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他在确认臣的父王和母亲会不会回来。”
温鹤绵心里门清,猜测了下:“就是等了七年,耐心该耗尽了吧?”
“来了便见招拆招。”
谢琅最厌周旋,只是他的身份使得他不得不周旋。
温鹤绵思考:“不妨把仲汝梁押回去,相信见到故人,宁首辅会很开心的。”
温鹤绵想想那场景,有点想笑。
她实际上是心黑手狠的,只是皎洁如月的样子不容易让人往那些阴暗方面想,时不时来个语出惊人,谢琅都要惊半晌。
要想混得开,还得滑溜一点。
谢琅抚掌笑:“听太傅的,就如此。”
须臾,从牢狱里提出来的仲汝梁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身上泛着恶臭气味,谢琅嫌弃地后退半步,抬手挡在温鹤绵面前。
“脏,污人眼,太傅莫要靠近。”
温鹤绵不逞强,点头。
谢琅露出个满意的微笑,随后转眸,慢条斯理地看向仲汝梁:“官商勾结,私贩盐铁、贪墨公款,朕倒是想看看,宁贺褚保不保得住你。”
温鹤绵啧了声:“那恐怕有点难哦。”
仲汝梁看着软骨头一个,嘴比谁都还严,大部分证据,都是从他手下人嘴里审出来的,他反而自始至终都没透露出重要消息。
估计指望宁贺褚捞他。
谢琅淡淡:“等着,很快,宁贺褚也该下去陪你了。”
仲汝梁能撑着全靠一口气,眼下被师生俩左一句右一句打击心防,白眼一翻,终于彻底昏死了过去。
周廷围观全程,只觉得他们配合打得极好,小心翼翼抬眸看了两人一眼,心里一阵突突。
这神态,这语气,简直不要太像!
这就是师生吗?
第50章 觊觎自己的师长,本就大逆不道】
京城,宁府。
风吹树叶响,书房中一片死寂。
宁贺褚与仲汝梁联系的次数虽少,可好歹有来有回,然而这次递去的信却迟迟不见回应,就连几天前送去的那些货也杳无音信,他眼皮子直跳,有点不安。
“明州那边,还没来消息?”
宁贺褚半眯起眼,声音稍冷。
他的属下汗流浃背:“回大人,还、还没有。不过已经派人过去了!”
怕被追责,属下回得很快。
宁贺褚视线微垂,对此未置一语,半晌后,莫名笑了下:“温鹤绵前脚刚走,后脚明州就出了问题,你觉得,会是巧合吗?”
后半句话语气微重,听着带着几分狠厉,冷冰冰的眼神落在人身上,像刀子似的锋利。
想到前后派去的几拨人都全军覆没,宁贺褚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温家人……”他意味不明的在嘴里念了遍,然后换了语气,“不用派人去了,全部撤回,明州那边,暂时不要再接触了。”
宁贺褚有时候都觉得,温鹤绵这人跟见了鬼似的,总能精准堵住他的下一条路,他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够隐秘,没想到还是被扒了出来。
而一旦这件事闹到明面上来,那就说明她手中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况且事发突然,宁贺褚知道仲汝梁肯定没做好应对准备。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宁贺褚就是再不舍得,也必须斩断这一臂。
“可是大人……”
想想运过去的东西,属下心中犹有不甘,那些可不是平常能够寻到的玩意啊!
“够了,办好你自己的事。”宁贺褚厉声呵斥,“去那座寺庙抓的人呢?这么久了怎么连个音信都没有?”
属下一脸憋屈,事已至此不得不说:“被人截走了。”
“本官就说她身份有问题,继续给我查!就不信一点破绽都没有!”
宁贺褚一开始也以为温鹤绵当真是个传闻中的病秧子,可除了身体薄弱些,她这些年连大病都没怎么生过,看着康健极了,派去的刺客也没有回来过的,早就让他生疑。
淮陵王嘴上说着和皇室闹得那么僵,这些年来还不是安安稳稳守着边疆,焉能知这个温鹤绵是不是他们推出来的棋子!
兵权!
要是有兵权在,他早就反了,如何轮得到那小傀儡坐在皇位上长大?
