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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恬薇吃了些果切，起身出去接水，桑渝起身让她出去，才坐下，椅背就被很轻地敲了下，她回过头，纪星辰从课桌里拎出一个袋子，推过来，“生日快乐。”
袋子不大，里面静静躺着四个盒子，桑渝笑着道谢，拎过来时有片刻迟疑，“……未来四年的生日礼物吗？”
旁边的陈远直接笑出声，“我们俩送的，你和温斯择的。”
桑渝“哦”一声反应过来，谢过陈远，被点到名字的温斯择侧额看过来，桑渝把袋子一递，温斯择十分自然地接过去。
卓一一过来时正巧看到最后一幕。
她一屁股把桑渝挤到里面孟恬薇椅子上，凑近了她低声感叹：“你们俩真是男主外男主内，幸福的你只管读好书。”
“……”桑渝不知道她怎么从一个动作就得到这么个结论，叉了块西瓜，作势往她嘴里塞。
教室里的灯光在这一刻忽地暗了下去，桑渝仍精准地把西瓜塞进卓一一嘴里。
桑渝向外望去，整个校园漆黑一片。
停电了。
整个校园安静片刻，男声、女声，欢呼声从四面八方袭来，班级里几个男生敲着课桌喊成一片，穆老师的声音完全被压住，后来干脆抱臂站在一边，放任这一刻的放肆和疯狂。
被塞了一嘴西瓜的卓一一匆忙嚼了几口咽下去，拍着陈远和纪星辰桌子喊：“喊楼啊，喊楼啊，青春偶像剧里这个时候该喊楼了！”
黑暗中，陈远身体往前倾了倾，音量不大，桑渝卓一一足够听到，“喊就喊啊，你拍我桌子干吗？”
卓一一怂怂地缩脖子，“我不敢啊。”
桑渝戳了戳卓一一，给她出主意，“你喊纪松帮忙。”
桌一一点头如捣蒜，“对，纪松最莽！”
说完大喊了声纪松，“你要不要带头喊楼啊！”
最莽的纪松在这些非学习事项上行动力也最强，将藏在桌肚里的手机拿出来，弯着腰掩住光亮捣腾了一通。
激昂的前奏忽起，高三一班教室安静片刻，男生们兴奋叫起来，夹杂着几声口哨，大声倒数着，跟着音乐唱起。
在冰冷森林中，我已孤独穿行太久
像被扔的空罐头，谁在意心里的锈
那条泥泞的山坡，可以终结这寂寞
那就远走吧，奔向遥远的天际遨游
从高三一班开始，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高三楼、高二楼、高一楼，整栋校园上空浮动着热血沸腾的音符。
桑渝笑骂一声“好中二啊”，握着卓一一的手，一起笑着加入。
陪你昂首直到世界尽头，渴望的心不要理由
闪亮的青春岁月，紧握住温暖的双手
那些错过了风景的眼泪，为了珍惜今天所有
阳光下的旅途，艰难写满崭新的未知
是属于我的星球
让我不能停留
夜还未深，灯光还未亮，胆子大的同学拿出手机打出几盏灯光，宛如散落的星。
一曲毕，一曲又起。
一群人坐在座位上，趴在走廊栏杆边，或坐或站，大声唱着、吼着、嘶喊着，好像要把这一年的压力借着这股劲儿释放出来。
距离高三楼最近的学校一角。
老顾打着手机自带手电筒，耳边是响彻校园的歌声，他弯下腰，问抢修电路的师傅：“还有多久能修好？”
“马上了，再两分钟。”
师傅手上动作不停，随口闲聊：“放心，不会耽误太久孩子们的学习。这些孩子憋坏了吧，天天闷着读书，您看现在——”
灯光忽灭，师傅疑惑地“诶”了声。
老顾握紧发烫的手机，回过头。
往日沉闷的高三楼亮着几点光，随着歌声轻轻晃着，宛如落寞岛屿上的童话城堡。
“等等吧。”老顾笑着开口。
“再等十分钟。”
21:10，南礼附中灯光亮起，歌声渐歇，整座校园重新恢复秩序。
这是五月的最后一天，冲刺高考平凡的一天。
以平淡开头，以平淡收尾。
这一晚有人放肆而歌，有人热泪盈眶。
也有人站在角落里，关闭手电筒，卸下严苛，给与10分钟的温柔。
十八岁只有一次，无法复刻、不会重演、大哭过也大笑过的青春也只有一次。
而最幸运的那个人站在校园里、站在岗位上，守护着、目睹着、陪伴着这一场青春。
