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万般思虑,不妨碍他为温鹤绵铺路。
倘若有朝一日,她身份暴露,也能光明正大站在众人面前。
答案是温鹤绵想得到的,但少年过于灼热的眼神,让她下意识侧了侧眸,轻声:“我是这么说的,但具体如何,还要从长计议。”
谢琅有想法是好的,不过目前主要矛盾不是这个,可以日后再议。
“我知道。”谢琅体贴地没再多说。
终于结束这个开端奇怪的话题,温鹤绵暗中松了口气:“宁贺褚这次中招,绝不会善罢甘休,防着点,估计要给我们使绊子了。”
党派之争,说起来和互踩没有任何区别,无非看谁更高一筹。
谢琅点头:“嗯。”
温鹤绵:“还是得回头去给他们提个醒,姓宁的老阴比,动不了我们就动我们手下人。”
她和谢琅都身份特殊,出了意外交代不过去,手下人就好突破多了,意外防不胜防,着实是令人厌烦。
听见温鹤绵骂人,谢琅莞尔了下:“太傅说得对,老阴比。”
温鹤绵觉得这样教坏孩子不好,刚想说什么,就忽然想起:“今年,是不是使臣该进京了?”
大昭国力强盛,守边将领有本事,就是内乱最严重的那些年,也没被周边小国找到突破的机会。
年年上贡是不必说的,每隔五年,还要入京一次,展现出自己的诚意。
上一次进京,谁也没工夫搭理他们,那些个使臣在京中驿馆没住多久就离开了,这次总不能也继续那么敷衍了。
谢琅道:“嗯,已经吩咐鸿胪寺准备下去了。”
温鹤绵不放心:“让霍大人把宫中防守布置得更严些。”
特殊时候,各种刺杀少不了,安全为上。
谢琅:“好。”
说什么什么到,二人刚谈到这里,就听见外面传来霍平的声音:“启禀陛下,臣有事汇报。”
“准。”
霍平依言进入御书房,瞧见温鹤绵也在里面,他心头嘶了声,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不管怎么看,帝师都像极了一个身体有些单薄的男子,怎么偏偏就是女子呢?
刚得知这个消息没多久,小皇帝就和她一起出去了,有些日子没见了,霍平发现自己还是对这个事实有点接受无能。
看小皇帝的样子,也暂时不准备揭发,那这到底,是个怎么处理法呢?
霍平在心中暗暗思考着,没有注意到谢琅盯着他越来越冷凝的目光。
等了半晌没等到霍平说话,就连温鹤绵都颇有些好奇地朝他打量过去。
直到谢琅寒凉开口:“霍统领,你是来朕这里演默剧的吗?”
霍平被吓了一跳,猛然回神:“回陛下,不是。”
温鹤绵掩唇遮住笑意。
谢琅冷哼:“那还不快说!”
霍平闻言,略有些纠结地看了温鹤绵一眼,好像在想要不要说。
霍统领行事果决,少有这么犹豫的时候,温鹤绵意会到他的眼神,主动提出:“是不是不方便说给我听的?那陛下,我先告退?”
征询的目光递到谢琅这里。
谢琅面色柔和下来,态度转换之快让人觉得瞬间换了芯子似的:“也不是不方便,太傅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温鹤绵起身:“还是罢了,我先走了,陛下和霍统领慢慢聊。”
温鹤绵不强求什么都知道,不方便她不听就得了,瞧谢琅这犹犹豫豫的样子,怪好笑的。
谢琅颔首:“行。”
温鹤绵从容出了御书房,来喜关上门的同时,也赶紧跟着去送行。
直到这时,谢琅才恢复常态,变脸之快,令霍平咂舌。
“吞吞吐吐的,调查到什么,说吧。”
霍平嘴角抽了抽,认命开始回话。
第55章 招人惦记啊,小皇帝】
来喜跟在谢琅身边伺候多年,左右逢源,日子久了,对小陛下的心思也能猜到几分,他瞅了瞅面色没什么变化的温鹤绵,忍不住开口。
“温大人,容咱家说一句,陛下的心思您也知道,他对您向来依赖,所以断然不会在大事上隐瞒您的,您也不要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等等。”温鹤绵哭笑不得地打断他,“我真的没有在意,更没有放在心上。”
怎么连来喜都以为她是那种小气的人?
平时也没有这种倾向吧?
