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不能让江缨总是去喝苦涩的药,何况,自己一个孩子都舍不得让她生,更别说再来第二个,第三个了……
隔壁的房间,小岁安一个人抱着枕头,睡得香甜,贺重锦的手轻轻揉着孩子的面颊。
他忘不了第一次碰到小岁安的时候,小岁安刚刚从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脱离,来到这个世界。
暖暖的,干净的,他甚是羡慕。
大梁皇宫,人心诡谲,是贺重锦一生的阴影,没有爱,也没有家,他数次求生不得,求其不能。
明明是皇子,却被一个宫中的奴才欺辱,说他是注定活在一条活在阴沟烂渠里的老鼠。
后来在大盛的寝宫,他果然与寝宫里的老鼠一起生活,倒也真叫那人说对了。
两国交战,边关死伤无数,百姓、朝臣……不乏有对大梁痛恨无比之人。
他的身份一向隐瞒的很好,如果暴露,他不在意自己将面临什么,可如今,该怎么告诉江缨?
夜半,江缨躺在贺重锦的怀里,攥着他的发堪堪入眠。
贺重锦再一次想,该怎么把他的秘密告诉她?
*
与此同时,雪庐书院外的雪原上。
女探子捂着流血的伤口,一路走向那个穿着斗篷,遮住半边面颊的人,寒风,他伫立在那里,寒风略过他的衣角。
女探子伤的太重了,伤口流了一地的血,生命力一点一点的流失着。
看到身后一路的血,江缨的脑海里浮现出在客栈酒馆里,贺重锦那充满杀意的眼神。
身为探子,她天生就有一种敏锐力,见到贺重锦,便觉得此人城府极深,直到被他刺伤,她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招招都是杀招,招招都直取人性命和要害,不怕死的打法。那简直就像是一个温柔的外面下住着一个恶魔,。
“我活不久了。”
女探子面色如纸一样惨白,随后掏出一封密函,“不过,我们主子还有后手需要你去做,那就是务必要让贺重锦此人死在雪庐书院。”
第69章 探子(修)
黎明刚至, 林院首敲响了贺重锦的房门,称雪庐书院外不远的雪原处,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
闻言,贺重锦并不惊讶, 因为这不在意料之外, 而是所想之中, 是他亲手重伤了女探子的要害。
探子死了,必然会牵扯出更多的蛛丝马迹,他就可以根据这些蛛丝马迹, 从而找到那个盗取科举试题的幕后之人。
贺重锦沉声道:“带我看看。”
塌上的江缨还在熟睡, 她缎子般柔软的长发垂在床榻边,被子下露出半截薄肩,望着这一幕,贺重锦一时有些朦胧。
江缨正在睡觉,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推了推她, 贺重锦的声音很柔:“缨缨。”
她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见到贺重锦的面庞,当场皱眉,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夫君, 你......”
说着, 江缨把身上的被子拉紧了一些, 气愤道:“昨晚夫君折腾到了半夜,如今天还没亮又把我叫醒, 夫君是公鸡吗?”
贺重锦怔愣了一下,随后也只是笑:“对不住, 只是我需要你的帮忙。”
帮忙?
雪庐书院外的雪原上,一具女尸静静地倒在了雪地之中, 脸色惨白,几乎快与这满地的苍茫白雪一样白了。
江缨躲在贺重锦的身后,被他牵着一直往前走,不过那人走得很慢,倒不至于跟不上他。
她有些犹豫,想来又不想来。
“夫君。”
听到江缨的话,贺重锦回眸,见江缨稍有胆怯的模样,眼底晕染了一抹温润笑意:“怎么了?”
“你说我能帮你查案,但我只会琴棋书画,查案一事,并不擅长。”江缨道,“或是需要我朝那尸体弹弹琴,送别她吗?”
这话问得倒是有些白痴了。
贺重锦嘴角勾起一抹笑,摇摇头:“待到时,你就知道了。”
院中不少好奇又胆子大的学子都来这里围观,有男有女,这其中也不乏有身为院首之子的林槐。
他肃穆地立在那里,上一次在藏书阁中的伤还没好,额头的绷带还在,见林院首来了,拱手行了一礼:“父亲。”
其实在雪庐书院的这三年里,林槐对江缨照顾有加,江缨并未讨厌林槐,在她心里始终对林槐有着同窗之情。
当看到贺重锦与江缨相牵的手,林槐先是微微震惊,莫名生起一丝不悦。
和好了吗?
