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点点头,脑海中想起齐公公之前对自己说的话,又觉得一股气血上涌,险些让他眼前一黑再次晕过去。淑妃连忙扶住他,“慎郡王这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能把陛下气成这个样子?再怎么说,都是陛下的儿子,做错了事情罚他便是,陛下何必拿自己的身体同自己的儿子置气呢!”
“逆子!”萧奕的脸色涨得通红,从嗓子里硬生生的挤出这两个字。不管不顾的炮制白玉散敛财,甚至还串通福州刺史贩卖私盐。如此看来,韦家被翻出贩售私盐的罪名,其幕后黑手就是他这个好儿子!殊不知,还有多少官宦世家上了他的贼船,联起手来要动摇他大齐的根基!
这私盐的网不仅撒在蜀中和闽南,还蔓延到了江浙。这事情被吴郡的郡守发觉,他这个好儿子,居然指使曹家对其和家人痛下杀手。若不是吴郡郡守侥幸逃脱,冒死赶到京城击鼓鸣冤,他还不知道要被萧景崇蒙蔽多久!事关皇室颜面,大理寺的人不知如何处理,只得报到宗人府和司礼监齐公公面前。齐公公听了这事,当即明白这事情的严重程度,细细查问户部之后,便赶着来西山行宫同自己报信。
这短短的三年时间,大齐的盐税明显逐年递减,而为了掩盖这件事情,萧景崇甚至串通韦正和做了假账,将其他的赋税挪到了盐税这一科,让这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甚至于,这几年报上来的一些天灾人祸都是假的,是地方官员和户部为了掩盖萧景崇的罪名而做的障眼法!
想到这里,萧奕再也忍不住,他红着眼赤红着双目,嘶哑道,“杀了他,杀了他!”
听见这话,淑妃似乎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扶住萧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宽慰道,“陛下别着急,还是等太医过来替您调理好身子,再处理这些事情也不迟。再说了,您的儿子多的是,这一个不成器,还有那么多呢。陛下现在春秋鼎盛,说不准宫里的新人什么时候就有孕诞下皇子了,陛下何愁不能看着他长到而立之年呢?”
萧奕深吸一口气,似乎被淑妃的话宽慰到了。是啊,他不仅萧景崇和萧景睿这两个儿子,没了他们,还有萧景明,甚至还有六皇子。再不济,再不济他未来还会有儿子!一切不顺遂他的人,都不能存活在这世上,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绝对不可以!
永辉阁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萧长乐行色匆匆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太医。她一步走到榻边,还没来得及行礼,萧奕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转过头冷冷地看了淑妃一眼。
淑妃十分乖绝,点了点头便退下了,两个太医则安静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萧奕示意萧长乐摊开手心,然后在她的手心一笔一画着写着什么。萧长乐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十分坚定地点头,“陛下放心,臣妹一定不辱使命,保我大齐百年基业。”
第154章 但凭姑姑吩咐
萧景崇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之中,静静的听着窗外的虫鸣。自从齐公公派人查封了碧涛苑,这宫院里的宫人被悉数拉了出去,只剩他一人被困在这一方小院,连平日吃食都是由那些禁卫们送进来的。但看似身困囹圄的萧景崇却并不慌张,看似被困住的是他,可殊不知此刻整个西山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所以,他此刻坐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担忧,而是彻头彻尾的想不清楚私盐这个事情究竟为何会被捅到萧奕面前。事情既然走到这一步,就算萧奕再愤怒,要废他为庶人,萧景崇也是无所谓的。可是,究竟是谁在幕后操控这一切?这人又是如何得知私盐是如何运作?更重要的是,他是从哪里获得的证据呢?就算萧景睿逼供宋迁,甚至安排人将其送到齐公公面前,齐公公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相信他的一面之词,连夜赶来同萧奕报信。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那个在暗中注视着他,并对他的一举一动掌握的一清二楚的人究竟是谁?这个困惑萦绕在萧景崇的心头,折磨地他几乎一整夜没睡。如果不把这个人揪出来,就算他日他登得了大宝,会不会这个人又继续潜伏在暗处等候着时机,颠覆他的皇位呢?
