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大齐并没有禁止表兄妹间的通婚。立阳长公主的态度,恐怕也是暧昧不明,否则不会任由安宁郡主对她如此的放肆无礼。
“郡主年纪轻轻怕是耳朵不好使了,恐怕以郡主的身份,还叫不起本宫这一声姐姐。”顾若清没有理会立阳长公主的脸色,自行走向了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所谓的宗亲长辈,在皇权面前也是要让一让的,她坐这个位置并没有什么不妥。
“想要叫这声姐姐,也不是不可以。待本宫回去,让东宫的主管太监抬一顶小轿,把郡主接进东宫里,同本宫做姐妹,长公主,看这事儿如何呀?”
春桃和福林站在顾若清的两旁,听到顾若清这话,春桃开了口,“是呢,奴婢看郡主今天这身穿的也算喜庆,不如就再为长公主的寿宴添添喜气,只不过...”
安宁此刻已经有些愣了,她没想到顾若清这么干脆的把话挑明白,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击,只能涨红了脸,任由春桃把话讲下去。
“只不过什么?”顾若清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只不过这衣裳是正红色,若是一顶小轿抬了郡主,怕是要穿粉色、桃红色才好看呢。”春桃这话说完,安宁郡主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这个奴才什么意思?自己郡主之尊,要去给太子做侧妃吗?
其他在场的夫人和小姐纷纷站远了些,低声议论了起来。
安宁郡主思慕太子这件事。在几个交好的世家夫人和小姐当中并不是个秘密。从前她多次给白婉儿脸色看,处处刁难,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白婉儿只是侧妃,又没有世家大族的底气,每次只能任由安宁郡主打压,才给了安宁郡主这种错觉,以为顾若清也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长公主的意思如何?既然话都说开了,本宫也不是不大度的人,只是本宫和太子新婚燕尔,此时纳侧妃恐怕并不妥当,还要劳烦郡主再等一等,晚些日子再唤本宫一声姐姐了。”顾若清安稳地坐在椅子上,看向脸色彻底黑成锅底的立阳长公主,似乎在认真的等待着她的答复。
到底是在宫中存活下来的人,几个呼吸之间立阳长公主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脸色,笑道,“娘娘说笑了,安宁年纪小,又被本宫宠坏了,婚姻大事哪里能这么草率?只不过是小孩子脾气,唤了声姐姐罢了。”
她这话避重就轻,好像是顾若清不大度,非要拿着这个事情做文章一样。
“小孩子脾气?”顾若清玩味的笑道,“我看郡主不像是不懂规矩的人,倘若是宗室出来的女儿,连君臣尊卑都搞不清楚,未免也太贻笑大方了。”
她伸出白净的手指,点了点在场几个世家大族的女儿。“长公主不妨随便找几个人问问看,郡主究竟该唤我一声什么?”
