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择抱着她后退一步, 椅子孤零零地转了个角度停下,温斯择也将她放了下来, 松开手臂。
咚咚咚的心跳声撞击着耳膜, 桑渝匆忙收回自己的手臂,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慌手慌脚地要抓住什么。
温斯择伸了手, 她自然地抓上去,后坐的力气带得他往前踏了一步,单手撑在椅子扶手上,额发轻晃。
很轻的一声笑, 温斯择稍稍撇开头。
桑渝原本就红透的脸颊几乎要爆炸。
太丢人了!
真的是太丢人了!
耍威风没站稳被抱下来,松开他后又没站稳,一屁蹲摔到椅子上还拉了他一把。
现在还要被他笑。
桑渝气愤地扔开温斯择的手,抬脚踹上去。
撑着扶手的手指蜷了下,温斯择却没动, 任凭桑渝发泄, 谁知那脚踢到膝前时硬生生收了力道, 温斯择抬眼看过去, 桑渝睨了他一眼,哼唧着收回脚, “你那腿一看就很硬,踢了也是我疼。”
温斯择散漫地勾了下唇角,笑着看她,桑渝被这一眼看得直接炸了毛,“我不是舍不得你,我是心疼我自己!”
温斯择可有可无地“嗯”了声,桑渝一看他这样,坐直了身体理直气壮地叭叭解释:“你看我踢你你不躲,我踢到后脚丫肯定会疼呀,明天说不定要蹦跶着走路,那你不得心疼死啦,还得来哄我,我现在直接跳过这个过程,我脚不疼你也不用哄我,这么理性这么两全其美,你不得给我点个赞?”
男生单手撑在扶手上,仍保持着弓腰的姿势,自上而下俯视着她,压迫感极足,他看着她一直没说话,闹得桑渝不由得有几分心虚,她往下缩了缩身体和他拉开些距离,温斯择终于动了。
他直起身,大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桑渝有点懵地抬头,温斯择的拇指落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推,桑渝脑袋一晃,温斯择含混着笑意的嗓音落下来,“点赞。”
“……”桑渝捂上自己额头。
这是哪门子点赞。
“不过酒酒,”温斯择站在她面前,身影挡住大半头顶灯光,看过来的表情在桑渝视野里有些模糊,“和我不用理性,有脾气就发,不用顾虑结果,温斯择的作用之一,就是来给你兜底。”
桑渝压住唇角的笑,轻轻“喔”了声,反思路操作:“那你不能对我发脾气。”
头顶很轻的一声笑,温斯择回应:“好。”
他把住椅背转了下,推着桑渝到书桌边,随手捡起桌上的笔,点了一下她试卷,“哪道题目?”
男生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握着笔,俯身在她旁边,半包围的姿势,身上的木质香也跟着飘了过来。他上衣领口宽大松垮,视线斜过去便是大片冷白的坚硬胸口,桑渝规矩地摆正视线,“这一道,第二步。”
温斯择投落过来的影子遮住大半卷面,桑渝心底生出这人现在多高的疑问,以至于险些错过他的提示。
温斯择给她讲题时从来都是点到为止,桑渝一点就通,听几句便有了解题思路,趿拉上自己的拖鞋准备离开,到门口时到底还是没憋住心底的疑问:“温斯择,你现在多高了啊?”
两人翻箱倒柜一通折腾,只翻到了外婆量衣用的软尺。
桑渝脱了鞋贴墙站好,温斯择拿铅笔极轻地划了一条线,扯直软尺去量。
男生手掌宽大,软尺扯在手中像玩具一般,桑渝凑过去看,乌瞳黑亮,“170cm!长高了哎!”
头上忽地传来软软的触感,扯着软尺的手松开一只,闲散地揉上她发顶,语气像是在夸奖小朋友,“嗯,长高了。”
桑渝脸颊一热,推着温斯择站到墙边,自己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稳当地站上去,温斯择头发蓬松柔软,她拿手压了压,非常严格地贴着他头皮高度划下一条线,又把人轰走,去量两人间的差距,差距20cm。
温斯择身高190cm。
“长高了哦,”桑渝依样夸一句,她还站在椅子上,伸手胡乱揉上他发顶,又曲起大拇指摁在他脑门上,往后一推,“给你点个赞!”
温斯择脑袋一晃,笑一声。
桑渝作乱完毕麻利地收手,跳下椅子鞋都不要了往房间方向跑。
容筱推门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客厅的白炽灯光夺目,她眯起眼睛低声训斥:“大晚上在外面欺负人。”
桑渝:“……”
她分明只是还手。
温斯择笑着没说话,把椅子放回原处,容筱与他聊了两句,嘱咐他早点睡觉,进了卫生间。
桑渝耷拉着小脸回来穿上拖鞋,去他房间拿回试卷往回走,心里默默为他记上一笔——在容筱面前装老实。
温斯择站在门边,在她侧身而过时叫了她一声,“给我。”
“什么?”
