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欲望的大石骤然落地,却又滋生了新的念想。
他亲了亲熟睡的姑娘,拥着她再次进入梦乡。
――好眠,我的女孩。
太阳越升越高。
安小六的脑子里却响起一阵杀猪宰牛般的惨叫――
【“啊啊啊啊,大傻子醒醒,别睡了,快起来!”】
【“一个兴冲冲正在往家赶的石中坚!”】
【“狗哥来了,狗哥来了,你弟弟回家了,玄素庄的马车已经进入了巷子,啊啊啊,生死时速,快快快!”】
“你弟弟”三个字让睡梦中的安小六倏然睁开了眼睛。
伴随着富贵儿歇斯底里的一声“穿衣服”,安小六飞快捡起床上的衣裳。
对一切浑然不知的楚留香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一笑刚想说什么,就被安小六塞了一头衣服。
只听安小六用清清冷冷地声音说:
“我觉得我弟弟要回家了,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让他看到你。”
说着她连人带被子将“威名震八方”的楚香帅踢下床,占据了整个床最好的位置开始迅速套外衣。
待楚留香反应过来,这姑娘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安小六惊愕地望着楚留香。
楚留香简直气笑了,他赤裸的胸膛距安小六仅有一寸距离,他胸口还有她昨晚因为疼痛和不满留下的牙印。
“你要赶我走,”楚留香瞪着安小六,“你弟弟回来,你就要赶我走?”
“不然呢,难道你还要留下来让他唤你姐夫不成?”
正说着,,安小六家的大门“嘭嘭”响了起来。
阳光小少年充满朝气的声音清晰传入安小六、楚留香的耳中:
“姊姊姊姊,开门呀,我回来啦,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安小六蹙眉:“来不及了。”
她推搡着楚留香,将一丝不挂的男人塞进衣柜里:“你先在这里待着,不许出声!”
抱着一堆衣服的楚留香:……
担心男人不配合自己的行动,安小六又踮起脚,敷衍的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乖乖在这里等我。”
说完,“咣”一声把柜门关了,急匆匆向外赶去:
“来了来了!”
楚留香:……
今日的阳光无比灿烂。
天空一片碧蓝,有一种通透感。
空气虽然很冷却也很干净。
安小六望着兴奋的狗哥,大半个月不见,小少年下巴变圆润了不少,因为长时间习武而晒黑的肌肤在这半个月中也捂白了一些。
看着就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公子。
“姊姊,我带了好多好吃的,我还让妈妈给你挑了一只发簪,妈妈有很多簪子呢,姊姊头上只有树枝,”狗哥兴奋地忘乎所以,手舞足蹈,“对了,姊姊,我还跟着爹爹妈妈学了剑法,待会练给你看!”
“好,”安小六温柔地应道,“外面冷,有话进屋说。”
“好的好的。”
当男孩好不容易讲完他这大半个月的经历,安小六终于得空返回自己的房间。
她打开衣柜里面干干净净并没有人。
安小六抚摸胸口,暗暗松了一口气,“呼――”
不等她把这口气完全呼出来。
一道调侃地声音响起:
“谢天谢地,安大小姐总算没有忘了在下。”
安小六倏然回头,发现从自家屋顶上翻下来一个人。
正是……穿着衣服的楚留香。
他虽然在笑,可他的笑容却有些可怕。
安小六有些奇怪:“你……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呢?
【“还能为什么,因为你把他塞衣柜里,不让他见你弟弟呗。”】
安小六定定望着楚留香:“你想见狗哥吗,你若是想要见他,我现在带你过去。”
【“哇哦,将军!”】
楚留香一怔,轻声叹气:“罢了,我还是不见为好。”
“你要走了吗?”安小六问。
楚留香犹豫着:“我并不想走,可……”
安小六截住他的话:“你要走了,是吗?”
楚留香为自己的虚伪叹了口气:“是。”
安小六说:“今日我弟弟在家,我就不送你了,我们有机会再见吧。”
楚留香心底泛出一丝苦涩和惆怅:“……好。”
他知道今日一别,他年不知何日再相见。
“安姑娘……”
楚留香张张嘴,他忽然想在临别之前说些什么,但安小六却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嘘,有什么话留着下次见面再说吧。”
她嫣然一笑,转身离开房间。
【“一个怅然若失的楚留香。”】
【“宿主,他走了……不回头看一眼吗?”】
富贵儿小声问。
安小六刚想回答,堂屋里里狗哥探出半个脑袋:
“姊姊,快过来看看我给你买的发簪。”
安小六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就来!”