而今朝中也渐渐有了小皇帝的支持者,藩王仍然在封地蠢蠢欲动,宁贺褚已然是走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宁贺褚重重呼吸了几声,才按捺住自己的思绪,抬起手摆摆:“滚下去吧。”
迟早要找机会,取而代之。
-
要把明州财政维持在一个不偏不倚的水平,是个技术活。
但长久以来,终究有隐患产生。
不管是对百姓的补助还是当地税收,都存在很大问题,尤其是加固堤坝的材料,整个都偷工减料,也就是幸运,这几年没决堤。
这么修修补补下来,仲汝梁贪墨的以及他们缴获的银两几乎都花得差不多了,官员大大小小连坐一波,场景颇为壮观。
除了主谋,其余人都是审讯后择日问斩,由周廷亲自监管,并派人将他们的罪状张贴在闹市口,让百姓看个明白。
问斩当天,围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不少,整个场地被围得水泄不通,只待时辰一到,刽子手手起刀落,立马就人头落地。
温鹤绵与谢琅寻了个高处站着看。
这边提前被包了下来,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他们。
二人目力都极好,隔老远也能见到那血腥的场景,围观百姓一点都不怕,甚至还有起哄欢呼的,少一个贪墨银子的狗官,他们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些。
虽闻不到血腥气,温鹤绵胃里还是阵阵翻腾,她手扶着栏杆,握得有些紧。
忽的,一双手蒙上了她的眼睛,少年的温度从背后靠近,谢琅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哑:“既然不习惯,那又为何要来看?”
温鹤绵不会在大事上心软,可这么多年过来,谢琅都有亲自杀人的时候,她手上却没有沾染一条人命,顶多交给属下去处理。
谢琅其实想不通,温鹤绵为什么今天执意要来看。
他的太傅干干净净站在那里,血腥肮脏的事情,他来做就可以了。
温鹤绵难得没有立马推拒他的靠近,眼睛眨了下,坚定地拉下了他的手,语气温温和和:“总要习惯的。”
“要是有朝一日真和宁贺褚打起来,我不可能光坐后方看着吧?”
其实缓过那阵也就好了,温鹤绵唇角轻轻翘起,艳若桃花,眸底熠熠生辉,漂亮极了。
谢琅垂眼,看呆了下,想说有什么不可以的,温鹤绵赶在他之前开口了。
“陛下别说你能保护我之类的话,我是温家的人,就算是父王和母亲,也不会愿见到我做一只缩头乌龟。选了这条路,就应该承担起我该承担的责任和代价。”
别看现在说的都是假设,温鹤绵知道,迟早都会有那一天的,谢琅和宁贺褚两方的流血冲突,根本避免不了。
况且她既然顶替了原身的身份,就更不该丢了属于温家人的气节。
不过温鹤绵能够确定的是,她一定会守住自己的底线,不让自己成为嗜血杀戮之人,杀该杀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太傅啊……”
谢琅失笑着摇摇头,他站在温鹤绵侧后方退半步的位置,从容放下了手,目光却始终凝在她的背上。
就是这么个人,女扮男装一路披荆斩棘,让他送到如今这个地位,谢琅无疑是感激的,可当这种感激之情与另外一种复杂情感杂糅起来,他便不由得有些唾弃自己。
觊觎自己的师长,不仅是大逆不道,而且他也亲自成为了,自己口中所说的,那种腌臜之人。
悖德的感情,似乎天生就见不得光,他甚至不敢想象,当温鹤绵得知真相的那天,会用怎样的眼神看待他。
失望,还是震惊?
可他自问,舍得放手吗?
肯定不可能的。
只会……清醒着看自己越陷越深罢了。
第51章 掩盖了那丝异样】
在温鹤绵看不到的地方,谢琅任由自己眼底的情绪发酵,像是等待多时的狼,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爪牙,死死盯住了猎物般。
系统伪装而成的猫蹲在桌子上一边扒拉着坚果,一边不住的打量着这两人。
越看越觉得浑身发凉,脊骨都忍不住冒冷汗。
绝对不是它的错觉,小皇帝是在酝酿什么阴谋吧!
可是看了看自己的任务面板,系统小小的脑子又陷入了大大的疑惑中——可是任务进度没问题啊?
在告诉温鹤绵和不告诉温鹤绵中纠结了下,系统选择再观察观察。
它没办法过多干预世界进度,只要任务不出问题,中间过程如何都不在考量之内,要是出意外,它只能祝温鹤绵好运了。
小猫的疑惑并不能传达到两个人类脑海中,温鹤绵缓了许久,终于渐渐回过神来,慢慢克服了那种恶心感。
直到百姓散去,她终于松开了自己抓着栏杆的手,后知后觉发现掌心全是汗,有些黏糊糊的,难受。
人要克服一些事物,是需要做足心理准备的。
温鹤绵怔愣之时,谢琅不知道打哪儿掏出来一张手帕,二话不说牵过她两只手,把沁出的汗擦得干干净净,耐心细致极了。
少年严肃着一张脸:“看也看完了,太傅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我们明日启程回京。”
事迟则生变。
他们在明州停留了太久,宁贺褚想必已经察觉到不对,哪怕不指望这一次就能把他拉下马,也至少要狠狠挫挫他的威风。
温鹤绵点头:“行。”
她觉得自己心理素质还挺好的,最初的恶心感过去后,现在也就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这叫什么,打不到她的必使她强大。
一旦冷静下来,刚才被忽视的异样感就接踵而来,温鹤绵奇异地瞥了眼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小皇帝,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觉得自己刚才有一瞬间似乎被盯上了?
