兔子。
  “哪儿买的?”他问。
  黎也刚从包里掏出来,这会儿刚带上拉链,神色不动地放回身边,目向前方,“路边捡的。”
  靳邵登时愀然,被她噎得没脾气,知她故意,却还迎合:“路边捡的拿来送我?比借花献佛还没诚意。”
  黎也斜向他手里,五指无知觉地敲在膝盖上,她做着些掩盖又掩盖不了什么的小动作,也清楚地知道,聊到这个份上,如若无意,她就不该继续下去,但似乎又被一股力推着,向前,不断向前,前边的尽头是他。
  于是她听见自己毫无限度的,轻快挑逗的声音:“不喜欢吗?”
  而从此刻开始,所有的走向,无论是他,还是她,都不在预料之中,都在这个世界里崩坏,闯出一条轨道之外,看似脱序却情理之中的路线。
  他眼睛终于不再因为赧然而乱瞟,他坚定地与她对视,掌心撑在俩人之间,悄咪咪地就将距离拉近,心跳像失序的音乐鼓点躁动起来。
  试探,再试探地,俩人的肩臂贴靠住,彼此成为依托,他视线一扫,在她唇下,那一颗漂亮的,像发着光的小痣。
  “喜欢。”他说,“喜欢得不得了。”
  网吧的喧呼声横冲直撞地蹦出来,招牌闪着红绿色的光,这些都不影响氛围,只要谁都不出声,就如入无人之境,越安静,就越紧密,严丝合缝地把心跳,呼吸,都粘黏严紧。
  “黎也。”他轻声叫她,神态如痴如醉,她也不避不让地看着他,这一刻,心跳是同频的。
  “你赢了。”
  钓他,还是玩他,都赢了。
  如果不清醒,也该到此为止,就当是闹剧。
  而时下谁都清醒着,清醒着任由所有不受控的情绪、感情,青涩而疯狂地生长,漫延,渗透每一道呼吸、每一个毛孔,从心脏,口腔,瞳孔,生出灿烂鲜艳的花。
  他气息很沉很闷,克制又忍不住地靠近,他以为她会躲,像上次一样,她只是想钓钓他,只是想看看他在她面前能多出糗,看他平时拽得二五八万能有多反差,确实,他的头只在她面前低得最深,她只管自己爽,不管真心对真心。
  他清楚地知道,自我告诫,绷紧得浑身肌肉抽痛,然后再次看向她,毅然决然:“三秒之后我会亲你,不反抗,当你答应。”他声音在抖,眼眶因隐忍而充血。
  他怕她说出与他预想截然相反的话,也做好了那样的准备。
  即使她真的问:“反抗呢?”
  “那我强吻。”
  大不了不当人,本来在她眼里,他也不算个人。
  靳邵睫毛往下垂,视死如归般,“三。”
  黎也无言,伸出手去。
  “二――”
  那只手攀上他右颊,抬起他的脸,因对方奄然的贴近而扑朔眼睫,剩下一个数,在心底,数成了心跳。
  覆盆子每年结果便是这时候,往年每逢午休,学生们的课余活动就又增一项,拿着皱巴巴的红袋子组团去下学坡路边采摘,他懒得去,但有幸在李聪那尝过,果实味酸甜,在舌腔中榨出绵延汁水,酸味涩到舌头,回甘是丝丝甜腻。
  他觉得像这个吻,突如其来,没有防备,粗莽地冲进他支离破碎的十八岁,把原有的思绪搅得稀巴烂,激发人心深处的贪婪。他回吻,杂乱无章地像塞进她舌上的树莓,他一只手撑地,一只臂从另一侧绕缚她的腰,拉近,加深,她的手滑到他颈窝,他的吻辗转到她的痣。
  地上的影子不分畛域,两颗不安的心脏被扭紧,拉长,跳动在深长的夜里。
  此间有绵密的喘息,热烈的怦然雀跃。
  此外是街边上、门店里揉杂的嘁嘁喳喳,永不止息的蓬勃人间。
第45章
  镇里大部分地方没有过分的夜生活, 到这个点,就跟她刚来这的那夜无二区别,街铺大多熄灯, 少量行人, 夜静悄悄。
  黎也把车推至墙边, 去开旅店门锁, 没多久, 靳邵随后回来――这时候不消停的大概只有麻将房跟西街, 他拐个道去那边给她买了份饭。
  摩托车鸣一直响到她那辆单车边才停止,他捋了把头发跨下车, 今天才从县里回来,那边温度高, 他穿的少,运动短裤,宽散一件黑T,弓着挺括肩背,额前发飞扬,凌乱,又很清爽,不失鉴赏性的美观。
  黎也站门内,看愣,灼热又从脑子里烧回唇齿间, 看着倒淡定, 他也很自然, 从她手里接了U型锁, 塑料袋装的盒饭让她拿着,一声不吭去反锁门, 留个背影,沉冷又肃静。
  无懈可击没有一点破绽。黎也看着,脑中闪回他刚才亲完后的样子,她尤其可以确定他没亲过人,还很蠢,把自己亲得缺氧,一点气也不换,又不肯松开,脖子到脸都被憋红,要不是她把他推开,他能把自己憋死。
  黎也不动声色地笑了下,撇开眼,低头看消息,秦棠之后给她回了个好,没问别的。
  “李聪跟你说我搬回去住了?”