“既然郡主不懂规矩,我这个做嫂嫂的,也不是苛刻的人。那就,从宫中指几位资历深厚的嬷嬷过来,好好的教一教郡主的规矩。”顾若清放下茶盏,一锤定音,“长公主不必言谢,就当是本宫送给长公主的贺礼吧。”
第28章 落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八仙居的一间雅间中,身穿云锦长袍的萧景崇手中捏着一个白玉茶盏,里面的茶汤清澈,一看便是上品。
白婉儿坐在他的对面,淡紫色的长裙显得她今日格外的动人,她轻轻笑道,“那安宁郡主可不是个好性子,从前我可吃了她不少苦头。殿下且等着瞧吧,今天立阳长公主的寿宴怕是要热闹极了。”
“哼,争来争去都是女儿家的事儿,但本王不得不承认,这内帷斗争,婉儿是有一手的。”萧景崇放下茶盏,“正如这烹茶的手艺,似乎人人都会,但只有婉儿理解了这其中的关窍,便能煮出如此好喝的茶来。”
白婉儿云淡风轻的放下手中的茶壶,说道,“梁王殿下是男子,到底理解不了我们这些女子的苦楚。殿下认为女儿家的斗争之只是嘴上功夫,殊不知这世道规矩森严,重重礼法,有时只需要只言片语,便能毁了女子的一生。”
“梁王殿下应该深有体会才是,后宫的水深不见底,表面上看起来是拈酸吃醋,实际上却是生死搏杀。”
萧景崇抬起眼睛,看了白婉儿一眼。“从前只觉得婉儿柔柔弱弱,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如今在东宫三年,倒是让你长出了刺来,说话也直白了许多。”
白婉儿静静的坐在对面,毫不畏惧地看着他,“殿下,你喜欢的不正是我这一点吗?直来直往,目标明确。想要的东西就是想要,并且无论如何也要得到手。”
萧景崇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突然笑出了声。
“婉儿啊,婉儿你果真是个聪明人。”萧景崇站起来,坐到了白婉儿的身边,大手探向了她的腰间。
白婉儿不闪不避,任他施为。
“那你可知,与本王合作,婉儿怕是要付出些代价才行。”萧景崇的手开始动作了起来,白婉儿靠在他怀里,发出一些细碎的喘息。
“代价?”白婉儿轻声笑道,“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殿下是如何知道,此刻婉儿的心里,是把这件事情看作成一桩交易,还是我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呢?”
萧景崇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低下头,看着白婉儿的眼睛。“不得不说,在我所认识的女人当中,你是最对本王胃口的。”
白婉儿十分干脆的伸手,拉开自己的衣襟。她知道梁王出行,这间雅间怕是已经被围得密不透风。所谓交易,所谓情谊,倘若她选择了萧景崇,能够一箭双雕,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雅间的温度瞬间升温,正如煮开的沸水,正如此刻立阳长公主府当中的气氛。
随着夜色暗了下来,宴席也正式开始。到底是宫中的老人,立阳长公主已然收拾好了情绪,只是命人牢牢地看住安宁,不要再让她惹出什么事端来。
可到底是自己的孙女,纵使安宁说话过分了些,可顾若清说的又是什么话?三言两语之间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郡主,便要被塞进小轿里,抬进东宫作妾。这样孟浪的话,堂堂太子妃也说得出口!
立阳长公主压着自己心中的火气,拉着几个老王妃说起了悄悄话。
顾若清的眼神看见了她的这些动作,不置可否。那几个老王妃钟夫人是认得的,可今天的事情到底是顾若清占理。
于是她便说道,“娘娘莫气,那安宁郡主的确是被宠坏了,从前太子还未大婚的时候,妾身倒是听过一些消息。只当是她年幼无知,当不得真,才私自做主,带娘娘来赴宴。”钟夫人心中有些歉疚,她没有想到,安宁郡主当众说出那些话来,更加没有想到立阳长公主也未曾出言阻止。
“夫人不必歉疚,即便夫人今天不带我来,日后见了面,也会生出别的事情来。”顾若清淡定的喝茶,“人心中的偏见一旦存在,便是你豁出性命去,他人依旧觉得都是你的错处,既然如此,便更不用在意了。”
钟夫人点头,“娘娘豁达,妾身拜服。”
