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声音,春桃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站起身来,声音里还带着哭腔,“福公公,消息你已经送到京城去了吗?白姨什么时候过来呢?这西山行宫没什么准备,哪能想到娘娘会突然小产,药材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还得去催一催,让白姨尽快过来照顾娘娘的身子才是。”
“已然去让人请了,还是钟家的小公子亲自带人去的。一则是为了好好的带些药材回来,另外一方面,这样大的事情还得告诉国公府上一声的。”福安看着春桃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太子妃有孕,自家殿下是有多么期盼这个孩子,他们这些旁观者心里门清。如今一夕之间,这个孩子竟然没了,实在是让人叹惋。可叹惋有什么用呢,皇家的孩子难养活,就算能生下来夭折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这个孩子还在腹中还没有成型。想到这里,福安又叹了口气。
春桃擦干了眼泪,端着托盘,用手背试了试那药碗的温度,吸着鼻子道,“公公快先去忙吧,淑妃娘娘已然安排了小厨房,专门为太子妃做些补身体的。这行宫不比东宫,人多眼杂,还得是福公公多上心帮忙看两眼呢!”
“哎,春桃姑娘放心,快进去吧。”福安点点头,他本就是个做事利落的人,听到这话也连忙转身,朝着小厨房去了。
春桃深吸一口气,推开琼林苑紧闭的房门。屋子里满是药味,顾若清躺在床上,闭目沉睡。而萧景睿则坐在榻边,两眼放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只是他的手却紧紧的与顾若清的手交握在一起。
这情状落在春桃的眼中,又让她心酸了几分,她走上前将托盘放到矮几上,端着药碗走到萧景睿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小厨房的药熬好了。娘娘现在身子弱,还是得唤醒她,让她喝了药再睡才是。”
萧景睿似乎刚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春桃手中的药,伸手接过,“若清才刚睡着呢,你将药给孤便是,过一会儿孤再唤她起来喝。”
春桃欲言又止,刚想说药要趁热喝,可是看了一眼萧景睿眼下的乌青,到底是将话收了回去。她依言冲他行礼,退出了房间。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合上躺在榻上的顾若清睁开眼睛,被萧景睿握在手心里的手不安分的挠了挠他的掌心,换来后者无奈宠溺的笑,“这在榻上躺了两天了,我看你呀,是闲的慌了。”
“那是自然,不然换殿下在这里躺上两天试试?”顾若清压低声音,支撑着坐起身。宽大的薄被从她身上滑落,露出微微凸起的小腹,“躺着也就算了,可是近来的吃食着实没有什么滋味,是在给臣妾馋坏了!”
听到如此委屈的话,萧景睿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且再忍上一两日,算算时辰,只怕吴郡郡守的家人已然到了京城了。”
“若齐公公快马加鞭,从京城来往西山也不过两个时辰。”顾若清心中盘算了一下,到底还是掩饰不住心里的担忧,“殿下此举,可有万全的把握?不管怎么说,慎郡王手中都是有兵马的。虽然我们已然知道了西山隐藏的大概兵力。但若是这西山行宫的禁卫军不顶用,又或是三大营的驰援来的晚了一些,恐怕...”
“战场之上,在兵刃相接之前,没有人能够预料谁败谁胜,落到这事情上也是一样的。”萧景睿捏了捏她的手心,表示安慰。“有长公主在,我们的手里便掌控了西山的禁卫和三大营的调令,所以我们与萧景崇的兵马对上,胜算还是有的。只不过,这关键之处在于,萧景崇什么时候动手?倘若他动得早我们动得迟,那我们便是刀板上的鱼肉,可若是这时间掌握的刚刚好,我们便能够借力打力了。”
“话是这样讲,可到底这事情实在是过于冒险。”顾若清伸出手,赌气一般地说,“只恨臣妾不能够上阵杀敌,不然定然要在行宫为殿下杀出一条血路才是。”
听到这话,萧景睿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若清,这事情你已然做过了。答应我,此生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去换我的性命。你怎么知道,倘若你有个什么闪失,我不会追随你而去呢?”
