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原本可以都要!
还有石清闵柔……
什么“别说只是来一趟金陵, 就是刀山火海, 我夫妇也势在必行”, 玄素庄明明距离金陵不远,至于说得像是天涯海角似的吗?
亏我还以为你们做出了多大牺牲呢。
话虽如此。
安小六还是非常开心。
“离得近得空就回家看看吧,”安小六笑道, “你们母子被迫分开十三年,她肯定想多和你待在一起,你多陪陪她,宽宽她的心……”
“我晓得哩。”
狗哥傻笑个不停。
安小六又忽然想起另一桩事:“我记得你还有个哥哥,这次回去见到他了吗?”
狗哥摇摇头:“没有, 爹爹不让我多提他,还说他是个孽障。”
安小六暗暗将这件事记下来,想着找个机会打听一二,嘴上却说:
“那就不要问了, 你可以给他们讲讲你平时习武的趣事, 当今武林沽名钓誉的甚多,你爹爹妈妈却是有真本事的人, 你可以与他们切磋一二。”
“那我万一伤了他们可怎么办?”狗哥担忧道。
“好大的口气,”安小六乐了,“习武第一年就想打败你爹妈……”
说着, 安小六用力扯了扯狗哥的小脸:“别小瞧了大人, 想打败你爹妈,再学几年吧。”
“嘿嘿嘿――”
却在此时, 安小六听到一道声音:
【“一个悄然离开的楚留香。”】
安小六一愣:他才走?
【“走了,又回来了。”】
富贵儿“尽职尽责”地为安小六介绍。
安小六走出灶房,环视四周,终于在远处一户人家的屋顶看到一道飞速掠过的黑影。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黑影忽然不动了,因双方相距甚远,安小六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想来,他一定在笑,笑得温柔、英俊、多情。
安小六向黑影的方向盈盈一拜:
山南海北,盼君珍重。
――“姊姊,锅开了。”
灶房里传出狗哥的声音,小少年刚回家就很乖很乖地蹲在炉前生火。
安小六不由得笑起来:
“好,就来。”
她不再看那个小小的黑点,转身向厨房走去。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金陵城的小雪变成了大雪。
玄素庄的人数次上门,催小少爷回家过年。
“姊姊,你真不跟着我回家吗,今年家里可热闹了,爹爹妈妈说家里会来很多人。”
临行前,狗哥又一次问道。
安小六“扑哧”一声笑了:“饶过那些可怜的客人吧,你姊姊在武林上的名声,足以把客人吓得抱头乱窜,不要给你爹爹妈妈找麻烦了,听话。”
“好吧。”
“别忘记习武练字。”
“好的好的。”
小少年一边挥手一边上车。
玄素庄低调的马车压过小巷的雪地上,留下两条很深的辙痕。
……
正月初六,送穷神。
今天是启市的日子,街上热闹极了。
巷子里从早闹到晚,时不时传来小孩子们“咯咯咯”的笑声。
安小六坐在矮凳上,手里捧着一碗热汤,在袅袅的白烟中望着院子里的雪景。
【“宿主,不出去看看吗,你已经有钱了。”】
富贵儿小声建议着安小六。
家里太冷清了,只是少了一个人,居然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了,要知道今天可是……
安小六摇摇头:“过年买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家里又没有别的进项。”
想了想,安小六放下汤碗,起身走进堂屋,从桌子上取了三根普通的立香用火折子点燃后,插进香炉里。
――大慈悲大悲的楚香帅,保佑我在新的一年越来越有钱,我不想再睡桥洞了。
安小六嘀嘀咕咕,抬头一看……
香断了。
安小六沉默了。
同时沉默的还有住在她脑子里的富贵儿。
明明所谓的“穷神”只是迷信,但在香断了的一瞬间,一人一系统都陷入“穷神并未被送走”的焦虑中。
“要不……我把院子里的雪铲了?”
安小六小声嘟哝着,转身离开堂屋。
忽然,富贵儿出声道:
【“一个深夜拜访并看到长生牌的楚留香。”】
安小六停住脚步:“他来做什么?”
