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来,到这了我再拉你。”她指着下方的枝丫。
尹半夏似乎也并没有被傅望轩影响,她只是礼貌地笑了笑,随后学着她的模样登上了梯子。
她平日里喜欢户外,动作刚开始有些不确定,熟悉起来后也就抛却了迟疑,不多时就来到了时星身边。
“来吧,开始。”她们从腰背后拿出剪刀,搜寻饱满的桂圆枝,咔擦咔擦剪下来往树下扔,统统被何雨瑶三人收集了起来。
傅望轩皱着眉,时刻小心着尹半夏的动作,生怕她挂在枝头有一点闪失。虽然有梯子,她们还在树干上系了安全绳,但他还是觉得这样很不安全。
当然,他心里认为这样的活动,尹半夏就不应该参加。看看她身边那个女生,在树上上蹿下跳像个猴子,时不时还搞个倒挂金钩、猴子捞月来炫耀一下,也不怕自己掉下来,显得疯疯癫癫的。
他知道那个女孩是尹半夏的好朋友,在国外的时候她和自己提起过。
她的名字,也有点耳熟,但……不重要,他压根没记住。
心里不免为心上人身边朋友的鲁莽而感到不满。再看其他人,嘻嘻哈哈地在树下聊天,那两个男生也压根没怎么关注扶梯,不知道是神经大条,还是完全不在乎同伴的安危,简直离谱。只有尹半夏偶尔会拉住那个女孩的腿,叫她小心些。
不免得,他对这些人产生了几分嫌弃。
希望将来等尹半夏去了首都,他可以给她介绍更多靠谱的朋友,才配得上他们的社交圈子。
两个小时后,收获满满的众人每人提着两个网兜回到了街道管理处设置的回收点,把三分之二的桂圆交给了管理处的员工,之后会分给周围的居民当小区福利,剩下的三分之一当做他们自己的酬劳带走了。
“你晚上有没有时间?我在宣阳楼订了包厢,想请你一起吃饭。”临分别时,傅望轩对尹半夏问道。
“我?抱歉,我晚上还有点事。”尹半夏礼貌地笑笑。
“那明天呢?我明天还在清源市,家里长辈会带我去度假山庄,你——”
“抱歉,我们已经有安排了。”
几次邀约未果,傅望轩显得略微失望,但表现得太过于热切有些掉价,他只能看着尹半夏对他摆摆手,和朋友们离开了。
“那人是谁啊?”等大家走远了,何雨瑶立刻问道。
“在国外旅游碰见的,挺聊得来。但我们只留了网上的账号,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也是巧了。”
“确定人家不是奔着你来的?”
她微微蹙眉,失笑地瞥了何雨瑶一眼:“别拿你那言情小脑瓜胡思乱想了,我对谈恋爱一点兴趣也没有。”
班长大人耸肩:“问一句嘛,又不碍事。”
“为什么你装作不认识他?”等回到何雨瑶家里,趁着其他人去洗水果,宁筱筱对时星问道,“虽然,呃,其实傅望轩好像也不认识我们的样子。”
“怎么?不过是个幼儿园同学而已。要说我能记得有这么个人已经不错了。”时星提高了警惕,“你在想什么呢?”
“没有。”她嘟囔着,拿出了地理试卷。
傅望轩没在这里待多久就回去了,之后只是偶尔在尹半夏的账号里面留言。观察一阵子后,见三人都没有进一步动作,时星就暂时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转眼开春,关于安国栋换孩子而涉嫌拐卖儿童一案正式在清源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
出席者除了原告时望飞、林月焕、徐慧兰,被告人安国栋,还有受害人时星、徐星,以及徐家和安家双方的亲属。时家那边对老三很放心,没有再派人来。
时望飞聘请了首都最有名的律师,力图能够给他加上其他罪名,让法庭施行数罪并罚,给他摁在监狱里待到老死。
为了加重安国栋的罪名,时望飞居然还找到了当年洗衣机事件的当事人:邻居赵老太,以及联系到了拘留安树的警察。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家的邻居老钱已经去世,但赵老太身体还算硬朗。
她同样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安家想要找办法弄死自己的孙女,竟把主意打到他们家来,试图把锅推到他们身上。假如时星真的死在她家的洗衣机里,就算把责任归于未成年的安胜男,她赔钱肯定也跑不了的,说不定还要被安上个过失致人死亡的罪名。
出于伸张正义和反击,赵老太也在晚辈的陪同下出席了开庭。
安国栋精神出了问题,浑浑噩噩地被推到了被告席。他瘦得皮包骨头,形容枯槁,两个眼睛突出,看起来分辨不出几分人样。
时家报警把他送进看守所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和人对话的能力,只沉浸在自己的幻觉中,总觉得有“怪物”要报复自己。处于严谨的考虑,检方请了精神科医生给他做评估,看他是否是完全的行为能力人。
奇怪的是,平日里他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尖叫不止,如果不看紧了,甚至会找机会自残。但医生一来,他的病就好了。
说话不再颠三倒四,神智也很清晰。