他们身边跟着的暗卫武艺毋庸置疑,就连他们自己也是会武的,这种情况下,强烈的窥伺感只可能来源于身边。
可那是谢琅。
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小皇帝。
有可能吗?
温鹤绵心中不动声色地沉了沉。
-
晚间,温鹤绵洗漱完,抱起猫问:“你要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吗?”
系统甩甩尾巴:“一起吧。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我也没派上什么用处。”
这么省心的宿主,系统也挺护着的,担心保护临时失效,还特地来盯着,毕竟它只能在外掩人耳目,是不能让一个人的身体构造发生改变的。
“不能这么说,你还挺有用的。”
要不是这只猫,他们就没由头发作了,温鹤绵乐观地想。
她顺口问了句:“任务情况还好吗?”
小孩长大了,秘密也变多了,他是帝王,温鹤绵不能每件事都去过问,万一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发生了什么变化可怎么办。
问问系统,稳妥一点。
“挺好的,继续加油,等解决完宁贺褚,我就可以带你走了!”
系统开开心心。
温鹤绵闻言,犹豫了下:“可是,我有点不想走了。”
或者说,是不想很突然的走。
她还答应了谢琅许多事情,要是做不到,小崽子会生气吧?
至少要坦白身份,再好好说清楚。
“?”系统尾巴翘起,“什么意思?”
“算了,我再想想。”
温鹤绵没有急着回答系统的问题,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系统十分大方:“没关系,时间还那么长,你慢慢想,不着急。”
温鹤绵笑了:“好,谢谢系统。”
“太傅,你在和谁说话吗?”
一人一系统聊得正上头,谢琅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温鹤绵手抖了下,赶紧把猫放起来,应声:“没有,陛下听错了吧。”
门外,谢琅眉眼微垂,幽深目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轻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片刻后门被拉开,温鹤绵一身素白寝衣,洗漱后未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她慢吞吞道:“进来吧。”
大概是习惯了,又有系统在身边,不担心露馅,温鹤绵没什么防备,有恃无恐的让谢琅在大晚上进了她房间。
系统心虚地缩在床头。
谢琅注意到这只讨厌的白猫,眼底笑意顿了顿。
要是他也能时时刻刻陪在太傅身边就好了。
“大晚上的还不歇息,总不可能是来找我说事的吧?陛下,说说。”
温鹤绵完美掌握了什么叫转移矛盾的精髓。
谢琅不太放心的在周围扫了眼:“方才听到太傅这边好像有什么动静,我担心,所以来看看。”
温鹤绵面不改色:“大概是我和猫在说话吧。”
这点上,她可没骗谢琅。
谢琅不置可否,他的目光在一旁的毛巾上停留了几息,随后大踏步过去拿起来,二话不说往温鹤绵身后走。
猝不及防间,温鹤绵就被毛巾兜头罩脸下来,顷刻听到少年略带些责怪的声音:“太傅也不能仗着天热,就不把头发擦干,生病了怎么办?”
温鹤绵扒拉了两下才把眼前的毛巾扒拉开,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被小崽子教训,郁闷:“都说了我没那么脆弱,不会生病的。”
谢琅不容置喙:“那也不行。”
也就最开始的动作粗暴了点,谢琅实际上是很细心的,他一点点擦干温鹤绵的头发,温鹤绵没有再说话,二人之间气氛一片静谧。
谢琅眸色晦暗,在结束之前,没忍住撩起一缕头发放到鼻尖嗅了嗅,淡淡的幽香,是温鹤绵身上的气息。
“还没好吗?”
这么坐着任由皇帝陛下服侍,温鹤绵很难做到心安理得,她一开始想的是不要拂了孩子一片好意,但这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温鹤绵难得有点坐立不安,转身的瞬间,那缕头发也如同滑溜的鱼儿般,从谢琅掌心溜走了。
他骤然有点怅然若失。
对上温鹤绵询问的视线,谢琅喉咙有点干:“差不多了。”
温鹤绵摸摸自己的头发:“就到这里吧,陛下早些休息。”
少年脸上扬起乖巧的笑,掩盖了那丝异样:“嗯,太傅也是。”
第52章 本能地察觉到了几分危险性】
翌日清晨。
马车从明州出发,返回京城。
官员们战战兢兢站在旁边送行,眼见着小陛下和帝师的车驾走远,才终于是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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