  也不知道他在锁什么门,拧来拧去要拧出花来,黎也说完还等了他一下,才迟迟听他平缓地嗯了声。
  “是。”黎也说,“陈兰静走了。”
  他此时转过来,黎也看到他眼里的黯然,冷漠,在接收到陈兰静的名字后,这些都不是假的。
  起初回去,黎也没想过能住那么久,东西只搬走一些,大部分还留在客房,算起来陈兰静也走了有这么久,偶尔只来个电话问候,其余一概不知,黎也问过她的病情,她含糊地说不清,说着说着又进入愤怒,又提到那个仇恨的名字。
  黎也觉得她的精神状态也日渐失常,每日都活在病痛的折磨里,她也说起靳邵,一边让黎也离他远远的,一遍又打探二人关系,让黎也去从他嘴里套他爹的话。
  这事儿的时间线拉长,却从未过去。黎也时常也被折腾得挺累的,她瞒着她妈,瞒着秦棠,瞒着所有人,卷进这场波涛汹涌的争斗中去。
  “去县里看病。”黎也解释说:“我暂时回去陪秦棠,比她一个人住着安全。”
  他又嗯了声。
  俩人沉默。
  她看他,他低着头看自己脚底,似乎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又在脑子里反复地碾磨斟酌后,自以为主动地帮她问了话,再回答:“我不知道靳勇在哪儿,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黎也哑声说。
  他视线不曾触及她的眼睛,闷着气,急躁地想点一根烟,摸到口袋没拿出来,腹腔里烧得慌,嗓子也烧得枯涩:“我还要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她的每一句回答都没有停顿,没有思考的犹豫,洞悉他眼底的退却,也明白他的踟蹰不前,拇指腹轻擦过他微蹙的眉。
  她说,我知道。
  我知道你的过去,你的病态和恐慌。
  我看透你的糟糕,也见过你的不堪。
  但是没关系。
  黎也一手提着盒饭,抚他的那只手环至他后颈,掌住,往下压。
  那都不影响我会亲吻你。
  啪地响,盒饭在某一时间摔在地上,这夜重归寂静,只剩呼吸纠缠,心跳绵长,稠密的昵爱溢满胸腔。她双臂环过他的脖子,他的掌心从她肩脊烫到腰背,他无意咬到她舌头,她就在他颈处加倍报复,他的气息游走她每一寸氧气,毛糙地描摹她的腰线,浓烈的酒精糅合清新的香气,他们之间毫无空隙、密不可分,几乎遐迩一体。
  -
  那之后的时间就像开了加速帧,记忆很片段性,激情是比酒精更有力的麻醉剂,她仿佛没有意识,挪动的每一步都像踩进云里。
  而当再次睁开眼,她就在室内了,甚至一夜过去,天将亮。
  手脚都僵着,脑子懵的,心如止水地看着周匝环境,天昏地暗,屋内悄寂,风扇吱嘎吱嘎地对着床铺转动,身侧有紧贴的热温和均匀的呼吸,黎也直躺的姿势维持一晚,此时动了动,脖子酸,身体一半被抵住,腹处盖着一只手,她仅有能动的另一条臂朝床头伸长,摁开了房里两个灯泡。
  门窗紧关,她扭动脖子,一致扫过昏黄光线下,他的窗帘,他的桌子,他的床……和他的身体,热的,软的,贴得太紧,她想拿那一侧兜里的手机都没法。
  看天花板安静了三秒,开了加速帧般的记忆才重新回到脑子里,不得不感慨有些事开了个头就没完没了――毫无时间概念地难割难舍,到她的房门口,靳邵放她进去洗澡,而她的盒饭还在下边,被他拿进自己的房里,给她发信息提醒,她洗完澡出来,不饿,也不太想吃,但看见信息,敲了个好字。
