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懿蓦地回眸,诧异的看向他,“我们为什么要去老宅?”
“今天我爸……咳,要宣布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叫我们过去吃饭。”他眸中有片刻欣喜的神色闪过,似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她想到要去那幢充满阴暗潮湿的老宅便觉十分窒息,更令她窒息的是,还要假装出一副温婉乖巧的模样去应付裴南屏与白晴。
可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无论是演戏也好,真作也罢,她都没理由拒绝。
只得换了件得体的衣服,跟随裴延澈一同出门。
车辆缓缓停靠在老宅的镂花铁门旁。
下车时,沈知懿余光瞥见了树荫下那辆低调奢华的库里南,老赵正坐在车里摇头晃脑的听着歌,副驾和后座空无一人。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裴松鹤怎么来了?
沈知懿冥冥之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裴延澈的催促下走了进去。
结果一进门,却看到顾予曦整个人都快贴在裴松鹤的身上,双臂柔弱无骨般紧紧缠绕着他没受伤的那只手。
咬着下唇,泪眼婆娑地说着,“哥哥,都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不肯原谅我啊!”
裴松鹤身影修长如玉,站在楼梯口那只巨大的青花瓷瓶前,侧脸线条过分冷峻,声音沉的像山寺里的晨钟。
“因为你心里认定自己没有错,就算顾沿海惩罚得再狠,你也没有真正去反省过,那你让我原谅什么?”
顾予曦表情一滞,刚欲开口解释,眸光瞥见了从大门走入的两人,泪意瞬间消失,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们裴家有事要公布,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沈知懿朝身侧的裴延澈微微偏头,用极低的音量询问道。
裴延澈不以为意,耸了耸肩,“估计是来找我小叔的吧。”
裴松鹤此时也回过头,视线淡淡从裴延澈的脸上划过,落在沈知懿的身上。
他走到茶几旁边去拿烟灰缸,不着痕迹的将手从顾予曦臂弯里抽出来,转身去庭院抽烟。
从始至终未置一言。
白晴端着两盘水果从厨房中走出来,见到沈知懿后,脸上绽开粲然的笑容,故作热情的招呼道,“知懿吃桔子吗?今天早上空运过来的高山蜜桔,可甜了。”
沈知懿不好拒绝,从她手中托着的水晶盘里拿走一个,浅笑道,“谢谢阿姨。”
白晴掩唇一笑,眼神尽是揶揄,“还叫阿姨,马上就该改口了!”
她神色顿滞,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裴延澈揽着往庭院走,“妈,我带知懿去看看你种的桂花,中午别忘了给我们做桂花糕。”
白晴见她儿子眼角眉梢中流露出几分情真意切,反倒皱起眉头,厌嫌道,“知道了!”
沈知懿和裴延澈并肩来到庭院中,打眼便看到裴松鹤站在花圃边抽烟,而顾予曦则期期艾艾的坐在离他足有五米远的长椅上,不敢过去。
许是在等裴松鹤如往常那般,放下身段主动过来哄她。
可这一次裴松鹤却恍若未见。
裴延澈藏了一肚子的话无人可讲,暗戳戳地来到顾予曦身旁坐下,随口问道,“你和我小叔闹别扭了?”
顾予曦心情烦闷的很,抬眸觑了他一眼,不悦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是来告诉你秘密的。”他靠近她的耳畔,语调半是炫耀半是窃喜,“我要当爸爸了!”
顾予曦闻言,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裴延澈重重拍了下她的肩膀,笑容恣意又率真。
“是不是觉得我和知懿的节奏太快了,羡慕我们啊?你和我小叔也抓点紧啊,争取三年抱俩!”
顾予曦那张明艳的面孔上表情一言难尽,“你……和她,什么时候发生的关系?”
“到今天为止,正好一个多月了。”裴延澈说着,笑容愈发得意,“哎呀,我可真牛逼,一次就中!”
顾予曦简直难以置信,沈知懿竟然真的和裴延澈上过床……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裴延澈的,还是陈墨的?
她思维有些混乱,回眸朝沈知懿所在地方扫去,却不小心让她看到了更为炸裂的一幕。
第119章 两周后举行订婚典礼
空气里桂花香甜的味道暗自浮动,蚊虫鸣蝉都已不闻踪影,一丛丛黄色的金桂点缀在浓郁的绿意中。
沈知懿一进庭院便刻意将目光转向别处,可视线却总是被花圃旁边那道矜贵的身影所吸引。
阅过眼,入了心,便难以忽略。
裴松鹤面无表情的叼着一根烟,长指挑开金属打火机,发出‘咔’的一声,没着急点。
他最近抽烟有点凶,看来是真不想让伤口好起来了。
沈知懿这样想着,把手中的桔子剥开,送了一瓣到口中。
的确很甜,汁水也很多。
她吃完整个桔子后,走到花圃旁边的垃圾箱,扬手把皮扔了进去。
感觉到身侧那人在用讥诮的目光审视着自己,便转过身去与他对视,眉梢微扬,有那么几分挑衅的意味。
裴松鹤不动声色的睨着她,薄唇抿起极淡的弧度,用指尖在自己脸颊旁轻点了下。
沈知懿蹙眉,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用气音询问道,“什么?”
