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状,攀谈起来。
温鹤绵则是在走廊上,拿到了暗卫的调查结果。
正常来讲,在没有必要交集的情况下,大家一般都不会串官署玩,顶多私下聚聚,范围缩小,兵部往户部跑的官员,一个是兵部尚书,还有两个则是兵部左侍郎和一位郎中。
兵部尚书暂且可以确认没问题,缺的那页,正好囊括左侍郎和那位郎中的信息。
“盯紧他们两个,有异动随时来报,另外,让人去取户部往年的卷宗来,动静小点,我再看看。”
户部尚书还在和柳琼月谈话,温鹤绵把令牌给了暗卫,让他直接去调,速度快点。
交代完这些,温鹤绵又去庭院中逛了一圈,秋日里,有些树木的叶子已经枯黄,看着凄冷荒凉。
放空的时候,温鹤绵喜欢盯着外面的风景发呆,后面答应和谢琅在一起,他就偏会在这个时候挤过来,黏黏糊糊勾着她的唇亲,不让她自己陷入沉思。
温鹤绵那时只道他黏人,现如今才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他分明是想要她眼中有他。
是师生时,他只能远远望着她,后来说开了,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往她身边靠,试图让她对他多几分关注。
月亮……想起谢琅对她的这个形容,温鹤绵觉得心中复杂。
谁知道小崽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在的时候嫌弃缠人,不在的时候又觉得寂寞。
饶是温鹤绵,也因为自己别扭的想法有了几分羞赧。
才离开不到一天,怎么就想他了?
温鹤绵摇摇头。
青云从后面走来,轻声:“小姐,柳小姐和尚书大人有事相商,已经先离开了。”
温鹤绵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青云又劝:“您今日忙了许久,接下来还有得忙,奴婢给您打了热水,快去洗漱歇息吧。”
温鹤绵其实还想等等暗卫的消息,但想想青云说的话,觉得有道理,她不能在没有解决敌人前就先把自己给熬坏了,况且之后还要去北地。
身体和精神都必须好。
温鹤绵冷静,自制力也强,在第一时间选择出了对自己也是对局势有利的做法。
暗卫行动利索,温鹤绵次日就得到了旧日的户籍卷宗,这些都是废弃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幸好留有痕迹,她很快翻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左侍郎没有问题,另外一名郎中本人看上去似乎也没有问题,就是他的亲娘,出自玉州李家。
如果没记错,嘉王的母妃,也是出自这个李家。
当年也是鼎鼎大名的世家大族,在保下嘉王后,渐渐衰落下去,后来举家搬往嘉王封地,光从这点上来讲,他们对嘉王还不错。
找到关键就好说了。
温鹤绵放下卷宗:“去查,这位郎中的娘。”
说不好是不是只有这一个,温鹤绵除了陆子慎和叶照旋,谁都暂时没有告诉。
好在有了线索,就能顺藤摸瓜下去。
她这边隐秘探查的同时,户部尚书给商行老板们画饼的行动也进行得热火朝天。
商行老板们各有各的人脉,都知道柳家商行那位与当今首辅的关系,在柳琼月探出第一步后,也有人陆陆续续掏了腰包。
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宁愿当撑死鬼也不能饿死鬼。
他们捐钱捐得爽快,户部尚书收钱也收得爽快,脸上都要笑开花了。
当然,拨钱的手也格外大方,充足保障了后备。
打仗嘛,就是钱堆起来的。
京城内部一片齐心,处理起杂务来就格外顺利,这么大半个月过去,除了谢琅抵达后发来的信报,温鹤绵就再也没有收到别的消息。
她知道不会出事,还是会忍不住焦心起来。
漫长的等待才是最折磨人心的。
又不像现代,随时都能手机联络,等待便是独自等待,看不到前路如何,也不能知晓自己所在乎的人如何。
温鹤绵陡然觉出了几分自己从前的残忍。
那三年中,谢琅会是什么想法呢?
怀揣着无望的等待,又勤勤恳恳当个勉励的君王。
他已经做到了最好。
战局变幻,能留给温鹤绵沉溺于私人情绪中的时间不多,她回过神来,收到了属下的汇报。
叛徒,有动静了。
第198章 有美一人,吾心惦念】
万幸,她猜测的方向没有出错。
——问题就是出在那名郎中的娘身上。
他娘不仅是出自李家,而且是嘉王母妃的亲妹妹,虽然是个庶妹,但从调查来看,嘉王母妃曾经对这个妹妹多有照料。
自己嫁到京城来,也给她妹妹寻了个安稳人家,可惜后来家道中落,渐渐便没了名声。
当年京中动荡,却断然没有牵连外嫁女的理由,因此她就这么低调地生活了下来。
后来她的儿子入朝为官,这么多年来无功无过,勉勉强强也混到了兵部郎中的位置,如果没有这桩事,大概永远也不会有人发现背后的关联。
官员本人出入京城可能会惹人注意,但他们的亲人不会,最初发现消息被传出去时,就是那郎中的娘出门礼佛的时候。
那郎中姓罗,虽然性格不太圆滑,遇事不知变通,胜在踏实肯干,上官用着也很顺手,听兵部尚书的意思,原本还打算年节时为他讨些赏,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温鹤绵手中拿着截获的消息,眼色明暗不定。
下属问她:“大人,我们现在要去将这叛徒捉拿归案吗?”