“殿下...”顾若清咬着嘴唇,她并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如果不能够有所助益,那她唯一做的便是好好的保护自己,不让自己成为萧景睿的拖累。虽然心中清楚的知道这个道理,可她还是难免的牵挂萧景睿的安危。
“好啦,你尽管放心,孤会保护好自己的安危。”萧景睿知道此刻顾若清的情绪有些难以控制,于是便迅速的移开话题,“淑妃昨日来了一趟,演了那么一出戏,算是做足了样子了。”
“这倒是。”顾若清点点头,又想起那个清冷的淑妃娘娘,“立阳长公主当日所掺杂在徐记的云片糕中的寒毒,能够被白姨化为己用。这寒毒日日掺杂在补品之中,借由淑妃娘娘的手送到御前。算算日子,慎郡王再不动手,皇帝恐怕离缠绵病榻也没有多远了。”
“淑妃怎么可能不恨皇帝呢?那个孩子是她千辛万苦怀上的,最后却因为皇帝的猜忌只能早早夭折。她的父亲孙大学士为大齐瞻前马后忙碌了一辈子,最后只落得个被迫归田的下场。”萧景睿冷笑,“萧奕这一生都将别人视为工具和棋子,如今只不过反过来了而已。善恶轮回终有报,如今也到了他该偿还的时候了。”
而在西山脚下,美名其曰散心,实则暗中勘探地形的萧景崇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看着形色匆匆的齐公公,,面露疑惑,主动迎上前去,温声询问道,“齐公公不是被父皇留在京城,怎么如今来了西山?看公公这个样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齐公公冲他行礼,身后的几个禁卫警惕地看着萧景崇,竟有些剑拔弩张之势。萧景崇看着他们的反应,只觉得古怪,心头无端的升腾起不祥的预感。可这预感还没有落到实处,就见齐公公露出一个笑容,乐呵呵道,“都是些小事,之前陛下交代老奴去做的,如今有了些眉目,这才赶着来西山行宫报个信儿。”
齐公公这样讲,萧景崇也不好再拦着他,只能让开看着他们沿着山路直奔行宫而去。萧景崇站在原地,还没有新的动作,就只觉得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到了自己的脸颊上。他仰起头,眼见着原本晴朗的天色突然改头换面,灰黑色的乌云远远的从天边袭来,仿佛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第152章 下雨了
永辉阁外,徐正抱着一堆刚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折子,面容平静地等候传召。方才司礼监的齐公公一袭红色蟒袍匆匆赶到,甚至来不及见礼就与他擦肩而过,先一步迈进了永辉阁里。被一个太监抢先,徐正也没有生气,十分顺从的退后半步让他们经过,自己就站在廊下看着天边的黑云。
“徐大人,这眼瞅着雨水要下来了,您往里面站一些吧,免得弄湿了衣裳。”门外侍立的小太监也瞧见了这忽变的天色,在永辉阁的太监们没有一个不认识徐正的,今科的状元郎,年纪轻轻被徐阁老看中,提拔到内阁做个文书,如今又是御前侍墨,可谓是前途无量。
徐正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点头道歉,“多谢公公了。”
“哪里...”小太监满脸堆笑,还想再说两句热乎话,就听见身后的永辉阁中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瓷器被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这小太监和徐正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齐公公尖利的声音猛然拔高,划破了寂静的宫苑。
“太医,叫太医!”房门被人拉开,康禄海冲出来,一眼就看见徐正立在外面。他愣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但奈何皇帝似乎当真是不好了,他猛然一抬手,带着小太监拔腿就朝着永辉阁的院门跑。
徐正看着眼前兵荒马乱的一幕,悄悄退到廊下,将怀中的折子放到地上,伸出手将其打乱。他没有朝屋里面看,但他知道,齐公公一定会记得他的。做完这些,他深吸一口气,赶在屋里齐公公发出指令之前,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跟着冲向院门,在禁卫的眼皮子底下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他刚出了永辉阁,还没踏上行宫的小径,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徐正知道自己跑不过那些训练有素的禁卫,但是如今这情景,跑不过也得跑。他伸出手将自己的衣摆捏在手中,头也不回的朝着碧涛苑跑。
身穿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闷头扎进碧涛苑门前大片大片的藤花瀑布中,撞开形同虚设的木门,深吸一口气,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喊道,“王爷!私盐的事情败露了,您快离开行宫!”
萧景崇正坐在院子里回忆齐公公的神色,他转过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徐正,有些茫然。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就听见院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禁卫毫无顾忌地撞开门闯了进来。
“狗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敢闯本王的院子!”萧景崇黑了脸,厉声呵斥。
为首的禁卫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上前一步,狠狠地踢在徐正的膝窝上。后者脸色一白,被迫跪了下去,再抬起头时,脖颈旁已然加上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刃。
“慎郡王,卑职奉陛下的命令办事,自然是可以闯一闯这碧涛苑的。”说话的人是禁卫军副统领,他抬起手,身后的几个禁卫果断推开挡在萧景崇身前的太监们,直奔碧涛苑的屋子开始翻箱倒柜的搜查。
“父皇的命令?”萧景崇脸色铁青,“副统领,你可有父皇的手令?本王可是嫡皇子,你哪来的胆子如此以下犯上?!”
“王爷信也好不信也罢,卑职是奉命行事。等搜查完,王爷这碧涛苑里的宫人都要被带出去单独审问,这个徐正也要被收押起来。”副统领压根不打算与萧景崇多话,越来越多的禁卫朝着碧涛苑挪动,看这架势,当真是要把这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本王要见父皇!”萧景崇上前一步,试图以势压人,奈何副统领丝毫不惧,拦在他的面前,不允许他迈出碧涛苑半步。
“王爷还是省省功夫吧,陛下现在没空见您。”副统领看着萧景崇,脸上居然有些怜悯之色,“不过,不见您或许是件好事。”
“你!”萧景崇额头青筋暴起,他扬起手,想要推开拦在身前的禁卫。可这只是徒劳无功,唯一的用处就是引来了一个身穿华服的老妇人。
“哎呦,这是怎么了?”立阳长公主面色红润,被婢女扶着立在碧涛苑的门前,脸上带着惊讶,“副统领,是不是弄错了,这可是大齐朝金尊玉贵的嫡皇子!慎郡王天潢贵胄,怎么能容你这么粗鲁呢?”
