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黑色的加长林肯安安静静停在路边。
司机从后视镜看男人面色如水的脸,不安道:“沈先生,我现在就下去,把太太接上来。”
“我自己去。”沈津辞声音也是同样的冷静,他好似没有任何情绪,整个人甚至称得上温和。
可是不知为何,司机就是觉得,沈先生今日的情绪不对。
司机犹豫着闭上嘴,看着沈津辞拉开车门,平静走出去。
夜色幽暗,有霓虹灯光点缀,人流惺忪,月色惨淡。
边月听见anny用惊喜的声音说:“边总!沈先生来了!”
“边月!我也看见了,就在对面呢!诶...他走过来了!”温皎眨巴眼睛,喝醉的人过分诚实,“你家沈津辞长得还真是...有几分姿色!”
边月眯着眼,看着沈津辞的方向。
她喝的有点多,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叠着重影,沈津辞朝着她走来,身上是今天白天的铁灰色西装。
他的面容凝着霜,一片弥漫的冷意。
边月在心中想:他有什么可生气的?该生气的人不是自己吗?他怎么还能对自己生气?
这般想着,她的脸色微微泛着点委屈。
沈津辞走到她面前时,anny已经很有眼力见的拉着温皎跑了。
边月看着两人的背影,不满道,“诶...你们不讲义气,你们怎么能...沈津辞!你放我下来!”
边月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沈津辞抱了起来。
他看着她在怀中挣扎,一言不发的抱着她越过车流。
司机适时下车拉开车门,边月被沈津辞放进车内,马上就找到个最靠边的位置坐下。
她看着窗外,显然是不想说话。
隔板被缓缓打上,后排的空间越发死寂。
边月看着窗外的景致,脑子却乱得很,还有喝多了酒的混沌酸胀。
车子缓缓行驶着,沈津辞闭了闭眼,修长的手指捏着领结,微微扯松了些,之后,解开了最上方的纽扣。
他没说话,动作果决,直接拉过边月的胳膊,迫使她转身看向自己。
“你干什么!”边月没有防备,几乎是跌进他怀中,她不满道:“我现在头很痛!我喝多了!沈津辞,我没有要你来接我,我也没有和你吵架,你为什么非要烦我!”
“边月,你在气什么呢?你想谈合作,你想要利兴的背书,你想要的不是都得到了吗?”
沈津辞声色没有半分温度,他扯着边月的手腕,越发将她桎梏在怀中,“你是不是觉得,今天在会议室里,我这样算是冷漠?我隔岸观火,我没有人情味?”
“我没有这么想!一点都没有!”边月眼中震颤,她看着沈津辞,深吸气,“沈津辞,我不是那种不懂事小女孩,我知道我已经得到了特权!我边月今天白天能站在利兴的董事会,这本身就是你给我的机会!我知道,所以我多谢你!”
“那你在别扭什么呢?”沈津辞平静注视边月,他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刚刚的失控一瞬,像是错觉般消失,他缓缓的,平淡地重复,声音染上无奈:“月月,你在别扭什么呢?”
边月眼眶泛红,她强忍着,轻声道:“沈津辞,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当初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沈家破产的事情。”
“这件事,我不知道。”沈津辞皱眉。
边月猛然推开沈津辞,她的眼泪终究是失控落下,“你撒谎!你什么都知道!沈津辞!利兴当时的每个决策,都已经经过你的手!你岁那年已经是风光无限的沈先生!你明明知道,你为什么不承认!”
沈津辞手握成拳,看着边月失控掉下的泪水。
有个声音带着审判的口吻,高高在上地说:得到了旁人的人生,也就接管了他所有的罪孽。
“月月,你别哭...”沈津辞皱眉,小心翼翼的替边月擦眼泪,他皱眉,表情心疼,指尖的泪水几乎腐蚀他的心脏,他哑声道:“你别哭...你这几天不开心,就是因为这件事,对吗?那我们现在回家,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边月推开沈津辞的手,她的泪水愈发汹涌,难掩失望,“沈津辞,你为什么还在说谎!我已经看见证据了!我甚至看见了监控录像,你和我父亲交谈的录像!你说你信任李家!你说我们三家永远都是互相鼎力支持的合作关系!”
边月缓缓摇头,“沈津辞!难道你要告诉我,录像里的人不是你,和我父亲说话的人不是你,文件上的签名不是你,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吗!”
沈津辞指尖有尖锐的痛感,他紧盯着边月哭得狼狈的脸,哑声道:“不是我...这一切都不是我。”
边月苦笑,“沈津辞,这不会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吧?不是你?那是谁?你告诉我!是谁!”