医生做了几次评估,都只认定安国栋有焦虑症,进一步的精神问题完全没有。而安国栋也突然开始伶牙俐齿起来,狡辩自己的犯罪行为。
于是,检方认为他有可能在装疯卖傻,试图减轻自己的罪行。
没人知道,安国栋的精神已经完完全全被时星手里一根看不清的线给牢牢锁住了。她想让他发疯他就发疯,想让他变得正常就正常,而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发疯啊。
被告人自行陈述阶段,他盯着前方的空地,眼神空洞,却十分有条理地坦白了自己的一系列罪行,恨得观众坐席上的徐家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不需要时家施压,这样恶劣的案件本身就足够法院给安国栋最高的量刑,更何况他的前科还不止一个。
陈小芳和安耀宗也出席了听证会,没想到,他们居然对安国栋的坦白没有任何异议,默认了他的所有罪行。
这是多年后时星再次看到那个便宜弟弟。
他们虽然在同一所学校,但是小学的同学都很有眼色,轻易不会在她面前提起,到了初中,更是没人故意把事情往外乱传,只有以前的同学们知道底细。
学校两千多个人,不同的年级在不同的楼层甚至教学楼,基本上很难碰见
他个子已经长得很高,但人依旧瘦干干的,皮肤蜡黄中泛着不健康的灰色,眼珠滴溜溜地转动,心里盘算着他从舒淮那里学来的阴谋诡计。
徐星是第一次见他,她悄悄侧过肩膀,在时星耳边轻声道:“看起来真不像什么好人。”
时星轻哼一声:“藏着一肚子坏水呢。”
“……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押送……你拥有上诉的权利,是否上诉?”
审判锤落下,敲响了安国栋的结局。他浑身一震,浑浊的眼珠子里恢复了几分清明,似乎正在挣扎着什么,但很快,他的最后一丝光湮灭了,只余下浓重的黑暗:
“……我放弃上诉。”
席间传来轻微的窃窃私语,又被凝滞的空气吞没了。
“……在上诉期满之前,你仍然具有上诉的权利。”法官说道。
但安国栋坐着不吭声。
“他居然放弃上诉,是知道自己没可能成功吗?”徐星问。
时星勾勾手指,掐灭了安国栋的最后一丝个人意志,让他如滩烂泥似地被押送离开,满意地微笑。
第62章
“好了,我们去吃顿好吃的。”她左手挽住徐星,右手挽住林月焕。
时望飞和徐慧兰上前同律师和检察长谈话,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审判大厅,在外面的走廊上等待。
大姨徐慧莹和二舅徐永才同赵老太谈起当年,都是一阵唏嘘,说幸好安家一家暴露得早,没能酿成更大的灾祸,既有几分愤怒,也有几分感慨。
“星、星星……”
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和谐的气氛,面对陪着笑脸走过来的陈小芳,大家俱是眉毛扭曲,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徐家人和赵老太当即冷下脸,把头扭向了一边。
但陈小芳根本不是来找他们的,她望着徐星和时星两人,被风吹日晒的黝黑皮肤干裂而粗糙,犹如发皱和干瘪的橘子皮。
“这就是星星吧?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来,这是你弟弟耀宗,你们认识认识。耀宗,给你姐打招呼。”
“姐!”安耀宗咧着嘴,十分殷勤地冲徐星献上谄媚的笑容。
林月焕皱眉,伸手想要把两个孩子揽到身后,时星抢先跨了出去,笑盈盈地喊道:“奶奶,好久不见。”
笑容陡然僵在了陈小芳的脸上,比起当年还不记事的孙子,她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更加清楚,也更加畏惧。
无论是安树突发精神疾病那晚的诡异状态,还是每次见到时星是她看到的幻境,亦或是从儿子那里听闻的安树死状,以及她在灵堂上见到的,哪怕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用了最大的努力,也无法修复成正常样貌的可怕尸体,统统都在她心中刻下了永久的阴影。
本能地,她看见时星就会产生逃离的冲动,并且四肢发软,浑身又酸又疼,像是被一双巨力的大手拧过一般。
她磕巴了半天,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来,安耀宗转向了徐星。
他心里清楚,自己和时星的关系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双方不打起来就是好的了。现在在他看来,时星“认祖归宗”,完全看不起他们,也不会再搭理自己。
于是,他把目标直接放在了亲姐姐徐星的身上。
他揣测着,时星被人抢走了十七年的富贵生活和亲生父母,肯定对徐星嫉妒怨恨,两人估计是水火不容。自己只需要在姐姐那里讲点时星的坏话,很容易就能捕获对方的信任。
这样一来,徐星那边的人脉和资源,不就是他的了吗?
虽说她以后估计会被时家赶走,但从小的积累多少还是有点的吧?
