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昭宁胸口上下起伏,讨要公道一般道:“纠思姐姐,她凭什么护着这个穷丫头?我……”
“看来你是不管不行了。”
傅纠思睇向尹昭宁,两秒后,她轻轻抬手,腕上佛珠漾了两声。
随即,一个小官儿呈上来一个龙纹紫檀笔盒,打开来,里面有两只大漆祥云纹毛笔。
傅纠思目光从毛笔上掠过,不动声色地道:“刚从祖母那儿拿来的,你拿着这两只毛笔,去庆熹堂。”
尹昭宁闻言眸中划过一丝忌惮,声音里还透着几分颤音:“纠思姐姐,你要干什么?”
傅纠思:“慎、嫉、忍、怒四个字,你挑一个,用毛笔抄一千遍。”
尹昭宁大惊道:“一千遍!”
傅纠思泰然处之,“抄不完,你今晚就别回沈家。”
尹昭宁:“今天是小年夜,晚上我得回去!纠思姐姐,你这么罚我,要是被我表哥知道了,该怎么和他解释?”
傅纠思眸光并无波澜,“解释?你一句话得罪我二嫂,就该罚。”
尹昭宁并未忌惮,反而扬起下颌,得意道:“我表哥是沈家掌权者,谁都不敢不给他面子。”
景稚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这尹昭宁跋扈爱刁难人,是清楚自知的,而且仗着她表哥沈砚知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傅纠思冷笑一声,“你把我二哥的面子放哪儿了?”
傅京辞、沈砚知二人都是掌权者,关系又向来好,势均力敌。
尹昭宁嘟着嘴,想了一下,“那我就让我外祖母来。”
她幼年失去双亲,这么刁蛮,不单单是仗着表哥是沈砚知,还得是因为沈家老太太也宠她。
傅纠思依旧不让势,似笑非笑地道:“无所谓,那我就请我祖母来。”
景稚顿时讶然,不过是小孩子之间斗嘴斗气,应该犯不着请两位老太太吧……
尹昭宁也不傻,一听这话,犹豫了两秒,有些意外:“纠思姐姐,我只是随口骂了一句她,你犯得着要搬出傅祖母吗?”
傅纠思敛目,左手摩挲了下右手腕上的佛珠,再抬眸时,不显山不露水:“是啊,昭宁,你看看你犯了多大的错?”
尹昭宁不解,“我只是随口骂了一句……”
傅纠思:“你身为沈家千金,忍不了心里的怨气,常常对其他子弟气不过就动手,又忍不了心里的嫉妒,口无遮拦的骂我二嫂。你今天,要么乖乖给我抄字去,要么你就以你昭宁小姐的身份,把沈六、沈祖母,都请来替你说情。”
傅纠思眸中的冷意如藏了冰刃,完全不容置喙。
景稚也是听到这儿,恍然大悟傅纠思这一招有多狠。
尹昭宁常用自己的身份地位欺负人,但却也受束缚,身为世家千金,本来应该懂得做事说话分寸有度,不能任性,即便愤怒也应该慎重为之,否则就会因为一时之气牵动多处。
她曾经在珅大图书馆看过《孙子兵法》,首章——《兵者,国之大事》中提到,「将不可愠而致战,主不可怒而兴师」
现在一想,傅纠思不就是在告诉尹昭宁这个道理?
难怪傅纠思十四岁被送到山玉老先生那儿栽培,到现在不过二十五岁,就能够统管整个傅家。
尹昭宁自知理亏,也不敢造次,但心里又委屈气不过,一时间,两只眼泛起了泪珠,“我抄,我抄可以了吧!”
傅纠思边上的小官儿立刻把手中毛笔盒给了尹昭宁身边的小官儿。
尹昭宁擦掉眼泪,不服气地看了一眼景稚,然后偃旗息鼓地走了。
景稚看着尹昭宁离开的背影,忽然有点好奇,慎、嫉、忍、怒四个字,尹昭宁会选哪个?