“哦。”来喜讪笑着摸摸自己的鼻子,“是咱家多话了。”
温鹤绵认真强调:“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了,陛下面前,也不要。”
来喜没应。
温鹤绵也没说什么。
来喜是谢琅的人,再怎么有失偏颇,肯定还是更向着自己的主子,滑溜,但忠心,这就足够了。
-
御书房中。
霍平先把正事给谢琅说完,然后继续说起了温鹤绵的事。
有些事情,虽不一定要追究到底,但谢琅希望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该查的还是得查。
“宁贺褚仍然在怀疑温大人的身份,不过寺庙那边一直有另一波人在守着,他们无法靠近,只要知情人不出来,宁党的人也无可奈何。”
另一波人,可以想见,不是温鹤绵的人,就是那夫妻俩留下的人。
惊奇归惊奇,从大局上来考虑,霍平可不希望温鹤绵的真实身份在现在暴露。
这么多年都瞒过去了,偏偏在最紧要的关头出岔子,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
霍平诚挚建议:“依臣所见,陛下不如和温大人说清楚,我们再共同商量对策。”
瞧那太监刚才看他的眼神,就像他是阻挡在这对师生间十恶不赦的人一样,他有苦说不出啊!
谢琅回绝:“现在还不是时候。”
都说圣心难测,早几年霍平都未必猜得到谢琅的想法,现在就更猜不到了,他不明白这位年轻的小陛下到底在顾忌什么。
再怎么说,温鹤绵都是陛下的老师,难道真的会因此生气吗?
谢琅倒不是怕温鹤绵生气,他只是不想让对方觉得,这是自己不信任她,才特地派人去调查得来的结果。
他真正怕的,是温鹤绵失望的眼神。
思考几许,谢琅吩咐:“派人去混淆视线,把他们往太傅不是淮陵王夫妻亲子的方向引。”
消息一旦冒了头,很快被摁下去,更容易被怀疑,不如破而后立,让他们继续偏移方向。
霍平领旨:“是。”
他走后,另一道人影悄无声息落到了谢琅面前:“陛下,慕容跃的生平在此。”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谢琅隐约还有印象,就是那个七夕在画舫和太傅有说有笑的花孔雀,对方是第一次入京的游商,查起来要困难许多。
他接过扫了眼,履历平平无奇,唯有一点——慕容跃是从漠北来的。
太傅的家人,就是驻扎于此。
暗卫:“这位慕容公子行迹堪称单调,每日就在商铺和花楼中间两头跑,颇为……放浪形骸。”
谢琅顿时消除了心中的警惕。
太傅品行高洁,都教导他要用心对待心上人,断然不会喜欢上这种风流浪子,排除。
多半是远在边关的人为自己女儿送来的帮手。
想明白这层,谢琅大方地摆摆手:“以后不用盯着他了。”
暗卫:“是。”
-
明州的事,宁贺褚无法继续在其中插手,不仅如此,还要亲眼看着那些人一个个死在他面前。
针对此事,宁党内部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讨论,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怀疑,宁贺褚是不是能够继续做他们的领头人。
宁党上下本就不是一条绳,不过是因为利益聚在一起,产生怀疑,就是对合作最大的瓦解,宁贺褚只能头疼地两边处理,一时之间竟然腾不出功夫去给谢琅使绊子。
临近岁末,各部都忙,温鹤绵出去时有人接替公务,倒没有堆积下来需要处理的,只有可怜的谢琅,书案上折子都快把他给淹没了。
有帝王亲自吩咐,鸿胪寺卿跟打了鸡血似的,光是迎接使臣的方案都做了好几版,誓要展现出东道主之谊。
天知道,他们这闲差都当了多久了,生怕哪天就被撤掉,眼下好不容易有用武之地,还不尽力展现出自己的作用?
然而谢琅并不理会他们过甚的热情,随意定了一版方案,就这么吩咐下去了。
吏部还好,因为温鹤绵重新划分了一遍职责,大家都忙得井井有条,又有一批官员任期将满,等考察的官员回来,带回调查文书,依据功绩该升的升,该贬的贬。
一年忙活落到实处,不过岁月匆匆。
偶尔温鹤绵停笔看向窗外时,也忍不住感慨一句,时间过得是真快。
再等等,就该到谢琅及冠了。
温鹤绵总算在今年结束之前想好了谢琅的字,她珍而重之地抬笔写下两字,晾干后,又小心翼翼装进了信封中,封存好,压在了镇纸下。
系统啧啧两声:“都没见你对自己这么上心,怪不得小皇帝对你也那么好。”
温鹤绵扬唇:“感情都是相互的,他值得我对他好。”
系统小声嘀咕:“说实话,我老感觉谢琅看你的眼神不太对……”
“你说什么?”温鹤绵没听清。
“我说……喵呜!”
系统视线里出现抹熟悉的身影,它一个条件反射,就往后退了一步,登时踩空。
温鹤绵捞猫不及,只能眼睁睁看它摔了个四仰八叉,然后爬起来溜走了,片刻都不带停顿的。
一番动作逃不过谢琅的眼神,他勉强对这猫还算满意,叫了声:“太傅。”
“陛下,你吓到我的猫了。”
温鹤绵面带无奈,倒没多少责怪,系统每次见了谢琅都跟见鬼似的,改不过来。
谢琅委屈:“是这猫胆子小,还能怪到我身上不成?”