男生的头发乱糟糟的,唇角弯着笑,不复往日的冰冷少年模样,浑身上下多了丝慵懒。
他视线往下,轻飘飘落在她脚上,“你的提议。”
桑渝本意是和他开个玩笑,没想让他真的给她洗袜子,而且一想到她的袜子被他的大手揉搓,整个人就好像过电一般不得劲。
她缩了缩脚趾,快步回房,用关门声给他答案。
*
翌日,春光明媚,暖风和煦。
学研路两侧竖起路牌,也有老师在侧,为前来参加成人礼的家长指路。
运动场跑道上一早便铺好了红毯,三道高大红色拱门矗立,草坪上凳子摆放整齐,书写“南礼附中20XX级成人礼暨百日誓师大会”字样的高大背景板矗立在主席台上,领导们严肃端坐,与台下同学家长遥遥相望。
校领导及学生代表讲话宣誓结束,大会进入成人礼环节。
老顾站在台上,声音难得和煦,“在今天之前,各位同学给自己的父母写下了一封亲笔信,在成人礼之前,请各位同学起立,面向父母,将你的信念读给她听。”
高三年级七百余人跟随老顾指令,齐齐起身,转向自己的父母。
桑渝从校服口袋中掏出事先写好的信,展开。
“亲爱的妈妈,容筱女士,展信佳,我是您的女儿,桑渝。”
“这是第二次给您写信,依旧提笔见拙,不知从哪里写起。(此处空余10分钟思考)”
容筱坐在桑渝面前,轻轻提了下唇角。
“从有记忆起,家里饭桌上常备的碗筷便只有两副,每一次生病难受时都是趴在您的背上,每一次家长会都是您来参加。在长大的这些年里,您既做妈妈,给我细腻的呵护,又做爸爸,教我不屈的勇气,我要真诚的对您说上一句,妈妈,您辛苦了。”
桑渝郑重地鞠上一躬,容筱眼眶蓦地发烫。
“我不是一个从小就有大志向的人,理想的空缺和对未来的迷茫,让我成为那个不快乐的'乖小孩'。最沮丧的时候,独自站在天平一端的时候,我曾偷偷想过,我的妈妈还会像小时候维护我时那样,坚定不移地站在我前面吗?”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妈妈一直都是爱我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独自品尝着艰辛与冷暖,用自己的方式竖起一道高墙,为我遮风挡雨,保护着我、爱着我。原来我是这样这样的幸运。”
桑渝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温暖清润。
“一直以来,都没有郑重地说上一声谢谢,妈妈,谢谢您包容我的任性,包容我的叛逆,愿意理解我、支持我,愿意为我撑起一把伞。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妈妈。”
“现在我长大啦,肩上能扛起责任了,翅膀也越来越硬了,以后也让我来爱您吧,我会像您宝贝我一样宝贝您,让您做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幸福的妈妈!”
“您最可爱漂亮的宝贝女儿,桑渝。”
尽管桑渝语调调皮,容筱仍旧湿了眼眶。
一旁的温斯择收起信,外婆低头抹了下眼角。
从走路不稳的稚童到亭亭玉立的少女,从牙牙学语到满腹学识,好像只是一晃眼,而长大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包含了太多磕磕绊绊,不平与委屈、笑声与眼泪、尊重与和解。
短短两分钟的信件很快读完,操场上慢慢安静下来,很多家长红了眼眶。
老顾站在台上,声音难掩激动,“古人云‘先正衣冠,后明事理’,请各位家长为学生整理衣衫,冠戴成人帽。”
青春飞扬的音乐奏起,如雏鹰即将展翅。
几百名家长同时起身,为自己的孩子整理衣衫,冠戴成人帽,拨穗,送上象征前程似锦的向日葵花束。
数百名学生同时鞠躬、拥抱,”和家长共同跨越成人、成才、成功三道大门。
运动场上红旗招展,百日冲刺字样耀眼夺目,十八岁就在这样明媚的春光中如期而至。
仪式结束,又拍完集体合影,已经到了午餐时间段。
容筱在旁接完电话,过来叫桑渝,“走吧,出去和爸爸吃一顿饭。”
温斯择正在不远处被几名家长围着说话。
桑渝收回目光,“爸爸也来了?”
容筱拉着她去和温外婆汇合,嘴上念叨:“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能不来吗?”
桑渝纳闷:“可这次不是真的十八岁呀,我生日还没到呢。”
“下次也来呀,”容筱回头看她:“桑渝你这仪式感还不如你爸。”
“那不得该他多检讨他自己吗,屡次缺席我成长,”桑渝小声嘟囔,在瞥到容筱“所以你信里都不提他一句”的了然眼神后,轻哼一声转移话题,隔着一段距离喊温斯择。
“温斯择,走啦,去吃午饭!我爸请客!”