他想得很美好,却没有考虑过人们的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杆秤。
徐星自己,至少身边的父母无比开明,而安耀宗的背后是她深恶痛绝的封建传统思想,她如何会对他有好感?
“姐,你在清源市要留多久,不如回老家看看吧?在市里面也可以,我带你出去走走。”
“不用了。”徐星很冷淡地撇过头,“我没兴趣。”
他嘴角的笑容扭曲了一秒,差点没绷住。
怎么回事?这人连手足友爱都不愿意装一下吗?果然是上层人士养大的,这么傲慢!
安耀宗揣测得也没错,徐星从小接受的礼节教育,是给予自己尊重的人,而不是可能会害死自己的人。
如果没有换孩子,那么就是她两岁的时候被放进洗衣机里,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呢。
“没什么事的话,就散了吧。”她拉住林月焕和时星的手,“我们去吃饭。”
“星星你们今天就别上学了,自己下午去逛吧。和我你爸爸,还有慧兰阿姨有事要办,就不陪你们了,晚上记得早点回家。”
林月焕伸手从名牌包里掏出钱夹,数了五百元塞进时星的手里。
一天的零花钱就有五百!
那边陈小芳和安耀宗看得眼睛都直了。她早就不自己赚钱了,只每个月从徐慧兰给安耀宗的两千五抚养费那里悄悄扣一点补贴自己,但也需要省吃俭用。
她使劲捣鼓了一下宝贝孙子的肋骨,让他说话。
他张开嘴,忽然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塞进了嗓子里,差点凭空将他的喉咙扯破。
那东西像只手,顷刻间捏爆了他的喉管,剧痛一下子让他眼前昏暗,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弯下腰,双手发疯地抓挠着脖子,发出干呕的声音。
他这个动作把林月焕吓坏了,赶紧拉着女儿们远离了她,退到了走廊的另一边。
“耀宗!耀宗你怎么了?有没有人帮帮忙!”
陈小芳扑到了跪倒在地的安耀宗身上,使劲拍着他的背,想要把他的气捋顺了。旁边的徐慧莹和徐永才立刻挡在了两边人的中间,防止对方突然扑上来。
“搞什么,想碰瓷是不是?”徐永才低声嘟囔了一句。
“你们!你们怎么就都看着?还有没有良心了!安星你也是——”
“咳咳。”时星清了清嗓子。
“嗬——”安耀宗的整个喉管似乎从中间裂开,他双目圆睁,眼睛充满了血丝,几乎要掉出眼眶,却绝望地说不出半句话。陈小芳终于没心思骂别人了,只拼命摇晃他的肩膀。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附近的检察官和安保人员,两个保安架起抽搐的安耀宗,把他带去了医务室。陈小芳紧跟着屁股后面,离开了走廊。
“终于走了。”徐慧莹叹了口气,“那孩子生在安家,不知道到底算幸运还是倒霉。”
“我们看着倒霉,他自己说不定乐在其中呢。”徐永才无奈地摇头。
案子结束,大家互相鼓励后,各自离开,时星带着徐星去逛街。
距离一中两条街距离的地方有个学生很爱逛的商业区。不仅各种书店、漫画店、奶茶店,还有饰品店、电影院、鬼屋等等。而这条街隔壁,又是附近的居民区,很多老师住在那里,所以也有各种课外补习班。玩乐、学习都能同时搞定。
两人走进了书店,在里面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书籍。徐星和何雨瑶一样喜欢看小说,不过她并不专精,除此之外漫画、动漫或者电影也都有涉猎。
时星还记得,之前她去参加尹半夏的美术展时,徐星也是参赛名单中的一员。
她的作品比起绘画,更像是艺术品制作,之前她做的就是陶艺,现在除了摆件之外,偶尔还会做一些黏土人。
徐星选了一本有关设计的漫画书,两人在书店里面的付费休息区找了张桌子坐下,付了座位费后,得到两杯饮料。
时星随便摆弄着一本科幻插图册打发时间。
看书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得很快,转眼间已经到了放学的时候,书店里陆陆续续开始多了些附近学校的学生,有的看课外书,有的选购教辅材料。
“晚上想吃什么?”她摆动着手里的图册问道。
“生煎包怎么样?再等我十几分钟,我把这个看完。”
时星应下来,起身先把之前堆在桌面的书放回了架子上。她穿梭在人群和书架中间,忽然间就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人。
高文良和几个同学走在一起,边交谈着边站在了教辅书的架子前,手里拿着张纸寻找着什么。
他的同伴里面不止有重点班的学生,接着,一个后面进来的、穿着外校校服的男生也走上前,和他们交头接耳起来。
时星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在找一本理综的教辅书,是一位名师出的教材,里面包含了所有可能会考到的知识点,以及作者历年押的题目,据说非常准。
“没有啊,是不是都被人抢光了?我们去问下店员吧。”一个学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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