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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他的师兄弟们带来了更多的小毛头。
瞧着熙熙攘攘的一群同龄人，丫头心中微妙的有了些安慰感。
长剑门外门弟子早有经验，纷纷走出来带着一群脏兮兮的小家伙去洗漱。
即便是外门弟子，他们身上也穿着由蚕丝织成的衣衫，白衣飘飘仙气非常。
丫头被一个温柔的姐姐放进浴桶，将她身上脏兮兮的东西都洗掉，又将她细弱的黄毛梳成了两个小犄角。
摸了摸头上小犄角，丫头用眼睛红了。
她娘从前也给她梳这样的头发，但是如今她娘不在了。
这批外门弟子是十多年前被捡回来的，与如今这批人的身世相同。
照顾丫头那姑娘只看着她的模样，便知道她想起了伤心事，不由得拍了拍她毛茸茸的发顶道：“都过去了，以后在这长剑门总不会少了你的吃穿，日子会比山下好的。”
比起山下的颠沛流离，这能让他们吃饱穿暖的长剑门已经是人间仙境了。
更别提，也许有人能踏上修行之路，活更长的时间。
丫头点了点头：“嗯，会更好的。”
她抿着唇道：“我要努力修仙，然后将爹娘救回来。”
听着她这番话，照顾她的小姑娘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曾经她进长剑门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想法。
但修仙本就是个浪漫又残忍的事情，若是你没有仙骨，便是费尽心机也不过能进入练气期，活上百来岁罢了。
时间长了，这小姑娘就知道，修仙没有那么容易。
到那时，她便也会像自己一样。
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她开口：“好，你努力。”
因着掌门有一炉丹药没有炼好，所有小毛头得等个几日才能见到他，只得在山下外门弟子的所在暂时休息。
第360章 初见2
乌云遮住月亮，第一次在家外睡觉的丫头打了个哆嗦，从梦中醒来。
“娘。”她小声开口，然后又抿了抿唇。
她忘了，娘不会再来给她盖被子了。
小心越过身边的人，她悄悄推开门走到了外面，抬眸瞧着天上泛着红的天气。
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下来了，可天上的乌云还泛着红，让人不寒而栗。
丫头抱住自己细弱的胳膊，终于小小的发出了啜泣。
白天不敢发出的哭声，在夜色中抽抽噎噎传出了老远。
今天是她的生辰，可娘再也不会为她煮一碗长寿面了。
好在山下的外门弟子都是不能修炼的，也没有谁发现她在夜半哭。
不知哭了多久，她粗鲁的用新衣服抹着脸上的泪，忽然间面前出现了一张雪白的帕子。
丫头瑟缩一下，下意识抬眸便对上了一张神仙似的脸。
丫头从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脸，若是这个人说他是神仙，她一定信的，恐怕也只有神仙能长这么好看了。
命垂眸看着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淡淡开口：“接着。”
丫头小心的从他漂亮的手中接过了那帕子，抽抽噎噎的看着他。
她脸上哭的一塌糊涂，让命忍不住皱了皱眉：“擦。”
还是个孩子呢。
丫头低头看了看那个比那些白色衣服还要好的料子，小心的在脸上蹭了蹭。
她动作慢吞吞的，让命蹙了蹙眉。
等了许久，终于等她将脸上的泪擦干净，命才开口：“哭什么？”
面对这张漂亮的脸，丫头的心防不自觉放松了许多，一咧嘴又要哭：“我娘死了。”
她小时候就喜欢漂亮的人，还和她娘说要嫁给最漂亮的男人，可现在她娘看不到了。
又哭……
命拧了拧眉心，身上微微放出了些威压来：“别哭。”
让人心口发闷的气息传出来，丫头下意识闭嘴。
但对上美人，她胆子又大了些：“我……我生辰，想吃娘做的长寿面。”
“我娘，我娘……”幼儿的声音初听着清脆可人，可若是加大了许多就显得尖锐了。
两根手指突然间捏在了丫头的唇上，男人淡漠的开口：“闭嘴。”
丫头：“呜呜呜呜……”
她又哭了。
命瞧着这样的气运之子，心中竟生出些无奈来。
他抬手拎着丫头脖子后的衣衫，将她拎向了厨房中。
“坐着，别动。”神仙似的男人淡淡的对身后人开口。
他挽起宽袍大袖，为爱哭的丫头做一碗面。
作为先天神祇，命生而知之，并不觉得做一碗面有多难。
当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出现在丫头面前的时候，她眼泪都望了流，只呆呆的看着命：“给我的？”
命蹙眉：“不吃？”
“吃！”丫头从一旁拿出一双筷子，狼吞虎咽的将面吞进肚子里。
他做的面比娘亲好吃，可她更想吃娘亲做的那碗面。
丫头吃地凶，哭地也凶。
命静静看着这一幕，并未再让她安静。
凡人朝生暮死，总会面对许多的生离死别，这个小姑娘总要习惯的。