第90章 长夏
外婆大概估算了时间, 桑渝温斯择进家门时，手擀面正下锅。
这边的厨房是U型构造，外婆在一侧煮面, 容筱背对外婆, 系着围裙在另一侧，手起刀落, 咔咔咔的清脆声响后，一盘整齐的菜码被摆在盘子中。
桑渝耸了下鼻头, 嗅着饭香换鞋, 书包往门口鞋柜上一丢，挤过容筱和外婆中间的缝隙，拧开水阀, 一边洗着手一边扭头往锅里看。
热气腾腾中, 锅里的面条随着翻滚的开水浮起沉下。
“你这孩子，怎么不去卫生间洗手。”容筱被她挤得烦，笑着念叨一句。
厨房本就不大，两个人都会稍显拥挤, 更别提三个人。
“温斯择去那边洗手嘛，再说我饿。”桑渝关掉水阀，乌溜溜的眼睛瞥向台面上切好的酱牛肉，手也跟着探了过去。
“多大了，还偷吃！”
“啪”一声, 容筱一眼瞪过来。
桑渝手背上一麻, 摸着手背委屈, “多大我也是家里最小的呀。”
容筱脸上严肃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成人礼上说'现在我长大啦，肩上能扛起责任了, 以后也让我来爱您吧，我会像您宝贝我一样宝贝您'的人是谁啊？是不是你啊，桑渝？”
温斯择换好鞋，拎上桑渝的书包经过时往里瞥了一眼，轻笑出声。
“那我也说了‘您最可爱漂亮的宝贝女儿，桑渝’啊，妈妈也得疼女儿。”
说完，桑渝拿起一片酱牛肉往容筱嘴边递，“呐，宝贝妈妈！”
容筱被她腻歪得不行，别过脸去笑着躲开，一旁的温外婆捞出面条，笑着给桑渝递台阶，“酒酒，饭好了，快把牛肉端出去吧。”
桑渝得令，端着牛肉挤出去，顺手把手里那片塞进嘴里。
一碗面条下肚，饱餐一顿，两个大人收拾了碗筷，进房间睡觉，嘱咐两个高三生不要熬到太晚。
距离高考还有六天，学校老师已经以为学生打气建立信心为主，提醒大家开始调整作息，为高考做足准备。
洗好澡，桑渝将头发吹干，简单翻了几页书便躺到床上。
旁边的容筱呼吸均匀，已经睡着。
老房子的隔音算不得好，没一会儿，呜呜呜的吹风机声音隔着两道门钻进桑渝耳膜，她按亮手机屏幕。
23:58。
桑渝轻手轻脚起身，站到门边。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
又耐心地等待几秒，桑渝拉开门，一身水汽的少年正站在她房间门口。
温斯择低着头，手指摁在手机屏幕上，消息栏上是她的名字。刚吹干的头发黑亮，蓬松而柔软，宽大衣服压不住身上蓬勃的少年气。
温斯择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她这个时候出来，侧额看过来，稍愣后唇边带出笑意。
他笑起来时眼尾微微扬起，往日平直的唇角勾出温柔漂亮的弧度，很好看。
也很晃眼。
桑渝愣神一瞬，随即弯起眼眸跟着笑起来，出来后关上门，两人倏地靠近，男生身上丰沛的水汽蔓延过来，桑渝往后退了半步，脊背挺直，紧紧靠着门板，仰头看向温斯择。
“温斯择，十八岁生日快乐！”
嘀嗒。
时钟上三根长短不一的指针短暂重合，再继续出发。
温斯择轻笑着，声线清润，像是盛夏夜晚流过的风，“桑渝，十八岁生日快乐。”
“想出去看星星吗？”他问。
桑渝猛点头。
“那，想吃蛋糕吗？”他又问。
“现在还有开着的蛋糕店吗？”
两人出生日期挨着，一起过生日多年，早已养成了温斯择生日这天吃面条，桑渝生日这天吃蛋糕的习惯。
“冰箱里有。”
温斯择收起手机，走在前面，桑渝颠颠地跟着。
冰箱上层不知何时“藏”了蛋糕，个头不大，看起来只有六寸。
近来容筱和外婆对两人的餐食管得严格，做的都是平时常吃不会出错的，看这蛋糕的尺寸，显然是不想两人，主要是不想桑渝嘴馋多吃。
温斯择将蛋糕拎上，从抽屉里翻出一支打火机，桑渝跟在后面，行踪鬼祟。
夜色中，两个刚成年的“小朋友”偷拿上全家人的蛋糕，上了楼顶天台。
视野瞬时开阔起来。
沉睡中的南礼附中、高楼林立的繁华街区、镶嵌着几颗星的夜幕苍穹、浩瀚无边的宇宙天际。
