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艾眼底的冷意不减一分。
他就算管得住下半身,在她眼里,也是个禽兽。
只余风声的拱亭在这时响起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
陈其允侧头,看向他放在桌上的手机。
他直起身,走过去,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黎艾听不见手机那头的人对他说了什么,但她猜,内容是关于陈添。
挂断电话,陈其允没有把手机放回桌上,继续握在手里,笑着望向她,“告诉你一个消息,陈添已经登上了来泰国的飞机。”
果然。
黎艾没什么反应。
“你让我跟你假扮情侣,”黎艾淡淡看向他,“但陈添一定能查到我哪天上的飞机,我俩就算演得再像,你觉得他信吗?”
“有道理,”陈其允思索两秒,“那我得想办法把先他弄去个什么地方,好让我们有时间培养培养感情。”
“你想做什么?”黎艾冷声问他。
“明天你就知道了。”
夜色已然暗下来,亭子里亮着暖色的灯,烛火在晚风里明明灭灭,灯光落在陈其允脸上,拉出一条明暗分割线,一半暖光,一半阴影,像晴空与黑夜的交替。
“还吃吗?”陈其允问。
“不吃了。”
黎艾本就没胃口,何况现在。
“那今晚黎黎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去会会你的老情人。”
第48章 第 48 章
黎艾的房间在七楼, 最顶层。
虽然只有七楼,从窗户望出去,却像身在格林童话《莴苣姑娘》那一则童话里女巫将女主人公困住的那栋高楼。
作为普通人,作为一名有良知的人, 怎么逃得出这些无良资本家的掌心。
黎艾现在似乎只能期盼着, 陈其允真有帮她拜托陈添的本事, 那她和陈添之间,至少还有一个人能有好结局。
如果陈其允没那本事,折腾一番, 又是死局。
明明是无解的命题,她不明白陈添是真的就要跟她死磕到底,还是始终认为她总会回到他身边。
她想起陈其允晚餐时说的话,说陈添还是太心软,他如果像陈其允这样不折手段, 在他找到她的第一天,她就会跟他回国。
之前,他用杀人来威胁她,但她其实清楚, 他不会那样做, 至少那时候不会。
他从来不会践踏她的底线。
所以,即便他和陈其允都在逼迫她, 强迫她,但她始终没办法真正讨厌陈添,总盼着他好, 哪怕她因为他走入深渊里。
这算自我牺牲吗?
她觉得不是, 她只是败给了命运。
从前她不信命,就在三个月之前都不信, 是在这一次又一次面临的抉择里,她才发现,她的命从来都不掌握在她自己手里,在老天那里,在陈添,陈其允那里,而即便没有这两个人,她也会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被资本家所操控的这个社会推着走向她最终的命运。
她的抉择,唯一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是自由意志,只有自由意志,但已经足够了,就这一点,不管结局如何,她已经比大多数连灵魂都被禁锢的普通人幸运太多。
她想得很开,所以陷于这种境地也还是心绪平静,早早上床入睡,也安然入睡。
在飞机上,她从来睡不安稳,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
这一觉,她睡到了下午两点,是劳累所致,也像不愿意醒过来。
起床后,她没有下楼,菲佣将将她的早午餐送上了七楼,一并送来的,还有一件晚礼服。
“ Mr.chen would like you to wear this dress to the banquet(陈先生希望您穿这件礼服去晚宴)。”菲佣告诉她。
礼服很漂亮,像为她量身定做,穿上后,她身体的每一处曲线都被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优质的面料从胸口沿着身体弧度延伸至纤细的腰身,再包裹着她圆润的双臀坠下,露出她修长笔直的双腿,身后却是长长曳至地面的拖尾,上面缀着带着细闪的珠片,她每走一步,冰蓝色的裙摆都会折射出如星空般梦幻的碎光,拖尾也随之摇曳,像极了神话里的鲛人尾。
论穿着效果,这条礼服比起陈添送她的那些高定,不分伯仲,但陈添一直都是送很多过来让她挑,从来不会只拿一件过来让她穿。
仿佛回到娱乐圈的精致生活,晚宴在七点,她却从三点就开始被人围着化妆、做造型。
陈其允出现在门口时,她的妆造已经在收尾。
等她时,他就倚在后面,透过镜子,笑吟吟地看着她,像欣赏一件展会上精致的陶瓷娃娃。
黎艾也透过镜子看着他,映在镜子里的眼神清晰可见恨意,在那抹恨意深处,像正酝酿着一场报复。
看他笑得那么春风得意,她实在,很不爽。
即便是受着威胁,她黎艾又怎么可能甘心做任他摆布的布偶。
她会配合他演戏,为了陈添,除此之外,在她这里,他休想舒心。
黎艾淡淡收回视线,抬手将发型师精心盘了两个小时的头发拆了。
“黎小姐!”发型师惊呼。
陈其允脸上的笑凝固了一秒。
他朝她走过来,“怎么了?”