  ……
  饭有没有吃完不知道,回想起来只记得他是怎么拉着她猛啃,饭前啃到饭后,啃到床上盖棉被纯聊天,太晚了,她沾床就睡,梦里都在被他啃。
  黎也一侧手臂被压麻了,推他的时候很烦躁,推不醒就掐了把他的脸,他整个脑袋都搁放在她肩窝里,被掐了还陷得更甚,迷离恍惚地眼都没睁开,用鼻音嗯了一声。
  “你他妈让我动一动。”
  “嗯。”
  “……”
  黎也准备抽他了,他眼一提:“嗯?”
  恍惚地才像回过神来,伸直脖子,一抬头,鼻尖戳她脸上,冻住了几秒,抖然撑坐起来,回头看她,她揉动臂膀时皱了下眉,闷声问:“几点了?”
  没回应,黎也掀了下眼皮,一口气卡嗓子眼。
  他神经质地环臂捂了捂前胸,衣服外只露个胳膊和腿,冲她眨巴眼。
  黎也顿感不妙,“闭嘴。”
  “你把我睡了?”
  “……”
  就知道他一醒来就是这个死样。
  黎也缓缓闭眼,眼皮下翻白眼,又恰好聊到这个点上,联想了什么,坐起来,靳邵见她如此也瞬间精神,盘腿坐好。黎也撩了下头发,委顿地半阖眼,眼珠子溜到他领口,“脱了我看看。”
  “嗯?”他这一愣里还有些刺激的惊喜,微眯起眼笑:“够直接的啊。”随后就发觉并不是这样,她没在调情,严肃地跟他盘腿对坐,谈判姿态。
  他想起了昨晚俩人困成傻逼但是坚持躺床上看天花板数星星聊批话的样子,聊了什么,天花板上为什么会有星星,通通都不记得,但正经八百跟要入党的样儿倒是跟现在别无二致。
  他突然没兴趣,想着争分夺秒拉她再睡一会儿,她一个眼神就让他定在那。
  “你这段时间在拳击馆?”
  他懵:“昂。”
  黎也坦直地看他,“打业余赛?”
  疑问,质问,意思都在里头。
  他可能不想坦诚,也或许听不懂她的意思,脚一伸在她旁边平躺,沉声静气:“没打,在樊佑那儿陪练,他给我开工资。”
  黎也没再问什么。
  但话声又不该停在这个节骨眼上,黎也侧瞥他,滑到脖子上一排整齐牙印,没消,穿衣服也遮不住的地方。
  “你今天也去学校?”
  “干嘛?”他又切换回混不吝的一派作态,“要了我还想搞囚禁?”
  “……”
  分明什么也没干,但那个咬痕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鬼意思,她在给他想解决办法,指着那说:“要不然你贴两块创可贴遮了再出去,就当被揍了。”
  “哦。”他煞有其事地撇了下嘴,“管睡不管理?”
  黎也:“……少犯病。”
  没声音了,俩人才觉得好笑,笑着笑着给她嘴角抽痛,裂到了,舌头疼到嘴唇。
  靠。
  她嫌怨瞪了下靳邵。
  他不明所以地拉她躺回来,身体侧立,肘撑枕头上,捧一边脸盯着她笑,“还早,再睡会儿。”
  黎也揉了揉眉心,缓过麻痹,摸手机看时间,早五点多,摁灭,扔床头,她想侧着再睡,臂被掐住,身子再翻回去,软乎落到唇瓣,蜻蜓点水地一下又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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