“只不过娘娘日后要小心一些,今天立阳长公主和安宁郡主闹了好大个没脸,依照她们二人的性子,势必是要找回场子的。”钟夫人有些担心,日后在宫中相见,顾若清怕是要吃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既然知道了她们二人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便自然会有应对的法子,夫人切莫担心了。”顾若清笑了笑,转头扯开别的话题。“说起来,再过几个月便是春闱,待本宫回去,就同太子商量商量,在今科的进士当中选几位好的,让夫人看看。”
钟若云不傻,知道顾若清是打算为自己挑夫婿,连忙转过头,同若雪说起话。钟夫人心中宽慰,点了点头。自家女儿这个情况,怕是在京城的高门世家当中,难以挑到一位好夫婿。但她不奢求拿儿女的婚事去铺什么青云路,只盼着能为若云寻得一位良人,一生一世对她好罢了。顾若清身为太子妃,没有拿捏若云的婚事去巩固太子一脉的地位,反而是为钟若云着想,这一点钟夫人从心里面是感激的。
“诸位贵人,”长公主府的掌事女官高声道,“为向长公主贺寿,郡主特意准备了烟花,还请诸位贵人移步桥边欣赏。”
春桃扶着顾若清站起身,随着人群走出摆席的屋子,来到了内湖的曲桥码头上。宽阔的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虽然冰已经融化,但这湖水的温度还是冷的刺骨。与此同时对面男宾那边也走出了好些人,站在对岸,与她们遥遥相望。顾若清甚至依稀能看到,钟沅兴高采烈的朝他们挥手。
几个仆役抬着沉重的药桶走到湖心亭处,只见他们取出火折子,点燃引线,退到旁边。
下一刻,无数烟花升空,缤纷的色彩照亮了整个湖面,当真是难得的奇迹。
顾若清看着头顶的烟花,有些出神。从前她在扬州的时候,每逢年节,外祖和舅舅便会带着他们姐妹几个出去游玩,那时看到的烟花,就如同此刻一样漂亮。
钟若云站在她的旁边,刚想同她说句话,看见顾若清这副样子,于是便没有开口。只是转头的瞬间,余光瞥见一个悄然靠近顾若清的黑影,心头闪过一丝不妙,她想也不想,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那人的手腕。
但两人的力量差距十分悬殊,钟若云不仅没有拦住她,反而在电光火石之间,被狠狠的推了下去。
第29章 救人
“若云!”钟夫人发出一声惊呼,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掉进了面前冰冷的湖水之中。
“快救人,快救人啊!”钟夫人彻底慌了,甚至没有想起回头看看究竟是谁把自己的女儿推下了水。
顾若清的眼神瞬间冰冷了下来,福林被她留在了屋子里面,此刻岸边乌泱泱的一堆贵女和丫鬟围着,根本察觉不到这里的情况。而原本在湖心亭上放火药的几个奴仆,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毫不犹豫的下水,朝着钟若云游了过来。
钟夫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转过头,猛然与人群当中的一张带笑脸对上了视线。
“安宁...”钟夫人浑身发抖,恨不得生撕了她。
安宁郡主收起脸上来不及藏起的笑,拨开面前的人群,也走到桥边,声音急切冲着那几个奴仆大喊,“动作快些,快将钟小姐救上来。”
“安宁郡主,你不怕遭报应吗?”钟夫人双目赤红,低声质问。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女儿可还在水里挣扎呢?要命还是要名声,你选一样吧。”安宁郡主的声音轻飘飘的,她的心中有些可惜。本来这个大礼是准备给顾若清的,可既然这个钟若云甘愿当替死鬼,那就怪不得她了。
“本宫看看今天谁敢过来,要是你们碰了钟小姐一根手指头,本宫便要了你们的命!”顾若清冰冷的撂下一句话,钟夫人的心沉入了谷底。她牢牢的抓住顾若清的手,脑子里一片混乱,哀求道,“娘娘,您开恩!”
钟夫人颤抖着,狠了狠心,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哪怕从此以后,将钟若云送到尼姑庵里面做姑子,也是保住了她一条命来。
谁知道下一刻,顾若清将自己身上披的外袍解了下来,塞到钟夫人手中,又胡乱从自己的头上摘下好些沉重的发饰,看也没有看安宁郡主一眼,反而是朝着对岸大喊了一声“钟沅”,接着便果断的跳下了桥。
安宁郡主没有阻拦他,反而心中大喜,高声冲那几个奴仆喊道,“不好了,太子妃娘娘也落水了,快将她们二人救起来!”