他有些无奈,抬手在她唇畔轻抚了一把。
指腹传来的温度过于冰冷,激得她向后躲闪了下,视线落在他白皙如玉的手指上,沾着一抹淡黄的液体。
她这才发觉,是自己刚刚吃桔子时,不小心把汁水溅到了脸上。
连忙低头用手背反复蹭了蹭脸颊,然后抬起眼睫,用口型问他,“还有吗?”
裴松鹤笑意加深,融进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眸中,微微摇头。
-
而这一幕,恰好被回过头的顾予曦看到。
她几乎全身石化,连呼吸都忘了该如何进行。
那两个人明明没有半句交谈,可肢体语言却暧昧无比。
顾予曦甚至从裴松鹤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宠溺,更多的竟然是克制。
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又想靠近又克制,她想不明白……
脑中却回忆起那天在温泉民宿里发生的事情。
如走马灯般,一幅幅在她眼前重现。
她本想趁场面混乱,将沈知懿推进温泉池中,当场戳穿她怀孕的真相。
而裴松鹤却用身体挡住了她。
宁可拼得伤口迸裂,也要护她周全……
顾予曦在一刻捋清了全部,可她还是不敢相信,裴松鹤真的会喜欢上沈知懿吗?
“饭好了,都回来吃饭吧。”
白晴恰到好处的召唤在门口响起。
沈知懿与裴松鹤神色自然的往屋里走,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予曦则带着一脑袋纷繁错乱的思绪坐到了餐桌旁,视线不停在沈知懿与裴松鹤两人身上梭巡,试图再找出一些能令她信服的蛛丝马迹。
“知懿,你最喜欢吃甜食了,来尝尝这个桂花糕,我特意让我妈给你做的。”裴延澈夹起一块桂花糕便给沈知懿递了过去。
白晴见状,狠狠一巴掌将那块桂花糕从他手中拍落,咬牙说道,“没大没小,你爸还没来呢!”
裴延澈撇了撇嘴,讪讪地收回了手。
沈知懿夹在他们两人中间,面无表情的想,裴松鹤那招老僧入定挺好用的,改天跟他学一学。
少顷,裴南屏从餐厅外稳步走进来,苍老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朗声道,“都饿了吧,不必等我,吃饭吧。”
席间无人说话,只有筷子与碗碟磕碰时发出的响动声。
裴延澈还在偷偷摸摸给她递点心,她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一桌子珍馐美馔,在场的人也没几个有心情下咽,都在等裴南屏宣布那重要的事。
正餐结束,小徐过来收拾餐盘,给他们每个人换上饭后清汤。
玉米排骨汤,是沈知懿喜欢的味道,忍不住多喝了几口,还未放下勺子,便听到主位上的裴南屏开了腔。
“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有件事情要和大家商量。我和小晴算了下日子,打算两周后让延澈跟知懿举行订婚典礼!”
她一口汤哽在喉中,险些呛到,不能置信的抬头,“订婚典礼?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他订婚了?”
裴南屏那双狡黠如狐的眼睛淡淡从她脸上扫过,假装未闻,继续说道,“虽然只是订婚,但我打算操办的大一点,把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过来,正好借着延澈的婚事,让大家好好聚一聚。”
沈知懿浑身发冷,感觉如坐针毡。
裴南屏的意思很明显,让京城都知道这场盛大的婚事。
一是为了彰显他守信重义,故友离世这么多年,他依然不忘初心,完成了沈钰的遗愿。
二是让她再没有办法反悔,只能乖乖交出那两块地皮。
“松鹤,陈家已经很久没有跟我们往来过了,这次延澈订婚,你能不能劝劝陈家那位太子爷,请他赏个脸,过来一趟?”裴南屏在说这句话时,语气几近谄媚。
裴松鹤玩弄着手间的佛珠,正襟危坐,如同佛子在聆听信徒的祈愿,淡声道,“我会把话带到,至于他肯不肯来,要看他的意思。”
裴南屏听他这样讲,似是得到了保障,笑着点点头,“那就好,时间上面呢,你们还有没有别的考虑?”
裴松鹤薄唇微抿,语调微微拉长,“两个星期,时间会不会太紧了点?婚纱恐怕都做不出来。”
“怎么做不出来!”
顾予曦突然开口,像来温软的眸光变得凌厉了几分,像刀子般始终钉在裴松鹤的脸上,仿佛他若是再有任何阻拦的倾向,便会当场做出令他后悔的事情。
“我认识一家定制礼服的店,手工非常好,加急的话一周就能出货。”白晴打圆场道。
裴松鹤将身体靠回椅背上,双眸微阖,“那我这边没有问题了。”
他的话令沈知懿如坠深渊。
他明明答应过她的,可现在他又是什么态度?