【“受邀前往玄素庄做客。”】
“……”
寒月如钩。
楚留香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盘,木盘上还有一碗热腾腾的茶汤。
楚留香摸着鼻子,眼睛不断瞟向对面的安小六。
安小六似有察觉地抬头,虽然楚留香什么都没说,可从他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她已明白他想说什么:
“我也不是一天到晚都蓬头垢面的。”
楚留香没有吭声,有些话无论修饰的怎样漂亮都是冒犯。
他只能端起木盘上热腾腾的茶汤,吹了吹,小口小口喝着。
楚留香的惊讶并非没有原因。
对面的安小六更接近在龟兹王驻地和姬冰雁家中做客时的模样。
头发光洁柔顺,脸颊干干净净,似乎还擦了一些脂粉。
不仅如此,她身上的衣裳也是新的。
那是一件水红色的夹袄,衣领和袖边环着一圈白兔毛,层层叠叠的石榴裙下是一双水红色的棉鞋。
“挺好看的。”
放了姜片的茶汤驱散了身体的僵冷,楚留香笑着放下汤碗,神色已恢复自然。
“确实好看,”安小六笑了笑,“是我弟弟挑的,钱却是你给的。”
楚留香心跳不由得加速了几分。
他觉得安小六似乎意有所指,又怕自己是自作多情。
想了想,他决定聊一些比较安全、自己也很感兴趣的话题,比如:
“屋子里那块牌位是怎么回事?”
“给你立的长生牌……香是年前买的,大概图便宜了质量不好。”
安小六还是有点介意那三支立香燃着燃着从中间断掉的事情。
今天可是送穷神的大日子。
对于安小六说,一年到头也没有比正月初六更重要的时刻了。
楚留香哭笑不得:“就因为那些银票,你在家里给我立了一块长生牌?”
“是啊。”
“你弟弟就没有说你?”
“我告诉他牌位上供奉的是给我银票的财神爷,我弟弟上香比我还勤快。”
楚留香叹了口气:“我在玄素庄见到了你弟弟。”
玄素庄庄主广发请帖,宣布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幼子。
这种热闹楚留香本没什么兴趣,但他忽然记起安小六醉酒后曾提过玄素庄,便乔装打扮拿着帖子以另一个身份进入庄中。
他猜的没错,安小六的弟弟就是玄素庄二位庄主失散多年的幼子。
“就在刚刚,我居然后怕自己差一点就用了真名……我已经无法想象令弟会用什么态度对待我。”
楚留香说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安小六也笑了。
就在这时,安小六忽然觉得脸颊有一丝凉意。
她不由得看向屋外,并未关紧的门窗送来冰冷的白粒。
安小六一怔:“下雪了?”
正月初六最后一个时辰,天空落下了素白的雪。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从天而降,在院子里翩翩起舞。
安小六不由得起身。
“想去赏雪吗?”
一道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安小六看向笑容温柔的楚留香,迟疑片刻,点点头。
楚留香拉住安小六的手:“我带你去。”
【“啊啊啊啊,大傻子,他又在勾引你了!”】
安小六在富贵儿疯癫的尖叫声中握住男人的手,任他用披风把自己裹起来抱到金陵城最高的城楼。
弯月,长街。
万籁俱静的城,悄无声息的雪。
城楼的屋檐上,她的发丝、眉间、长睫都沾着雪。
楚留香使劲揉着鼻子:“你看起来像个老婆婆。”
“是吗?”
“你应该反驳我,说我像个糟老头。”
“那我重来好了,”安小六小声说,“你像个糟老头。”
“你是老婆婆,我是糟老头……”
楚留香说到这里脸已经很烫了。
安小六又笑了。
她是高个子的姑娘,但楚留香依然比她高出大半个头。
她踮起脚,在楚留香以为她会主动亲吻自己时,安小六伸手帮他拂去眉间的雪花。
“这样你就不像了,”安小六笑眼弯弯,“不像糟老头了。”
“那你呢。”
“我,”安小六目光温柔,“你就当我已经老了,你可以叫我几声‘老婆婆’,看我可怜的份上再塞给我几张银票。”
银票,又是银票。
楚留香又好气又好笑:“贪财鬼,要钱还要占人便宜……我偏不。”
他握住她一双温热的手,十指紧扣,先含住她眉间冰冷的雪,又含住她湿热的唇。
雪飘飘扬扬,两个人眉间又染上素白,仿佛这一刻就是白首……
与此同时――
【“宿主,你喜欢他吗,你抓不住他的,他是不会只和你在一起,他虽然欣赏你,但更多是喜欢你的脸,而且他也不只喜欢你一个人的脸。”】
“那不是很好吗,”安小六在心里说,“我也很担心他食髓知味缠上我,他不会缠上我吧……”
【“……你想多了呢。”】富贵儿平稳的声音听起来略显阴阳怪气。
“那就好。”安小六松了口气。
【“渣女。”】
“你说什么?”