证据在手,如今温鹤绵又代掌大权,无需从刑部那边再走一趟。
“不急。”温鹤绵思索片刻,做出决定,“假消息接着往外传,就说国库空虚,我目前正在找人填补窟窿,让他们先耗着。”
战线被拉长不是一件好事,为了就是让对方以为他们背后倚仗不足,从而产生自大心理,他们再来个出奇制胜。
消息先传出去,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混淆视听也是好的。
“另外,让人把他们一家人都盯紧点,下人也不要放过,最好找人进去探探,他们家中还有没有暗道什么的。”
下属听完,领命:“是。”
光做这些还不够,温鹤绵又把兵部尚书叫来密谈了番。
听到是自己手下出了叛徒,再得知叛徒是谁后,伍宗定痛心疾首:“枉我还惦记着给他讨赏,没想到他竟是叛徒,我自问,待他不薄啊……”
“这谁都很难料到。”
温鹤绵撇了撇茶碗中的浮沫,小口喝了些,她抿抿唇:“不过伍大人,接下来,您可要将手中的东西看严点了。”
“究根到底,是我治下不严,待到事了,陛下归朝,我自当向陛下请罪。”
伍宗定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温鹤绵把他叫到这来,实际上就无意追究此事,看见对方坚定的神色,她嘴唇张了张,叹气:“之后再说吧。”
朝廷中的关系都牵枝带叶的,伍宗定这么做,有他自己的考虑在里面,否则底下人仗着上官的庇护作威作福,带坏风气。
二人没交谈太久,都还有各自的事要处理。
虽然抓出来一个人,但温鹤绵也没有放松警惕,就担心这只是面上的幌子,背后还有人。
只是目前看不出端倪。
又过了几天,温鹤绵忙完一天事务,正准备休憩之际,终于收到了一份战报。
信封里面夹杂着两张纸,温鹤绵小心取出的同时,有朵干花顺着她的动作滑落了出来,还好反应快,伸手给接住了。
温鹤绵认得这种花,算是北地的一种特产,只在秋冬交际之时生长,凌霜绽放,身怀幽香,即便干了也是如此。
也不知道谢琅在里面夹带私货做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暂时将这朵保存完好的干花放下,去看那两张纸。
两张纸上的字都是皇帝陛下亲手所写。
第一张是战报,言简意赅,说他已带兵将入了嘉王封地的蛮族赶出去,另外边关防守牢固,她爹娘那边一切都好,结果是不错的,只是没有过程。
而另外一封……
则很显然,是单独写给温鹤绵的。
温鹤绵在京中片刻不停忙活着,身处战场的谢琅亦是如此,因此这封信上只简短写了几行字——
行军途中,朕路过山崖,偶见此花,听百姓说,此花寄相思,特夹在信中,给你瞧瞧。
北地风景甚美,但不及京师,有美一人,吾心惦念,日思夜想,盼兮望兮。
花确实很香,方才碰了下,仿佛指尖也沾染上那股幽香,久久不散。
温鹤绵认真将信看了几遍,没忍住再次拿起干花,放在鼻尖嗅了嗅。
也不知道谢琅是将这花放在身上多久,除了花儿干后本身的幽香,好似还夹杂着一股熟悉的,似有若无的,属于谢琅身上的气息。
在此之前,她其实没怎么意识到,被谢琅的气息包裹着,她也是踏实且安心的。
确实分开能够让人看清一些事,好在现在意识到,也不算晚。
她读出了信中的满腔思念,眼神柔和得紧。
半晌后,轻轻捧着那朵花,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默念着:“一定要平安啊……”
窗外冷冽的风吹过,细小的雪花被夹杂着飘落而下,同一时间,谢琅停下马,感受到了落在鼻尖的沁凉触感。
他摸了下,是点点潮湿的水汽。
身边将士有人喊了声:“下雪了!”
周廷骑着马至帝王身侧,低声问:“陛下,我们还要继续行进吗?”
