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称呼挺有意思的,温鹤绵时不时会调侃下。
谢琅低低应了声,安安静静敛着眸子坐在一旁,难得对温鹤绵的话没什么回应。
温鹤绵担忧:“还是很不舒服吗?再等等,药马上就熬好了。”
谢琅还小小一只的时候就很犟,除了生病时,很少在温鹤绵面前展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除非是不舒服到了极致,就像现在这样。
熬药需要时间,现在这样,谢琅只能自己挺过去。
温鹤绵已经在心中把宁贺褚骂了一万遍。
听到温鹤绵的声音,谢琅唇角牵起一个笑容,刚要说自己不难受,额头上就放上了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淡淡幽香袭来,让他的呼吸都短暂停滞了下。
那是温鹤绵身上的味道。
本来身上的燥热可以忍受,可在触及这道气息后,被压抑下去的渴求又躁动起来,谢琅吐息微微滚烫,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她手上蹭了下。
“好烫。”
温鹤绵全心全意都在关注他的情况上,自然没有留意到这个小动作,她被谢琅额头灼热的温度吓了跳。
凑近几分仔细瞧,才发现不只是额头烫,就连脸上都带着红晕,和发烧时像极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我去催催太医吧,这么熬着也不是法子。”
虽说无害,但难受啊。
熟料她才刚一转身,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拽住了。
谢琅力气不小,在温鹤绵不刻意挣脱的情况下,是离不开的。
她站着,少年就轻轻昂着头,眼神期期艾艾地望着她,声音又轻又软:“不去,太傅留下陪我好不好?”
谢琅的眼尾染了些许湿意,说话的同时,视线几乎不受控制地落在面前人的唇上,嫣红的颜色,看上去柔软润泽,想……触碰。
他不是不理智的人,只是或许这药真的能无限放大心中的欲望,使得对比起更难熬,谢琅更忍受不了温鹤绵离开自己身边。
很矛盾的想法。
温鹤绵被注视着,叹气:“真不难受吗?陛下,这么大了还任性啊?”
“不是任性。”谢琅矢口否认,“催也没用,太傅陪在我身边就好了。真的……不行吗?”
说到后半句,他嗓音更哑了几分,听上去可怜兮兮的。
“行行行,拗不过你。”
温鹤绵能说什么,反正难受的不是她,谢琅自己不肯,她总不能强求。
她转身回来,又坐到了榻上另一边,余光撇到桌上的棋盘,来了主意:“要不下盘棋,转移一下注意力?”
能把人留下,谢琅没意见。
于是二人开始下棋。
温鹤绵对下棋说不上多热衷,都是穿越后觉得无聊才学的,不精进,和谢琅棋艺相当,也能下个有来有回,偶尔遇到难以破解的地方,就捏着棋子凝眸思考,视外界于无物。
谢琅则在灌了几杯茶后,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自作自受了。
他以为的自制力很强,落在温鹤绵身上,十分也化作了三分,只让心头那把火越烧越旺,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伪装成这样的乖巧模样。
因为太乖巧了,使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隔着一层,想让太傅开窍,遥遥无期。
他愿意当个明君,可现在却觉得,当个暴君未尝不好,至少能毫无顾忌地将人圈在自己的怀中……还不用顾着这些君子礼仪。
“陛下输了。”
胡思乱想间,温鹤绵落下一颗棋子,棋盘上局势瞬间扭转,谢琅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不排除有谢琅注意力不集中的问题。
温鹤绵笑吟吟问:“还来吗?”
突然被温和的声音唤回神思,对上那双关切带笑的眼眸,谢琅像是被冷水兜头浇下般,清醒了过来:“……来。”
他有点羞愧,感觉自己真的被那药蒙了心,太傅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起这些歪门邪道的想法呢?
如果真的那么做,温鹤绵不会原谅他的吧。
谢琅深呼吸,暗暗告诫自己,要耐心,要循序渐进,他不急。
“先等等,药来了,把药喝了再说。”
苦等这么久,温鹤绵终于在殿门口看到了来喜的身影,松了口气。
来喜走得很急,手却很稳,赶紧把药给端过来。
因为提前晾凉过,不算烫,谢琅端起,垂眼一口喝完了。
来喜:“陛下,太医院判说,喝完药还需观察一晚上,若是明日无恙,那就不必担忧了。”
来喜虽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的责任,在得知谢琅中药时,心中还是多了几分惶恐,生怕小陛下出事,还好,没事了。
熬了那么久,药效本就散得差不多了,一碗药下去,苦味儿直冲天灵盖,谢琅眉眼间神色更凉:“嗯。明日不管谁来,朕都不见。”
来喜躬身:“是。”
他聪明机敏,一看这场合就不是自己该多待的,得了吩咐后就赶紧端着空药碗出去了。
刚怏怏转过眸,一只素白的手出现在自己面前。
温鹤绵摊开手掌,上面俨然放着两块蜜饯,她眉梢弯起:“去去苦味儿?”
