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是在交代遗言,边月手中的温度随着李斯珩的话语,轻易冷却。
她捏紧了帕子,眼眶泛红,同样哑声道:“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李斯珩!我和沈津辞,还有李家那些人,都一直在想办法给你找医生,你给大家一些时间,我们总能找到的。”
“你明明知道,这是绝症,家族遗传病,没有治愈的可能。”李斯珩微笑从容,他好似早就已经选择了接受这个结果,所以今时今日,也格外坦然,“我终究是难逃一死,也许明天,也许后天...”
沈津辞看见边月指尖颤抖,她背对自己,但是整个人身上却透出一股悲哀来。
太过浓烈,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边月不恨李斯珩,她只是不爱他了,可是她依旧在意他。
血肉铸成心脏,注定是牵扯疼痛,不能无欲则刚。
而李斯珩还在接着道:“那时候...那时候你刚刚来李家,你还那么小,我不知道要怎么同你相处,其实...其实一开始,我甚至不想太接近你的,边月,我很早就已经预知了我们的命运走向,我也知我看似和你同路,实际上,我们从未真的朝着一个方向走过。我们只是...只是取暖。”
他顿了顿,抬手,触摸边月的发尾,之后,手缓缓放下,太微小的动作,边月没有注意到。
“我一直很愧疚,我越爱你,我就越愧疚,我知道爱一个人不该是我这样的,我们之间都是算计,都是利用。月月,我真的不想利用你,我没有办法...我是李家的独子,我没办法。”
“够了!”边月低声打断李斯珩的话,她抬眸看着他,眼中泛红,“李斯珩,我答应你,我原谅你,不管李听墨对我的父母做了什么,我也都不会迁怒你,我不会怪你。”
李斯珩凝视着边月,她好像快要哭了,就连声音中都透着哽咽。
一路走来,李斯珩没有走错过一步,他也从不允许自己走错。
他同边月的棋局有了偏差,但那又怎么样,如今,她还是选择了原谅自己。
哪怕李斯珩知道,自己这算是某种程度的道德捆绑,他也要边月亲口告诉他,她已经不恨自己了。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李斯珩微笑,看着边月复杂的表情,轻声道:“月月,我有些不舒服,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医生到哪了?”
边月说好,走之前,她握了握沈津辞的手,有些不安,“津辞,我去看看医生。”
沈津辞的情绪平淡依旧,他眉眼间有些许温色,修长的手指擦过边月的发尾,柔声絮语,“不着急,有什么事我会联系你。”
直到边月离开,沈津辞才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斯珩。
李斯珩勾唇,风光霁月的君子,实际上也是豺狼,他轻声道:“沈先生,我都快死了,边月原谅我,你不介意吧?”
沈津辞没有马上回答,他给李斯珩沏了一杯茶,放在他的枕边,终于开口,足够平静,“你心中很清楚,边月愿意跟着苏幼雪来,就证明她没有办法恨你,所以谈不上介意,我早就知道了。”
李斯珩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看着床头的茶盏,嗤笑:“你现在很得意吧?我死了,再也没有人能继续调查你究竟是谁。沈津辞,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查到的吗?”
第211章 【喝满月酒】
面对李斯珩带着质问的目光,沈津辞只是平静以对。
他开口,平淡如旧:“我们之间的旧怨太深,你对我产生怀疑,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李斯珩闻言,面容愈发冰冷,他看着沈津辞自若的姿态,不由得冷笑,“你别太得意,我就算是死,我也会在死前查清你的身份,沈津辞,我不会容许你这种可疑的人留在边月身边!”
沈津辞只是将杯盏放得离李斯珩更近了些,“你的身体,这几天还是不要继续操劳了,李斯珩,你没有几次进医院的机会了,人要惜命。”
李斯珩早就已经不在乎了,他闭上眼,重重的喘息,复又看向沈津辞,笑容痛苦隐忍,日复一日的病情纠缠,早就让他的身体变得虚弱易碎。
他不甘又痛苦的看着沈津辞,冷笑一声,“呵,别这么惺惺作态了,边月不在这里,你现在完全可以露出你的真面目,你巴不得我死。”
沈津辞没有继续和李斯珩说话的打算,他坐在一旁,陷入沉默。
李斯珩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得到回应,只剩下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
他已经查到蛛丝马迹了,按照这个方向查下去,将一切弄清楚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他只恨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太不争气,奄奄一息到这般程度。
他闭上眼,面容浮现丝丝青白,缓缓道:“沈津辞,我会找到真相,我会揭穿你...”
好似低喃,充满了戾气。
沈津辞心中却没有什么波动。
事到如今,他也并未打算坐以待毙。
若是李斯珩真的想要查下去,倒不如他将一切告诉边月。
只是人终究难以面对自己最最阴暗残忍的一面,尤其是在自己最在乎的人面前。
边月不但是沈津辞最在乎的人,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羁绊。
这个巨大的秘密如同审判之剑于头顶高悬,在没有彻底将一切真相呈现眼前之前,谁都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所以,沈津辞需要找一条退路。
但不是给自己的退路,而是...给边月的退路...
