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脱了鞋爬到床上,掀开被子躺进去。
“我顶不住先睡了,你要是困就睡旁边。”她拍拍身边的位置,闭上眼睛安心补觉。
江池抱着衣服杵在原地。他不是没有跟阿姐一起同床共眠过,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现在阿姐已经成年,而他也不小了。两人如果还睡在同一张床上,实在不合适。
江池咬了咬嘴唇,一颗心莫名砰砰乱跳。他决定先去房间自带的卫生间把身上的黑猫连身裙换下来,冷静一下再回来。
他换好衣服推门出来时,发觉床上的江雪倾已经睡熟。他轻手轻脚走回来,生怕吵醒她。
江池摸到床边的地毯上坐下,他抱着双膝,侧身头靠在床沿上,安静地注视着熟睡中的江雪倾。
阿姐说过那件事会等下船后再慢慢跟他讲。可他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秒钟,不用面对外面真实世界中的疾风骤雨,这里只有他和阿姐两人待在一起,他不会被人丢下,只剩孤零零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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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倾一觉睡醒,迷迷登登,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房间内没有时钟,也没有窗户,分不清此刻是昼夜还是黎明。她摸出手机想查看,但发现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蓦地,敲门声响起。
江池趴在床边睡着此时突然被惊醒,整个人如惊弓之鸟般警惕地跳站起身。
“谁?”
江雪倾从另一侧下床穿鞋,边往门边走边问:“你干吗不去床上睡?”
江池撇撇嘴,低头答:“床太小,挤得慌。”
江雪倾回眸看了眼身后那张标准大床。小吗?她不觉得。
“进来。”
房门是被人从外面锁住的,但敲门的人没有立刻开锁,而是等江雪倾出声后,才用钥匙打开门。
方宇哲冷脸站在门口:“凛少要见你们。”
“哦。”江雪倾点点头,转身牵起江池的手一起出门。
她心里猜想涂山凛一定是办完自己的事了,这才派人下来放他们出房间上去问话。依照他的性格,不会相信江雪倾和江池会无缘无故搭乘救生筏出现在海面上,肯定会在下船前问个清楚。
江雪倾跟在方宇哲身后,往楼梯上走:“现在几点钟?”
“五点。”
“蛤?”江雪倾简直无语,敢情涂山凛办完正事后压根没睡觉,直接让人把他们叫上去问话。他还真是精力不减当年,甚至比在校那会儿更好了。
江雪倾忍不住吐槽:“凌晨五点钟,你们凛少不用睡觉的吗?”
方宇哲侧过脸,冷睨了她一眼:“不用你管,我们凛少体力好。”
第34章 【他的小秘密】
Vol.4
涂山凛的房间在游艇第三层。敲门而入,满室生香。
江雪倾轻轻吸了口气,瞬间便沉浸在红梅雪踪的芬芳中。这是她外婆的香方味道,也是最令她安心,安全感满满的气味。
“少爷,人带过来了。”
方宇哲走到涂山凛身边报告,见阿卓正蹲在涂山凛身侧小心翼翼拔掉他手背上的针头。
“我来吧。”方宇哲担心阿卓做事粗糙弄疼凛少,示意阿卓让开。他走近后低首动作细致地摘下凛少手背上的针头,又用棉球止压创口。
江雪倾进房间后,拉着江池一起站在门边的位置,从她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涂山凛的半边侧颜。
屋内暖气恒温,他一身定制衬衣西裤,安静地靠坐在真皮沙发上。即使彻夜未眠,也很难从他脸上察觉到熬夜的疲倦。他沉稳优雅,如同一只蛰伏于雪夜中的猎豹,周身散发着冷冽倨傲的气场,令人不自觉因他的存在而变得谨小慎微。
听见有人进屋的动静,涂山凛并未转头,反而微微闭了眼。
他有一双极为漂亮的凤眼,眼尾狭长,闭眼时右眼下方的那颗泪痣,无声无息,撩人不自知。
他紧抿着唇,似乎正在忍耐着什么。直至方宇哲为他摘下手背上的针头,迅速用纸巾包裹收好,丢进垃圾桶里。
“少爷,处理好了。”
涂山凛这才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江雪倾见状,心情微妙地弯了弯唇角。
是了,她认识的涂山凛从小就很抵触针头一类的东西。他倒不是晕血,而是见不得尖锐的物体对准自己。之前他的心理医生提过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叫尖端恐惧症。
曾经的江雪倾没心没肺,偶尔耍赖无效时,就会抽出钢笔笔尖对准涂山凛,只要用笔尖指着他一会儿,他基本都会乖乖答应她的要求。这招她屡试不爽。而每次被她‘威胁’后,涂山凛都会露出像刚才松了一口气的小表情。
江雪倾正回想过往,忽地眼前多出道身影。
阿卓手头的活被方宇哲截胡,他漫步到江雪倾面前,挡住她正在打探涂山凛的视线。
“你少打我们凛少主意。别以为今天耍心机登上涂山家的游艇,你就能趁机接近凛少。有我和阿哲在,劝你赶紧结束你的美梦!”