萧景崇的沉思被推门的声音打断,他转过头去,就看见康禄海和萧长乐走了进来。
“姑姑!”萧景崇站起身,几步走上前。可跟他们身后的禁卫并没有给他靠近萧长乐的机会,十分不客气地挡在他面前,迫使萧景崇停留在原地,与萧长乐拉开距离。
萧景崇被这动作弄得脸色青白交加,有些不甘心,他转过头对萧长乐道,“这是怎么了?只不过一夕之间,侄儿我居然成了阶下囚了!”
萧长乐面容平静看着萧景崇演戏,一旁的康禄海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慎郡王,接旨吧。”
萧景崇连忙撩开衣袍,端端正正的跪在了地上。“儿臣接旨。”
“慎郡王萧景崇,目无法纪,扰乱朝纲,炮制私盐,动摇国本,实为不忠不孝之徒!朕心甚哀,念在血缘之亲,废尔为庶人,钦此!”
康禄海的声音回荡在碧涛苑之中,萧景崇瞪大了眼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两侧的暗卫一把按住肩膀,牢牢的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父皇他,怎么可以废我为庶人?”
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萧奕这次居然如此绝情,甚至毫不顾及天家颜面,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写在了圣旨上。这封圣旨一旦昭告于天下,他的名声彻底完了。萧景崇表面挣扎,实则在迅速想着对策。绝对不能让这封圣旨送出西山行宫,,一旦这个消息扩散出去,那之后的谋算可就不好办了。
“景崇。”萧长乐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伸出纤细的手指接过那道圣旨,抚摸着上面的祥云纹,慢条斯理道,“这封圣旨,一旦发到内阁和六部,此事就毫无回旋的余地了。就算日后你能够活着,恐怕这日子倒不如死了干净。”
“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嘲笑侄儿吗?”萧景崇冷笑一声,心头却微微一动。看萧长乐这副样子,似乎是话里有话,或许这件事情会比他想象的有意思一些。
萧长乐看了他一眼,示意两侧的禁卫放开他,“康公公,你带着这些人先退下吧。到底是陛下的儿子,陛下托我带几句话给景崇。”
“是。”康禄海连忙点头,挥挥手示意禁卫都跟着他出去。于是霎时间,这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萧长乐和萧景崇两个人。
“姑姑有什么话便直说吧,侄儿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萧景崇站起身,略有些狼狈的坐在了椅子上,“总不是父皇还给了我第二个选择,一杯毒酒了此残生,还能换一个身后名吧?”
“那你可就有些看轻自己了,想要一个身后名,何须拿性命去换呢?”萧长乐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西山行宫有三千六百八十一名禁卫。而三大营就驻守在京畿附近,距离倘若是急行军,抵达行宫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情。”
“姑姑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萧景崇的嗓子有些干涩,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喉结。
“现在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看景崇你要不要握在手里。”萧长乐看着他,“你的罪行陛下固然心痛,可更让他心痛的,还有咱们那位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萧景崇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反问道,“姑姑不是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吗?如今说的好像要与太子划清界限一样。”
“萧景崇,你何必试探我的虚实呢?”萧长乐的面色分毫未变,“顾若清是顾铭的侄女,于情于理,本宫都会护着他。陛下指示想要了太子的性命,可没说要杀了太子妃啊。”
“这倒是,姑姑啊,你当真是痴情。”萧景崇唇边勾起一丝微笑,这微笑之后带着无边的恶意和怜悯。这位看似大权在握的长公主殿下,也不过是一个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的可怜人罢了。倘若她知道了顾铭是为何而死,死在谁的手中,还会如此全心全意的为他那位好父皇办事吗?一想到萧长乐在得知真相后,会对此刻的自己有多么的悔恨,萧景崇就觉得实在是有意思。可此刻,他依旧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等候着他这位姑姑的吩咐。
“既然是父皇和姑姑的意思,侄儿照办就是。”萧景崇乖顺地点点头,“父皇准备如何对付我那位好皇兄呢?”