春寒料峭。
安小六收到一封特殊的来信,她出摊卖粥时,一个小乞丐忽然冲上来在她手里塞了封信。
那孩子跑得很快,不等安小六反应拔腿冲进繁华的大街,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午饭时,安小六抬头看向狗哥:
“你最近习武进展如何?”
狗哥兴奋道:“谢伯伯说我进步很快,像王赖子那样的小混混,我一个打十个不在话下。”
小少年还记得凤阳城里的王赖子。
他最开始学武就是为了保护姊姊不被恶霸欺负。
“那你明天问问谢前辈可不可以请假,若他容许的话,我要带你出趟远门。”
安小六很平静地说。
“姊姊要带我……出远门?”
“嗯,关中有个大老板想买我的暗器,我的暗器本是不卖的,但这位大老板与姊姊的一位朋友有几分交情,不好直接拒绝,我准备亲自登门与他谈这笔交易,”安小六说完,顿了顿,“这不是你要求的吗,是你说让我以后出门都带着你,难道你忘了?”
“没忘没忘,当然没忘,”狗哥兴奋地说,“我待会就去问谢伯伯!”
“还有你爹爹妈妈那边也要通知一下,可别忘了。”
“好的好的。”
小少年一蹦三尺高。
匆匆扒完午饭,拔腿向外冲。
……
两日后。
安小六驱赶着骡车,带着狗哥悄然无声离开金陵城。
安小六的骡车就是马骡后面栓着板车。
自小少年与亲生爹妈相认,每次出行必是香车宝马。
玄素庄财力非凡,二位庄主对失而复得的幼子既怜爱又心疼,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东西捧到少年面前。
安小六却很少娇惯狗哥什么。
毕竟……她太穷了,想娇惯也没什么钱。
这日黄昏。
宝骡拉着姐弟俩再次进入开封地界。
虽然此地并非侯监集,却也是安小六和狗哥曾经到过的市镇。
谁能想到呢,短短一年光景,两个从侯监集讨饭的小乞丐就住上了有屋顶的房子,吃上了热汤热饭。
天渐渐黑了。
客栈里都是因赶路劳累了一天的旅人,吃过晚饭,客人们喝酒吹牛,返回各自回房歇息。
安小六则带着狗哥到客栈外面练功。
谢烟客同意狗哥出远门是有条件的,为了保证男孩的学武进度,狗哥必须每天保证有一个时辰的习武时间。
却在此时,安小六脑子里忽然响起两道平稳的声音:
【“前方出现一个曾经帮过你的火孩儿。”】
【“前方出现一群追逐火孩儿的习武之人。”】
安小六将正在练功的小少年拉到一边。
“姊姊?”
“嘘,别出声。”
安小六捂着嘴,狗哥学着姊姊的样子也捂着嘴。
两人躲在深巷的暗处偷窥。
只见远处昏暗的灯火中,跑来一个年纪不大的红衣小童。
眼下虽然是春天,夜晚依然寒凉,小童身上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红衣。
他捂着胸口,一边拼命向前跑,一边回头向后看。
就在安小六和狗哥藏起来时,红衣小童脚下绊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
紧接着,更远处跑来一群举着火把的黑衣人。
这会儿工夫狗哥已经认出了红衣小童的身份,他扯扯安小六的衣摆,小声说:“姊姊,是当初在凤阳帮过咱们的小公子。”
狗哥对火孩儿印象深刻,这位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小公子,两巴掌把王赖子扇飞,那是狗哥第一次见识到普通人与习武之人的差距。
“我知道。”
安小六说着,从地上抓起两块石子,向红衣小童的方向飞掷过去。
小童聪慧异常,两枚石子落地的瞬间,他已经察觉到深巷子里有人,此时他已顾不得对方是敌是友,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施展轻功,咬牙冲进安小六和狗哥匿身的地方。
“救我,救救我……”
不等小童跑几步,安小六截住了他。
她一把捂住红衣小童的嘴,小孩蹬着腿,拼命挣扎:“唔唔――”
绝望中,他的眼里流出了泪。
“别出声,火孩儿小公子,是我们,你在凤阳帮过我们。”
听到对方准确唤出自己的名字,挣扎的红衣小童很快安静下来,凤阳,自己帮过的人……
“卖粥的姐姐?”