丫头吃完了之后，擦了擦嘴又抹了一把眼泪，郑重的道：“谢谢。”
似是觉得自己这个谢不诚心似的，她又补充道：“等我修成神仙了，就给你好多好多的钱！”
还未解除过修行的小姑娘，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画饼。
“当然，如果你要死了我也可以把你复活，就像复活我的爹娘一样。”
神仙？
命眸中轻哂，淡淡道：“你爹娘已经入了轮回去了，他们不能再复活了。”
他掌握天下的命运，自然能看出这小姑娘的父母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丫头如遭雷劈，小嘴一张又要嚎啕大哭。
在她开口之前，命修长的手堵在了她的嘴上。
小姑娘恶狠狠的看着刚刚给了她一碗面的大坏蛋，狠狠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胡说，她爹娘才不会轮回，她爹娘才不会不要她。
她吃得太多，又大起大落，只觉得胃中翻滚，似是下一刻就要吐出来。
凡人的啃咬对于命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威胁，在感受到小丫头呕吐的前兆之时，他蹙眉为她输入一抹灵气，才没有让她吐出来。
“你坏！”胃暖洋洋的也不能阻止丫头对于这个坏人的敌视，她声音高亢到有些尖利：“你说的，都是假的！”
命蹙眉，不想理这个没出息的气运之子。
“那你且当我说的是假的罢。”他清清淡淡的收回了手，神色间没有半点刚刚的温柔。
丫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小心的抬起眸子看他：“我……我叫丫头，你叫什么？”
丫头？
命微微蹙了蹙眉，这不像是个正经的名字。
行事鲁莽，名字敷衍，若非她身上的大气运，命都觉得他可能认错了气运之子。
“命。”淡淡说了自己的名字，他看向丫头：“想不想改个名字？”
日后修行界大能法号丫头真人，未免有些不端庄了。
丫头好奇的道：“改成和你一样吗？叫丫还是叫头？”
好像都不怎么好听，她皱了皱鼻子，心中有些不愿意。
之前洪水还没来的时候，爹攒了许久的柴火，想找村头的童生给她取个好名字，谁成想还没等到那天他就不在了。
丫头脸上黯淡下来，喃喃道：“童生老爷肯定不会让我叫丫或者头。”
她觉得，眼前的人可能和她一样没有文化。
她大气的拍了拍命的衣袖，小大人一样的道：“不用你取名字啦，那些姐姐说等我拜入师门，师傅会给我改名字！”
“我师傅肯定比你有学问多了！”
命微微挑了挑眉，她师傅？
她师傅活了几万年？
望着天边逐渐缓缓升起的金乌，他开口：“黎如何？”
既然在黎明想为她取名字，就叫黎吧。
初见那日，命为丫头煮了一碗长寿面，为她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等他要走的时候，小顾黎心中升起了些不舍来，她期期艾艾的问：“我们……还会见面吗？”
小姑娘弱巴巴的声音有些可怜，命顿了顿开口：“明年今日，我在这里等你。”
第361章 初见3
因着命的那一缕灵气，长剑门次日检测资质的长老险些闪瞎狗眼。
小丫头根骨中的灵气，简直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当即就将顾黎收到了内门中。
好在，顾黎本身根骨也是奇佳，没有辜负了命给她的那一缕灵气。
第二年，命来的时候，小丫头已经不见了初见时候的瘦巴巴模样。
她蜡黄的小脸被灵气滋养的白嫩嫩，发黄的头发更是乌黑一片，身上再没了从前的困窘。
她抱着一把剑缩在灶台旁，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随时都能进入梦乡。
在她头即将磕在灶台上的时候，一双温热的手拖住了她的脑袋。
顾黎当时从瞌睡中惊醒，抬眸就见到了那个神仙一样的男人。
她眸子猛地亮了起来，伸手抓住他的衣角：“你来了？”
这一年中，她学到了不少知识，自然知晓能随意在长剑门进出且不被长老们发现的男人修为有多高。
她以为那样的人不会记得随口的一个承诺，本想着不来了。
可当躺在床上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去年那一碗面。
那是她离开爹娘后吃到的第一碗安心的面。
鬼使神差的，她绕开了师兄师姐们的房间，朝着山下跑来。
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小丫头脸上是粲然的笑意，让命心中也升起了一丝微妙的愉悦来。
他昨日回到本体后，本不打算再来，但不期然就想到她嚎啕大哭的模样。
为了不让这山门中的人经受哭声震耳，他还是来了。
“今日是我的生辰。”小丫头抓着他的衣角，半晌后憋出了这一句话来。
命轻哂一声，垂眸看那双白嫩的小手：“放手。”
在小丫头恋恋不舍放手后，他挽起袖子做了如同昨日一般的事情。