副统领闻言,先是冲着立阳长公主行礼,接着抬起头道,“卑职只是办事的,风水轮流转啊,谁也说不好是什么光景。”
立阳长公主煞有介事的点头附和,“嗯,这话说得不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殊不知如今这局面,是不是有些人平日里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啊!”
萧景崇看着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咬牙切齿道,“贱人,是你!你跟父皇说了些什么!?”
“王爷自己做的事情,难道还要老身告诉你不成?”立阳长公主讶然,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徐正,嘲讽道,“今科状元,御前侍墨,都能投入王爷麾下,这份本事,老身实在是佩服,连陛下听了,都觉得王爷手段高明呢!”
“你看见了?”萧景崇反应过来,他盯着立阳长公主的脸,“你一直盯着本王的动静,就是为了抓住本王的把柄,好去跟父皇告状?”
立阳长公主得意一笑,但萧景崇看着面前这些禁卫军,又自言自语道,“不,不对。只是一个御前侍墨,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
他的视线移向徐正,这才想起他刚刚冲进院子时喊的那句话,私盐?萧景崇的脸色霎时间白了下来,他与徐正视线相接,发现后者的脸上也是充满了疑惑。
明明在之前,他已经再三让那些人收手了,甚至福州刺史都将东西销毁了,怎么还会被捅到皇帝面前!
看着萧景崇变幻的神色,立阳长公主只觉得解气,“萧景崇,你害死安宁,毁了她的名声,老身怎么可能放过你?你就在这碧涛苑里慢慢等着吧,等你被废为庶人那一日,老身亲自过来送你上路!”
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隼鸟的声音在山间回荡,萧景睿坐在窗边,举起手中的天青色茶盏,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光泽。
“青如天,明如镜。工匠等待良久的大雨,瓷胚入窑,等待雨过天晴的那一刻,成就雨过天青。”
“现在雨开始下了,”他转过头,对顾若清说道,“我也该忙活起来了。”
第153章 中风?
金碧辉煌的永辉阁中,一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怔愣了片刻,反应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哪。
“陛下,您终于醒了!”身穿水蓝色宫装的女子连忙坐到床边握住萧奕的手,淑妃眼眶微红,似乎因为萧奕突然昏倒而方寸大乱,嗔怪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倒下了?您这一倒不要紧,可差点把臣妾吓出个好歹来!”
“齐...”萧奕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如同被闷在了喉咙里一样。硬是发不出任何声响。他瞪大了双眼,手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脖颈,可哪怕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无法将想说的话完整说出来。萧奕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将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今,居然落到了身体不听使唤的境地,这样的认知让他慌乱中裹挟着愤怒,脸色涨红,不住得喘着粗气。
“陛下?”淑妃看着眼前这一幕。手足无措了起来,连忙扶住萧奕,想替他顺气。但后者压根不领情,狠狠地一挥手将她的手打开。
淑妃捂着被拍红的手背跪在了床边,床上的萧奕挣扎着坐了起来,伸出手指,指在她的鼻尖,含糊不清道,“长乐...”
“陛下是想说,让臣妾将长乐长公主请过来,是吗?”淑妃试探地问道。
见她终于领会了自己的意思,萧奕胡乱的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淑妃已然站起身朝着屋外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大声喊着康禄海的名字,“康公公,康公公,陛下已然醒了,快去将长乐长公主请过来!”
在屋外的康诺海听见这声音,连忙转过身想将头探进来看一看屋内的情况。可淑妃却像是慌了手脚一般,快步走到他面前,又将他推了出去,“康公公,快去叫太医过来,本宫瞧着陛下那样子,怕是有些不太好,不会是中风了吧?”
虽然她的声音不大,可足够康禄海和屋里床上的萧逸听得一清二楚。康禄海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后退半步,而床上的萧奕听见这话猛然间瞪大眼睛,伸出手拍着自己的胸口,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证明自己没有中风。可是这身体仿佛不是他自己一般,越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甚至连呼唤康禄海的名字都做不到。外面的淑妃似乎又低语了几句,康禄海只顾着应声,接着就带人出了永辉阁,去请太医和长乐长公主过来。
做完这一切,淑妃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又转过头去红着眼睛坐到了萧奕的床边。她坐在萧奕的身后,伸出素白的手替萧奕拍着后背,“方才行宫里乱的很,先是永辉阁里您突然倒下,齐公公让太医替您瞧了,只说是怒火攻心,让您卧床便是。好不容易盼着陛下醒过来,谁知竟成了这副样子。”
听到齐公公的名字,萧奕有了反应,他转过头去盯着淑妃,张着嘴用口型问道,齐公公呢?
淑妃仿佛开了窍,瞬间就明白了萧奕的意思,温声道,“齐公公不敢声张,让人唤臣妾过来侍疾,接着安排禁卫军副统领封了慎郡王的碧涛苑。这会子,齐公公正赶过去忙着审问那些人呢,就等着陛下醒来,向陛下说个明白。”
62/66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