江雪倾懒得反驳他,直接问:“你们凛少怎么在打点滴?你上次在医院可不是这么讲的,你说他身体无恙。难道你撒谎了?”
江雪倾站的位置距离沙发有点远,又因涂山凛一直侧坐着,她无法仔细看清他的整副面容。她有些担心涂山凛的身体状况,该不会是上次被她拽下海后还没恢复落下后遗症了吧?
阿卓被激将法激到,一时嘴快:“我才没撒谎,凛少打点滴是因为……”
“阿卓,带他们过来。”涂山凛开口打断阿卓的后续话语。
阿卓收到指令,不情不愿地侧身让开道:“凛少叫你们过去。”
“听到了,耳朵没聋。”江雪倾没好气地朝他丢了记白眼。
江池跟在江雪倾身边,从刚才起他就感觉这个叫阿卓的人似乎对阿姐怀有敌意。擦身而过时,他飞快地朝他竖起中指。
“你!”阿卓被阴阳到,偏偏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凛少面前,他不好追上去再反击,只好硬生生吞下这口闷气。
“哼,姐弟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方宇哲清理完针头和点滴瓶等医疗废品后退到一旁,他朝阿卓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门边守着。
涂山凛并不愿意为不相干的人浪费太多时间,他开门见山:“听我的保镖讲,江小姐和弟弟乘坐救生筏漂泊在海面上?”
“嗯,没错,事实就是这样。”江雪倾大方点头承认,“我们在海面上等待救援时,正好遇见你们的游艇经过。”
“你认为一个拥有正常智力的人,会相信你说的话?”涂山凛冷笑,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袭来,竟让人感到室内空气稀薄,压抑的有些喘不上气。
江池只是个学生,并没经历过这种场合,顿时被涂山凛的气势镇压。他心中惶惶不安,下意识伸出手去拉阿姐的右手。虽然害怕,他却想做阿姐的盾牌,与她比肩而立,假如面前的人敢伤害阿姐,他也是会不顾一切冲上前和他们拼命的。
江雪倾感觉到抓住她的那只手指尖冰冷,她回头安慰似的朝江池眨眨眼睛。再转眸时,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
“难道凛少觉得我是别有目的,特意找来一艘救生筏,带着我14岁的小阿弟,大费周章地划到海面中央,蹲守你们的游艇经过,然后伺机求救,最终目的是为了成功登上你家游艇?”
涂山凛接过方宇哲递来的茶盏,品了品茶水,淡淡道:“听起来比前面一版合理。”
他昨夜彻夜未眠,与对方约定的交易时间在深夜,中途还临时改道将面前的姐弟两人救上游艇,赶去约定坐标完成交易时已经接近黎明破晓时分。
他索性就不再小睡,这会儿却也不敢喝浓茶强行提神,只叫阿哲替他沏了杯温和清润的白毫银针。
涂山凛身材修长,本身手长脚长,连同手指都生得极为完美。手握茶杯的姿态自然从容优雅。
江雪倾此时却毫无兴致欣赏他的俊美容颜。
她冷哼一声,一掌拍在茶几上:“合理个屁。”
她前身时因着成长环境不允许极少说粗话,只在气急时爆粗口。眼下便是被涂山凛这副高高在上、妄下定论的傲慢姿态给气到了。
“竟敢这么跟我们家少爷说话!”阿卓第一个冲过来护主。
“不许你碰我姐姐!”江池见他冲过来,连忙挡在江雪倾身前。
江雪倾自然是毫不退缩的,她目光直直地凝视涂山凛。
“你认为我上船是要故意接近你?”
涂山凛垂眸并没有看她,他食指指尖在手中这盏天青釉色的汝窑茶具杯沿上细细摩挲。
“目前看来,是的。”他缓缓抬眸,一双墨玉般眼瞳静默却寒冷地望向她,“你很聪明,在登上我的游艇前,先是用计将你继父送进内地警察局,他将面临牢狱之灾。之后又不知什么缘故,你跑到政务司司长儿子的游艇上,眼下又忽然来到我这里。”
涂山凛放下杯子,眼底浮起一丝愠色。
“江雪倾江小姐,你接近我,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找人调查我?”江雪倾不怒反笑。不等涂山凛回答,她目光扫过他的两位保镖还有江池,“想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好啊,让他们全都出去,我要单独和你,慢慢说。”
第35章 【调戏】
Vol.5
方宇哲上前一步,弯腰俯首在涂山凛耳畔低语。
“少爷,这样不妥。要不让阿卓领小弟弟出去吃点早茶,我留在这里守着您。”
“怎么,不敢?怕一对一时,我对涂山大少你图谋不轨?”江雪倾双手抱臂,挑衅地盯着涂山凛。
涂山凛没有直接答应,也没立即否定,而是静静地望着她。
眼前这个女孩子年轻靓丽,盘正条顺,外形甜美娇柔像一颗多汁饱满的水蜜桃,可展现出的性格却似佛朗果,多刺且扎手,怼人时气势凛然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她抱臂挑衅他时的神情,总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少爷,别搭理她。”阿卓上前护住自家凛少,“上次在傅家游艇上这女的就没安好心,还蓄意把您推下海,害您被送入医院救治。”