谢琅打小不爱吃药,掌握实权后更不愿在外展露出自己的喜恶,温鹤绵前两日在身上揣了点蜜饯,没吃完,正好派上用场了。
她注意到,少年黝黑的眼底有骤然亮起的光芒,凝视着她,认真极了:“好,谢谢太傅。”
温鹤绵刚想说不用谢。
谢琅却忽然倾身过来,垂头叼走了她手上放着的蜜饯。
大概是无意,少年削薄的唇瓣从她掌心蹭过,微烫的吐息喷洒下来,不过短短一瞬,却像是羽毛拂过般,撩人心弦。
温鹤绵眉心一跳,唇瓣下意识抿起。
放在半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见少年动了动腮帮子,不紧不慢嚼完蜜饯吞下去,灼然目光望过来。
“……好吃。”
第60章 温鹤绵是在故意避着他】
温鹤绵险些被那目光烫着。
她指尖蜷了蜷,按下异样情绪不表,故作淡定地收回了手,声线平稳。
“好吃就下次再给陛下带。天色不早了,喝了药,歇着吧,明日有得折腾。”
谢琅委屈控诉:“太傅说话不算数,明明说再陪我下一局的。”
温鹤绵:“……”
那是为了给谁转移注意力啊。
不过自己说的话,温鹤绵妥协了:“行,下完这局就去歇息。”
谢琅这次没再反驳了。
他乖乖收回自己凌乱的想法,陪着温鹤绵好好下了局,这次是平局,下了许久,到最后温鹤绵都困得开始打哈欠了。
天子的事情上,太医不敢马虎,开的药效果很好,谢琅有些庆幸,这样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想法。
“太傅回去歇息吧,陪我半宿,辛苦了。”
谢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体贴道。
温鹤绵以手掩唇,又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实在没什么精力继续和他掰扯:“走了。”
谢琅微笑点头,在温鹤绵看不见的地方,眸光梭然沉了下来。
虽然只是一点小甜头,但足够他品尝许久了。
-
温鹤绵安安稳稳在宫中住了一晚。
哪怕歇得晚,第二天早上,还是在生物钟的影响下醒了过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温鹤绵一边感叹着打工害人,一边揉揉太阳穴,短暂纠结两秒后,起身洗漱了。
今日天儿不好,外面乌云盖顶,空气沉闷,不知什么时候会下雨。
皇帝中毒,整个宫中全部戒严,宫人都小心翼翼待在自己负责的范围内,不敢乱走,禁军巡逻走过,严肃寂寥。
温鹤绵知道谢琅是装的,没急着去找他,伺候的人见状,就把早膳给她送到了偏殿来。
昨夜太困了来不及想更多,现在冷静下来后,温鹤绵回想起来,依旧觉得谢琅表现出的态度太奇怪了。
从前她只当那是黏人的表现,想过疏离改善,被谢琅道破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施行,而那之后谢琅表现乖巧,她也没有再怀疑过什么。
但昨晚谢琅的表现,着实有些太微妙了,温鹤绵再是迟钝,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那是看亲近师长的眼神吗?
温鹤绵敛着眉,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越想越觉得触目惊心。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宫人行礼问安的声音,谢琅来了。
他身体好,休息一晚上,足够缓过来了,今日不上朝不面见朝臣,就穿了身常服,头发简单束起,看着清爽慵懒。
目光触及温鹤绵,稍稍耷拉了下眉眼。
“在宫中,太傅都不来和我一起用早膳。”
在谢琅面前,温鹤绵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闻言抿唇笑:“我不去,陛下不也自己来了吗?”
说完,温鹤绵在心中轻叹一声,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能让她精准无误的猜到谢琅的下一步行动。
“倒也是。”
谢琅坐下,旁边的宫人赶紧上了一副新的碗筷,堂堂皇帝,也不嫌弃,就着温鹤绵吃剩下的早饭对付了一顿。
温鹤绵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没找到机会开口。
碗筷被撤下去后,温鹤绵才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想出宫和那位阿丽娜公主见一面。”
谢琅不赞同地拧起眉:“太傅没必要以身犯险。”
确实,这件事里有太多端倪,谢琅自是要调查到底的,可阿丽娜身上疑团重重,手下人去也就罢了,温鹤绵去,这不是明摆着往虎山行吗?