在林槐对贺重锦的认知里,他是一朝权臣,是任何人都不容逾越的人,怎么会原谅江缨呢?
他曾经信誓旦旦地笃定贺重锦不会原谅江缨,最后却成了可笑的空谈,林槐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林槐想到,江缨曾对他说过,她与贺重锦之前的情爱是与众不同的。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
林院首见林槐迟迟不说话,肃声提醒道:“槐儿,见过贺大人。”
贺重锦始终从容镇定,林槐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行了一礼:“见过贺大人。”
想到前几日林槐在藏书阁中发生的事,学子们还准备纷纷吃瓜看热闹,谁知贺重锦却并没有什么反应,觉得无趣了起来。
贺重锦来到尸体前,蹲下身子打量许久,江缨站得很远,但那尸体上的伤口竟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这名探子孤身一人来到雪原,难道是要与人会面吗?
只可惜,昨晚下了一场风雪,把雪原上的脚印都埋没了个干净。
浑身上下没有太多打斗的痕迹,看上去似是一击致命。
这是贺重锦做的吗?
江缨的心中升起一丝隐隐的不祥之感。
虽说,贺重锦出身将门世家,但他为什么所学的武功却如此阴狠呢?
“缨缨。”贺重锦温声说,“过来。”
江缨停步站了一会儿,犹犹豫豫还是不肯上前,那可是死尸啊,书中说过,像这种死得极其憋屈的,怨气一般都很重。
上次的姚氏,兴许就是死得太憋屈,所以才入了她的梦里。
贺重锦朝她伸手,她冷静再三,终究还是把手递了上去。
她想帮贺重锦,纵然再怕,她也想做那个和他站在一起的,并肩之人。
“夫君。”江缨询问道,“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呢?”
贺重锦笑了笑,转头对林院首吩咐道:“去拿宣纸与砚台,以及一张书案来。”
江缨看着贺重锦,过了许久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夫君你是要让我画她吗?”
画一张已经死去的人。
*
翌日的清晨,江缨正在给小岁安梳发,她先将健康干净的发并拢到一起,然后用玉环扣成一个小马尾。
这边,小岁安正在摆弄着纸蝴蝶,另一边,贺重锦在读着北境守将送来的书信。
守将说,近段时日出入关卡的马车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而且他也按照贺重锦的吩咐,对其逐一搜身,没有找到科举试题。
不仅如此,守将还将尸体的画像给守门的士兵看过,他们在查验马车的时候,并没有见过那一名探子。
“缨缨。”
贺重锦忽然唤她,江缨放下木梳,走上前道:“夫君。”
江缨以为他要和她缠绵,或者是说一些情话,亦或者是亲她……
她都已经准备好了,结果到了跟前才发现,都不是,他竟是要和江缨讨论公事。
“缨缨,我已经将画送到北境关卡了,你画得很像,只不过,守将对这名死去的探子并无印象。”
白激动了。
江缨在心里这么想着,面上认真聆听贺重锦说话,做出了疑问:“奇怪,想要入北境,必须通过边关,边关士兵却没有见过她……”
她又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说:“既然这样,这个探子是怎么来到北境的?”
贺重锦没有说话,温和的眸无声地望着江缨,似乎在听她做着解答。
他说:“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他把所有的话语权都交给了江缨,江缨想着,开口说:“或许是有人帮她遮掩耳目,带着她成功渡过北境的关卡。”
会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能力会?掩人耳目,将其一路送到了雪庐书院?
半晌,江缨抓住了贺重锦的手,他愣了愣,反过来温柔地揉着她的素手。
江缨:“夫君,我知道谁了!”
贺重锦:“是谁?”
良久,女主握着宽大手掌的素指拢了拢,江缨在心里斟酌着,才道:“是汝南王。”
只能是他了,如果猜得不错,那欲要扰乱朝纲的幕后之人,就是汝南王。
贺重锦似乎并不意外,在听到她说出的这三个字时,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夫君你好像不是很惊讶,该不会是早就猜出来了?”