“喂,请你注意用词。不是推,我和涂山凛一起落海的好吗?”江雪倾不满地纠正道。
这头两位保镖抗议,那边站一旁的江池也悄悄扯了下阿姐的衣袖。
“阿姐,我不走,我要和你待在一起。”他神情紧绷,一直提防地注视这房间内的三个成年男人。
江池年纪尚幼并不关心政商界,也不知道眼前这位大少是何来路,身家多少,有多了不起。他只清楚一个道理,阿姐是个女生,留她一人在房间里面对成年男人是件危险的事情。
“阿姐,我看这个男的古怪的很。我们走,不要去理他。”
阿卓闻言立即反驳江池:“喂,小弟弟你也太没有见识。你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我们凛少可是全港豪门圈千金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你家阿姐想高攀也高攀不起。”
屋内一时间絮絮叨叨声不断,阿卓和江池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两只蚊子隔空吵架。
涂山凛被扰的脑壳嗡嗡响,索性抬手挥了下。
“阿卓、阿哲,你们带这位小弟弟出去用点早茶。”他抬眸,冰冷目光指向江雪倾,“你,留下。”
阿卓还想争取一下,被方宇哲强行拉走。
房门被关上,屋内纷乱声渐止,一直萦绕在空气中的红梅雪踪香气重新变得清晰浓烈起来。
江雪倾虽重生换了副身躯,可她并没有生出下位者的自觉。等人都走空,她便没有继续给涂山凛面子,径自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二层的房间是有观景窗和阳台的,此时正是凌晨五点多,天光熹微。冬季的海面在日出前都是灰蒙蒙的,幽淡的光线疏散地落入室内。
沙发旁点着灯,落地台灯的灯光有意被调暗。江雪倾抬眸望去,只见涂山凛被笼在一片幽静的光影中,阴暗交接,越发显得他轮廓深邃,眉眼如画。
从前日日相伴,倒没有觉察出他生得这样好看。如今阔别多年再见,江雪倾仔细观察后,倒有些认同外面那些人曾经夸赞吹捧涂山凛的话。
涂山公子,不笑也倾城。
他冷着脸凛若冰霜的模样,的确令人心动。
“看够了吗?”涂山凛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瞬间打破室内的气氛。
江雪倾弯了弯唇角,悄无声息地收回视线,再抬眸时已然换上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
她打趣:“我之前听其他人讨论,说涂山大少长相精致,一双凤眼勾人心魂,眼尾那颗泪痣更是撩动多少港岛少女芳心,一眼就让人沦陷在无尽奢望的幻想中。如今有机会近距离观赏,我当然要仔仔细细看个够喽。”
涂山凛的脸色瞬间黑了一半:“闭嘴。”
他感觉自己被人调戏了,对方还是一个成年不久的小少女。
涂山凛掀起眼皮,冷淡地扫向她,一眼便看穿她并不是真的对他的外表感兴趣,而是一直用一种试探的态度观察他的反应。
“开个玩笑嘛,别当真。”江雪倾摆摆手,低眸却见一直摆在古董茶几上的香炉烟气微弱。她伸手将香炉小心翼翼拢到自己面前,“差点焖香,幸好还有得救。
她掀开香炉上盖,正中心的香灰火窗果然有下陷的趋势。茶几推盘里放着常用香具,她拿起其中一柄黄铜质地的侧灰压,将它掉了个头,用尖细的尾端在香灰顶端开出的火窗上,轻巧地挑拨。
她的手法娴熟,不似新手。
之前在游艇品香会上,涂山凛是坐在缂丝屏风后观看江雪倾侍香,眼下直接观察,越发确定她来路古怪。
“据我的下属报告,江小姐从前并没有接触过香业。”
江雪倾早就料到凭他的多疑,一定会让人对她身份背景进行调查。
她坦率承认,顺便自夸:“对呀,接触时间不长,不过有好师傅带我,加上我本人天资聪颖,悟性极高。”
她侍香时一直低头手眼专注观察香炉情况,并不抬头对视涂山凛,可说话时却不禁唇角微抿,露出一颗浅浅的酒窝。
“凛少家的香堂是港岛最大香业集团,如果能聘请我入涂山香堂做你们的首席调香师,到时凭借我的实力,一定能成为涂山香坊的活招牌。说不定凛少你也能借我东风,让涂山家香业更上一层楼。”
这女孩只有十八岁,口气倒是狂妄。
涂山凛心中冷笑,面上却没有显露鄙夷神色。绅士的休养他还是保有的,虽然相处短短几分钟内,他已经有点被这个女孩子气到胸口发闷。
江雪倾仍在专注地挽救焖香的这盏香炉,她余光瞥见涂山凛紧抿嘴唇,一言不发的模样。
她笑笑,又道:“凛少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所以,你千方百计接近我,只是为了获得一份进涂山香堂工作的机会?”
“如果凛少邀请,我当然会考虑。”江雪倾将香炉中塌陷的香灰火窗最后一角细致稳固好,缓缓抬眸迎上涂山凛直视她的视线,“还是说,涂山大少认定我别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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