温鹤绵顿住:“好吧,不能。”
近来因使臣进京一事,整个京中都分外热闹,望着身前挺拔的少年郎,温鹤绵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里还有一个重要节点——外邦女意图对谢琅下药献身,未遂。
招人惦记啊,小皇帝。
第56章 肯定不会出现在她和谢琅身上啦】
谢琅被温鹤绵看得头皮发麻。
半晌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太傅,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瘆得慌。”
谢琅当然乐意温鹤绵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不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形下!
温鹤绵悠然收回目光:“哦。”
原书中外邦女给谢琅下药一事,有几分宁贺褚的授意在里面,当然没指望能趁此将人送到他身边,真正目的,不过是为了恶心恶心他。
况且事成之后,谢琅肯定会对身边人多出更多的不信任,方便他进一步瓦解谢琅的势力。
但这些理想的假设都没有出现,谢琅的确中了药,不过他没有碰那外邦女。
反倒是隔日,宁贺褚在自家院子中见到了两个被砍了手脚的得力手下。
以此为开端,双方的关系走向最后一个崩坏的阶段。
“太傅,你在想什么?”
温鹤绵方才回应了后,就敛眸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静静的似乎在思考什么。
谢琅等了半天没等到她开口,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我听说,外邦多有诡谲手段。”
短短数息,温鹤绵已经想好了合适的说辞。
“上次他们没机会见到陛下,有再多的手段都使不出来,可如今时局不同,陛下又未置后宫……”
温鹤绵点到为止,后半截话没有说完。
谢琅这点悟性还是有的:“朕不会让人近身的。”
温鹤绵提醒:“还有酒水,入口的东西,更要注意。”
她不知道原书中谢琅是怎么中药的,方方面面都提防一下,总没错。
谢琅又应了一声。
这些不必温鹤绵多说,都是会注意的,不过谢琅只当她是关心自己,才特地强调,眼底微光闪烁:“太傅真关心我。”
温鹤绵险些被少年赤诚热烈的眼神灼伤,她失笑了下,抬手指指镇纸的方向,含笑道:“还有字,也给陛下起好了,要先拿回去吗?”
谢琅一听,眼底欣喜更盛,若有尾巴,恐怕都要摇起来了。
不过他渴求地看了那个信封许久,才压着自己的理智摇头:“不了,等我及冠再来看。”
谢琅所拥有的不多,但自从十岁那年,温鹤绵走到他面前,他往后所拥有的,便大多都与这个人有关。
包括字,他也希望是温鹤绵给他起的,仿佛这样,他们的关系就能更加紧密。
这是一种纯粹的占有欲。
可谢琅在大事上,从来都是不慌不忙的,他愿意徐徐图之,就像现在这样。
只要温鹤绵在,那字早看晚看的,没区别。
“现在倒是不急了。”温鹤绵打趣。
谢琅从容:“嗯。”
“成,那先放这儿,到时陛下自己来拿。”
当着谢琅的面,温鹤绵把信封放到了第二格抽屉里。
抽屉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笨拙的小玩意,谢琅无意间瞅到,耳尖红了红。
温鹤绵转头过来,立马就发现他的僵硬,笑了:“这些都是陛下从前送我的礼物,怎么如今看了还脸红啊?”
小孩子要面子,温鹤绵生辰时,说什么都要送她礼物。
亲自动手用木头雕了几个憨态可掬的鸟儿,但因为力道掌握不好,出来的成果丑萌丑萌的,直到看温鹤绵笑着收下,才缓了脸上的局促,展颜笑开。
现下谢琅却毫不掩饰嫌弃:“丑。”
温鹤绵睨他一眼:“自己做的,我没嫌弃,陛下先嫌弃上了。”
年纪小不懂事时,也不知道在温鹤绵面前做了多少蠢事。
谢琅就是嫌弃,可对上温鹤绵凌厉的目光,他不敢再说了,并心虚地撇下眼。
温鹤绵哭笑不得。
半晌后,谢琅抬眼,低声添上:“以后给太傅更好的。”
眼前这个人,就值得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迎着少年温润明亮的瞳眸,温鹤绵一怔,心头好似被什么不知名的情绪拂过,旋即笑道:“行,臣等着。”
“先不说这个了,我们来谈谈别的事。”
温鹤绵说着,拿起放在桌上的另一张纸,这是她结合原书,所能排除出来的人。
本来想到过段时间再交给谢琅的,但经过明州的事,她隐约意识到,时机成熟了。
谢琅有独自扛起这些的能力。
薄薄一张纸上,字迹端庄,清秀自有一番风骨,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官员的名字,官职或大或小,有些谢琅知晓,有些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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