正思索着,傅纠思转眸对景稚道:“媆媆,晚上有小年夜饭,家里事情多,我就不陪你逛王府了,让萦念陪你。”
景稚展眉一笑,“好啊。”
傅纠思温柔一笑,然后带着几个小官儿进了「太平禅院」。
三人和身后小官儿继续去王府花园。
傅照月在想着什么,忽然侧首看向傅萦念:“小姑姑,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你说错一句话,三姑姑就给你一耳光了。”
景稚没说话,她也明白为什么傅萦念被打后,连怨气都没有。
这大概就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威严,不单单是对外,对内也一样,而这种家族出来的子弟,成大器也是必然。
刚进王府花园,景稚透过一个水榭兰亭,看到有几位千金夫人坐在里面品饮香茗,有说有笑。
再往边上看,周围水池上竟然有很多四角灯疏枝插在上面。
“咦?是有灯会吗?”景稚大眼忽闪忽闪的。
傅照月神秘一笑,“晚上你就知道了。”
景稚笑着说道:“好吧~”
几人走过水榭来到亭下。
刚一到,有人就笑着说:“快来这边坐。”
那人朝景稚招手,面带笑意,神采奕奕的。
景稚看了一眼傅萦念。
傅萦念:“我四嫂,人很和善,很有气质。”
景稚看过去,只见四夫人气质如兰,坐在人群里,自带芬芳馥郁的香气一般。
几人走过去,有两个女孩立刻起身让座。
傅萦念一把将景稚拉着坐下。
景稚本能起身。
四夫人立刻道:“没事,媆媆,那都是你侄女辈的,你坐着就行。”
傅萦念也附和道:“等会儿有人搬凳子过来的,你不用担心她们。”
景稚莞尔一笑,“好。”
傅萦念看小姑,边上的千金,对景稚介绍道:“这是我堂姐,家族里排第七,叫晚吟。”
景稚闻言看过去,傅七身上穿的是一件中式琥珀花纹的交领裙,领口很低,露出锁骨,她生得妩媚迷人,有一种上位多年的慵懒感,但眼神澄澈和善。
景稚还没开口,傅晚吟温柔一笑,“九弟真有福气,带回来个这么漂亮的弟妹。”
景稚面带微笑,“堂姐也很漂亮迷人。”
这么一说,傅晚吟笑的更开心了,“听说你和暮烟是朋友?”
景稚实诚道:“是的。”
傅晚吟点了点头,赞许道:“厉害啊,能和她成为朋友,也难怪能拿下我九弟。”
景稚灵动地歪了一下头,对话中意思一知半解。
这时,一阵风吹来,亭内寒意微微上升。
景稚转眸看向亭外,忽然看到了落雪。
***
傅京辞的迈巴赫在承颐寺内停下时,帝都刚好下起了雪。
寺庙里的大和尚撑伞出来。
车门开后,傅京辞刚一下车,大和尚步履匆匆地走来,脖子上的沉香佛珠因行动而荡漾。
傅京辞眸光掠过大和尚,看向了一旁的劳斯莱斯。
雪花落在四周,傅京辞在大和尚亲自撑伞下,前往了后山最大的禅院。
……
第79章 恋爱脑霸总们
禅院坐山而立,大门两旁题有「见山,见心」。
傅京辞来到前殿外时,大和尚与之交谈结束,颔首离开。
身上偶有雪花,他轻轻抚掉。
……
殿内,一个身穿禅衣的男小官儿正在一旁用唐代煮茶法制茶,用「抚抹」将茶碾里的茶粉抚进茶罐中。
沈砚知正与商时序对弈,沈羡予则与谢兰泽正在对弈,边上还有周盎然正在和宋清慈品茗。
傅京辞进来时,几人抬眸看了一眼,纷纷露出一个打招呼的微笑。
身后拙言持着一个包好的卷轴进了后殿。
沈羡予缓缓挑眉,放下手中黑棋,“让傅九陪你下,我去后面看看老师醒了没。”
谢兰泽点点头,将一颗白子放下。
沈羡予起身向后殿走去,傅京辞坐下,从容看了眼局面,持着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中。
边上沈砚知缓缓开口,“京辞,我早上让人送到你那儿的「德化白瓷」你看了没?”
傅京辞持棋落下,“嗯,中午看了。”
商时序目光锁在棋盘上,闲聊般问:“《龙舟》?”
沈砚知:“嗯。”
谢兰泽呷了一口煮好的阳羡雪芽茶,“就是你发群里那几张图?那个《水月观音》不错。”
引人惊叹的是,德化白瓷将菩萨的衣服雕刻出织物的飘逸感和纱质感,甚至还有玉的温润质感。
沈砚知:“德化白瓷虽没有景德镇陶瓷知名,但雕刻技艺精湛细腻,不输景德镇陶瓷。”
边上小官儿端来一碗茶放到傅京辞边上。
傅京辞将黑子落下,端起茶呷了一口,“可以,我让晚吟来着手这件事。”
偶尔四大家族的子弟会在山玉老先生里聚一聚,对弈品茗间,决定一场生意,或一件影响商界的大事。
***
彼时,景稚在王府花园与千金夫人们聊得正畅快。
忽然檀竹上前来,轻声一句:“小姐,阮小姐打来的电话。”
景稚对大家歉意地笑了一下,然后接过手机,去一旁接电话。
电话接通后,传来阮凌曦愤怒的声音。
“媆媆,我真的服了!”
景稚不解,“怎么了?”
阮凌曦气道:“我才知道谢兰泽之前谈过恋爱,后面那个女孩绿了他,两人分手后,这个女孩又后悔了,现在刚好也在沈家,知道我和谢兰泽要联姻后,就跑来和我叫嚣!”
“什么?”景稚拧紧眉心,“微信上说。”
挂了电话后,景稚和阮凌曦聊起这件事。
景稚:[谢兰泽什么反应?]
阮凌曦:[他不在]
景稚:[那你怎么应对的啊?]