第221章 【最为刺痛】
在沈津辞的记忆中,这是边月情绪最为崩溃的一次。
她已经快要碎了,再也禁不起任何的刺激。
沈津辞知道,她还醉着,也确实不是说清一切的时机。
他只是皱眉看着她,试图将她抱入怀中,可是后者抵抗剧烈,哭泣不止。
她是真的伤心透了,在她的怀中一边哭一边吐,她说:“沈津辞,你太可怕了,你怎么能看着我爱上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沈津辞擦着她唇角的酒渍,一言不发的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无视一地狼藉。
车子停在沈家庄园时,司机打开车门,被后座的状况景象吓了一跳。
司机看着一向有洁癖的沈先生抱着边月,身上都是刺鼻的酒气,偏偏他好似没有知觉,只是抱着已经哭累了睡着的边月,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
“沈先生...”司机惊讶道。
沈津辞看向他,轻声打断,“太太喝醉了,不能吹到风,你让人拿条毛毯出来。”
“好...好!”司机连忙道,走之前,惊恐又欲言又止的看着沈津辞。
边月是被沈津辞抱着上了楼的。
他将喝醉了的女孩子放在床上时,才后知后觉自己脖颈的刺痛,明白了司机的欲言又止是因为什么。
沈津辞平静的抬手触碰,摸到了一手的血。
刚刚边月还在醉态中,动作没轻重,大概是和自己发生冲突时,不小心碰到了。
沈津辞没有来得及处理,因为边月梦呓,小声地说口渴。
“口渴?我去给你拿点水。”沈津辞柔声道。
边月在梦醒之间,没有回应。
沈津辞拿着水回来,喂边月喝下,后者这才安心的睡了。
等到沈津辞将边月处理好,已经是后半夜。
他尚未来得及处理自己身上的狼藉,只是换了身衣服,就下楼去见等候许久的沈昭礼。
书房内,沈昭礼看见沈津辞进来,关心道:“怎么样?边月睡了吗?”
沈津辞点点头。
沈昭礼脸色却变了,指着沈津辞的脖颈,语调紧张,“你怎么不处理一下?”
沈津辞脖子上的血痕触目惊心,血液还没有凝固。
沈津辞却是冷静的拿过医药箱,“只是一点小伤口,没什么大碍。”
“我看你也是疯的厉害,你和我说句实话,好端端的,边月为什么铤而走险和利兴签对赌,她就算是想要合作机会,也没必要这么赌气吧?”
沈昭礼走到沈津辞身边,看着正在面无表情处理伤口的男人,着急的来回走,“你快说话啊!”
“你挺吵的。”沈津辞将带血的纱布揭下,涂抹止血的药,声色平稳,“边月心里的难过,我会抚平。”
“你要怎么抚平?”沈昭礼深吸气,他皱眉道:“沈津辞,你不能太过自以为是,人心不是可以掌控的,边月同样不是。”
“她只是想知道真相,等她醒来,我就把一切告诉她。”
沈昭礼愣在原地,“边月知道了什么?”
“她觉得当初边家出事,利兴同样有牵扯其中,所以这次会议上,她才会在感情的影响下,作出偏激决策。”沈津辞顿了顿,他的声音变得紧绷,很轻很轻,“现在的她,经不起背叛。”
沈昭礼对于当初的真相另有隐情心中多少有准备,可是现在,他听见沈津辞这么说,还是愣住,“不是你?可是当时,你已经在接手利兴的过程中了,边家出事轰动一时,你不知道吗?”
“这件事和我无关,我和同边月解释。”沈津辞皱了皱眉,垂眸,遮住眼中的晦涩情绪。
而沈昭礼缓缓摇头,表情复杂,“哥,你这种话连我都不会相信,你觉得边月能相信吗?而她又要怎么接受,你身为她的丈夫,却牵扯她心中最痛的过往?我是边月,我也很难谅解你。”
沈津辞没有回答,他看着手中染血的纱布,不知在想什么...
边月醒来时,身旁并没有人。
她的眸子迟钝的眨了眨,身旁的手机响起。
边月后知后觉接通,听见边姝的声音,带着恐惧,“边月,你快来,安深来找我了。”
边月头痛欲裂,酒劲尚未完全过去,她捏了捏额头,翻开被子,起身下床,不忘紧张叮嘱,“姐姐,你不要害怕,我现在过来找你。”
“你快来,边月,安深真的来找我了,他就在门口,我好害怕...”边姝的声音敏感,带着神经质的纤细。
边月来不及多想,起身出门。
这条路,从前都是沈津辞陪着她一起走的,而现在,边月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有类似凄惶的情绪蔓延。
她其实不怨沈津辞的中立态度,更不介意他审慎考量利兴的利益,他坐在他的位子上,他做的任何决策,都有足够的理由去支撑。
可是边月不能接受,沈津辞瞒着她,曾经竟真的对边家动手。
没有人知道,当她看着陆之年递给她的证据时,她是如何的绝望。
边月从未设想过的事情,就这么鲜血淋漓的,呈现在她的面前。
李家是,沈津辞也是,甚至后者,当时已经拥有了利兴几乎所有的决策权。
所有人都是那场悲剧的旁观者,边月明白当时的沈津辞不认识自己,不该为了自己做任何的让步。
可是现在,她是他的妻子,他却连真相都不肯告诉自己。边月心中,难免一片失望冰凉。
她走在安静的夜色中,一步一步,没有再回头看过...