站在人群外的纪珩朝温斯择遥遥望上一眼,告别纪星辰后往学研路方向走去。
温斯择应一声,礼貌告别家长们,朝桑渝行来。
第88章 长夏
百日誓师后的学习气氛明显比之前更加凝重, 没有人甘于人后,都拿出一身拼劲,高三生黑眼圈也一个比一个重。
桑渝将睡觉时间又往后拨了一个钟, 比起全文或全理, 她的选科复习难度要更大一些,每晚凌晨两点入睡, 第二天早上六点起床背书。
容筱不放心,搬了过来, 每天早上和温外婆一起变着花样地为两个高三生准备早餐, 对于这种限时性特级待遇桑渝格外珍惜,每天吃得小肚溜圆,可整个人还是肉眼可见地清减下去。
全市联考的二模在春雨如酥的四月初进行。
考试时间及场次安排参照高考模式, 附中实验楼科技楼教室全部被用来充当考场。
第三天上午, 桑渝考完历史回到一班,教室内只有零星几人,大多数学生还在为剩余的两场,生物及地理做准备。
整个高三一班最轻松的人莫过于安佑, 他已经被提前保送A大,没有了升学压力,这次选修的所有科目在昨天已经考完,今天偷偷带了笔电来学校,桑渝过去时, 他正戴着耳机编写程序。
安佑稍歪头, 摘下耳机后示意桑渝稍等, 目光又移回去, 清脆的键盘声响中,成串代码自指尖流出。
五分钟后, 安佑关闭电脑。
桑渝趴在旁边温斯择桌子上眼睫微垂,昏昏欲睡。
察觉到身边没了动静,桑渝撑了撑眼皮,坐直了些,“在做什么呀?”
“是AI导诊数字人里的一个模块。”
安佑摸了摸脖子,声音里难掩兴奋,“带我竞赛的老师说师兄公司正在研发AI导诊数字人,问我有没有兴趣参与,我不是不用复习吗,就答应了下来……”
桑渝饶有兴趣地将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看向安佑。
窗外枝叶稠密,草木葳蕤,高三教学楼那一角上的天空正蓝,洒进教室的阳光也正暖,一切场景都与多年前安佑说要离开的那个午后相差甚远,桑渝却不由得记起,当时安佑也是这样难掩兴奋,语气里带着和好朋友分享喜悦的急切。
二模成绩和全市排名在周六这天下来,桑渝尾巴简直要翘上天。
高二转科之初她的总成绩和年级排名被历史分数拖着下滑,后来慢慢找到学习方法,从第二学期开始,成绩和排名便稳步向前,到高三时,已经挤上荣誉墙尾巴。
在温斯择排名雷打不动,永远占据光荣榜第一名的日子里,桑渝像一匹黑马,加足马力一路向前。
这次二模考试温斯择数学考卷一个小失误错失满分,桑渝拿到全市唯一满分答卷。
复习到晚上时总是很饿,半夜十二点,桑渝翻了翻抽屉里的蛋糕和饼干,嫌弃地关上,慢慢踱步到厨房。
容筱和温外婆都有不吃隔夜饭菜的习惯,冰箱除了应季蔬果,能直接入口的只有酸奶。
桑渝开了瓶酸奶,慢悠悠吸着,蹲下身在橱柜里翻找,东翻西翻,终于被她翻出一包方便面。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把汤锅接上水,开火,将面饼丢了进去。
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桑渝从冰箱里拿出一颗干净的蛋,放在水管下认真地清洗,拿了个碗放在台子上,比划了两下正要磕破,厨房门边有人忽地出声。
“要等水开再打。”
半夜三更,不声不响突然出现的微哑男声,桑渝被吓得一抖,鸡蛋险些扔出去。
温斯择靠在门边,眉眼倦怠,睡得微乱的头发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不知道站在那边看了多久。
“你没睡啊?”桑渝开口。
温斯择这几天感冒,晚修回来后便进了房间,她以为他已经休息。
“没。”温斯择应一声,往桑渝手里那颗圆润干净的鸡蛋上瞥了一眼,打开冰箱门,捞出一瓶冰水。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瓶身,咔的一声后,温斯择扭开瓶盖,仰头灌了两口,喉结安静地滑动。
那一眼瞥得桑渝有些心虚,她自感长这么大不知道煮面什么时候放蛋有点丢人,小声找补:“我刚刚只是试验一下。”
温斯择拧上瓶盖,目光往锅里一瞥,面饼正在温水里老实飘着,他不置可否地扬了下眉,没说话。
桑渝却秒懂了他的意思,强撑着面子扬了扬眉,嘴里跑过一列小火车:“没看过这种煮法吧?这样煮出来的面饼能够充分吸收汤汁,更加松软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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