顾黎蹲在灶台旁，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幕，心无端的就安稳了下来。
师傅对她很好，但师傅有很多徒弟。
师兄对她也很好，但他也有别的师妹。
只有眼前人是不一样的，他只会为自己煮面，小丫头心中的独占欲在这一刻莫名的冒头。
反正没看到他给旁人煮面，就当他没为旁人煮过面。
当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放在自己面前，顾黎搓了搓手，狼吞虎咽。
就如同，这一年都未曾吃饱一般。
命静静的坐在粗陋的桌面另一边，看着这不甚讲究的气运之子。
等顾黎一抹嘴，他才开口：“修行如何了？”
顾黎眼睛猛地一亮，从经脉中颤颤巍巍的挤出了一点灵力来：“我已经练气二层了！”
师傅说，这已经是百年来长剑门修行最快的人了！
一年过去，竟才二层……
命感受着这个世界的灵气浓度，摇了摇头。
慢了。
他从腰间拽下一块玉佩，放在顾黎面前：“给。”
那玉佩触手温润，似是有流云在其中流淌。
顾黎好奇的看着那里面游荡的花纹，不过片刻就觉得自己头昏脑涨。
一根手指戳在她的脑门上，让她将目光从那里移开，命淡淡道：“别盯着它看。”
这是他从前从一方破碎世界收到的地脉，如今送给这聒噪的小丫头也未尝不可。
“此物不能让你加快速度，只能让你根基更夯实些。”所以，不要想着取巧。
顾黎不知道眼前人给了自己什么样的宝贝，只是傻兮兮的笑道：“这是生辰礼物吗？”
命神色中透出些无奈：“我刚刚说的话，你听清了没有？”
“所以，这是生辰礼物吗？”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又问了一遍。
命：“……”
“罢了，是。”
得了心中答案的小姑娘霎时间笑的见牙不见眼：“谢谢！”
天色不知不觉的亮了起来，命准备起身离开。
在他身后，小姑娘突然开口：“你明年还会来吗？”
“嗯。”男人声音清冷，只一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春去秋来，命为小丫头过了十个生日，也被这小姑娘讹去了不知多少好东西。
顾黎十七这年，早早的告别了师兄弟们，兴冲冲的来到了山下的厨房。
这些年中，外面越发的乱了，山下的外门弟子也一日多过一日。
顾黎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眼中有兴奋闪过，师傅说过了这个生辰她就可以下山啦！
等一会儿命来了，她一定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山下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她几乎忘了。
她只记得爹爹的手很温暖，也记得娘亲亲手做的蒸蛋很好吃。
月色渐渐从天上褪去，小姑娘脸上的额兴奋也随之淡了下去。
她闷闷踢了下脚下的地面，今年命怎么没来啊。
什么啊，去年不是说了今年会来吗？
可如今，天色还未亮呢，说不准等等就来了呢。
可她等啊等，等到了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命也没有来。
小姑娘瘪了瘪嘴，憋着眼泪包回到了山上。
但好在师傅让她下山的消息冲淡了些她心中的郁闷，当走下长剑山的时候，顾黎闷了许久的心终于多了一分欢喜。
不来拉倒，我要自己下山了，不和你说！
心怀着欢喜的小姑娘一路御剑飞行飞出了长剑门地界，经过这些年的努力，顾黎已经是筑基期的修士了。
这等修为，即便是在长剑门中也能混个长老当当了。
听师傅说，她是长剑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长老呢。
小姑娘哼着歌，满脑子的行侠仗义下了山。
她娘亲说城中金碧辉煌，她爹爹说城中的富豪老爷们每天三菜一汤，她出来的时候也带了许多的银子，说不准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小姑娘兴奋的落到了一处城池，脸上的笑却逐渐僵了下来。
街角，插着草标的女子啜泣的趴在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上，哀求半两银子葬了父亲。
在她身旁，有无数女子男子如此，他们脸上都带着相同的悲哀和木然。
这不是顾黎心中大城市应该有的模样，说好的富丽堂皇呢？
怎么会这样……
“姑娘行行好吧！”她缓缓在街上走着，瞧她模样和善的小乞丐顺势在她面前有气无力的掂了掂碗，其中的一个铜板发出孤零零的撞击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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