“西山行宫的一部分禁卫会乔装打扮,佯装成你手下的人。”萧长乐轻声道,“至于剩下的大半禁卫军,则会被交到太子殿下手上,甚至于这一两日的奏折,都被陛下借着身子不适的由头送到了琼林苑里。”
“你只需要带着人,明日夜里在行宫挑起动乱,太子必定会带着禁卫迎战,在三大营驰援到来之后,太子便不再是太子,是实打实的反贼了。而你,不仅能继续保住你慎郡王的尊位,只要日后不再惹是生非,还可以享尽一生的荣华富贵。”
说完这些,萧长乐站起身,金色的宫装在月光之下散发着点点的光彩,那是数百位绣娘用尽平生的手艺,将金线平绣在同色的云锦之上,才造就这一袭的溢彩流光。
萧景崇的视线顺着这裙摆向上,停留在了萧长乐精致的侧脸之上,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但凭姑姑吩咐。”
第155章 万事俱备
西山行宫的一间柴房里,徐正依旧是那一袭青色的官袍,席地而坐。他被关在这里整整一天一夜,门外只留了两三个禁卫看守,想必是觉得他只是个小角色,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因此也没有着重的看管他。徐正侧着头,看着阳光从窗棂之中泄露进来,他心中默默算着时辰,估摸着某人即将到来,看了下四周,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沾了沾地上的尘土,往自己的手臂和脖颈抹了几道。
做完这一切,不多时,萧景崇的声音就在屋外响起,“副统领,既然之前都是误会一场,还不快将房门打开让徐大人出来?”
“是,是,卑职之前多有得罪,还望王爷海涵,不要同小的计较。”副统领早没了当日的趾高气扬,点头哈腰地称是,连忙指挥着手下的人将柴房的门推开。徐正被突然涌进来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半晌才爬起身,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一堆人。
萧景崇看着徐正这副模样,内心有些不屑,到底是个没有经过大场面的书生,居然被这些禁卫为难至此。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两个太监忙走到徐正身边将他扶了出来。
“小徐大人好好的,咱们兄弟可没敢为难他呀。”副统领弯着腰,凑到萧景睿身旁,“到底是王爷受陛下眷顾呢,天家父子闹闹脾气也就过去了。只是现在还不太方便放在明面上讲,出了这院子,卑职可就只当不认识王爷了,先跟王爷告个罪。”
“嗯,做你的差事便是,还不到你表衷心的时候。”萧景崇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副统领知情识趣,带着几个禁卫迅速的离开。
“王爷洪福齐天,看来是事情又柳暗花明了。”徐正拱手行礼,“臣还以为要再等上一日,只是不知道陛下为何突然了主意呢?”