边姝蹲在房间的墙角,她眼神充满了惊恐,看见边月进来,更是瞪大了双眼,战战兢兢的看着她的身后。
边月皱眉走向她,低声安抚道:“姐姐,我来了。”
“边月,你没看见吗...”边姝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边月,一把拉扯过她的手,见她蹲在自己面前,才小声道:“安深...安深就在你身后。”
“姐姐,我身后没有人。”边月按下一旁的灯光按钮,房间瞬间变得格外明亮。
边月指着自己身后,认真的说:“你看,真的没有人?”
“可是...我看见了安深,还有你爸爸妈妈,他们都在啊...”边姝紧张的说。
第222章 【她不相信】
“可是...我看见了安深,还有你爸爸妈妈,他们都在啊...”边姝紧张的说。
边月只能握住她的肩膀,安抚道:“姐姐,你看错了,医生马上就来了,我们先睡觉,好不好?”
边姝却是紧紧盯着边月,神色执拗,她说:“边月,你是不是在骗我?你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吗?”
边月看得出来,边姝的病情有加重的趋势。
她皱眉,好不容易哄着边姝上了床,才给李斯珩打了电话过去。
夜色已深,男人接通电话的动作却很快。
他开口,听筒中的声色还染着意外,“月月?”
“是我...这么晚打扰你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想要问你。”
边月说完,李斯珩连忙道:“什么事?”
“我姐姐边姝之前在疗养院的病例,还有主治医生的联系方式,你可以给我吗?”边月顿了顿,压抑了几分,她说:“我姐姐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我很担心她。”
“边月,你不要着急,这些东西我明天就会让人给你,现在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李斯珩说完,低咳了几声。
边月不由问道:“你还好吗?”
“挺好,你别担心,对了...过几天,就是我和庄婕凝结婚的日子,我希望你能来。”李斯珩语调带着期许。
边月顿了顿,片刻沉默后,她说:“好,我会和津辞一起来。”
李斯珩没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他坐在病房里,看着外面幽深的夜景,心中的情绪复杂。
一起来吗?
可是他明明听说,边月和沈津辞现在关系不合。
哪怕是这样,边月还是选择了在自己面前维护他。
李斯珩不明白,为什么都是背叛,沈津辞可以被偏袒,可是他在边月这里,却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而此时的主楼别墅中,沈津辞从楼上快步下来,看向正欲离开的沈昭礼,严肃道:“边月出门了。”
沈昭礼的第一反应,是边月会不会离家出走了。
“你说,边月是不是被你气跑了?”沈昭礼脱口而出,道:“你这么惹她生气,又是瞒着又是骗着,边月不想看见你,也很正常吧?”
沈津辞表情冷的像冰,一言不发的听着沈昭礼的揣测,他眼中的阴霾浓烈,手不自觉握成拳,一种心慌的情绪以不可控制的速度,迅速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怎么会不知道,沈昭礼是在揣测,却还是难免因为这个可能性而不知所措。
他怎么会不害怕失去,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冷静...
沈昭礼见他面色难看,皱眉道:“我现在就去找人到处找找,你别急,我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沈津辞没说话,直到沈昭礼离开,他才任由自己露出狼狈和慌乱的一面,靠在墙上,手脚都发冷。
他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分岔路口,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
可是害怕失去的情绪,却占据了他的理性。
他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此时此刻,却慌乱到不知所措。
他不知该怎么办,大脑甚至是空白的。
‘离开’二字,真正的铺陈在他面前,远比他之前想象的,杀伤力更大。
沈津辞想,倘若边月真的离开了该怎么办?他要将她强行留在身边吗?还是继续想办法,弥补漏洞百出的谎言?
沈津辞不知道。
他正想得出神,远处却有脚步声,缓缓靠近。
沈津辞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他缓缓抬起头,看见边月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正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
他猜想他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可笑,也许是狼狈的,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仓皇,之后,缓缓站直。
他开口,声音沙哑:“你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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