边月在医院的走道上遇见了苏幼雪,她身后跟着几名园内的专家,看见边月出来,她连忙上前,道:“是斯珩出什么事了吗?”
“他没事,我是出来找你们的。”边月看了眼苏幼雪身后的医生,礼貌致意。
苏幼雪的脸色这才稍缓,她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道:“好,我们马上回去,走吧。”
只是未走两步,身后传来略带戏谑的声音。
“我刚刚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竟然真的是你们,怎么,不用守着李斯珩吗?”
庄婕凝和李听墨从不远处走来,此时,庄婕凝脸上纯然是看好戏的表情,她说话时,目光落在边月身上,有一闪而过的冷意。
边月没说话,径直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里面已经是一片死寂,边月的推门声反而显得清晰。
李斯珩听见响动,眼前一亮,连忙看过去,看见边月时,面露喜色,“月月,你回来了...”
然而下一刻,李斯珩脸上的笑意消失。
庄婕凝等人走了进来,让原本算是宽敞的病房瞬间显得逼仄。
“你爸他们来了,我就先走了,你这几天注意休息,你的助理白叙同我说,李家的私人医院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接你,我下次再来看你。”
边月说完,扯了扯沈津辞的衣角,“津辞,我们走吧。”
“月月...”李斯珩欲言又止。
而沈津辞面色平静,任由边月拉着自己往外走去。
庄婕凝看着沈津辞的背影,心中翻涌起异常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连让他多看一眼都不配?
这个病房里,好似除了边月,所有人于沈津辞而言,都不过是空气。
庄婕凝的眼中有刺痛,她突然笑了笑,扬声道:“沈先生,您和边月慢走,我和斯珩的婚礼请柬我会让人送到利兴。”
苏幼雪身形不稳一瞬,她错愕难言的看着庄婕凝,手下意识握紧,肉嵌进指尖里,刺痛尖锐。
而边月顿住脚步,看向庄婕凝,同样有些意外。李斯珩如今的身体状况,只怕是起身都困难,可是庄婕凝却说,她要举行婚礼。
一旁,李听墨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显然是在来的路上,已经达成了共识。
边月不是没有见过商业联姻,也知道这样的婚事中,爱情无关痛痒。
可如今的情况,怎么都不是办婚礼的好时机。
沈津辞冷淡的看着这出闹剧,目光落在病床上的李斯珩身后,后者面无波澜,好似隔着霜雪,散发冷意。
他也不像是这场婚礼的新郎,更像是个看客。
而苏幼雪怔怔的看着庄婕凝脸上刺眼的笑意,眼中有泪意,她深吸气,沙哑道:“庄小姐...斯珩现在不适合办婚礼,没必要这么急于一时吧?”
“我和沈先生说话,你插什么嘴?苏幼雪,我不过是懒得管你才让你在李斯珩身边待着,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李太太?”
庄婕凝冷笑,眉眼中透着讽刺,但是下一刻,她望向沈津辞,那抹讽刺变成了复杂的痛苦。
她顿了顿,接着道:“沈先生,虽然利兴和风骋的合作现在告一段落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两家能够好好相处,若是我腹中的孩子出生,沈先生也要来喝满月酒。”
一句话,彻底让原本沉默的气氛,陷入更加诡异的死寂中。
边月和沈津辞离开后,病房内,李斯珩面色沉下去,冷漠的看着庄婕凝。
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字字质问,“孩子是李家哪个人的?”
李听墨自从进来后,就没有开过口,此时,他见李斯珩情绪漠然,紧张道:“斯珩,你别生气,这个孩子无论是谁的,最后都是你名下的孩子。”
“是啊,这个孩子是谁的重要吗?你李斯珩需要的,不就是一个孩子吗?”
庄婕凝的手轻轻抚过自己平坦的小腹,微笑优雅,“李斯珩,你现在应该感激我,如果不是我,你死了,你爸可就绝后了。”
第212章 【一对怨偶】
庄婕凝的手轻轻抚过自己平坦的小腹,微笑优雅,“李斯珩,你现在应该感激我,如果不是我,你死了,你爸可就绝后了。”
这话过分尖酸难听,李斯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面容铁青。
他冷冷的看着庄婕凝,香江最最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此时笑容讽刺,带着难以掩饰的怒火,“庄婕凝,你可真是好样的。”
“你刚刚在边月面前,怎么不这么振振有词?”庄婕凝完全不在乎李斯珩的愤怒,她笑容得意,看向李听墨,道:“爸,斯珩这么同我说话,吓到你的宝贝外孙了可怎么办?”
