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中,叶芜眼泪汪汪地靠在萧奕怀中,充满依赖的目光让萧奕十分受用。更何况,萧奕已经年过半百,叶芜的孩子可是给了他一个好大的惊喜。
“阿芜啊,你可当真是贴心。”萧奕扶着叶芜的腰,看着她白嫩的肌肤和水汪汪的眼睛,只觉得心中涌现无边的怜惜,“你给朕这么大个惊喜,说吧,想要些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朕都让人去想想法子!”
听到萧奕这话,叶芜瞬间破涕为笑,她像只小猫一样将头埋在萧奕的肩上,闷闷道,“臣妾什么也不想要,这个孩子来的意外,臣妾只想把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她这话说的有些奇怪,萧奕一时间摸不着头绪,连忙哄道,“怎么了,这样不高兴?”
恰在这时,青姝推门走了进来,面色有些尴尬,“陛下,皇后娘娘那边派了太医过来,说是帮小主看看脉。”
萧奕听到这话,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敏锐地察觉到,听到皇后的名号时,怀中的叶嫔身子似乎抖了一下,有些畏惧。
“皇后也是好意,且让太医再瞧瞧?”萧奕知道皇后的意思,但在他心中,皇后毕竟是皇后,中宫之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轻轻地拍了拍叶芜的背表示安抚。
叶芜含着泪,乖巧地点头,伸出手腕放到萧奕的腿上,萧奕轻笑一声,默许了她的动作。
那太医是个沉稳的中年人,眼前这一幕只当没看见,从青姝那边接过丝帕覆盖在了叶嫔的腕上。接着便屏气凝神,细致地感受着叶嫔的脉搏。
半晌,那太医收回手,恭敬道,“恭喜皇上,恭喜小主,叶嫔娘娘的确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听到这话,萧奕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那太医说道,“只是,娘娘身子弱了些,腹中胎儿有些不稳,恐怕...”
“恐怕什么?”萧奕的脸又冷了下来,而他身旁的叶嫔却有些异常,哪怕被太医当面点破腹中胎儿不稳的事实,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流着泪。
见叶嫔这个样子,萧奕哪还有什么别的心思,沉声说道,“没有什么恐怕,哪怕举太医院之力,也要保住阿芜腹中胎儿!”
“陛下,还是莫要为难大人了,且让他下去吧。”叶芜伸出手,按在萧奕的手上,青姝见状,也走上前带着那太医离开。
萧奕看着叶芜苍白的小脸,反握住她的手,“阿芜,你只管安心养着,宫里的太医经验老道,一定有法子的。”
叶芜红着眼睛,眼神温柔里又带着点哀伤,“陛下,倘若臣妾的孩子能平安出生,一定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孩子。”
第109章 只有愿不愿意
“姐姐,你尝尝这八仙楼厨子想了好几个月才琢磨出几道新菜式。”八仙楼二楼的雅间里,钟沅兴致勃勃地替钟若云夹了菜,“这道百合凤爪,可是广粤那边过来的厨子想出来的。”
钟若云无奈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今天一定要拖着我来这八仙楼吃饭,到底是因为什么?”
钟沅尴尬一笑,漂亮的眼珠转了转,伸出手推开了窗户。长安街上此刻热闹极了,似乎有锣鼓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渐渐地靠近这里。
“姐姐你看,外面是什么动静?”钟沅站起身将头伸出窗外,只见打长安街那头,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坐在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身上套的是绯红色的状元袍,胸前还挂着一朵大红花。怕是这样俗气至极的打扮,配上他俊朗的眉眼,愣是让街旁的不少女儿家们纷纷羞红了脸。
钟若云挑了挑眉,没有动作,甚至连视线都没有往窗外多看一眼,“钟沅,我看你是欠打了。”
钟沅讪讪一笑,知道自己的小伎俩已然被钟若云看破,索性也不装了,“姐姐你可别误会,我可没收那书生什么好处,只不过听说他在殿试后被皇帝钦点了状元,所以才拉着你过来看一眼罢了。”
“你看,这长安街的两旁不都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等着看状元嘛,多你一个又怎么了?”钟沅说着说着,愈发地理直气壮,他想起顾若清的嘱咐,又继续说道,“姐姐,倘若你对这书生有意,那我便替你将他绑了来,这又有什么难处?”
钟若云放下筷子,心中纳闷,“前些日子你见他的时候,不还嚷嚷着让人家离我远一些吗?怎么如今,看别人得了状元,居然做起牵线小红娘来了?”
“你怎么知道,那天我吓唬了一下那个书生啊。”钟沅伸出手挠挠头,但他心里清楚,那天他可不是吓唬,而是实打实准备要给那个书生一些教训了。若不是后来顾若清嘱咐,他也不会做自打脸的事情,于是一时间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将顾若清供出来,但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要守住承诺,打了个哈哈,“我也就是看那书生落魄时尚且能遵从内心,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来送信,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的。”
“你凭什么认为,现在是我们给人家机会,而不是人家给我们机会呢?”钟若云轻轻一笑,“他自有他的青云路,何必强求?”