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裴延澈吗?
“我不同意!”她霍然起身,声调又冷又硬,“我没答应和裴延澈订婚!”
裴延澈扯了扯她的袖子,表情有些受伤,哀声道,“知懿,你别这样……”
“你给我闭嘴!”
她冷斥了声,扬起下巴朝裴南屏看过去,目光毫无敬畏。
“裴叔叔,您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如果三个月之内,不能和裴延澈产生感情,您就同意我们退婚。这话是您亲口说的,难道您要食言了吗?”
第120章 我们放过彼此吧
白晴见沈知懿当着自己的面就敢呵斥裴延澈,背地里指不定会怎么欺负他,心想决不能让沈知懿成为她真正的儿媳!
面上也不由添了几分鄙夷,“知懿,以你现在的身份,能嫁进我们裴家当少奶奶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京城里多少名媛都求之不得的,你应该惜福才对!”
沈知懿偏过头看她,眼尾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屑,“裴家少奶奶?谁爱当你找谁当去好了,我可不稀罕!”
裴延澈眼底染上愠怒,几次欲朝她发作,却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又生生忍了下来,脸色阴沉不定。
“好了,都少说两句!”裴南屏起身主持大局,严肃道。
“知懿你先别生气,我当初的确是说过那句话,但我没有食言。
我是的说如果你们三个月之内没有培养出感情,就由着你们取消婚约。可订婚的事情,是延澈主动提出来的啊!”
沈知懿彻底蒙了,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果然从裴延澈躲闪的目光中捕捉到了说不清的执拗。
裴南屏许是觉得沈知懿已如笼中之鸟,无法逃脱,面容也和蔼了些,“延澈说他已经和你发生关系了,一定要对你负责,不能让你失去清白。我们做家长的也很赞同他,尽早把婚事订下来,年底就可以摆酒席了!”
是啊!年底摆酒,等合同受益人自动变更,明年年初就可以离婚了。
问便是她私生活不检点,水性杨花,红杏出墙……
沈知懿齿间发冷,她不是没设想过裴南屏会抵赖,也知道裴家不会轻易放过她,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会败在裴延澈身上。
她想逃,可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悬崖边缘望着她,却没有人肯伸手拉她一把,四肢百骸都承受着绝望带来的麻木感。
“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可能嫁给裴延澈,死了你们这条心吧!”剧烈的怒火在心头烧得格外凶狠,半晌才挤出话来。
说完,她拉开椅子夺门而出。
起身的时候衣袖还把桌上的汤碗拂落在地,白瓷清脆,汤水飞溅。
‘哗啦——’
“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真要让她嫁进我们裴家来,日后还不得活活把我气死啊!”白晴实在忍不下去,尖酸刻薄的音调在餐厅中回荡。
裴南屏皱着浓眉,警示的瞪了她一眼。
裴延澈望着沈知懿削薄如纸的背影,酸涩与苦闷都被他吞入腹中,抬步追了上去,“知懿,你等等我……”
白晴见状更气了,拍着桌沿怨怼道,“我怎么就生出了他这样的儿子啊,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裴松鹤依旧八风不动的坐在那里,仿佛屏蔽了五感,听不见,也看不见。
顾予曦的视线从始至终就没从他的身上离开过,却无法从那张冷清寡欲的面孔寻到更多情绪,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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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洋楼内部装修为法式奶油风格,从穹顶到楼梯都是静谧的白,平底鞋在铁艺楼梯上快速踩出阵阵闷响。
沈知懿一进屋便往楼上跑,钻入自己卧室中收拾行李。
她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刻也不想待了!
“知懿你慢点,别摔着!”裴延澈跟在她身后,大步跑了上来,双手撑在门框上,愕然又无措。
“你……你要去哪啊?”
他看到她疯狂从衣柜里拿衣服出来,犹豫着想上前去,把她在抱在怀里哄,可又怕她有什么过激反应,只能堵住门不让她出去。
沈知懿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拎着箱子欲往外走,见他高大的身影像堵墙一样杵在门口,万分气恼道,“裴延澈,你有病是吧!”
裴延澈被她狂怼了一天,怒气哽在心口,但只要目光扫到她的小腹便会生生咽回去,泄气般的说,“知懿,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说过会学着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的,你为什么不肯信我呢?”
“因为我对你从来都只是友情,我把你当成除了梨梨之外,可以信赖的朋友。但我不喜欢你,一丁点都不喜欢!”
沈知懿平静的与他对视,即便知道这样说会让他受伤,也要把这些话全部讲给他听。
“或许你会变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也相信你能做到,但我不想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度过一生。裴延澈,我们放过彼此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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