他竟还记得安小六!
与此同时,举着火把的黑衣人追了上来。
为首的壮汉拿着火把在地上一照,厉声道:
“脚印是在这里消失的,他跑不远,搜!”
第38章
紧张的气氛将时间拖得格外漫长。
在这个万籁俱静的深夜, 火把林立的大街,黑衣人已经散开分成四支小队搜罗附近巷子。
安小六等人所在的深巷就是黑衣人重点搜查范围。
“姊姊,他们进来了。”
狗哥的声音小到仿佛只是吸了一口气。
安小六背着已经没什么力气的火孩儿,对身边的狗哥说:“待会我只要戳你, 你就屏住呼吸。”
狗哥点点头。
“小公子你也是。”安小六又叮嘱了一遍。
火孩儿是个聪明孩子。
他虽然不知这对姐弟的身份, 但也猜出对方可能另有来历。
“明白。”
火孩儿有气无力地说。
三人缩在深巷一只石狮子的后面。
“哒哒哒――”
死一般寂静的巷子, 让黑衣人的脚步声不断放大。
“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快出来,别躲了!”
几个黑衣人桀桀怪笑。
这是一种话术,这些黑衣人并不确定火孩儿真的在这里, 他们也只是出声试探罢了。
随着黑衣人不断接近。
火孩儿、狗哥心快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此时,安小六戳了一下身边的狗哥,身体颠了两下,算是提醒火孩儿。
两个孩子屏住呼吸。
他们在石狮子后面已经看到了黑衣人的脚。
须臾, 黑衣人的火把照到了三人的脸上……双方对视。
“找――”
黑衣人话未说完。
从安小六的袖子里射出一片白烟,风将药粉均匀的送到每个黑衣人的脸上。
话音未落,他们已纷纷倒地。
“咣当”一声,火把落地, 木棍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滚了三滚后彻底熄灭。
“什么声音?!过去看看!”
外面的黑衣人听到动静后, 源源不断涌向深巷。
又一个挨一个的倒在地上。
“咣当、咣当、咣当――”
这条又深又长的巷子,只能听到火把落地的声音。
待三人逃出巷子。
火孩儿长松了一口气:“他们死了吗?”
男孩小声问道。
他也接触过一些暗器和毒药, 没有哪一个比卖粥姐姐的更管用。
安小六摇头:“没有,只是普通的蒙汗药。”
她的毒药那么贵,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用在这些人身上。
这些药本是她从铁头铁手他们身上搜来的, 安小六又在里面加了点东西。
火孩儿满肚子疑惑:普通的蒙汗药有这么强的效果吗?
可他却不敢问, 生怕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被姐弟俩就此丢下。
安小六带着两个孩子从客栈后门返回房间。
狗哥拿出火折子点亮屋子里的灯盏:“……姊姊,小公子的脸好红啊。”
安小六一怔, 连忙将火孩儿放在床上,她的手先是碰了碰男孩的头,又摸了摸男孩的脖颈:
“他在发烧……狗哥,让伙计送壶热水来,你守在门口不要把人放进来,我先帮小公子退烧。”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
火孩儿反反复复烧了一个晚上,天快破晓时体温才恢复正常。
不过当他彻底醒来,却是第二天上午。
――“你醒了?”
一道轻快地声音响起。
火孩儿睁开眼睛,他望着碧蓝的天空,身下是硬邦邦的木车,左右都是一望无际的稻田。
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火孩儿只好看向瞧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少年:“……这是哪里?”
小少年说:“我也不知道哩,不过姊姊说,我们现在应该还在开封。”
姊姊?
火孩儿脑袋上下张望着,只见头顶前方坐着一个赶车的女孩子,她头发毛毛躁躁,仿佛八百年没梳过一样。
因为赶车关系,她背对着两个男孩,随着骡车“嘎吱嘎吱”的声音,火孩儿听到女孩说:
“小公子,我和弟弟还要赶路,你大病初愈最好找个地方休息,你家在开封可有什么亲戚长辈?我送你过去。”
火孩儿本想说,我家在开封能有什么亲戚,话正要出口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开封虽然没有亲戚,但确实有地方可去。
那本来也是他准备去的地方。
火孩儿说:“姐姐可知道开封城外的仁义庄,仁义庄借过我家钱,你把我送那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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