“扯得我头皮疼。”
“那我们不盘了,”陈其允转头对造型师说,“重新给黎小姐做个发型。”
“我不想做。”黎艾一脸不悦地开口。
“可你头发乱了。”
陈其允垂眸,手指勾起她一缕发,但下一秒,那缕头发被黎艾用力扯回去,像不愿意被他碰一根头发。
“陈其允,你记着,我最讨厌别人碰我头发。”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黎艾很清楚,像陈其允这种曾经长期屈居人下,如今风光无限的人,最好面子。
为了打击陈添,他可以在她面前撕下面具,但不代表他愿意在这些人面前被泼冷水。
陈其允的脸色也的确沉了下去。
旁边的化妆师和发型师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半晌后,陈其允却又再次笑起来,语气温柔地开口:“那我们就不做造型了,你怎么样都漂亮。”
黎艾冲他笑了下,这只是刚刚开始。
她不知道陈其允有没有看出她的心思,看到她笑,他说的是:“你笑起来更美。”
哪个美女不是笑起来更美?
她觉得他在说废话。
黎艾就这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去了宴会。
她也不知道参加这是哪门子的宴会,反正每个碰到她与陈其允的人都会双手合十跟他们说一句萨瓦迪卡,再偷偷打量她一眼。
到了室内,偷偷打量她的人更多,放以前,这会儿她会拿一杯酒,去到没什么人的地方,今天她却一直站在人群里。
大厅两侧摆放着许多食物,黎艾站了会儿觉着有些饿,遂去吃东西,整个人很松弛,对于待会儿要见到陈添这件事,她一点也不紧张。
她还挺好奇,陈其允要用什么办法把陈添送到另一个地方。
吃了一会儿,陈其允俯身在她耳边说:“我去处理点儿事,别乱跑啊。”
黎艾“嗯”一声,没看他,专心挑着食物,从这头挑到了那头,不像来参加宴会,倒像来吃自助的。
头发没绑,垂下来,黎艾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几颗葡萄,只能用小拇指把头发往后勾,但还是有几缕又垂了下来,她正欲再用小拇指把这几缕勾到后面,忽然,余光里出现一只修长的手,帮她将头发别到了耳后。
她愣住,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过往的场景。
“长本事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线,低沉,带着金属一般的冷感。
“这次,你还真是让我好找。”
不受控地愣了会儿,黎艾转过头,看到一张同样熟悉的脸。
那张脸上的表情,没有像第一次找到她时那般愤怒,也没有像第二次那样笑着,表情很平静,但平静之下,像潜伏着致命的暗流。
黎艾看着面前的男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说话,”陈添语气不善道,“在林子里住几天住哑巴了?”
黎艾还是没说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然不足半米,陈添却再向她靠近了些,逼得黎艾想后退,但脚还没来得及迈出去,胳膊已经被他拽住。
“黎艾,我问你,”陈添的声音越来越冷,“我要是一直没找到你,你就打算一直藏在那破木屋里?”
他看起来像在极力克制快要爆发的情绪,黎艾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遂顺着他的话说:“是啊。”
陈添眼底被压着的火被一瞬间点燃,黎艾看他似乎快把牙都要咬碎了,下颌线十分紧绷。
“你……”他是真的愤怒到了极点,连吐字都有些困难,每一个字都像要用尽全力才能从齿缝中挤出,尤其最后半句,他像是极不愿意说出口,“你到底,是太爱我,还是,真的根本不爱我?”