“是啊,要不要不说徐阁老重视你呢,你之前想的法子,居然与陛下不谋而合。你说,单论这一点,这朝中几个朝臣能够做到如同你这一般?”萧景崇轻笑一声,又摇动了手中的折扇,走到他面前低声说了几句。徐正的表情从平静转为惊讶,最终长舒了一口气。
“这事情,说起来也算是合理,毕竟白玉散和私盐本质上都是为了钱财,但说不好陛下是不是打算拿王爷当一枚棋子,杀了太子,只怕王爷依旧要被废。不过,也倒省了咱们不少麻烦事,无论如何,太子总归是要死的,陛下给王爷递了一把刀子,王爷一定要牢牢的把握住,顺水推舟才是。”
“这是当然,另外,最要紧的事,可是落在了你的身上。”萧景崇意味深长的看了徐正一眼,后者心领神会。
“王爷也放心,阁老知道轻重,既然我与王爷的关系被摊到了陛下面前,阁老也不能够独善其身,自然要全心全意为王爷办事。”徐正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上好的宣纸,将这纸摊开送到萧景崇面前。
萧景崇看着上面的字迹,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神带上了丝狂热,“有了这个东西,我们便万事俱备了。准备着吧,今夜动手。”
“殿下,淑妃娘娘来了。”春桃站在门前,敲了敲房门。
下一刻,萧景睿便拉开门,露出那张俊俏的脸。昨日夜里,白文君匆匆忙忙的进了西山行宫,稳住了顾若清的情况,于是萧景睿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今日一看,果真是没有之前那么消沉了。
“请淑妃娘娘进来吧。”萧景睿抬了抬下巴,险些露出脖颈之上的红痕。幸好春桃是没仔细打量他,连忙点点头,应声去请淑妃进来。
“太子殿下躲在这屋里清静,可把本宫和长公主累坏了。”淑妃一进门,便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椅子上。
顾若清亲自为她斟上一杯茶,笑眯眯道,“谁说不是呢,连我也快要闷坏了。”
“不过,这忙里偷闲的日子,恐怕维持不了太久了。长公主让我来告诉殿下一声,她已经让禁卫副统领与萧景崇碰上头了。”淑妃端起茶盏,“照那萧景崇的性子,只怕今天夜里就要动手。殿下,可别怪本宫多嘴,本宫这身家性命都在殿下这艘船上了。”
“富贵险中求,做局的人也有耐心和毅力。”萧景睿不慌不忙,坐在书案之后将几道批好的折子放到了一旁。“陛下这次也算是做足了功夫了,他也不想想,冷落了孤这么久,突然有一日要将监国大权放在孤的手里,甚至还将整个行宫的禁卫都托付在孤的手上,孤当真不会产生怀疑吗?”
“那药,看来本宫下的是重了些。”淑妃颇为认同萧景睿的话语,“太医顺着殿下的意思,告诉陛下他这是中风之后,陛下便性情大变了。连着几日困在床上下不来,人到了愤怒和绝望的时候,总会凭借着直觉做事。”
“不让他觉得彻底失控,怎么会铤而走险,一定要除掉孤呢?”萧景睿冷笑一声,“娘娘且记着,切勿让萧景崇迈入永辉阁一步,彻底让他与皇帝没有见面的可能,毕竟孤那个好弟弟还以为他的父皇是装病呢。”
“那是自然,长公主也千叮咛万嘱咐,自然不会坏了殿下的事。”淑妃说着,看向顾若清微微凸起的小腹,难得好心的说了一句,“太子妃也要注意身子,不然,还是尽早离了行宫吧。”
听到这话,顾若清摇了摇头,“殿下劝过我好多次了,可是做戏要做足。慎郡王的人必定守在山道附近,如果发现今日我匆匆离了行宫,只怕他那边会起疑心的。”
淑妃点了点头,便不再劝了,“衣服我也带来了,待会娘娘便换上吧。另外,按照殿下的意思,齐公公应该如何处置啊?”
“留着他的性命,有他在一日,他便是萧景睿私下敛财养私兵的证据。”萧景睿批完最后一道折子,走到顾若清的身旁,“娘娘且在外面稍候片刻,孤带着若清进去换好衣服,若清便随着娘娘去吧。”
第156章 图穷匕见
“哎,春桃姑娘,我找你们太子妃娘娘,她身体好点了吗?”身穿异族服饰的女子站在琼林苑的门口,笑咪咪地问着一脸警惕的春桃,“先是你们太子妃出了事,紧接着碧涛苑那边又出了好大的动静,禁卫军防得跟什么似的,不许我们出门走动,实在是闷坏了。”
“谢公主关心,娘娘身子不适,还未好全,实在是不能见公主。”春桃回答地十分干脆利落,她对这个牧云珠没有什么好脸色,谁知道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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