李听墨胸口燃起怒火,但是面对庄婕凝的讽刺和嘲讽,他只能以大局为重,强忍下来。
李听墨劝说道:“斯珩,你和婕凝之间原本就没有感情,但是她毕竟是你名义上的妻子,你该给她的东西,总归是要给她的,更何况,李家需要一个继承人。”
苏幼雪站在一旁,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冷,她原本觉得自己已经看多了龌龊阴暗,可在这一刻,还是对李听墨的冷血感到难以置信。
她明知不妥,还是不吐不快,“李叔叔,病床上的人可是你的亲儿子,他现在身体这么虚弱,你怎么能让庄婕凝这么刺激他!”
李听墨被苏幼雪的话语刺中,顿时恼羞成怒,他面色涨红,冷冷看着苏幼雪,低吼道:“闭嘴!我和我儿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李斯珩皱眉,看着苏幼雪咬唇不知所措的脸,沉声道:“幼雪,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和他们单独谈。”
苏幼雪担忧的看了李斯珩一眼,举步往外走去。
庄婕凝在沙发上坐下,她笑容平静,看着李斯珩面无表情的脸,故作讶异,“你怎么看着我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会有很多话想要同我说,毕竟我们两个,可是要结婚的啊。”
李斯珩表情冷漠。“庄婕凝,我对你的私生活没有兴趣,但是我必须要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庄婕凝挑眉,故意略带不解神色,缓缓道:“你知道了想做什么呢?难不成,想要将这个人处理了?李斯珩,你要真这么做了,我会以为你在乎我。”
李听墨捏着眉心,表情阴沉的看着庄婕凝,“够了,你少说两句吧,回答斯珩的话,这个孩子是谁的?”
庄婕凝微微收敛了笑意,她一脸的无所谓,态度轻佻不已:“忘记了。”
“你说什么?”李听墨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震惊望向庄婕凝,眼神充满了意外,“你忘记了?”
“是啊,”庄婕凝笑容加深,她对着李斯珩,明眸善睐,笑容嫣然,“毕竟这么多男人,我怎么记得清,我怀的是谁的孩子?李斯珩,要不你去问问李家那些人,究竟是谁,令我怀孕了。”
庄婕凝比李斯珩想象中,还要情绪失控。
她根本就是在用自己报复他,这场两人都躲不开的联姻,庄婕凝心中不想,可是又没有办法抗争,所以,她选择了令自己如梗在喉。就如同自己,选择了将苏幼雪留在身边,成为庄婕凝眼中的刺。
他们尚未成婚,却已经有了怨偶的雏形。
李斯珩想到了那时的边月,她也曾是自己的未婚妻,可是那个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是真的深爱他这个内心阴暗的人。
他辜负了,所以现在,这段婚事,李斯珩愿意将其视作自己的惩罚。
他已经恢复冷静,在庄婕凝期待的目光中,平静地说:“你不记得就算了,这年事也不是这么要紧,你还是要好好注意身体,这个孩子很重要。”
庄婕凝脸上的笑容凝固,她冷冷看着李斯珩,眼中流露怨毒,情绪骤然失控,“你为什么不生气?李斯珩,你生气啊?你不痛苦吗?为什么痛苦的人只是我?为什么!”
“你想我痛苦?”
庄婕凝面无表情的落泪,她看着李斯珩苍白孱弱的脸,双眼无光,麻木的笑了,“是啊,我想看你痛苦,这场婚事本就该是我们两个人的不幸,我痛苦的恨不能去死,你为什么能够若无其事?这不公平!”
“再忍忍吧,我马上就要死了,不是吗?”
李斯珩声色温和,他甚至朝着庄婕凝笑了笑,如同在外界面前的翩翩君子,他说:“我死了之后,你有孩子,还有李太太的头衔,你的人生会很开阔,这段时间,我们互相忍耐一下吧。”
李听墨面露不忍,看着李斯珩这般冷然的情绪,他不由得哑声道:“斯珩,你别这样...你妈妈看见你这个样子,会很难过的。”
“爸,别说这些了,说说婚礼吧,这场婚礼,你们想要怎么办?”李斯珩微笑,平静地说:“毕竟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结婚,还是好好办的。”
庄婕凝的情绪彻底崩溃,她失力跌坐在沙发上,失声痛哭....
夜色很深,别墅内,边月坐在边姝的身边,替她擦拭手心。
大部分时候,边姝的神智都是不清的。她面色呆滞的坐在床上,不停的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边月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由得放柔了声音,道:“姐姐...对不起,我昨天晚上没有来看你,我这些日子有些忙。”
边姝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边月也不介意,自顾自己的接着道:“你知道吗?今天,我的身边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李斯珩的病情加重了,我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可是...按照医生的说法,他随时有失去生命的可能,姐姐,我没想过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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