而眼下的天台纳出一方生活天地，花盆中栽种着各式花卉，一旁晾衣架上挂着没收起来的白色T恤，不知是谁的青提葡萄饮料没喝完，浅绿色瓶子歪倒在长椅上。
晚风习习，温斯择在一旁的石台上坐下，桑渝坐到另一边，背后是其他楼栋参差不齐亮着的灯光，多是高三生的。
蛋糕盒子被放在中间，拆开，一个插蜡烛，一个拇指滑动打火机点燃烛芯。
豆大的火苗燃起，倒影在温斯择温润清亮的眼眸中，暖融融的光包裹住两人。
桑渝和他对视上，看到他瞳孔中近在咫尺的自己，不自觉清了下嗓子，“先唱歌再许愿吧。”
石台宽大，似乎还残留着白日阳光续存下来的温度，桑渝干脆盘腿坐了上去，没等温斯择回应，起头唱起歌。
即便音量不高，少女声音依旧清脆如溪水，温斯择勾了下唇角，稍显低沉的男声跟上，做溪水下面那一层石台，稳稳托住她。
一首生日歌在兵荒马乱的心跳声中唱完，桑渝双手合十，眼睛一闭，“许愿！”
夜风送来淡淡花香，也送来一声很轻的笑，她闭紧眼补充：“你也许愿！”
对面的女生睫毛一颤一颤，嘴唇因不满微微抿回去，双手合十的模样虔诚无比。
她像是没准备休息，身上穿着外出的T恤短裤，两条又直又长的腿盘了起来，细瘦的脚腕藏在小腿下。
温斯择垂眼，挥手赶走飞舞在她腿边的蚊虫，而后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桑渝温亮的眼神正注视着他。
心脏就这样空下一拍。
“温斯择，你今年许的什么愿望啊？”桑渝像往年一样问。
“说了你帮我实现？”温斯择眼神稳稳落在她身上，喉结滑动，反问了这么一句。
长睫眨了眨，桑渝愣愣地“啊”了一声，不知道是被看的，还是为对方忽然不按理出牌反问时折射出来的意思，心跳再次兵荒马乱。
“那还是别说了，万一说了实现不了——”
“不说可以实现吗？”
“……”
这个哑谜打不下去了，桑渝愤愤出声：“吹蜡烛！”
吹灭蜡烛，分食蛋糕，满满的仪式感结束，两个人就这样迈入了他们的十八岁。
夜晚的天台静寂，偶尔一两声虫鸣，躁动的心跳很久后才平复下来。
桑渝将腿放了下去，双手撑在石台上，眺望星空，忽地想起高一那年的某个夜晚，她和温斯择躺在外婆店铺一楼狭小的天井小院中，谈及长大。
“温斯择，我们真的长大了哎。”
桑渝语气怅然。
坐在一旁的男生看过来，额发被风吹得扬起，露出漂亮的额头，隐在夜色中利落的五官轮廓柔和很多。
“不想长大了吗？”
桑渝侧过头笑，低下声音：“不是呀，我只是觉得这两年的时间太快，从高一到现在好像只是一晃眼。”
她晃了晃腿，不再怅然，打起精神看向远方星空，“以后的日子里我当然要继续和你一起啦。”
“温斯择，你看呢，天高地远，宇宙辽阔，坐在这里的我们好渺小。可是这个世界好神奇，就是由我们这样一个一个渺小的人类创造的。我们也该为这份创造出一分力。”
她抬手指了下不远处的南礼附中，“我要和你一起从这里出发，踏过高考，进入中国最顶尖学府，然后陪你手握山河，无畏无惧，最后看你身披荣耀，功成名就！”
桑渝侧过头，笑容灿烂，“当然啦，我也会和你站在同样的高度，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
温斯择看向桑渝，澎湃的心潮久久不能平复。
两人对视着，清亮的眼眸中倒映着彼此身影和银河星光。
可是再闪耀的星河，都不及十八岁。
十八岁的夜空能闪着光，十八岁的蛋糕能裹着蜜，十八岁的风能带起一身志气。
十八岁的那句生日快乐，必须亲口说出来才有意义。
*
南礼接连下过几场雨，在高考时放晴。
容筱早早向医院请好假，桑远南也从外市赶回来。
往年高考时考生家长便是一道风景线，今年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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