黎艾微怔了一秒。
她以前没有告诉过他,她喜欢在山林里隐居的生活,所以在他看来,她的做法,是一种莫大的牺牲,能让人做出这样的牺牲,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极度的深爱,要么是极度的厌恨。
既然他要这么理解,她的答案只会是一个:“当然是不爱。”
陈添的双眼一瞬间泛红,额头上暴出蜿蜒的青筋,拽着她胳膊的力度像控制不住想将她骨头捏碎,如同某种信念崩塌,理智濒临极限,快要疯掉。
但最终他没有发疯,没有怒吼,而是轻声开口,像暴雨天一瞬转晴,问她:“如果你真的不爱我,那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才爱我?”
他加了一个如果,还是始终不信她不爱他。
“我不会爱你,我恨你,陈添。”
她说了这样的话,出乎意料的,陈添反而更平静,他只是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拉近了一些,低声告诉她:“那就一直恨着我,一直在我身边,恨着我。”
“陈添,这儿不是宿厘岛,这儿是泰国。”
“泰国又怎么样?”陈添神色蔑然,“陈其允是不是跟你说,到了泰国,他能帮你摆脱我?”
说着,他笑了声,“他陈其允算个什么东西?”
“几年不见,”陈其允很是时候地出现在他们身后,“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陈添抬眸。
两人对视,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却又仿佛随时可以到达燃点,将三个人都烧个干净。
是陈其允先移开视线,不是出于在对峙中落败,他看向黎艾,温声开口:“黎黎,到我这儿来。”
“黎黎?”陈添嗤笑一声。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让人觉得臊得慌,黎艾脸上浮起一点薄红。
她将脸别到一边,用力想摆脱他的桎梏,但他力气实在太大。
“先生,”一名身着安保制服的人员这时走过来,“请你放开这名女士。”
“滚。”
陈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安保人员抬手指着陈添,“我警告你——啊——”
他的手指被陈添用力掰下去。
其他四名安保人员见状立即蜂拥而上,像等的就是这一刻。
似是怕误伤黎艾,陈添松了手,顺势将拳头挥向朝他冲过来的人。
四个人而已,不足两分钟的时间,五个人全趴地上。
黎艾站在一旁看着,连阻止都来不及。
看着地上躺着的五个人,她瞬间明白了陈其允昨天说要送陈添去的地方是哪里——
警局。
她脑子里刚冒出这两个字,下一秒,身着警服的人就冲了进来。
陈添自然也清楚,这是陈其允给他设的局,甚至在来之前他就一定知道,这是场鸿门宴,但他还是来了。
今天就算他不打人,陈其允肯定也有办法送他进警局,而他的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所以他不光打了人,下手还极重,专朝人身体上痛感反应最强烈的地方打,地上那几人个个都痛得面目狰狞。
陈添当然不会袭警,但他也没有举手投降,就站在那儿,像棵永远不会弯曲的树。
警察将他双手拷住,过程中,他只静静望着黎艾。
黎艾也望着他,彼此眼神都复杂。
两人的视线因为陈添被警察押走而断开。
目送他被押着离开宴会厅,黎艾转头,看向身后的陈其允,他轻摇着红酒在笑。
注意到黎艾在看他,陈其允将视线从门口收回。
两人之间有着一定的距离,在他的注视下,黎艾从手上挎着的小包里拿出一只口红,一边盯着他,一边反手用口红在裙子上写下四个字母:
‘FUCK’
淡蓝色的礼裙上,鲜红的字母尤为醒目。
宴会厅里的人本就都在围观,此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陈其允的脸色慢慢沉下去,又很快缓和。
在场的其余安保人员很有眼力见地开始清场,都是些拉来为这场鸿门宴凑数的人,无足轻重。
偌大的宴会厅没会儿时间就只剩下黎艾和陈其允两个人。
陈其允放下酒杯,朝黎艾走过来。
“不用担心,”他知道她在意陈添,“我说过,你和他在泰国不会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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