【“生日快乐,我的宿主,愿你的世界不再有饥寒交迫。”】
“谢,谢谢。”
第37章
漫天飞雪, 天地寂寥。
从城楼离开后,两个人手牵着手走了一路。
银白的长街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人。
待回到家中,二人身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因为一直没有添炭, 屋子里的炭火已经很弱了, 却依然那么温暖。
寒风呼啸, 肆虐的风不断拍打着纸窗,时不时发出“嘭嘭”的响声。
安小六从柜子里取出一块很大、吸水性很好的方巾,她的衣裳已经湿了, 头发上也都是水。
“我来帮你。”
楚留香接过头巾,轻柔地帮安小六擦拭着发间冰冷的雪水。
安小六望着男人微湿的发丝,用很轻的声音说:“一起擦吧。”
大大的头巾就像一块盖头,把两个人罩在了一起。
他们靠得那么近,额头贴着额头, 鼻子贴着鼻子。
不知过了多久,灯盏已经熄灭,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正中央的笼炉里尚有星火跳跃。
“时候不早了, 我该走了。”楚留香说。
“要是我不让你走呢。”
“那后悔的一定是――”
楚留香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对面的姑娘忽然贴上来,嘴唇轻轻拂过他的下巴。
她像一只漫不经心的猫, 左一下右一下撩拨着他。
“推开我,推开我就让你走,”她只是虚虚地勾着他的手指,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要走吗?”
楚留香僵着身体。
下一刻,他粗鲁地掀开头顶的方巾, 将裹着方巾的安小六抱起来按坐在床上。
“我走了。”
他直起身子很大声地说。
时间很慢,他的动作也很慢,或许他根本不想走,他只是在等,等待一个正大光明赖在这间屋子里的契机。
“扑哧,”安小六掀开了头顶用来吸水的方巾,站起来调侃道,“不是要走吗,怎么人还在呢,看来我家真的很大了,香帅甚至找不到离开的门。”
楚留香脸上挂不住了,他冲过来咬住安小六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坏心眼儿的姑娘,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黑暗中,安小六环住这个人,听到他胸口强有力的心跳:“……你还喜欢我啊。”
“明知故问。”
“那好啊,我也喜欢你。”
心口就像盛开了一片欢喜的花,楚留香忍不住笑起来:“有多喜欢呢,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怀里的姑娘已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你有多疼,我就有多喜欢。”
……
三更鼓鸣,夜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安小六神色复杂地望着身边犹在熟睡的男人。
话本一次至少两个时辰,却没想到堂堂楚香帅连话本最低要求都达不到……
真可怜。
【“宿主,一次两个时辰仅存在于落魄书生的幻想中,身为医者,你需要分清虚构和现实。”】
安小六正欲反驳,楚留香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怀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安小六(富贵儿:“她在同情你短!”),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他该说什么呢。
楚留香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他这一动自然拉扯到了被子。
安小六抬头:“你醒了?”
她的眼神停在对方露在锦被外宽阔赤裸的肩膀,男人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牙印和吻痕。
这些都是安小六的“杰作”。
楚留香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痕迹,他明明有些赧然,却故意调侃道:“安大小姐对在下可还满意?”
安小六点点头,她长而密的头发散落在淡雅的锦被上,莹白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粉:“很好,再接再厉。”
楚留香哑然失笑,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羞赧瞬间烟消云散,他望着从纸窗透到屋子里的阳光:
“天亮了。”
“你要走吗?”
安小六深琥珀色的眼睛定定望着楚留香。
被这样一双清澈富有洞察力的眼睛盯着,人是很难说谎的。
楚留香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可没有这么说。”
“既然没有那就陪我再睡一会儿吧。”
入睡很快的安小六说完这话真的睡着了。
楚留香这才注意到,她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看起来很是疲惫。
经过缠绵悱恻的一夜,长久的居心叵测终于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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