谢琅往周围扫了眼,抬起手,淡声吩咐:“就地安营扎寨,先修整一番。”
嘉王故意把蛮人放进他的封地,自己却躲在府上不肯出来,就这么些日子,百姓就被霍霍了不少,幸好有淮陵王手下将领带人拦住,才没有发展到更加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们现在距离嘉王府邸已不远,在此歇息一晚,不出意外明天晌午之前就能抵达。
“嘉王既包藏祸心,会不会已经做好了埋伏?”
“毕竟明面上还没反,陛下亲自前去,总不至于现在就撕破脸皮吧?”
“撕破脸皮也不怕,正好擒贼先擒王,把他抓起来,还怕底下那些人不听话?”
“正好,我还没机会试试火铳的威力呢!不得把他们轰个底朝天!”
谢琅身边带着的亲信大多是从飞鸿营出来的。
他们天南海北跑过不少,上战场是第一次,兴奋在所难免,眼中冒着精光,显然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同嘉王会会。
第199章 她想见谢琅。就现在。】
飞风被留在京城中护卫,这次随行的副将之一是周廷。
听见愈发大声的讨论,他眉头一拧,转身朝着身后呵斥:“都噤声,安营扎寨还不够你们忙的吗?堵不住嘴!”
周廷是最先选择投靠谢琅的那波,在帝王心腹中的地位也极高,将士们听他呵斥,互相对视,赶紧不说话了。
后知后觉,他们好像吵到陛下了。
好在陛下并不计较。
谢琅在地图上标记出几个位置,周廷上前一看,发现都是山脉隔断的险要之地,但有一共同处,就是毗邻边境,荒芜人烟。
这个天,再加上下雪,等雪堆积起来,再进山,可不是个明确的选择。
周廷问:“陛下认为,那些蛮人会进山?”
“不好说。”
谢琅的目光望向前方,那边山脉绵延,隐约可见白雪覆盖山顶,乌云笼罩之下,凄清寂寥。
正常人不会选择在冬日进山,但蛮族那些疯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未必不会这样做。
这些年与蛮族打交道最深的就是淮陵王夫妻,前几日他们会过一面,蛮族的行事作风,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谢琅手指一划,指着地图上的某处:“你带人,明日启程,从这边包抄过去,如果有人,想办法截断他们的供应线。”
周廷顿感责任重大:“微臣遵命!”
谢琅颔首。
虽然他们来这里的第一仗就胜了,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在之后的过程中就能够掉以轻心。
相反,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很重要。
谢琅想早些解决这边的事,然后回京中,去见他的太傅。
只要一想到还有人在等他,就瞬间觉得归心似箭。
分开这么多天,他想温鹤绵了。
走在路上,位置随时都在发生改变,飞鸽传信只能传送一些简单的内容,不知那些加急的信报温鹤绵在京中有没有收到,她也会想他吗?
白日里,谢琅是军中主帅,必须冷静自持,唯有歇息的片刻,能够放纵自己情绪慢慢飘远。
篝火燃烧,火光映照在他眼底,将领们看着帝王的背影,谁都不敢太靠近,哪怕谢琅在他们眼中足以称得上贤明君主,但靠近了,就会被他周身所散发的冷冽气息所席卷。
说实话,不太敢靠近。
“陛下,”周廷下去巡视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脚步匆匆,声音中带着些许喜悦,“京中来信!”
谢琅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动作却是肉眼可见的急切,连忙接过拆开。
果真是温鹤绵写的。
先是说叛徒他们找到了,后来又说朝廷中状况稳定,绝对不会出岔子,叫他在外小心,说了些关切的话云云。
很朴素很寻常的话语,连句情话都没夹杂其中。
谢琅看着看着,唇角不受控制地扬了上去,顿时觉得心中多日以来的忧愁都烟消云散——
他的太傅也惦记着他!
这么一想,觉得动力更充足了。
他在写信的时候,含霜也在给他写信。
心意相通至此,什么困难都不怕了。
他想早点解决这些麻烦,回去见温鹤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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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罗郎中有点胆量在身上。
或许是发现温鹤绵对叛徒的事情轻拿轻放,暂时没有心思顾忌,他又接着往外传了两次消息。
这次他们有了防备在前,让他拿到的第一手消息就是假的,他也不疑有他,就暗中传出去了。
他平日里就低调,没有太多交往的友人,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家中也没有通往外出的暗道什么的,盯了好多天,终于能够彻底确定,他确实没有同伙。
没了顾忌,温鹤绵也没有继续犹犹豫豫,当即吩咐手下去抓人。
禁卫军听从她的调遣,悄无声息将罗家给围了起来,至于那位外出礼佛的罗老夫人,自有人去抓。
这事办得隐秘。
皇城中并非绝对安全,抓人之前,温鹤绵就下令封锁消息,霍平悄无声息提了人入王府中,生怕他们半路耍什么幺蛾子,命人牢牢看着,五花大绑把人丢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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