“姐姐,你这就说的不对了。”钟沅煞有介事道,“这世上的事,谁能说得准?但他能在那个时候毅然放弃手中的捷径,选择你的安危,单是这一条就已经胜过这世间千百个男子了。”
“说了这么多,你今日叫我出来,不会就只是让我远远的见一见他吧?”钟若云移开话题,伸手就要将窗户关上。钟沅哪能坐视不管,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请帖递到钟若云面前。
“姐姐,这是太子妃嫂嫂送来的。过两日,圣上举办琼林宴,琼林宴上不少青年俊秀都会露面,不止有徐正一个人。”似乎是怕钟若云拒绝,钟沅又连忙说道,“这琼林宴可请了不少世家小姐,皇室宗亲的女儿也是要去的,姐姐去也实属正常,就当是陪着太子妃嫂嫂消磨消磨时光吧。”
见钟沅搬出了顾若清,钟若云只得伸出手接下了这张请帖。她心头还是有些疑惑,若是要自己去那琼林宴,太子妃娘娘直接请人来传个话便是了,怎么如此大费周章要钟沅带着自己在这长安街上看一眼那徐正呢?她这样想着,微微有些出神,一旁的钟沅早已得了机会,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的弹珠,悄咪咪地朝窗外一抛,十分精准地点在了骑在马上的状元郎的肩头。
含羞带怯的姑娘们丢过来的,无非都是些锦囊香帕之类的,徐正只当没有看见。直到感受到肩膀上微微的痛意,他才有了反应,侧过身抬起头,正与钟沅视线交错。
长相精致的少年朝他眨了眨眼睛,徐正没有继续看他,反而是将视线落在了他身旁之人的脸上。往日的思绪终于落到了实处,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娇俏一些,小小的脸蛋,那双盛满了温和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请帖。徐正垂下视线,仿佛惊鸿一瞥,又将头转了回去,继续这场游行。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徐正坐在马上,身上的疏离感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唇边一抹掩饰不住的温柔。
“值得吗?”三日前,永安坊二楼中,徐正穿着一袭再简单不过的青衫,看着坐在对面威严矜贵的太子,和旁边那个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太子妃。他托京城中的乞儿将一封信送到了永安房掌柜叶彦的手上,等了一日,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东宫的主人。徐正并不是个多话的人,直白地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期望能打动太子殿下的心肠。
然而这位看起来就工于心计的太子殿下听完这些,并没有试探他的真假,也没有评价他的计策,反而沉默片刻,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端坐在桌旁的青年长身玉立,眉目间盛满温柔。
他接着说道,“情之一字,是这世上最难以捉摸的学问。王权富贵之路,永无止境。但这世上,也不是人人都指望着出人头地。我自幼家贫,性子孤冷,从来不接受他人的施舍,她是唯一的例外。如果我有幸,宁愿她能施舍我一辈子。”
“殿下若是问我所求为何,我所求的,殿下应当最清楚不过。”徐正微微一笑,看向萧景睿和顾若清彼此交握的手,“更何况对于我而言,选择殿下并不是一条死路。殿下处境艰难,尚有护持心爱之人一路走到底的勇气。我不过是一介书生,身无长物,所有的便是一颗赤诚之心,自然应该更加无所畏惧,为何不放手一搏呢?”
“孤没有什么要问的了。”萧景睿点点头,“但这条路注定是要漫长一些的,你既然有如此勇气,想必也经得起一些等待。”
“那是自然。”徐正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当然等得起,无论多久他都等得起。
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顾若清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眨了眨眼睛,“你还没见过她吧?那我便帮你个小忙,状元郎可要记得,骑马过长街那日,将自己收拾的精神些!”
第110章 讨账
“皇上,叶嫔娘娘来了。”崔公公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进太和殿的偏殿书房,萧奕似乎正在看一封密信,手里还拿着朱笔准备回信。听见叶芜过来了,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让她进来吧。”
崔公公连忙点头称是,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亲自扶着叶芜走了进来。
“好好的,不在宫里午睡养身体,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萧奕嘴上埋怨着,但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叶芜的身边,伸出手搂住了他细软的腰肢,视线看向她尚且平坦的小腹。
看他这个样子,叶芜不禁笑出声,撒娇道,“陛下这是在看哪里呢,这才一个多月,能看出什么呢?”
萧奕伸出手摸了摸叶芜的肚子,笑着说道,“看不出来也要看,阿芜,朕心里高兴。”
看着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露出带着几分真心的笑容,叶芜心中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但这股酸楚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她顺从地将自己的身子倚进萧奕的怀中,慢吞吞地说道,“臣妾虽然有孕,但是陛下可别太过偏宠臣妾了。臣妾刚才去皇后宫里请安,周公公说皇后娘娘这几日病了,不便见臣妾呢。”
说到这里,叶芜又悄悄地红了眼眶,低声说道,“皇后娘娘是不是生臣妾的气了?算起来,臣妾已经小半个月没有见过皇后娘娘了,听说她病了臣妾想去探望,可无奈...”