钟夫人抱着顾若清的衣服,心急如焚,想要阻拦安宁郡主,可又恐怕顾若清也折在了水里,犹豫不决地看着那几个奴仆,离顾若清和钟若云越来越近。
而水里的顾若清强忍住刻骨的寒意,几个动作之间便抓住了钟若云的手臂,朝着桥边游去。
不知何时,安宁郡主和几个长公主府上的女官,牢牢的拦在了岸边,眼看着顾若清离她们越来越近,一边嘴里高声叫嚷着救人,一边却明里暗里拦住春桃和钟夫人,不允许她们伸出援手,只等那几个奴仆靠近顾若清。
正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支羽箭倏然出现,带着凛然杀气,射穿了离顾若清最近的一个奴仆的脑袋。
安宁郡主抬起头,只见那个向来被视为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弟钟沅,正沿着横穿湖面的曲桥朝他们这边飞奔而来,手里搭弓射箭,又射穿了另一个奴仆的脑袋。
在场所有人静默一刻,下一秒发出刺耳的尖叫。安宁公主和几个女官被钟沅院手中的弓箭恐吓,春桃终于得了机会,一把抓住顾若清的手,连带钟夫人和文昌伯夫人一起将水中的二人拽了上来。
钟若云自小被娇养在文国公府中,是不懂什么水性的,此刻尚是初春,湖水寒冷,连带因为惊吓,她已经昏厥了过去。
顾若清则不同,扬州毕竟是水乡,家中的几个姐妹是教过她凫水的。
钟夫人将外袍披到了顾若清身上,毫不犹豫地跪地对她行了个大礼。接着便和文昌伯夫人围住钟若云,钟沅丢掉手中的弓箭,红着眼睛将昏迷过去的姐姐背了起来。
顾若清的浑身都被水湿透了,此刻有些狼狈,但她仍旧站直身体,伸出手随意理了理额前的湿发,“本宫竟是没想到,只是女儿家间的口角,竟让郡主动了如此恶毒的心思,推了若云下水。”
安宁郡主惊魂未定。此刻脑子里有些转不过弯来,她没有想到顾若清居然是会水的,而且生生的将钟若云也拖了上来。
“你凭什么说是我推她下水的,无凭无据的,这不是在冤枉人吗?”安宁郡主磕磕巴巴的。
“是吗?这里是长公主府,人是在你府上出的事。若云落水,你和公主府的几个奴婢却将岸桥围了起来,连带本宫的内侍都挤不进来,安宁郡主,你怕不是把在场的人都当成了傻子。”顾若清强忍住身体发颤的本能,她知道,哪怕钟若云记得是谁推她下的水,安宁郡主也可以三下五除二推到奴才的身上。
她想的明白,这事情本不是冲着钟若云来的,根本就是冲着自己。倘若今天自己不在这件事情传遍京城之前,将罪名定在安宁郡主身上,那么日后便无法交代了。
“太子妃娘娘好大的威风,娘娘和钟小姐掉入了水中,是安宁遣人将你们救上了岸,怎么如今反倒成了罪魁祸首?”立阳长公主匆匆赶到,她心中明白这事一定是安宁下的手。可若是自家孙女被安上了这样的罪名,日后还在京城当中怎么做人?
“郡主叫人救我们?”顾若清一声冷笑,“你是说这些被射杀的奴仆吗?”
“你们究竟安的什么心,我想在场的人心知肚明。长公主若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钟家小公子的箭,再杀几个人也无妨。”顾若清的话掷地有声。“福林,将水里活着的几个人带上来,移交皇城寺大理寺。”
“还有这几位女官,也一并请去,务必要给本宫问出真话来!”
倘若这些人真的被带走,没有证据的事情,也变得有凭有据了起来。世人无所谓真相如何,只会将事情往曲折离奇的方向去猜测。安宁郡主准备用流言杀人,那么她便用流言反击。
“本宫在这里,看谁敢?!”立阳长公主猛的敲了敲手中的拐杖。但福林只听从太子妃的话,这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原本等候在内宅外侧的东宫侍卫们也跟着闯了进来。当着立阳长公主和安宁郡主的面,将这些人一一捆住,强行的拖出了公主府。
“福林,这些人便不用进什么马车了。”顾若清轻声道,“一个个绑起来,一路走到大理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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