“汝南王会领旨来到雪庐书院,我就已经有所怀疑,只是仅有怀疑罢了。”
江缨点点头,心想:既然猜出来了,为什么还要问她?好奇怪,贺重锦有什么用意吗?
贺重锦说:“但,如今我们尚且缺乏证据。”
另一边,小岁安正在小塌上摆弄着纸蝴蝶,玩着玩着就睡着了,书案上烛火的光亮晕染了整个房间。
江缨特别喜欢看他的这张面孔,单手拄着面颊,欣赏了很久很久。
床榻边的白纱落下,很快暗红锦衣与学子服就这样被随手丢到了床榻下。
这一夜无风无雨,只有两个相互依偎的人,她合上眼,薄唇在他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吻着。
贺重锦似乎很喜欢抚摸着江缨的麻花辫,江缨也喜欢望着贺重锦的面孔,他用手指勾勒着他的鼻梁。
“我夫君真好看啊。”
江缨忍不住道:“贺将军和贺夫人的模样定然是不差的,否则,他怕是也生不出这般好看的夫君。”
贺重锦的视线沉了一下,他忽然不言语了。
之后,是久久的沉默,江缨翻身背对着他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她又翻了回来。
黑暗之中,江缨的一双杏眼就这样静静望着他,她看到贺重锦眼里的藏着一丝黯然。
像是一道裂痕,无法愈合的裂痕。
江缨就这样望着他,望了很久很久,随后揭开他雪白的中衣,去吻他结实的胸膛,一寸一寸吻着。
细细麻麻的酥感扰乱着贺重锦的神经,他只觉得越来越热,明明是她充满爱意的吻,却好像有一团火在撩着他。
“呜嗯……”
上方传来他压抑的嗓音,江缨还在吻着,清浅的呼吸喷涂在肌肤上,一朝权臣,竟是被人这般撩拨。
过了很久很久,江缨将面颊贴在他的胸膛上,他搂着她,搂得紧紧的。
江缨抬眼望着贺重锦,瞳孔隐隐颤动着,黑暗之中,传来了她平静的话语。
“夫君,你不是贺家的孩子,你身上没有留着贺将军的血,对不对?”
贺重锦一怔,他垂下眸,错愕地看着她,胸膛之中的心脏跳的砰砰砰快,明明只是心跳声,却好似要震耳欲聋了一般。
贺重锦很慌乱,抑制不住的慌乱,甚至夹杂着心虚。
他在想,他是不是瞒了她?他是不是骗了她?
只是……江缨是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认真问贺重锦:“你不是贺家的嫡子,你又会是谁呢?”
*
大梁皇宫。
锦床华帐内,梁帝虚弱地靠在塌边,翻阅着奏折,一边翻一边咳,翻着翻着就把奏折重重摔到了地上。
太医吓了一跳,连忙下跪,额头贴在地上瑟瑟发抖。
梁帝拖着病体,怒不可遏道:“不出兵不出兵……我大梁如今的国力,何需惧怕大盛?!!咳咳咳!”
这时,一名黑衣人从寝殿外走了进来,见是自己派出去的调查探子,梁帝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黑衣人在梁帝耳边低语着:“陛下,查到了,当年暴毙在梁质子宫的尸体,的确不是质子。”
第70章 中毒(修)
贺重锦的破绽露出的实在是太多。
虽说起初并没有什么, 但是他一次次地自卑不安,一次次地向江缨确认,再加上当年贺老太太曾对她说过的话。
贺老太太说,贺重锦的存在是错误的, 那时江缨想, 一个人的存在又怎么会是错的。
这让江缨很难不去怀疑, 怀疑贺重锦到底是不是贺家的孩子?
“姑母说过,夫君在年幼时并没有长在贺家,而是在边关出生的, 随着贺将军与贺夫人一直住在边关。”
贺重锦眸光晦暗, 良久才道:“是。”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很久很久的沉默,贺重锦搂紧了她,越搂越紧,搂到快要把她融入骨血了一般。
江缨被男人抱着,忽地有些怀念起了从前, 最初嫁到贺相府的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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