“病了?是什么时候的事?”萧奕听到耳中,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转头看向一旁站着伺候的康禄海,后者脸上同样带着茫然之色。
“眼瞅着这天气逐渐热起来,想必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奴才不当心,让娘娘衣衫薄了才着了凉吧。”康禄海是会看眼色的,连忙说道,“待会儿奴才去未央宫中走一趟,再去问问宫里的太医。”
“不必了,晚些时候朕到未央宫中亲自走一趟就是了。”萧奕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任谁都似乎看得出他的心绪算不上好。康禄海心中了然,皇后是中宫之主,自然要肩负得起中宫的责任。如今叶嫔有孕,又是她的亲侄女,她却如此不闻不问将其拒之门外,自然会让萧奕觉得面上难看。
“那便好,有陛下去看皇后娘娘,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叶芜就好像没有看到萧奕脸上的表情一样,高高兴兴地继续说道,“臣妾初次有孕,有许多事情都要仰仗着皇后娘娘,只是...”
美人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萧奕连忙换了副表情,“阿芜,可是碰到什么难事了?”
“臣妾怕是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可是这个孩子来的实在是意外,臣妾也没有什么办法。”叶芜似乎实在没了办法,像一个天真无邪的闺中女儿一样,满是信赖的看向萧奕。只是说着说着,声音带上了哭腔,似乎有着无限的委屈,“入宫前,父母皆是叮嘱,要我伺候好皇后,聆听皇后的教诲。可是,可是臣妾真的舍不得!”
“什么舍不得?”萧奕皱起眉头打断她,“你是你,皇后是皇后,何必如此畏惧她?”
叶芜欲言又止,看向一旁的崔公公和康路海。萧奕见状,还没说话,两人便极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说吧,阿芜,她又对你做了什么?”萧奕如此说道,回想起过去皇后的所做所为,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臣妾那日,听到了元后的事情。”叶芜咬着下唇,小手抓住萧奕的衣领,似乎有些害怕。
萧奕一愣,“那日,你在未央宫?”
“臣妾不是故意听到的!是皇后娘娘,将臣妾唤到未央宫里,陛下到的时候,她正,她正...”似乎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叶芜身子一抖,这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萧奕的眼睛,他伸出手拍了拍叶芜的背,安抚道,“别怕,有朕在,他不会再敢对你怎么样。”
得了萧奕的承诺,叶芜乖巧地点了点头,冷静下来,继续说道,“陛下来的突然,皇后娘娘只能让几个婆子将臣妾压在内室里。等陛下走后,娘娘便让几个婆子给臣妾灌了药,然后便放臣妾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叫臣妾进过未央宫了。”
“什么药?”萧奕看着叶芜的苍白的小脸追问道,似乎在忖度这件事的真实性。可他心中已然对这事情相信了大半,钟初瑶的死在宫中是一个秘密,即便有极少数人知道实情,可是叶芜刚刚进宫,怎么也会知道这个呢?而且那日自己的确是突然进了未央宫,皇后也是的确迟迟才从内室中走出来。
叶芜看着他,美目之中又凝聚出泪水,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声音又染上了哭腔,“臣妾心里实在害怕,皇后娘娘不想让臣妾有孕,可是这是臣妾的孩子呀,臣妾不能不要他!”
“这是朕的孩子,谁敢动他?”听到这里,萧奕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朕居然不知道,皇后在内宫之中如此威风,连皇子龙裔的性命都由她来决断!”
“陛下,切勿迁怒于皇后娘娘!”听到这话,叶芜吓地连忙跪了下去,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补救,只是泣不成声地说道,“陛下,求您想想办法,帮帮臣妾,保住这个孩子吧!”
“臣妾之所以想要去跟皇后娘娘请安,是想着求一份恩典,让太医院的太医想办法保住臣妾腹中的龙胎。”叶芜跪在地上咬着嘴唇,似乎彻底走投无路了。“臣妾求了半个月,连未央宫的大门都迈不进去。倘若这个孩子没了,臣妾在这世上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叶芜越是如此委曲求全,越是显得畏惧皇后,萧奕心中对皇后的怒火就愈发的旺盛。他再也听不下去,上前一步将叶芜扶起来,让她坐到一旁的矮榻上,“行了,你不必害怕,既然朕知道了,那便不会坐视不理。”
“陛下,可是臣妾还是害怕。今日臣妾所说的事。还请陛下千万不要告诉皇后娘娘,不然以后的日子,臣妾该怎么办呢?”叶芜抱住萧奕的手臂,苍白的小脸让萧奕心中彻底动了真火,原以为看在叶芜姓叶的份上,皇后能够拎得清。没想到这个女人在后宫已经到了如此横行无忌的地步,下手戕害嫔妃不说,连怀孕的宫妃想看个太医都要看她的脸色,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康禄海,你亲自去带太医院的院判过来,悄悄地,别惊动了人。”萧奕走到门边,康禄海隔着门模糊地应了一声。
叶芜知道,以萧奕的心术,必然不会只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但是,这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就待院判替她重新诊过脉,便能将这事情彻底坐实了。皇后现在对她避而不见,防止她流产栽赃,可这又能如何?她可是实打实地灌了自己一碗红花下去,这笔账,自然要想尽办法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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