阮凌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说实话,我在这件事上没什么话语权,而且谢家人也在,但是好像并不想管这件事]
景稚:[什么?!!!那怎么办?]
阮凌曦:[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感觉她莫名其妙冲我叫嚣,好来气,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回怼才合适,毕竟我小姨和谢家人都看着]
景稚看着屏幕,眉心拧紧良久,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
[我在这儿没法了解太多情况,也过不去,但你可以去找暮烟,我让她帮你想想办法]
景稚发完消息,又点开了柳暮烟的微信,打下一段话后,发了过去。
现在阮凌曦面临的处境十分尴尬,她不仅不能轻易出气,还得三思而行,一举一动谢家都看在眼里,关乎到她替嫁以后。
而柳暮烟被称为“内核曹操”,这种事,只要她答应帮,一定可以完美解决。
***
谢家并不是不管,谢五爷的母亲让身边人给儿子打了个电话,意思是让他自己回来处理。
正在承颐寺对弈的谢兰泽听到消息后,直接起身去后殿与山玉老先生告别,然后回去了。
傅京辞没了对弈的对手后,看了眼腕表,也起身和老先生告别,准备回傅家。
……
彼时沈家,这件事,热火朝天进行着。
看到景稚发来的消息后,柳暮烟眸光流转,灵机一动,随后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姐妹你是有办法了?”阮凌曦试探道。
柳暮烟嘴角噙着一抹笑,细指持着紫砂杯匀了匀里面的茶,再抬眸时便道:“我性子直,跟你直说。”
阮凌曦闻言立刻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听着柳暮烟接下来的话。
“我们摊开来讲。”柳暮烟放下茶杯,手搭在桌沿,凑到阮凌曦身前,“你接下来的做法,就代表你要选择怎样的路,还代表你是否「入职」谢五少夫人这个职位,我这么形容,你能明白吗?”
阮凌曦霎时茅塞顿开,“明白的,我小姨让我替她女儿去和谢家联姻,这就好比我拿着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简历入职大公司。”
柳暮烟认可地点头,接着阮凌曦的话茬道:“一旦你选择入职,需要时常打理谢五少爷留下的烂摊子,与公婆相处要看眼色行事,还有断然不能有离婚另嫁的心。”
一针见血,直接将阮凌曦嫁到谢家的处境分析的明明白白。
明面上,安家和谢家联姻,实际上,却是阮凌曦这个可怜女孩高嫁,且谢兰泽受过感情上的伤,她不仅要看公婆的眼色,还要处处小心,不能有离婚另嫁的「跳槽」想法。
“好惨的一条路,可我没得选,我从小在安家就过得十分艰难,还常常受我表哥表姐的欺负。”
“我也不是没想过离开安家好好当我的网红,想着把自己养得体体面面的,但是安家搅扰难缠,不然我今天也不会被迫来这里。”
“嘿,说到这儿,那我就给你举个例子。”柳暮烟道,“韩信「胯下之辱」,当年韩信未成名,一个屠户叫嚣,让韩信要么一刀杀了他,要么从他胯下过去。”
“许多人觉得韩信可以不搭理屠户,但是屠户难缠,他今天要是置之不理,屠户缠也要把他缠死。”
“所以我没的选。”阮凌曦垂眸,“让我和安家纠缠,还不如选择沈家。”
“对,但你可以把你高嫁的目标换换。”
“换换?我要是有选择的余地,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你可以把嫁给谢兰泽,换成嫁给谢兰泽的母亲、你未来的婆婆啊。”
“我懂了!”
谢兰泽母亲是身份显赫的沈家千金,哄好婆婆,老公回不回家都无所谓了。
“等我搞定沈六爷,你和我就是表妯娌。”
阮凌曦专精覃思这一席话后,目光如炬,“柳老板,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她不傻,也知道柳暮烟和沈砚知之间的事,两人拉扯至今,还不是因为沈六爷心属柳三千金?结婚是迟早的事。而且谢兰泽的亲妹妹谢安之,这个小姑子与谢兰泽的关系疏远,但却十分听沈砚知的话,她以后要搞定小姑子,指不定还得让柳暮烟从中助力。
这样一想,她恨不得现在就加入“柳营”,被柳暮烟收入麾下。
“很简单,你现在立刻去甩她苏步月一巴掌,再当着众人的面说一段话。”柳暮烟凑近阮凌曦,“你就这样说……”
一段秘言进入耳畔,阮凌曦顾虑地张了张嘴。
见状,柳暮烟轻轻拍了下桌,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你照做就行了,我见过老员工欺负新员工的,还没见过自动离职的敢欺负新员工的!而且苏步月还是跳槽失败舔着脸回来的,谢家还能给她好脸色?”
此话一出,阮凌曦恍然大悟柳暮烟这一计,顿时就从木凳上起身,刻不容缓地跑了出去。
柳暮烟看着背影,提声道:“记得有多狠扇多狠!”
……
水榭抱月亭内。
“啪——”
阮凌曦这一巴掌,扇得苏步月嘴角渗了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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