温鹤绵敛着视线,声音温静平和:“不是以身犯险,她还不至于傻到当着人的面对我动手,陛下若实在不放心,就派太医随我同去。”
直觉是个很玄妙的东西,温鹤绵就想亲自去见见阿丽娜,有收获最好。
况且……她掩住眼底复杂的神色。
她或许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和看着长大的小崽子之间,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她需要暂时和谢琅分别一段时间,才能更清醒地思考。
说到这份上,谢琅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他沉默地看了温鹤绵一会儿,突然笑了:“行,太傅去吧,我让太医院判与你随行。”
谢琅何其聪明,如何看不出温鹤绵是在故意避着他。
几乎不做多想,他就得出结论——太傅还是察觉到了。
也许还不够明晰,可只要他后面还继续怀着这种心思,就迟早会在她面前暴露。
谢琅怕吗?不,他巴不得。
温鹤绵有点讶异他答应得这么快,不过这正合她意,说好后,便也没有耽搁,转身出宫去了。
宫中戒严归戒严,与她没什么干系,禁军那边用不着吩咐,二话没说就把她放了出去。
谁不知道,陛下最信任的就是他的老师了,他们敢拦,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驿馆那边目前只是被看管着,霍平还没有开始审讯,温鹤绵没有进去找阿丽娜,而是让人将她带了出来。
这位来自蛮族的公主身上颇有些自来熟性子,见到温鹤绵,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温大人好。”
“坐吧。”温鹤绵颔首,语气笃定,“你肯定我会来找你。”
阿丽娜眨眨眼睛,颇有几分俏皮:“只是恰巧猜对罢了。”
温鹤绵没有和她打太极的功夫,直接开门见山:“说吧,为什么要下毒?”
虽然早知道这位长得清冷昳丽的帝师性格冷,阿丽娜还是有点失望,但她真诚道出:“那不是毒,只是点恶心无害的小手段。”
说到此,阿丽娜好似也有些厌恶般,撇了撇嘴:“他们想把我送上大昭陛下的床,可我看得出,大昭陛下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倘若我真做了,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温鹤绵挑挑眉,心道猜对了,阿丽娜居然真是原书中给谢琅下药的外邦女。
不过瞧她这样子,挺清醒的,怎么原书中还是那么做了呢?
温鹤绵半眯起眼,猜测:“所以你故意利用我,让计划失败?”
阿丽娜笑起来:“早听闻帝师少年登科,惊才绝艳,果真百闻不如一见。是,我是故意的。”
到后半句,阿丽娜声音低了下来,显得那张明艳深邃的脸蛋都黯淡几分。
“他们害死我的阿囊,还要我达成他们的计划,痴心妄想!”
阿囊,是蛮族中对母亲的一种称呼。
第61章 那可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温鹤绵哑言。
看见阿丽娜眼中仇恨的光芒,就知道这是个有故事的姑娘。
不过仅仅一个故事,不足以获取温鹤绵的信任,何况那是几十年来一直对大昭虎视眈眈的蛮族。
温鹤绵淡淡抿了口茶水,眼神没有半分波澜:“可即便是这样,你依旧要死。利用我也就罢了,伸手到陛下身上,当真以为我们脾气那么好吗?”
温鹤绵嗤笑,放下茶盏,在桌上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不怒自威。
“你大可私下同我直说,而不是采用这种试探的小把戏。”
阿丽娜说的事,温鹤绵相信是真的,但她最开始想对谢琅动手的这件事,也肯定是真的,不知她为什么临时改变了想法,但究其原因,她脱不了手。
被识破后,阿丽娜错愕了一瞬,可很快,她就释怀地笑笑:“没事,死就死,一个带一群,我不亏。反正回不去,不如让他们给我陪葬,风光。”
阿丽娜似乎真的是这么想的,对温鹤绵的话没有任何辩驳,就认下了。
温鹤绵凝视了她一会儿,没说话。
半晌后,才挥手。
“把阿丽娜公主送回驿馆。”
阿丽娜像是看开了,没有继续纠缠,乖乖被送回去了。
和阿丽娜对话一场,也不算全然没有收获,至少温鹤绵知道,这次前来的蛮族使臣团中,恐怕也有龌龊。
她爹娘守在漠北,那块固若金汤,蛮族屡屡被杀回去,近几年已经安分了许多,现在看来,不过是表象。
边关没法动手,就从朝廷内部动手,只要阿丽娜成功留下,往后他们就有了一颗钉子,能在很多时候起到作用。
而她所说的回不去,也很好理解,一是成功留下,必然回不去,二是就算失败,也能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大昭总不可能因为一个公主杀了全部使臣。
要说便只能说阿丽娜是个识时务的人,临时改了主意,否则按原计划行事,她依旧得不到好下场。
把阿丽娜带出来之前,温鹤绵就让霍平把人挨个提出来审讯,所以她们这番对话,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阿丽娜若要投诚,她就该清楚怎么做。
思索完一切利弊,温鹤绵转头看向与自己一同出宫的太医院判,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回宫去向陛下禀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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